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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弗萊普一步就跳到了海灘上,馬克和羅伯特緊隨其后,他們三人把小船拉到了沙地上。開始退潮了,必須把小船固定好。
  弗萊普又回到了船上,同時抱下了兩個孩子,把他們放到了沙地上。然后扶著克利夫頓太太,幫她平安地走下船來。能在這片堅實的沙岸上落腳,真讓這個稱職的海員喜不自禁。
  “一切都會好的,夫人,”他反复地說道,“都會好的!我們只差安頓下來啦。”
  弗萊普駕船偶然登陸的地方,位于一條寬約一百尺1的河口左岸。河灘狹窄,不足二十五尺寬,被夾在河流与陡壁之間。河岸上的陡壁正是沿海岸線伸展到河口左岸的懸崖。在登陸地的地方,雖然懸崖的高度有所降低,但仍舊有三百尺左右,有些地方還十分陡峭。人們根本不可能從這里攀登上去,這讓弗萊普感到非常不遂他的心愿,因為他已經想爬到高處去觀察一下四周的環境。
  
  1法尺:等于0.324米。十九世紀,法國國民議會通過使用米制單位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法國人仍舊習慣使用法制長度單位。——原注

  眼前他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找到一個洞穴,一個山洞,好渡過上陸后的第一個夜晚,也好躲避風吹雨打的威脅。弗萊普沿著花崗岩的石壁迅速地搜尋了一遍,沒找到任何可供臨時安頓的地方,到處都是堅硬的石塊,甚至連條縫隙都沒有。但是在小船停泊的地方,由于海浪長年的抽打,在峭壁的底部有塊地方向里凹進去,形成了一個凹洼,在那目前還暫時可以躲避風雨。可是這決不是個可以居住的地方,當風向一變,人們會立刻暴露在風雨之中。弗萊普打算沿河流向上走,去找一個可以暫時休息的地方。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克利夫頓太太。
  “別害怕,夫人,我不會走太遠的。再說我的腿長,腳快,一會就會回來的。另外,還有孩子們在陪著您。馬克先生,你會很好地照顧你的母親,對嗎?”
  “是的,弗萊普,”長子回答道。他堅定有力的表情遠遠超出了他的年齡所該應具有的成熟。
  “我走啦!”弗萊普又說道,“我要沿著河的左岸打個來回,万一你們需要迎我,千万別走錯了路。”
  弗萊普把克利夫頓太太和二個小孩子領到他剛發現的凹洼處便离去了。母親和貝爾、杰克三個人在懸崖下的凹洼里縮成一團,馬克和羅伯特在沙灘上來回巡視。天開始黑了下來,人們只能听到風的呼嘯聲、海浪拍打岩石的轟鳴聲和在懸崖上筑巢的海鳥的尖叫聲。
  安頓下他的小團体后,弗萊普迅速地沿著懸崖腳下向遠處走去。峭壁的高度漸漸減低,走了半海里左右,峭壁消失,形成了一面長長的陡坡。河流在這里也變得比較狹窄了,僅剩六七十尺寬。与左岸相同,河的右岸也是峭石磷峋。
  現在展現在弗萊普面前的斜坡上已經不再是那么蠻荒,一片廣闊的草地舖展開來,延伸進一片森林之中。“太好了!”海員想道,“我們不缺柴燒了。”
  弗萊普朝著森林走去,他想拾些干柴。遺憾的是,一路上他沒找到任何可以躲避風雨的地方。然而,他應當知足,起碼,他們能上了岸,在陸地上有個臨時宿營的地方渡過這一夜了,當他走到森林邊上時,發現森林沿著崎嶇的山坡一望無際、浩浩蕩蕩地奔向內路。三十多海里遠釣地方,一座山峰俯瞰著這片高地斜坡。這就是呈現在溫哥華號海員面前的、還不為他所知的陸地。
  弗萊普一邊捆著枯柴,一邊思索著,怎樣才能把他情愿為之獻身的苦難家庭從逆境中解救出來,當然,宿營地是他目前最焦慮的問題。
  “不管怎樣,不應當住得太簡陋,”他對自己說,“但是,我們會有時間解決一切困難的。現在火是首要的問題,要有易燃的柴禾才行。”
  收集枯柴并不困難,因為地上舖滿了被暴風雨打落的樹枝。弗萊普還說不清楚這些樹枝屬于什么樹种,他只把它們分為可燃的或不可燃的木材,對他來說這已經是足夠了。
  雖然,燃料不缺了,可還缺少運輸手段。弗萊普所能背負的也僅是一個健壯的男人所能搬運的,這遠遠不能夠滿足整個一個夜晚燃燒的需要。應當赶快想出辦法來。太陽漸漸落了下去,在西邊的天空上僅剩下一片血色紅云,由于沒有海風的驅散霧水越來越濃了,大雨將要來臨了。但弗萊普不愿意在柴禾不足的情況下返回,“應該有辦法把柴禾運回去的,”他自言自語地說,“任何事都該有個辦法解決的,只是應當找到這個辦法。啊!如果我要有個小車該多好!我便可裝滿小車,擺脫困境。但是沒有車,什么可以代替車呢?一只船?可是也沒有船!”
  弗萊普邊拾柴,邊想著辦法:“雖然沒有船,可是有河,有一條流動的河,干嗎不造個木筏用呢?”
  弗萊普非常滿意自己的主意,他背起了捆好的柴禾向樹林与河岸相交的地方走去。他走了百米遠左右,到了岸邊,在那他又找到了大量的枯枝、干柴,他開始綁扎木筏。
  他把最粗的樹枝排在一起,用潮濕的長藤把它們捆起來,扎成木箋形狀。然后把它放進河水中,上面堆滿了他拾來的,大約要十個人才能背走的干樹枝。如果他的貨物能夠安全抵達,他們將不會缺柴燒了。
  半個小時后,木筏已經裝載就緒。弗萊普不愿意讓筏子單獨隨波漂流而下,但是他也不可能登上木筏,像開船一樣駕駛它,他只能拉著它前進。但是,哪有繩子呢?通常,水手身上的腰帶不是有几尋長嗎?他解下了腰帶打量著,想著,說不定這長腰帶就是為了拉木筏用的呢!于是,他把腰帶系在了木筏上,然后用一根長樹枝,把木筏推進了水流中。
  他的方法非常有效,載滿了樹枝的筏子沿著河岸順流而下。因為河岸陡峭,他用不著擔心木筏會擱淺。六點過几分時,他返回了他們下船的地方,弗萊普把木筏停了下來。
  母親和孩子們都迎著他跑了過來。
  “唉呀,夫人,”弗萊普喜悅地叫道,“我給你帶來了整個一個樹林,那還有好多呢,請相信我,用不著節約,柴禾對我們來說不值一文錢。”
  “但是,這塊陸地?……”克利夫頓太太問道。
  “你會看到的,陽光燦爛,樹林茁壯,還有一片綠草地,是一個迷人的地方呢!”
  “可是我們的房子在哪?”貝爾問道。
  “我們的房子,我親愛的小姑娘,我們將會蓋起我們的房子的,你幫助我們好嗎?”
  “可是今天怎么辦?”克利夫頓太太問道。
  “今天,”弗萊普有點尷尬地回答,“今天,只能在現在呆的地方過夜了。我連一個最小的山洞都沒找到。懸崖峭壁光滑得就像一道新砌的城牆。但是,明天,光天化日之下我們會找到我們所需要的洞穴的。稍微等等吧,讓我們把火升起來,火會照亮我們的思路的。”
  馬克和羅伯特卸下了樹枝,把它們堆放在峭壁腳下。弗萊普以男人的干練,很快搭起一個柴堆。克利夫頓太太和兩個小孩子蹲在岩壁的凹洼里注視著他們這邊的工作。
  做完了一切准備工作,弗萊普伸手到衣袋里摸索他的火柴盒。因為他是老煙民,所以火柴盒是從不离身的。他在寬大的褲袋里摸了半天,一直摸到底,什么也沒找到。
  他不禁打了個寒噤。克利夫頓太太,用她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笨蛋!”他聳聳肩說,“我的火柴是放在上衣兜里的。”
  上衣還放在小船里。弗萊普到船上找到衣服,他把衣服翻過來掉過去地摸了半天,仍然不見火柴盒的蹤影。
  水手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也許當衣服蓋在孩子們身上時,火柴盒掉在船里了?
  他彎著腰在船里找遍了每個角落,甲板下面、船板之間,什么也沒有。顯見,火柴盒丟了。
  情況變得十分嚴重,火柴丟失的可怕后果是無法補救的。沒有火將會變得怎樣呢?弗萊普只能兩手一攤,做個沮喪的動作。克利夫頓太太走到弗萊普面前,她什么都明白了。沒有火柴怎么點火呢?弗萊普用他的刀子在火石上打出火星,但是沒有火絨,用點燃過的碎布代替火絨,可是根本沒火;至于野蠻人用的磨擦起火的辦法又需要特殊的專門技術,而這些也是弗萊普從來都不具備的。
  弗萊普陷入窘迫之中,他不敢抬眼看克利夫頓太太和她可怜的、冷得發抖的小孩子們。克利夫頓太太轉過身去,又回到峭壁腳下。
  “噯,怎么啦,弗萊普?”馬克問道。
  “沒有火柴,馬克先生。”弗萊普放低了聲音回答。
  馬克重新拿起了衣服,他把衣服里里外外全都翻遍了。他又在每一個衣兜里細心地搜尋著,突然他發出了一聲惊叫:
  “一根火柴!”他說。
  “一根,只有一根火柴,”水手叫道,“我們得救了!”
  弗萊普接過他的上衣,像馬克一樣,他感覺到在衣服的夾層中夾著一根小木棒。他粗大的雙手擅抖起來,他捏著這根卡在布層里的小木棒,卻不能完整地把它抽出來。克利夫頓太太已經又走到他的面前。
  “讓我來,朋友,”她對他說。
  接過外衣,她小心翼翼地把小木棒抽了出來。
  “一根火柴,”弗萊普叫道,“真是一根帶有硫和磷的火柴啊!這樣我們就好像有了整個的一盒火柴。”
  勇敢的海員高興地跳了起來,他把孩子們摟在怀里,偷偷地抹去了含在眼中的淚水。
  “哇!”他說,“有了一根火柴了,好极了!我要小心翼翼地使用它,使用前要仔細地檢查一下。”
  弗萊普邊說邊擦了擦這根唯一的火柴,确認了這根火柴确實是干燥的。
  “需要一點紙,”他說。
  “給你,”羅伯特答道。
  弗萊普接過了男孩遞給他的紙片,向搭好的小柴堆走去。他小心翼翼地在柴堆上又墊了几把干草和從峭壁下拾來的干海藻。他把小柴堆搭得有虛、有實,好讓空气流通,使枯枝能夠迅速燃燒起來。他把紙片卷成喇叭筒形,就像煙鬼們迎風點煙時做的那樣。
  然后,他捏著火柴,撿起一塊干干的石塊,這是一塊粗糙的鵝卵石。他蹲在懸崖下,選了個避風的角度。馬克用他的帽子遮擋著,以防有風吹來。弗萊普輕輕地在鵝卵石上划了一下火柴。
  第一次摩擦沒有發生任何反應。弗萊普沒敢用力去划火柴,因為,這個可怜的人怕把火柴弄坏。他屏住了呼吸,人們都可以听到他咚咚的心跳聲。
  他第二次又划了一下火柴,淡淡的一縷藍煙裊裊升起,迸發出一朵小小的火花,還帶有一點刺鼻的煙味。弗萊普把火柴轉過來放進了紙喇叭筒里,几秒鐘后,紙筒點著了。弗萊普又把紙筒放進了干草和海藻的坑窩里。不一會干柴發出了劈啪聲,一束歡快的火苗在海風吹拂下,在一片黑暗之中升騰跳躍、越燃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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