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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戴維斯海峽


  這一天,“前進”號輕而易舉地穿過了碎冰塊,風很順,但是气溫太低了,气流掠過冰原,帶來了刺骨的寒冷。
  夜里必須進行嚴密的監視,飄移的冰山集中在這個狹窄的通道;在地平線那里大約有百來座;它們從高聳的岸邊脫离開來,在犬牙般浪濤的吞噬和四月的季節中,最終融入或沒入深深的海洋。還遇到了几列長長的木頭,應該避免撞上;在前桅杆的頂部還設置了“烏鴉巢”,它是由一個底部轉動的桶組成,冰山引航員身体的一部分就可以避開風,他監視著海面,指示看到的冰山,甚至在需要的時候,指揮船只前進。
  夜很短,由于折射的緣故,從1月31日開始,太陽重新出現了,而且趨向于在地平線上越升越高。但是雪遮住了視線,即使它沒有帶來黑暗,也使航行變得很困難。
  4月21日,遺憾角在霧中出現了;船員們駕船都很疲憊,自從船駛入浮冰海域,船員們一刻也沒有休息過,應當立刻使用蒸汽机,在這障礙物堆積的地方開辟出一條道路來。
  醫生和約翰遜先生一起在船尾聊天,山敦在他的房間里睡了几個小時的覺。克勞伯尼設法引起這個老水手的談興,他如此丰富的航海閱歷是一堂有趣而生動的教育課。醫生對他非常友好,水手長對他也沒有兩樣。
  “您看,克勞伯尼先生,”約翰遜說,“這個地區与眾不同;人們稱它為‘綠地’,但它一年中沒有多少個星期能与這個名稱相符!”
  ——“誰知道呢,我的正直的約翰遜,”醫生回答道。“在X世紀的時候,這塊土地沒有權利被這么稱呼呢?這在我們的星球上并非絕無僅有,我要是跟您說,您肯定會大吃一惊,按照冰島編年史學家的說法,在八百或九百年前這片大陸上遍布了200多個村庄!”
  ——“您讓我感到那么吃惊,”克勞帕尼先生,“我簡直不能相信您說的話,這是一個荒涼的地區。”
  ——“不錯!不管它有多么荒涼,它還能為居民乃至歐洲的文明人提供一個可供栖身的地方。”
  ——“千真万确!在迪斯科島,在厄普納未克島,我們碰上了愿意在同樣的气候條件下生活的人;但我一向認為他們呆在那里是出于迫不得已,而不是出于趣味。”
  ——“我樂意相信,但是人會對一切習以為常的,這些格陵蘭人在我看來同我們大城市里的工人一樣沒有什么要抱怨的;他們可能不幸,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一點也不悲慘;而且,我說不幸,這個詞沒能表達我的思想,畢竟,如果他們沒有溫帶地區的好處,這些生在嚴酷气候下的人,顯然在這里找到了我們意想不到的樂趣!”
  ——“應該這么想,克勞伯尼先生,因為上天是公正的,但是多次航海把我帶到這些海岸,看到這凄涼孤寂的景象,我的心總是很痛苦,人們本來可以,比如,給這些海角、岬角和海灣起更動人的名字,因為永別角和悲傷角是無法吸引航海家的!”
  ——“我同樣注意到了這一點,”醫生回答道,“但是這些名稱有一种不容混淆的地理含義;它們來自冒險家的經歷,在戴維斯、巴芬、哈得遜、羅斯、巴利、富蘭克林、貝洛這些名字當中,如果我遇到了悲傷角,我很快就找到了梅爾西灣,天命角同焦慮港聯系在一起,拒斥灣將我帶到埃登角;离開回轉角,我就在安全灣歇息,我在這里看到連續不斷的風險、失敗、障礙、成功、絕望和成就。這些都与我國的大人物相關,這些專有名詞猶如一套古代勳章,幫我回顧了這些海洋的整個歷史。”
  ——“這么想有道理,克勞伯尼先生,但愿我們能在航海過程中遇到的成功灣比絕望角多!”
  ——“我希望如此,約翰遜;但告訴我,船員們的恐懼是否有所減輕?”
  ——“有一點,先生,但是,總之,自從我們進入海峽,大家又開始關心那個神秘船長了,不止一個人指望他會出現在格陵蘭島上,到目前為止,什么也沒有。想想看,克勞伯尼先生,我們私下里說,這難道不讓您有點莫名其妙嗎?”
  ——“是這樣,約翰遜。”
  ——“您相信有這么一位船長嗎?”
  ——“毫無疑問。”
  ——“但是什么原因使他這么做的?”
  ——“要讓我直言不諱的話,約翰遜,我想這個人想把船帶到永遠也回不來的地方。但是,假如他在出發的時候出現在船上,每個人都想知道船要到哪里去,他就會處于尷尬的境地。”
  ——“為什么會這樣?”
  ——“的确,如果他想做出某种超人的舉動,如果他想進入別人無法進入的地域,您認為他會招聘船員們?而一旦上了路,就能走得很遠,向前進隨之成了一种需要。”
  ——“有這种可能,克勞伯尼醫生,我認識不止一個大膽的冒險家,他的名字就足以令人恐怖了,沒人愿意跟他進行這類冒險的航行。……”
  ——“除了我,”醫生說。
  ——“除了您還有我,”約翰遜回答,“我跟隨您!我的意思是我們的船長無疑是屬于這類冒險家的。總之,我們走著瞧吧。我認為,這個勇敢的陌生人會從厄珀納威克海岸或麥爾維爾海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船上,告訴我們他到底幻想著把船帶何方。”
  ——“我的想法跟您一樣,約翰遜;但是困難在于要一直開到邁爾維爾海灣,看看我們周圍盡是冰山!它們几乎不給‘前進’號讓路。喂!看看那片廣闊的冰原。”
  ——“用我們捕鯨人的話來說,克勞伯尼先生,我們把這個叫做冰田,這指的是一望無際的連續不斷的冰面。”
  ——“那么從這邊看,這片破碎的冰田,這些邊緣多多少少聯在一起的長長的碎片叫什么呢?”
  ——“這是一個流冰群,要是它成圓形,我們就叫它Palch,要是它的形狀是長長的,就叫它冰川。”
  ——“那里的飄浮的冰塊呢?”
  ——“這些是浮冰,再高一點的叫做冰山,船碰到它們是非常危險的,應該小心地避開它們才是。看,那邊的冰田由于冰塊之間的壓力而產生的隆起,我們把這個叫做冰丘;如果這种冰丘的底部是沉入水中的,我們就把它叫做幼冰,應該把這些都取名字,好辨認它們。”
  ——“啊!這真是一种奇特的景象,”醫生一邊觀察著北部海域的奇跡一邊嚷道,他的想象力立即被這万千气象激發起來了。
  ——“毫無疑問,”約翰遜回答,“浮冰有時會呈現出千奇百怪的模樣,我們人類不必為難,用它們的方式去解釋它們。”
  ——“看吧,約翰遜,對這片冰雪世界發出贊歎吧!這難道不像是淡淡的月光下帶著尖塔和清真寺的一座神奇的城市,一座東方的城市嗎?更遠處是一長列哥特式穹頂,讓我們想到亨利七世的教堂或議會的宮殿。”
  ——“的确,克勞伯尼先生,這适于任何趣味的人,但這些城市或教堂住起來很危險,不應該离它們太近,這些尖塔的底部是晃動的,只要稍稍碰一下,就能把‘前進’號這樣的船壓碎。”
  ——“怎么能在這樣的海上冒險呢,”醫生接著說,“要是沒有蒸汽机的話!怎么能想象一只帆船行駛在移動的礁石中間?”
  ——“還是有人這么干,克勞伯尼先生,而且是在逆風的時候,這在我已經不止一次了,我告訴您吧:人們耐心地錨定,在一個冰山上,多多少少离開它一點;但最后人們等著吉刻再上路,說真的,這种方式的航海需要數月,要是運气好一點的話,我們只要几天就夠了。”
  ——“在我看來,”醫生說,“气溫還有下降的趨勢。”
  ——“這可有點討厭,”約翰遜回答,“只有令這些浮冰解凍,它們才會融化,沉入大西洋,在戴維斯海峽浮冰特別多,因為在沃爾辛厄姆角和霍爾斯坦伯格角之間的陸地顯然离得很近,在五月份和六月份將碰上最适于我們航海的季節。”
  ——“不錯,但是首先要過去。”
  ——“應該過去,克勞伯尼先生,在六月份和七月份的時候,我們就能像捕鯨船一樣自由行駛了,但是指令是明确的,這時候應該是四月份。除非我弄錯了,我們的船長可是一個久經考驗的人,他有主見,選擇了這么好的時刻出發,只能是遠行。總之,讓我們走著瞧吧。”
  醫生指出气溫下降是有道理的,气溫計到中午的時候指示的只有一14℃,刮起了西北風,天空變得晴朗了,風吹浮冰涌向“前進”號的航路。沒方法躲開所有的浮冰,撞上的也有不少,其中最高的,被海底的潛流挾走,朝相反的方向漂流。
  于是人們体會到了這次航海的難處,机械師們一刻也得不到休息,就在甲板上操作蒸汽机,根据值班船長的指令,操縱杆將蒸汽机時而打開,時而停止,時而翻轉。一會儿需要赶緊通過冰場的出口,一會儿需要開足馬力,沖過即將關閉的唯一一個可行的出口的冰山,或許某座冰山出乎意料地翻轉過來,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后退,免得被壓碎。這個被北部水流席卷、聚集、混合的浮冰群簇擁在航線上,要是一旦結了冰,它們就會构成“前進”號的無法逾越的屏障。
  這些海域有無數的鳥類:海燕四處盤旋,悶聲悶气地叫著;這里還有許多大頭、短頸、扁嘴的海鷗,它們展開長長的翅膀,迎著颶風吹落的雪花怡然自得地飛翔。這些鳥類為這個景致增添了生
  許多木頭漂來了,互相撞擊,發出聲響,長著巨大而隆起的腦袋的几只抹香鯨游到船邊,但是不能獵捕它們,盡管鯨炮手辛普森并非沒有這种念頭。傍晚,人們還看到了許多海豹,它們將鼻子伸到水底,在巨大的浮冰之間游來游去。
  22日,气溫繼續下降,“前進”號在蒸汽机的驅動下順利地航行,風向最終還是在西北,船帆收了起來。
  星期天整整一天,水手們几乎沒費什么力气。山敦讀了《圣經》之后,船員們開始捕海雀,捕了很多。這些鳥按照克勞伯尼的方法進行了适當的烹制,為軍官和水手們的餐桌增添了美味的食物。
  晚上三點的時候,“前進”號來到東一向位一北一東的金德塞爾和東一半向位一東的南一東一向位的体普頂山脈;海上波濤洶涌,大量的霧气突然從灰色的天空彌漫開來。但是,到了中午的時候,可以進行仔細地觀察。船的緯度是65°20′,經度是54°22′。還需走兩個緯度,才能在一片更為自由的海面上更加順利地航行。
  在隨后的三天里,即4月24、25和26日,与浮冰進行了不懈的斗爭,發動机的操縱變得非常令人疲憊,每一分鐘,蒸汽机都被突然中斷或翻轉,气流嘶嘶叫著沖出閥門。
  由于霧气濃重,只有听到雪崩產生的悶響才知道接近了冰山;船于是立即掉轉方向,還險些撞上淡水浮冰群,它們顯得非常耀眼,像水晶一樣透明,像石頭一樣堅硬。理查德·山敦沒有放過這個補充淡水的良机,每天都要將數吨冰塊弄到船上。
  醫生不能習慣這些地域的光折射產生出來的視錯覺。畢竟,在他看來一座小的距离很近的浮冰卻在离船10或12海里之處,他盡力使自己的眼睛适應這种奇特的現象,以便能夠很快地隨之更正他的視覺錯誤。
  最后,要么由于拖船沿著冰原牽引,要么借助長杆遠离最有危險的浮冰,船員們很快就不再感到疲憊了。但是,4月27日星期五那天,“前進”號仍舊停留在极圈的無法逾越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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