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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從伊基托斯到波瓦斯


  第二天,6月6日,喬阿姆·加拉爾一家与留在庄園的管家以及印第安人和黑人奴仆揮手告別,清晨六點鐘,所有乘客——更确切地說是大木筏的全体居民全都住進了自己的房間。
  啟程的時刻終于來臨了。領航員阿羅若走到木筏前端就座,槳手們手持長蒿也在各自的崗位上靜待出發。
  在貝尼托与馬諾埃爾的輔助下,喬阿姆·加拉爾監督著大木筏的离岸過程。
  領航員指揮槳手們將纜繩解開;并將長蒿撐到斜坡上以便大木筏离岸。水流迅速將木筏推向河中,大木筏沿著亞馬遜河左岸航行,將伊基托斯島和帕里昂塔島拋在了右邊。
  旅行開始了,旅行將止于何地?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本次旅行的目的地是帕拉省的貝倫市——它离秘魯這個小村庄有三千多公里呢!我們的旅行將如何結束?——這將是個秘密。
  天气棒极了!幸虧有一股名為“旁普羅”的輕風,陽光才顯得不那么灼熱。這是一股六、七月份從几百公里以外的安第斯山脈刮來的風。它在吹過廣闊的薩克拉芒托平原之后,來到這里。若是大木筏上備有桅杆和風帆,那么它就能感到風力的作用,速度也會加快;然而,由于河流蜿蜒曲折,而且還有很多急轉彎,因此,大木筏只能以不同的速度前進。于是,人們也就只能放棄使用風帆這种動力了。
  說實在的,亞馬遜河流域就像一片一望無際的平原那樣平坦。在這片流域,河床的傾斜度很小。有人計算過:從亞馬遜河源頭到巴西邊境的塔巴亭加,每海里的河床傾斜度不超過一分米。世界上沒有一條河流能如此平坦。
  因此,亞馬遜河的流速一般不超過每晝夜八公里,而在枯水期,可能還會更小。但是,在漲水期,水流速度卻可以達到每晝夜三十到四十公里。
  幸好現在是漲水期。但是,由于大木筏体積龐大,它不可能以水流的速度那樣快速航行。另外,大木筏在河道轉彎處也需要減速,它還需要繞過無數島嶼、避開若干淺灘,而且在夜幕降臨不能保證安全行駛時,大木筏也必須停止前進。鑒于以上原因,估計大木筏的行駛速度不會超過每晝夜二十五公里。
  除此之外,亞馬遜河面上也并不是暢通無阻的。由于河水的沖刷作用,兩岸經常有一些綠樹,草堆以及其它植物被沖到河面,它們构成了一支綠色的小型艦隊,阻止大木筏快速前進。
  在納奈河口,一片熱帶景色呈現在人們眼前:地面上長著一片禾本植物,它們被陽光晒成了紅褐色,与遠處地平線上的綠色叢林交相輝映。很快,納奈河口便被大木筏拋在了后面,消失在大河左岸的岬角背后。
  不久,大木筏便開始穿行在無數風景宜人的島嶼之間了。從伊基托斯到普卡爾帕,大約有十二座這樣的島嶼。
  在這片群島中,阿羅若操作自如。為了讓自己的眼神更好使、頭腦更加清晰,他時時不忘喝上几口。在他的指揮下,五十支長蒿整齊地在木筏兩邊起落,頗為壯觀。
  這時,雅基塔在麗娜和西貝爾的幫助下,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而印第安廚娘也開始准備午飯了。
  至于兩個年輕的小伙子和米娜,他們正陪著帕薩那神父一起散步。米娜不時停下來,澆灌那些生長在住宅旁邊的植物。
  “神父,您以前做過這么愜意的旅行嗎?”貝尼托問道。
  “沒有,我親愛的孩子,”神父回答道,“這回就好像是与家人一起旅行一樣!”
  “而且,我們可以旅行几百英里而絲毫不感到疲憊!”馬諾埃爾補充說。
  “因此,您肯定不會后悔与我們同行吧?”米娜接過話題,“您不認為我們仿佛置身于一座离開河床的島嶼,它正帶著自己的草地、綠樹,靜靜地漂流嗎?只是……”
  “只是什么?”帕薩那神父問。
  “只是因為它是我們親手建造起來的島嶼,它屬于我們,所以我愛它甚于亞馬遜河的所有島嶼!我完全有權利為它而感到自豪!”
  “是的,我親愛的孩子,”帕薩那神父說,“我原諒你的驕傲!另外,我也不允許自己在馬諾埃爾面前批評你喲!”
  “哦不!恰恰相反!”姑娘愉快地回答道,“您應該讓馬諾埃爾學會在我犯錯的時候批評我才對。我有那么多缺點,可他卻對我太寬容了!”
  “那么,我親愛的米娜,”馬諾埃爾赶忙說,“我正要趁此机會提醒你……”
  “提醒我什么呢?”
  “提醒你在庄園里的書房里曾經那么用功地讀書,并且答應,要告訴我有關你們上亞馬遜河的一切,因為我們在帕拉對它所知甚少。可是,現在大木筏早已經過了几個島嶼了,可你還沒告訴我它們的名字呢!”
  “啊!有誰可以告訴你呢?”米娜惊呼道。
  “是啊!有誰能呢?”貝尼托重复著妹妹的話,“誰能記得住上百個當地土語稱為‘圖皮’的怪怪的島嶼名字呀!這非把人搞糊涂不可!還是美國人比較實際,他們將密西西比河里的島嶼都編了號……”
  “就像他們給自己城市的大街小巷編號一樣?”馬諾埃爾答道,“說實話,我可不怎么喜歡這种方法!這讓人不能產生絲毫聯想!64號島,65號島,更別提什么第三大道第六街了!親愛的米娜,難道你不同意我的看法嗎?”
  “是的,馬諾埃爾,不管我哥哥會怎么想,我都同意你的看法!”米娜接著又說,“雖然我們不知道大河中這些島嶼的名字,可它們卻實實在在是非常美麗的!你看那些掩映在葉子彎彎的高大棕櫚樹下的島嶼!再看那一圈圍繞在島嶼周圍的蘆葦叢!只有狹窄的獨木舟才能從中穿過!還有河岸上的這些紅樹,它們那碩大的樹根就好像几只巨蟹的螫一樣!是的,這些島嶼很美,可是它們再美,也不能象我們這個小島一樣可以移動!”
  “我的小米娜今天可真有點儿興奮!”帕薩那神父指出。
  “哦!神父!當我感覺到我周圍的人都那么幸福,我是多么高興啊!”
  正說著,忽听雅基塔在屋內叫米娜。
  年輕的姑娘笑著跑了。
  “馬諾埃爾,你在帕拉將有一個多么可愛的伴侶!你帶走的是這一家人的快樂源泉啊!”帕薩那神父對年輕人說道。
  “我可愛的小妹妹!”貝尼托說,“我們會想念她的,神父說的有理!唉!假若你不娶她!……現在還來得及,她就會留在我們身邊了!”
  “貝尼托,她會留在你們身邊的。相信我,我有這個預感,將來我們會團聚在一起的!”馬諾埃爾說道。
  這第一天過得很好。午餐、晚餐、午睡、散步,喬阿姆一家好像仍生活在他們在伊基托斯的那個舒适的庄園里一樣。
  在剛剛過去的二十四小時中,大木筏安然越過了大河左岸的巴加利、喬其奧、普加爾帕河口,以及右岸的伊提尼卡哩、馬尼提、馬約克、圖于加河口以及有著相同名字的島嶼。夜晚,大木筏沒有停歇,它借著月光繼續平穩地航行在亞馬遜河面上。
  第二天,6月7日,大木筏沿著岸邊的普加爾帕村(又名新奧朗)行駛。還有一個舊奧朗村,它同樣也坐落在大河左岸,但卻是在离此處六十公里遠的下游,由于有了新奧朗,舊奧朗便被遺棄了。新奧朗村的主要居民是馬約魯那和奧爾熱那部落的印第安人。再沒有比這里的景色更优美了。整個村子及河灘好像是用紅筆描繪出來的一樣。這里有一座尚未完工的小教堂,還有一些屋頂掩映在几棵棕櫚樹下的茅屋,還有兩、三只擱淺在河邊的“烏巴”小舟。
  6月7日一整天,大木筏繼續沿大河左岸行駛。途中經過了几條無關緊要而且并不知名的支流。一次,大木筏險些撞到西尼古羅島的岬角上,在槳手們的配合之下,領航員終于使大木筏化險為夷,繼續行駛在航道上。
  晚上,大木筏沿著一個名叫拿波的較大的島嶼行駛。在這里,拿波河向北流去,它在灌溉了奧爾熱納部落科托印第安人的土地之后,通過寬約八百米的河口,在此處匯入亞馬遜河。
  直到6月7日早晨,大木筏才通過一個名為“芒戈”的小島。由于這個小島的存在,拿波河在注入亞馬遜河之前不得不分成兩股支流。
  几年之后,保羅·馬爾夸——一位法國旅行家在此處确定了這條支流的顏色,將它恰當地比作綠色蛋白石那特有的苦艾色。同時,他還糾正了拉貢達米納測量出的几個數据。然而現在,由于漲水,拿波河口顯著加寬,河水從科托帕克希山東坡瀉下,奔騰著迅速沖入泛黃的亞馬遜河。
  几個印第安人在拿波河口游蕩著。他們身強体健,身材高大,頭發披散,鼻子上穿著棕櫚枝作的小圓環。由于戴著用珍貴樹木做成的沉重環圈,他們的耳垂都長可及肩。几個婦女和他們在一起。他們中沒有一個表示出想要上船的意愿。
  人們傳說這是些吃人的印第安人,雖然傳說大河沿岸的許多印第安部落都食人肉,可即使這是事實,我們至今仍然還沒能證明他們這种吃人的習慣。
  几個小時之后,坐落在較低河灘的貝拉—維斯塔村庄開始進入人們的視線。村庄向人們展示著它那美麗的樹叢,還有那掩映在樹叢之下的稻草茅屋。几棵中等高度的香蕉樹將寬大的葉片垂在屋頂上,好像盆中的水因為過滿而溢出來了一樣。
  在這以后,為了避開淺灘選擇一條更好的航道,領航員將大木筏駛向大河右岸。而在這之前,大木筏一直都是沿大河左岸行駛的。在行駛過程中,自然會碰到一些困難,可是,當領航員呷上几口酒之后,困難便迎刃而解了。
  沿途,若干黑色的瀉湖點綴在亞馬遜河中,它們与大河并不相通。其中有一個名為奧朗的瀉湖,面積不很大,河水通過一個寬大的扼口注入湖內。湖中心有若干大小不同的島嶼,奇怪地組合在一起。貝尼托告訴大家,在河對岸就是舊奧朗的遺址。
  兩天以來,根据水流的情況,大木筏時而行駛在右岸,時而航行在左岸。根本沒有遇到任何當地土著的襲擊。
  大木筏上的“乘客”已經适應了這种新生活。喬阿姆·加拉爾將這次旅行中的所有商務方面的事宜都交給儿子去處理,而他自己則經常關在房間里冥思、寫作。至于他在寫些什么,他卻閉口不談,甚至也不告訴雅基塔。但是,這肯定是一部像回憶錄那樣重要的東西。
  貝尼托擔負起領導的重任。他一邊与領航員交談,一邊仍然不忘眼觀六路,耳听八方。雅基塔、米娜和馬諾埃爾則常常在一起,或者討論有關未來的設想,或者像在庄園的花園里那樣散散步。他們的生活与在庄園里并沒有什么區別。可對于貝尼托,情況可就有些不同了,因為他還未能找到机會盡興打獵呢!雖說這里沒有伊基托斯森林中的那些野獸,諸如刺豚鼠、西獾、水豚等等,但是,這里卻時常有成群的小鳥飛過河岸,它們甚至還敢栖息到大木筏上來呢!為了能使這些小鳥成為餐桌上的美味,貝尼托便向它們開槍。這一次,米娜并不阻止他,因為這畢竟是為了大家的利益。但是,如果飛來的是几只黃色或其它的鷺,或是几只白色或玫瑰色的杜鵑時,為了表示對米娜的友好,貝尼托就免它們一死。只有一种鳥例外。這种叫聲難听的“加阿拉拉”鳥在潛水、游泳、飛翔方面樣樣都行。雖然這种鳥根本不能食用,可貝尼托還是不會放過它們,因為它們的絨毛在亞馬遜流域的市場上能賣個好价錢。
  最后,在駛過“奧馬加”村以及昂比亞古河口之后,大木筏于6月11日傍晚抵達波瓦斯,停靠在岸邊。
  由于离天黑還有几個小時,于是貝尼托帶著隨時准備為他效勞的弗拉戈索上了岸。兩個獵手准備到小鎮周圍的小樹林去打些野味。他們在回來時為大木筏的儲藏室添了一只刺豚鼠、一只水豚,還有十几只鵪鶉。
  在這個居民只有二百六十人的小鎮波瓦斯,貝尼托本來可以与當地傳教團的修士(他們同時也是批發商)做些買賣的,可是現在他們的倉庫卻是空的,因為他們剛剛將几包菝□和几十公斤橡膠運往下亞馬遜河。
  次日拂曉,大木筏又啟航了。在駛過右岸的拉提奧和高希基納村之后,它便駛入由同樣名字的小島組成的群島中。几條無名的細小支流通過島嶼之間的水流匯入大河右岸。
  這時,几個印第安人出現在岸邊。他們剃著光頭,兩頰和前額都有花紋,鼻翼和下嘴唇飾有金屬環圈。他們都帶著箭和吹射彈丸用的吹管,但他們并沒有使用這些武器,也甚至根本無意靠近大木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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