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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用冰塊堆成的路標


  极地气候的這种特殊現象持續了三刻鐘:熊和狐狸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掠奪;這些東西對于這些野獸來說,來得正是時候,它們在嚴寒的冬季餓坏了;雪橇的防雨布被有力的爪子撕破了,干肉餅箱子被打開了,陷了下來,餅干袋遭到了洗劫,茶都散落在雪地上,裝酒精的小木桶的桶板掀開了,那珍貴的液体都倒光了,宿營的用具到處都是,糟蹋得不成樣子,這一切都表明這些野獸有多么凶殘,餓到了什么程度,多么貪得無厭。
  “真是一場災難,”貝爾看著這凄涼的場面說。
  ——“可能無法救藥了,”辛普森回答。
  ——“先把剩下的撿起來,”醫生又說,“然后我們再說。”
  哈特拉斯一言不發,已經拾起了散落的箱子和袋子。他們撿起了還能吃的干肉餅和餅干。丟了一部分酒精是一件討厭的事情;沒有酒精,就沒有熱飲料,沒有茶,沒有咖啡。清點了剩余的食物,醫生發現丟了200磅干肉餅和150磅餅干;要是繼續遠行的話,旅行者們只能吃一半的口糧。
  他們開始討論在這种情況下采取什么措施。他們是回到船上再開始遠征嗎?但是怎么舍得放棄這已經走過的150海里?回去的時候不帶上至關重要的燃料,對船員們的精神是多大的打擊啊!還能找到愿意跨越冰雪進行遠征的人嗎?
  顯然,最好還是向前,即使遇到最嚴重的食物不足也在所不惜。
  醫生、哈特拉斯和貝爾同意后面的決議。辛普森愿意回去;旅途的疲勞已經損坏了他的健康;他明顯地虛弱了,但是看到只有他一個人持這种意見,他又占了在雪橇前面的位置,這支小隊伍又踏上了南行路。
  在隨后的三天里,從1月15日到17日,旅途上發生了單調乏味的事情。他們向前走得更慢了;旅行者們感到疲憊;他們腿上感到困倦;拉雪橇的狗艱難地前進。食物不足沒法讓牲畜和人打起精神來。天气照樣變化很大,從嚴寒轉為潮濕刺骨的霧。
  1月18日,冰場的情況忽然發生了變化。許多像金字塔一樣的懸岩長出了尖頂,增高了許多,屹立在地平線上。地面上的某線地方露出了雪層;好像生出了麻片岩,頁岩和石英岩,看樣子像是石灰岩。旅行者們終于踏上了堅實的土地,這片陸地据估計是叫做新科爾努阿依的大陸。
  醫生忍不住用一只腳踩了踩這堅實的陸地;旅行者們离比爾徹角不超過100海里了;但是走在這片遍布著尖石頭、危險的隆起、裂縫以及懸崖的起伏不定的地面上,疲勞大大地增加了;應當深入到內陸去,爬上海岸上高高的懸崖,穿越窄窄的峽谷,上面的積雪有三十至四十英尺高。
  旅行者們立即開始怀念那些几乎通暢的、走起來很容易的冰田了,冰田對于雪橇的滑行是再合适沒有的了。現在,必須使勁拉著;那些狗已經疲憊不堪了,不夠用了;他們不得不和它們并排拉,為了讓它們松口气而累得精疲力盡。很多次,不得不把貨物全部御下來才能越過那些特別陡峭的山丘,它們結冰的表面沒什么可抓得住的。這樣走10英尺需要數小時;在第一天,他們在高爾努阿依這片陸地上走了五海里,這個地名的确名副其實,因為它代表了英國西南部的起伏不平、陡峰和怪石嶙峋。
  第二天,雪橇來到了懸崖的高處;旅行者們已是精疲力盡了,無法建造雪屋,只好在帳篷里過夜,裹在水牛皮里,把他們的濕襪子暖在胸口上。人們明白這种過夜方法會引起無法避免的后果;這天夜里的气溫降到了-42℃以下,水銀凍上了。
  辛普森的健康狀況令人擔憂地惡化著;不斷感冒,嚴重的風濕,無法忍受的痛苦,使他躺在雪橇上,他再也不能駕雪橇了。貝爾代替了他;他也有病痛,但他的痛苦不會令他躺倒。醫生也受到了在可怕的冬天進行遠征的影響;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抱怨的話;他向前走著,拉著拐杖;他照路,他什么都幫著干。哈特拉斯無動于衷,堅不可催,不動聲色,無比健壯,保持他那一貫的鋼鐵作風,默默地跟在雪橇后面。
  1月20日,气溫特別低,稍加活動就立刻導致完全的衰竭。路面很不好走,哈特拉斯和貝爾和狗并排拉車;意外的撞擊把雪橇的前面打碎了,得修理一下。每天會發生很多次這樣的事情,延誤行程。
  旅行者們走在一條深谷里,雪沒入了一半身体,周圍是刺骨的寒冷。他們不說話。忽然,走在醫生邊上的貝爾,惊恐地看著他,然后,他一句話沒說,拾起一把雪,使勁擦在他的同伴的臉上。
  “好啦,貝爾!”醫生掙扎著說。
  但貝爾繼續用力擦。
  “好啦,貝爾,”醫生又說,他的嘴里、鼻孔里、眼睛里都是雪,“您瘋了嗎?怎么啦?”
  ——“是這樣,”貝爾回答,“要是您還有鼻子,那您得感謝我。”
  ——“鼻子!”醫生反問,用手摸著臉。
  ——“是的,克勞伯尼先生;您完全被凍傷了;我看您的時候,您的鼻子全白了;要是沒有我全力搶救,您就沒了這件擺設了,旅行的時候不方便,但活著卻必不可少。”
  最后,醫生的鼻子有點凍傷;幸好及時地恢复了血液循環,這多虧了貝爾的用力摩擦,才化險為夷。
  “謝謝!貝爾,”醫生說,他也以同樣的方式回報貝爾。
  ——“我想,克勞伯尼先生,”木匠回答:“但愿上帝保佑我們別再受更大的苦了吧!”
  ——“唉呀!貝爾,”醫生又說,“您說的是辛普森吧!這個可怜的小伙子痛苦极了!”
  ——“您很為他擔憂嗎?”哈特拉斯激動地問道。
  ——“是的,船長,”醫生說。
  ——“您擔心什么?”
  ——“他會忽然患坏血病。他的腿已經腫起來了,他的牙床直打架;那個不幸的人在那里,躺在雪橇上的被子里,凍了個半死,路上的顛簸每時每刻都在加劇他的痛苦。我同情他,哈特拉斯,但我沒任何辦法能減輕他的痛苦!”
  ——“可怜的辛普森!”貝爾喃喃地說。
  ——“也許我們應該停下一兩天,”醫生又說。
  ——“停下!”哈特拉斯喊道,“18個人的命取決于我們能不能回去啊!”
  ——“但是……”醫生說。
  ——“克勞伯尼,貝爾,听我說,”哈特拉斯又說,“我們剩下的口糧還不夠吃20天的了!我們不能浪費一點時間!”
  醫生和貝爾一句話也沒說,雪橇停了一會儿,又出發了。
  晚上,他們在一座冰丘的底下停了下來,貝爾立即在其中挖了一個洞;旅行者們躲避進去;醫生這一夜都用來照料辛普森;坏血病已對這個不幸的人發起了可怕的進攻,由于痛苦,他那腫脹的嘴唇上吐出不停的抱怨聲。
  “啊!克勞伯尼先生!”
  ——“勇敢點,我的孩子!”醫生說。
  ——“我回不去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我宁愿死掉!”
  听到這些絕望的話語,醫生不斷地細心照料他;盡管他自己白天已經精疲力盡了,他還利用夜里的時間為病人制作某种鎮靜劑;但是檸檬汁已不再起作用了,摩擦并不能阻止坏血病一點點蔓延到全身。
  第二天,還得把這不幸的人放到雪橇上,盡管他請求讓他一個人呆著,把他拋下,讓他安靜地死去;然后他們在重重的困難中重新開始可怕的遠征。
  冰霧讓這三個人寒冷徹骨;雪和冰雹打在他們臉上,他們干的是牲畜干的活儿,卻沒有足量的食物。
  達克像它的主人一樣來來回回,不顧疲勞,總是很警惕,憑著直覺找到最好走的路;大家非常信任它那過人的聰穎。
  1月23日早晨,几乎一片漆黑,因為是新月,達克在前面走;連續數個小時,人們看不到它,哈特拉斯感到非常擔心,特別是因為地上有很多熊的足跡;他不太知道該怎么辦,忽然傳來了狗的狂吠聲。
  哈特拉斯加快了雪橇的速度,很快他就在一個峽谷底下与那忠實的畜牲匯合了。
  達克停了下來,好像被嚇呆了,在一個路標面前叫著,這個路標是用冰雪混凝土和几塊石灰石做成的。
  “這次,”醫生邊解下皮帶邊說,“這是一個路標,絕對不會搞錯。”
  ——“這對我們有什么用?”哈特拉斯回答。
  ——“哈特拉斯,如果這是個路標,里面會保存著對我們有用的文件;里面或許保存著食物,這值得看一看。”
  ——“哪個歐洲人會來到這儿?”哈特拉斯聳了聳肩說。
  ——“但是,就算不是歐洲人,”醫生反駁道,“愛斯基摩人難道不會在這里找一個藏東西的地方,把他們漁獵的收獲放在這里?這是他們的習慣,至少我看如此。”
  ——“好吧!看吧,克勞伯尼,”哈特拉斯回答,“但我怕您白費力气。”
  克勞伯尼和貝爾拿起十字鎬,向路標走去,達克繼續狂吠著。石灰石被冰牢牢地封住了;但敲了几下,就把它們敲碎了。
  ——“顯然有什么東西,”醫生說。
  ——“我相信,”貝爾回答。
  他們很快就打開了路標。立刻就發現了一個藏東西的地方;在這里面發現了一張濕透了的紙。醫生一把抓住,心跳個不停。哈特拉斯跑過來,拿過文件讀道:
  “阿爾塔姆,‘珀爾布瓦茲’號,1860年12月13日,經度12……,緯度8……°35′……”
  “‘珀爾布瓦茲’號!”醫生說。
  “‘珀爾布瓦茲’號!”哈特拉斯重复道。“我不知道有叫這個名字的船經常到這個海域來。”
  ——“顯然,”醫生又說,“航海者,或許是遇難者在這里經過不到兩個月。”
  ——“肯定是這樣,”貝爾回答。
  ——“我們怎么辦?”醫生問。
  ——“接著走,”哈特拉斯冷冷地口答。“我不知道‘珀爾布瓦茲’這條船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前進’號在等待我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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