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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貝洛之死


  7月3日和4日,气溫保持在14℃;這是這次航程中記下的最高溫度。但到了5日星期四,風吹到了東南,隨風而來的是狂暴的雪團。气溫在前一個晚上降到了23°。哈特拉斯,毫不在意船員們的不滿,下令開航。13天以來,也就是從敦達斯海角以來,“前進”號向北再也沒走一度;而且以克里夫頓為首的一伙人很不滿意,他們的愿望此刻的确与船長決心北上惠靈頓運河一致,他們開船并沒有多大的困難。
  船張帆并非輕而易舉;好在夜里已把前桅帆、第二層帆和第三層帆張開,哈特拉斯大膽地在冰山之間前進,水流把冰山拖向南方。船員們在這彎彎曲曲的航道上精疲力盡,他們不得不反向處理帆。
  惠靈頓海峽不太寬闊;它夾在東面的南德翁海岸和西部的科恩瓦利斯島之間;這個島一直被認為是半島。約翰·富蘭克林爵士1846年經西海岸到海峽的北部岬角繞它轉了一圈。
  惠靈頓海峽的探險是由本尼船長率“富蘭克林夫人”號和“索菲”號捕鯨船于1851年完成的;他的一名中尉斯圖亞特來到了位于北緯76°20′的比徹角,發現了通暢的海面。通暢的海面,這正是哈特拉斯希望的。
  “斯圖亞特發現的,我也會發現。”他對醫生說,“我可以乘帆船到北极去。”
  ——“但是,”醫生回答,“您不害怕您的船員們嗎?……”
  ——“我的船員!”哈待拉斯生硬地說。
  然后,他低聲地說:
  “可怜的人們!”他喃喃地說,醫生感到很意外。
  這是后者在船長心里第一次發現這樣的感情。
  “但是不!”后者又堅決地說,“他們要跟我走!他們會跟我走的!”
  但是,即使“前進”號不害怕与浮冰群相撞,它几乎沒怎么向北走,因為逆風使它經常不得不停下來。它費力地繞過斯本瑟角和伊尼斯角;10日星期二,終于越過了北緯75°,克里夫頓异常高興。
  “前進”號來到了黑文船長率領的兩艘美國船“援救”號和“向前”號遇到可怕的危險的地方。凱恩博士參加了這次遠行;1850年9月底,這些船只被大浮冰群包圍,被帶著一种無法抗拒的力量拋進了朗卡斯特海峽。
  山敦向詹姆斯·沃爾講了這次可怕的災難,在場的還有船上的几個人。
  “‘向前’號和‘救援’號,”他對他們說,“被浮冰搖晃、顛簸、晃動得相當厲害,人們最后只好不在船上點火;但是气溫降到了華氏零下18°!在整個冬季,不幸的船員被囚禁在浮冰群中,時刻准備丟掉他們的船只,有三個星期他們甚至沒有脫掉衣服!就是在這种可怕的情況下,經過400多海里的偏航,他們一直到了巴芬海中央!”
  人們可以想象這番話對六神無主的船員們的心理會產生什么樣的影響。
  在說話過程中,約翰遜同醫生談論著這些海域曾經發生的一個事件;醫生照他的要求,提醒他船到北緯75°30′的确切時刻。
  “就在這里!就在這里!”約翰遜喊道。“這就是那個悲慘的地方!”
  說到這里,淚水涌入神色庄重的水手長的眼中。
  “請您講講貝洛中尉之死吧,”醫生對他說。
  “好,克勞伯尼先生,這個正直的軍官有多大的膽量和勇气啊!”
  ——“就在這里,您說,災難發生在這里?”
  ——“就在這里,在北德翁海岸的這個部位!哦!這里有很大程度上是天意,要是帕倫船長早點回到船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不幸了!”
  ——“听我說,克勞伯尼先生,您會看到生命常常需要依賴什么。您知道貝洛中尉為尋找富蘭克林,1850年做了第一次遠征?”
  ——“知道,約翰遜,乘的是‘阿爾伯特王子’號。”
  ——“好,1853年,他從法國回來,獲得了登上‘費利克斯’號的許可,我在那條船上當水手,船長是伊格菲爾德。我們与‘布萊達爾巴尼’號一起去比徹島運送物資。”
  ——“我們不幸正缺少這些!”
  ——“就是這些,克勞伯尼先生。我們在八月初的時候到了比徹島;這個月的10日,伊格菲爾德船長离開了‘費利克斯’號与帕倫船長匯合,他离開他的船‘北星’號已經有一個月了。他回來的時候,計划將海軍部的緊急文件送到在惠靈頓海峽越冬的愛德華·比爾徹爵士的手中。但是,我們的船長剛剛出發,帕倫船長就回到了他的船上。他為什么沒在伊格菲爾德船長出發之前就回來呢!貝洛中尉擔心我們船長不在的時間會延長,知道海軍部的文件非常緊急,決定親自送去。他把兩條船的指揮權都交給了帕倫船長,8月12日他帶著雪橇和橡皮舟出發了。他帶走了‘北星’號上的下士哈維,三個水手,麥登、大衛和我。我們預計愛德華·比爾徹爵士會在比徹角附近,在海峽的北部;我們從這個海岸出發,乘雪橇,緊貼著東部的河岸。第一天,我們在离伊尼斯角三海里的地方宿營;第二天,我們在离伯登角大約三海里的一座浮冰上停了下來。在明亮如白晝的夜里,陸地在三海里之外,貝洛中尉決定在那里宿營;他試圖乘橡皮舟去那里;強勁的東南風兩次都把他吹了回來;哈維和麥登試了試,他們更加幸運;他們准備了一條繩子,他們將海岸和雪橇連結起來,三件物品就用這條繩子運了過來;但到了第四次的時候,我們感到冰山開始移動;貝洛先生大聲地讓他的同伴放下繩子,我們包括中尉,大衛·胡克和我,被拖到离岸很遠的地方。這時候,西南風猛刮起來,下起了雪。但是我們還沒有經歷很大的危險,他本該回來的,因為我們別的人都已經回來了!”
  約翰遜停了一會儿,看了看這致命的海岸,接著說:
  “我們的同伴從視野中消失之后,我們首先決定在雪橇的帳篷下躲避風雨,但沒有;于是,我們用刀子開始在冰上建造一座房屋。貝洛坐了半小時与我們談了談我們所處的危險的形勢;我告訴他我不害怕。‘有上帝保護我們,’他回答我們,‘一根頭發都不會從我們腦袋上掉下來。’我問他几點了,他回答,‘大約六點一刻。’這是8月18日星期四早晨六點一刻。于是貝洛先生捆上他的書,說他想去看看浮冰是怎樣漂游的;他剛剛走了四分鐘,我就去找他,繞著我們躲藏的這塊浮冰轉了一圈;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回到我們栖身的地方,我發現他的拐杖在大約五英吋寬的一條裂縫的對岸,那里的冰全都碎了。我叫喊,但沒人回答。這時候,刮起了強風。我在浮冰周圍尋找,但我沒發現可怜的中尉的任何跡象。”
  ——“您想這是怎么回事?”醫生問,他因這番敘述而變得激動起來。
  ——“我想,當貝洛先生從藏身之處走出來的時候,風把他卷進了裂縫里,他的短大衣扣了起來,他不能游到水面上!哦,克勞伯尼先生,我感到了一生中最大的悲痛!我不愿意相信!這個正直的軍官,為他忠于職守而犧牲了生命!要知道是為了遵照帕倫船長的命令他才想在解凍之前到陸地上去!正直的年輕人,船上的每個人都喜歡他,和善,勇敢!整個英國都為他哭泣,連愛斯基摩人也不例外,他們從自寵德灣回來的伊格菲爾德船長那里得知正直的中尉的死訊,都哭著喊道,正如我一樣:可怜的貝洛!可怜的貝洛!”
  ——“但是您的同伴和您,約翰遜,”醫生問道,他被這動人的敘述感動了,“你們是怎樣回到陸地上的?”
  ——“我們,先生,這是微不足道的;我們在浮冰上又呆了24小時,沒有食物,沒有人;但我們最終遇上了在低地上擱淺的冰田;我們跳了上去,靠著我們剩下的一只槳,我們爬上了一塊能經得住我們的浮冰,我們像操縱木筏一樣操縱它。就這樣我們回到了岸上,但只有我們自己,沒了我們正直的軍官!”
  說完這番話,“前進”號經過了這個不幸的海岸,約翰遜看不到這個可怕的災難發生地。第二天,將格里芬海灣拋在右舷,兩天之后,繞過了格林內爾角和海爾普曼角;最后,7月14日繞過了奧斯伯恩角,15日,船在海峽一端的白令海灣拋錨;哈特拉斯遇到一片几乎同比爾徹用來率領“先驅號”和“救援”號到北緯77°過冬的海面同樣暢通無阻的海洋。這是他從1852年到1853年第一次越冬。因為,第二年他從1853年到1854年在“前進”號此刻拋錨的白令海灣過冬。
  同樣,經過一系列最可怕的艱難險阻,他只好將“救援”號拋在永久的浮冰之間。
  山敦同樣在心神不定的水手面前講述了這种災難。哈特拉斯知不知道他的第一軍官的背叛行為?沒法說;無論如何,他在這方面一直保持緘默。
  在白令海灣的高處有一個狹窄的通道聯結惠靈頓海峽和皇后海峽。那里,浮冰群牢靠地擠在一處。哈特拉斯想要找到一條到漢密爾頓島去的北方航路,但是徒勞;逆風;必須在漢密爾頓島和科恩瓦里斯島之間穿行;由于做了無用功,人們失去了五天的寶貴時間。气溫開始下降,7月19日甚至降到了-4℃;第二天气溫又上升了;但是這种北极冬天的提早警示應當促使哈特拉斯不要做過多的期待。風開始轉向西邊,阻礙著船的航行。但是。他急于到達斯圖亞特找到的那片暢通無阻的海面的地方。19日,他決定不惜任何代价進入航道;風在船前猛刮,船用螺旋槳可以抵御狂暴的雨雪,但是哈特拉斯必須首先考慮他的燃料;另一方面,航道太寬了,沒法用纖拉船。哈特拉斯沒有考慮到船員們疲憊不堪,求助于捕鯨人在類似情況下會采取的辦法。他讓人把小艇齊水放下去;同時將它們懸挂在船倒面的复滑車上;這些小艇從前到后牢牢地系住;有些槳裝在右舷上,有些槳裝在左舷上;大家輪流坐在划槳的位置上奮力划,這樣就能逆風行船。
  “前進”號在航道上緩慢地行進;人們可以理解這种勞動會導致怎樣的疲勞;有人在小聲嘀咕了。這樣航行了四天,直到6月23日,到了皇后海峽的白令島。
  還是逆風。船員們再也支持不住了。醫生感到船員們的健康無法得到保證了,他在某些人身上看到了坏血病的最初征兆;他不遺余力地同這种可怕的疾病做斗爭,他有大量的酸橙汁和鈣片可供使用。
  哈特拉斯非常清楚,不該再指望他的船員了;好言好語說服是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決心以嚴厲服人,在這种時候表現出毫不仁慈;他對理查德·山敦特別不信任,甚至對詹姆斯·沃爾也不信任,盡管后者不敢大聲說話。哈特拉斯這邊有醫生、約翰遜、貝爾、辛普森,這些人全身心地對他表示忠誠,他認定在猶豫不決的人中有福科,伯爾頓,軍官沃爾森,第一机械師布倫頓,在某些特定的時刻,他們就會轉而反對他;至于別人,佩恩、格里珀、克里夫頓、華倫,他們公開商討他們的叛亂計划;他們想拉走他們的同伴,迫使“前進”號回到英國。
  哈特拉斯看得很清楚,他不能再讓這些心神不定特別是疲憊不堪的船員們繼續做從前的工作了。24小時之內,他看著白令島,一步也沒向前走。然而气溫降低了,在這高緯度的七月份,已經可以感覺到來年冬天的影響。24日,气溫降到-6℃。新的浮冰在夜間生成,厚度達135-180毫米,要是雪落在上面,它很快就變得很堅固,能夠支撐得住一個人的重量。海面已經染上了這种肮髒的色彩,表明冰棱開始形成。
  哈特拉斯對這种令人不安的征兆不會看錯的;如果航路堵上了,他只好在這個离他航行的目的地很遠的地方過冬,甚至沒有瞥見他理應离得這么近。前人的報告上記載的那片暢通無阻的海洋。他決定一點一點向前走,向北走几度;看到他既不能讓精疲力盡的船員們划槳,也不能在常刮逆風的情況下揚帆,他下令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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