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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斯卡龐陀的一次拍賣


  如果像神話、寓言里說的,從前克里特島是諸神的搖籃的話,那么古代的卡帕托斯,也就是今天的斯卡龐陀島就是諸神的死敵——巨人泰坦的居所。今天群島間的海盜們完全可以被看成神話中坏蛋的子孫,神話中的坏蛋敢攻打奧林匹斯神山,今天群島間的海盜則襲擊凡人,并且都以這個島為大本營,聚集了形形色色的匪幫。要知道,巨人泰坦的地神的孫子、雅貝的四個儿子都是在這個島出生的。
  确實,斯卡龐陀為海盜們出手搶劫來的貨物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它几乎是孤零零地坐落在地中海東南海域的盡頭,最近的羅德島离它也有四十多英里。從遠處只能看到它的山峰。周長有二十法里,海岸線曲折蜿蜒,參差不齊,暗礁環繞形成天然屏障。自古就因行船艱難而出名,今天也一樣被視為險途,除了在喀爾巴阡海上久經鍛煉的航海老手,一般人是不敢輕易去冒險的。
  可它卻有极优良的錨地,可以說它是斯帕拉德群島這條長項鏈上鑲嵌的最后一顆珍珠。從西德羅海角、貝爾尼薩岬角一直到北岸的波南德萊亞和安德摩,到處都是极好的藏身之地。當羅德島還沒有成為重要的商港之前,阿加塔、特利斯塔諾、格拉托、馬羅·那托這四個港口進出著來自東海岸各地的船只,非常繁忙。
  斯卡龐陀是希腊的一個島嶼,或者至少可以說,島上居民以希腊人居多。但它一直屬于奧斯曼帝國統治。在希腊新王國成立之后,它仍然由一個土耳其法官管轄,這法官住在一座城堡似的建筑里,位于阿卡薩新城鎮之上。
  那時候,島上土耳其人很多,由于島人未參加獨立戰爭,所以也不怎么反感土耳其人,甚至讓它成為了一個罪惡的商業集市中心,斯卡龐陀以同樣的殷勤接待奧斯曼船只和到此來從事人口買賣的海盜船。那些小亞細亞和非洲的掮客蜂擁而至,蠅喋血似地圍著這個重要的人口買賣市場。他們在這儿進行拍賣,价格隨市場的需求而定。需要指出的是,土耳其法官并非沒有染指此事,反而親自主持拍賣,掮客們都得從買賣成交額中抽出百分之多少給他上供。
  至于把這些不幸的人用船運到士麥拿或是非洲市場去的話,就由海盜船承擔,他們可不會在乎這活是否肮髒。他們在島西的阿卡薩裝貨,要是人數不夠,就專門派一個人到對岸去。
  此刻,在斯卡龐陀島東,一個几乎無法找到的小海灣深處,停泊了至少二十艘大大小小的船,上面有一千多號人,都在等他們的頭儿來帶他們干一樁新的罪惡勾當。
  9月2日晚上,西方塔號在阿卡薩港靠岸,船停在离岸一鏈遠的地方。亨利·達爾巴萊上岸時万万沒有想到無意間到了最大的奴隸市場。
  “您要在阿卡薩停留一段時間嗎,船長?”船停好后托德羅斯上尉問道。
  “我說不准,有很多可能讓我們突然离開的情況,但也可以讓我們留下。”亨利·達爾巴萊說。
  “船員們可以上岸嗎?”
  “可以,但只能分批。留一半船員在西方塔號上隨時待命。”
  “是,船長。這個地方与其說是希腊的,不如說是土耳其的,所以要特別小心。”托德羅斯說。
  亨利·達爾巴萊從沒向他的大副和軍官們提起他為什么要到斯卡龐陀來,也沒說過他當初收到一封匿名信,約他九月初來此的。此外,他也想打听一些新的情況,好知道那個給他寫信的神秘人要他到喀爾巴阡一帶海域來做什么。
  而最讓他想不通的是,那艘雙桅船怎么可能在西方塔號就要追上它的時候,一下消失在喀索斯河口了呢?
  所以,在阿卡薩停泊前,亨利·達爾巴萊根本沒想過要放棄追擊。在靠岸前,他已決定要把這一帶海岸仔仔細細搜索一番。但由于環布的暗礁阻擋了他的船,周圍的懸崖陡壁遮住了視線,一艘像三桅帆船那樣的輕便船是很容易藏起來。在這樣一片暗礁群里,西方塔號很可能触礁沉沒,而一個熟悉地形的船長就能輕易避開追捕他的人。要是雙桅帆船躲進了某一個小港灣,那就更難找了。其它的海盜船也別想找到,小島總是給他們提供不為人知的錨地。
  尋找那艘船花了兩天時間,可一無所獲。雙桅船就好像突然在喀索斯河道沉沒了,再也沒有蹤影。達爾巴萊船長窩了一肚子火,只有放棄搜尋。于是他決定在阿卡薩港口泊船,只有等了。
  第二天,下午三點到五點,島上大部分人都擁到小城阿卡薩來,其中不乏來自歐洲、亞洲的外國人,而且大家要好好競爭一番。這是開市的日子。那些被土耳其人擄來的俘虜,各种年齡,不同身份的都有,要在這里被拍賣。
  當時,阿卡薩設有一個獨特的商場,就像北非一些城市里的一樣,被稱作“集市”。此刻,一百多名俘虜正在里面待賣。他們是最近几次伯羅奔尼撒戰利品的剩余部分。這些可怜的人亂七八糟地擠在一個光禿的院子里,頂著烈日,衣不蔽体,神情疲憊、沮喪,從臉上就能看出他們經受了多少折磨。吃得糟透了,喝的是污水。他們一家人、一家人擠在一起,再過一會儿,隨便哪個買主一指,他們就得生离死別、妻离子散。任何人看了都會引起深深的怜憫,只有那些看守,什么樣的痛苦也不能打動他們。那些在阿爾及利亞、突尼斯、的黎波里苦役船上的苦力死亡了一大批,急需補充新的苦役犯。這些可怜的人已經吃盡了苦頭,還有什么樣的苦難在等著他們?
  可在他們心中,并沒有徹底放棄重獲自由的希望。要是買主在買他們的時候花了一大筆錢的話,再把他們賣掉,贖回自由就可以賺更多——因為贖身是很貴的——特別是那些原來有社會地位的俘虜。有不少人就是這樣重獲自由身的,其中有的是被政府撤离前賣掉的,由公眾解救出來,有的是宗教慈善机關在歐洲募捐的款項救助的。還有一些個人,出于慈悲心腸,把錢財用于在這方面做善事。就在最近,一大筆神秘的款項被用來專門贖回希腊藉奴隸。歷時六年的戰爭使他們中的許多人流落到了小亞細亞、非洲一帶的投机商手中。
  阿卡薩的集市采取公開競价拍賣,外地人、本地人都可以參加。這一天是專門為非洲的苦役船拍賣苦力,因為被拍賣的人口數量不多。不管他們落到哪些掮客手里,都會被帶到阿爾及爾、的黎波里或突尼斯去。
  這批被掠來的人分兩類。大多數來自伯羅奔尼撒,其余是從一艘由突尼斯開來,經過此地回去的一艘希腊船上搶來的。
  這些可怜的人,受了千般苦,要在拍賣中被人決定命運。按規矩,在五點鐘敲響,阿卡薩炮台打響關閉港口的炮聲之前,人們可以一直競价叫買,炮聲一響,買賣就由最后一個報价的人成交。
  9月3日這一天,市場人頭攢動,熱鬧非常,許多人來自士麥拿和小亞細亞一帶。
  之所以會這樣,原因很簡單,人們已經預感到獨立就要結束了。易卡拉欣在伯羅奔尼撒被擊敗,兩千名法國遠征軍,在麥榮將軍的統帥下,已在摩里亞登陸。以后被掠人口勢必越來越少,當然价格會越賣越高。那個土耳其法官對此极為滿意。
  投机商們早晨先在集市上看了看,對于俘虜人數和大概价格心里有了底。這批俘虜价格不會低的。
  “以穆罕默德的名義!”一個掮客對同伙們說:“做這种生意的好日子已經過去了!還記得那時候,船只運來的都是成千上万的俘虜,哪像現在,只有百多個!”
  “對……自從西奧島大屠殺之后就這樣了!”另一個說。“一次運來四万,簡直沒地方裝!”
  “是呀,”另一個看上去像是個人販子老手,說:“不過那時候人數太多,价錢也就低了!其實少運一些,利潤還高一點,因為不管成本多高,預付款總是一樣的!”
  “就是……特別在北非海岸一帶!……還得提12%給帕夏、法官或是總督呢!”
  “還不算用于維修碼頭和炮彈開支的那1%呢!”
  “別忘了還要掏出1%去塞回教阿訇們的口袋。”
  “算下來咱們只能喝西北風了!”
  他們大聲談著生意經,并不覺得這生意的可恥,只嫌自己賺得不夠多。遠處響起開市的炮聲,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拍賣當然由土耳其法官主持,除了個人利益,他還得代表土耳其政府出面。他高高地坐在台上,后面還撐開一頂帶新月旗的帳篷,他靠臥在椅子上,一副奧斯曼似的懶模樣。
  拍賣人在台前忙碌准備。不要以為他會像小販一樣大聲吆喝,不,他不會。他要讓掮客們哄抬价格。一般要等到最后一刻,競价才會變得激烈。
  第一個叫价的是個士麥拿人,他開价一千土耳其鎊。
  “一千土耳其鎊!”拍賣人重复一遍。
  接下來一個小時里,价格只升到兩千鎊,約合四万七千法郎。掮客們事先已經商量好了,并不急著叫价,他們嘀咕些別的事情,不到最后几分鐘,他們不會叫出最高价的。
  這時,一個新的競爭對手打破了他們預計的局面,使价格出現了意料不到的猛漲。
  四點鐘左右,兩個人出現在阿卡薩集市上。他們從哪儿來?從那輛一直把他們送到門口的輕便馬車駛來的方向上可以斷定,他們從島的東面來。
  這兩人的出現引起場內的惊訝与不安,客商們顯然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看在安拉的份上!”一個人叫道:“是尼古拉·斯科塔本人!”
  “還有他的心腹斯克佩羅!”另一個人說,“我們還以為他們都死了呢!”
  這兩個人在阿卡薩集市可是大名鼎鼎。他們多次在這儿進行過大宗的奴隸買賣。他們可有的是錢,雖然這錢來路不明,但肯定和這類買賣有關。土耳其法官看到這兩個家伙出現,自然高興万分。
  斯克佩羅是老手了,一眼就能看出這批人大概值多少錢。所以他對尼古拉·斯科塔嘀咕了几句,后者點點頭同意了。
  可不管卡利斯塔號大副的眼光多么老道,他也沒有看出一個老年女俘對尼古拉·斯科塔的到來生出怎樣的恐懼。
  她的個子很高,一直坐在一個角落里。尼古拉·斯科塔一出現,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好像有誰推著她往前走了几步,脫口就要叫出來……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慢慢地退到后面去,用一件又髒又破的披風把自己從頭到腳遮住,好像光遮住臉還不夠,她想讓自己整個人從尼古拉·斯科塔的眼前消失。
  那些客商們,沒有和他打招呼,只是用目光緊盯著尼古拉·斯科塔。可他根本不看一眼這些人。他是來買這批俘虜的嗎?大家知道他和帕夏以及非洲蠻族的官員都有關系,所以也不敢惹他。
  這种場面沒持續多久。拍賣人又一次大聲喊出了剛才的价:
  “兩千鎊!”
  “兩千五百鎊!”斯克佩羅在這种場合總是尼古拉·斯科塔的代言人。
  “兩千五百鎊!”拍賣人重复。
  人們又開始議論紛紛,似乎不太相信地彼此打量。
  又過了一刻鐘,還沒有繼續叫价。尼古拉·斯科塔冷漠地傲視全場。沒有人怀疑,這筆買賣肯定是他的了。
  可這時,那個士麥拿商人和同伙商量了一下,標出了新价碼。
  “兩千七百鎊!”他叫道。
  “三千!”尼古拉·斯科塔突然叫道。
  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他會自己插進來叫价?他一貫冷漠的聲音里怎么帶著某种激動,連斯克佩羅都吃了一惊?我們馬上就會知道。
  有一陣,尼古拉·斯科塔的眼光越過了集市欄杆,在俘虜群里掃視,老年婦女看到他的目光,把自己更緊地縮進技風,因此尼古拉·斯科塔并未發現她。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兩個俘虜吸引住了。他轉過身來,好像雙腳被釘在了地上。
  那邊,在一個高個子的俘虜身邊,躺著一個筋疲力竭的姑娘。
  那人一見到尼古拉·斯科塔,突然站起來。姑娘一下子睜開了眼睛,一見到卡利斯塔號船長,她赶緊躲到男人的身后。
  “哈德濟娜!”尼古拉·斯科塔大聲叫道。
  是哈德濟娜—埃利尊多。克查利斯把她摟進怀里,好像要保護她。
  “她!”尼古拉·斯科塔又重复一遍。
  哈德濟娜從克查利斯怀里掙脫,直瞪瞪地看著她父親從前的老主顧。
  尼古拉·斯科塔此刻顧不得細想埃利尊多的女繼承人怎么會在阿卡薩集市上被人拍賣,脫口報出了三千鎊的价格。
  “三千鎊!”拍賣人又叫了一次。
  這時已經四點半過了,還有二十五分鐘,炮台就要開炮了,最后一個競价者將奪標。
  那些客商相互商量以后准備离場了,無心戀戰。尼古拉·斯科塔奪標似乎已成定局。可那個士麥拿的客商似乎不太甘心,想再碰一次:
  “三千五百鎊!”他出价。
  “四千!”尼古拉·斯科塔立刻應道。
  斯克佩羅因為沒有看見哈德濟娜,所以不明白船長的沖動是怎么回事。照他看來,這個价格已經出格了,而且超過最后价格太多了。他不由地覺得有什么原因促使他做這筆虧本生意。
  拍賣人喊出最后价格時間過去了一會儿,那個士麥拿商人給同伴打了個手勢表示放棄。只要再等几分鐘,這筆買賣就由尼古拉·斯科塔做成了,現在沒人怀疑這一點。
  克查利斯早就明白了。他緊緊抱住姑娘,除非把他殺死,否則休想奪走她!
  就在這一片寂靜中,一個響亮的聲音傳進了拍賣人的耳朵!
  “五千鎊!”
  尼古拉·斯科塔轉過身去。
  一群水手剛剛走進集市,領頭的是個軍官。
  “亨利·達爾巴萊!”尼古拉·斯科塔叫道。“亨利·達爾巴萊……在這儿……斯卡龐陀!”
  西方塔號船長只是出于偶然來到了集市。他甚至不知道,這一天——即他到達斯卡龐陀的二十四小時后,在這個島的首府,會有一場奴隸交易。而且他一直沒有再見到那艘雙桅帆船,卻發現尼古拉·斯科塔出現在阿卡薩,所以他一樣感到吃惊。
  尼古拉·斯科塔雖然知道巡邏艦在阿卡薩港口停泊,卻不知道它的船長是亨利·達爾巴萊。
  可以想象他們是如何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要說亨利為何會突然插手這事,是因為他一眼就從俘虜群里認出了哈德濟娜和克查利斯。姑娘就要落入尼古拉·斯科塔的虎口了!其實,哈德濟娜也一眼就看到了亨利,要不是看守攔住,她早就扑向他了。
  亨利見到姑娘,不再擔心了。在這個情敵面前,他要控制情緒,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也要救出這些可怜的俘虜,當然還有他的姑娘。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了的姑娘!
  現在,競价開始激烈起來。尼古拉·斯科塔雖然不知道哈德濟娜為何會落到這步田地,但他仍以為她是富有的繼承人,這應該是沒有錯的,她的家產總不會消失。買了她也就等于買了她的財產。因此隨便出多高的价也是值得的,更何況現在是情敵間的競爭,所以尼古拉·斯科塔決不會放手的。
  “六千鎊!”他標价。
  “七千!”西方塔號船長不動聲色,望都不望一眼尼古拉·斯科塔。
  現在最高興的就是土耳其法官,而且他一點不掩飾自己的滿意,讓它從自己那奧斯曼似的嚴肅里流露出來。
  正當法官滿意地盤算著自己該得多少的時候,斯克佩羅卻沉不住气了。他認出了亨利·達爾巴萊,也看到了哈德濟娜—埃利尊多。尼古拉·斯科塔如果出于仇恨而堅持下去的話,本來一樁好買賣就可能搞砸,尤其是,如果那姑娘就像她失去自由一樣,失去財產的話——這是很有可能的呀!
  于是,他拉拉尼古拉·斯科塔,想謙卑地跟他說几句話。可船長對他的粗暴態度使他不敢說什么。現在卡利斯塔號船長用一种激怒對手的聲音,粗聲大嗓地喊价。
  眾人感到這場競爭的激烈,都留在原地看結果。他們無法參与這場以上千鎊為籌碼的競爭,便只好起哄似地拼命喊叫。要是大多數人都認識卡利斯塔號船長的話,他們中卻沒有一個人認識西方塔號船長。甚至沒人知道那艘挂科孚旗幟的巡邏艦跑到斯卡龐陀來干什么。但由于戰爭爆發以來,參与運送奴隸的船只,各個國家的都有,所以大家以為他也是干這一行的。那么不管這些俘虜是被尼古拉·斯科塔買去,還是被亨利·達爾巴萊買去,都是去當苦力。
  還有五分鐘,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對剛才的叫价,尼古拉·斯科塔回答了一句:
  “八千鎊!”
  “九千!”亨利·達爾巴萊說。
  一陣沉寂。西方塔號船長神閒气定地瞟著尼古拉·斯科塔,此人正煩躁地走來走去,斯克佩羅不敢上前。他已經听不進任何勸說了。
  “一万鎊!”尼古拉·斯科塔說。
  “一万一千鎊!”亨利·達爾巴萊應道。
  “一万二!”尼古拉·斯科塔立刻接上。
  達爾巴萊船長沒有立刻回答。不是他猶豫不決,而是他看到斯克佩羅正走上前去阻止尼古拉·斯科塔的瘋狂行為,這就在一瞬間分散了居古拉·斯科塔的注意力。
  同時,那個躲藏在角落里的老年婦女慢慢地站了起來,似乎想讓尼古拉·斯科塔看到她的臉。
  就在這一刻,阿卡薩城堡上升起一股白煙,一團火焰迅速騰起,在爆炸聲傳到集市之前,一個響亮的聲音報出了新的价格:
  “一万三千鎊!”
  接著听到了炮聲。人群發出一陣歡呼。
  尼古拉·斯科塔猛地把斯克佩羅推倒在地上……現在已經太遲了!尼古拉·斯科塔無權再叫价了!哈德濟娜從他的手中溜走了,而且是永遠的!
  “過來!”他用低沉的聲音對斯克佩羅說。
  只見他耳語般地說道:
  “也許這樣花錢會更少!”
  兩人上了馬車,消失在伸向小島深處的路上。
  克查利斯帶著哈德濟娜,翻過欄杆,她扑進亨利的怀抱,亨利把她摟在胸前說:
  “哈德濟娜!……哈德濟娜!……就算用我的全部財產,我也要把你贖回來……”
  “就像我用我的全部財產贖回自己的名譽一樣!”哈德濟娜答道。“是的,亨利,哈德濟娜·埃利尊多現在窮了,可她配得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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