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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博士的朋友——追溯他們的友誼——肯尼迪·肯尼迪到倫敦——建議出乎意料,但落實具体讓人放心——令人忐忑不安的諺語——有關在非洲殉難者的几句話——气球的优點——弗格森博士的秘密

  弗格森博士有一位朋友,但并不是另一個他(alterego)。因為,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之間是不可能存在友誼的。不過,肯尼迪与塞繆爾·弗格森的脾气、稟性与才能雖不相同,倆人卻心心相印。差异并沒怎么妨礙他們的交往,相反倒是更加深了他們的友誼。
  這位肯尼迪·肯尼迪是位地地道道的英格蘭人。他性格坦率、處事果斷,頭腦固執。肯尼迪住在愛丁堡附近的利斯小城。那地方算得上是“老熏爐”1真正的郊區。他有時喜歡捕捕魚,但無論何時何地最喜歡的還是打獵。這對一位生長在喀里多尼亞2,經常在蘇格蘭高地的大山中走來走去的孩子來說不足為奇。他是當地公認的优秀射手。他不僅能用槍擊中刀刃,把子彈劈成完全相等的兩半,而且,如果隨后用秤稱一稱,就會發現甚至兩半子彈的重量也分毫不差。
  
  1愛丁堡的別稱。——原注
  2蘇格蘭的古代名稱。

  肯尼迪的相貌很像沃爾特·斯各特3在《修道院》一書中描寫的霍爾伯特·格倫丁宁。他的身高超過6英尺,舉止优雅,看上去力大無比。被陽光晒成褐色的面孔,烏黑發亮的眼睛,与生俱來的果斷、勇敢,總之,從他整個身上都可以看到蘇格蘭人根深蒂固的美好東西。
  
  31771—1832,蘇格蘭作家。

  兩位朋友是在印度結識的。當時,兩人在同一個團里服役。每當肯尼迪去打虎獵象時,弗格森就去采集植物和昆虫標本。每個人都是自己那一行的佼佼者,不止一种稀有植物成了博士的胜利品,其价值与一對大象牙不差上下。
  這兩位年青人從沒有過机會救對方,也沒幫過對方任何忙。但是,他們的友誼始終不渝。命運有時使他們分离,但心靈的相通往往又使他們重逢。
  從印度退役返回英國后,他們兩人常常因博士的遠途旅行而分開一段時間。不過,博士每次回來,必然去蘇格蘭朋友家,當然不是去寒喧几句,而是住上几個星期。肯尼迪談談往事,弗格森說說未來:一個前瞻,一個后顧。由此看出,弗格森生性不安分,肯尼迪卻沉穩、平和。
  西藏之行后,博士几乎兩年沒談進行新探險的事。肯尼迪猜想他的旅行癮和冒險欲在漸漸淡下來。肯尼迪為此非常高興。他認為旅游探險總有一天會送命。一個人不論多么有經驗,也不可能總是安然無恙地穿行于食人者和猛獸之間,因此,肯尼迪极力勸阻弗格森別再去探險。況且,他為科學貢獻得夠多了,早已遠遠超過人們給他的榮譽。
  對這番勸告,博士不作任何回答。他依然想他的事,埋頭于他那深奧的計算,一夜夜地擺弄著數据,實驗著儀器。沒人能弄明白他那些希奇古怪的机械玩意儿是什么。顯然,他的腦海中正在孕育著一個偉大的想法。
  正月里,弗格森离開了肯尼迪返回倫敦時,肯尼迪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一天早晨,肯尼迪從《每日電信報》上得到了答案。
  “我的天哪!”他叫道,“他簡直瘋了!真是個神經病!竟然想乘气球穿過非洲!虧他想得出!弄了半天,這兩年他都在想這事!”
  如果把這些惊歎號看成肯尼迪狠狠打在腦袋上的拳頭,你就能想象得到誠實的肯尼迪當時這么說話時的心情了。
  值得信賴的女人——老埃爾斯拜絲想寬慰他,說這很可能是騙人的。肯尼迪立即叫道:
  “哪能呢!我還不了解我的朋友嗎?這難道不是他干的事?空中旅行,虧他想得出!他現在竟然跟鷹比起來了!不,這當然不行!我非阻止他不可!要是由著他的性子來,總有一天他會到月亮上去!”
  肯尼迪又急又气,當晚就在中央火車站上了火車,第二天便到了倫敦。三刻鐘后,一輛雙輪馬車把他帶到希腊大街索霍廣場弗格森博士的小房子門前。肯尼迪走上台階,朝門上重重地敲了五下,通報開門。
  弗格森聞訊親自為他打開了門。“肯尼迪嗎?”他問道,臉上并不顯得十分惊訝。
  “正是本人。”肯尼迪反唇相譏。
  “怎么,親愛的朋友,冬天正是打獵的季節,你怎么在倫敦?”
  “是的,在倫敦。”
  “那么,你來干什么?”
  “阻止一件荒唐透頂的荒唐事!”
  “荒唐事?”博士問。
  “這份報上說的可是真事?”肯尼迪邊問邊把一份《每日電信報》遞過去。
  “哦!你說的原來是這回事!這些報也真是的,太不慎重了!好了,親愛的朋友,請坐吧。”
  “我不要坐。你當真想做這趟旅行?”
  “當真,我的准備工作正在順利進行,而且我……。”
  “准備的東西在哪儿?讓我把它們給毀了!我非把它們砸個稀巴爛不可!”
  這位可敬的蘇格蘭人确實气极了。
  “安靜點,我親愛的肯尼迪。”博士接著說,“我料到你會生气。你恨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新計划。”
  “你竟把這稱作新計划!”
  “我确實太忙。”弗格森不容打斷地接著說,“我要做的事太多了!不過請放心,我不會不給你寫信就走的……。”
  “嗨!我可不在乎……。”
  “因為我想讓你与我一起去。”
  蘇格蘭人活像一只受惊的岩羚羊敏捷地往前一跳,吃惊地嚷道:
  “啊!居然有這种事!你是想讓別人把咱倆關進白特爾漢姆瘋人院嗎?”
  “親愛的肯尼迪,我确實指望你去。況且,我早已選中了你,其他好多人要去都被我拒絕了。”
  肯尼迪万分惊訝地呆住了。
  “你听我談十分鐘后,”弗格森博士沉靜地繼續說,“你會感謝我的。”
  “你說的是正經話?”
  “非常正經。”
  “要是我拒絕陪你去呢?”
  “你不會拒絕的。”
  “如果我非要拒絕呢?”
  “那我就一個人去!”
  “咱們坐下來,平心靜气地談談。”獵人提議,“既然你不是開玩笑,這事得好好商量商量。”
  “親愛的肯尼迪,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咱們就邊吃早飯邊談好了。”
  兩位朋友面對面在一張小桌子前坐下。桌上放著一迭三明治和一把大水壺。
  “親愛的弗格森,”獵人開口道,“你的計划太荒誕!行不通!它完全不象一個正儿八經、切實可行的計划!”
  “這要在我們試了后才知道。”
  “不過,說白了吧,試也不要試。”
  “為什么?請你說說看。”
  “當然是危險多,困難大了。”
  “困難嘛,是人為了戰胜它而臆想出來的。”弗格森嚴肅地說,“至于說危險,誰能保證可以避得開?生活中什么都有危險。在桌子前坐下或把帽子戴到頭上也可能是很危險的。再者,應該把可能發生的事看成已經發生過的。只看將來中的現在,不要從現在看將來,因為,將來只不過是距离稍遠些的現在罷了。”
  “能這樣說?!”肯尼迪聳了聳肩,“你總是宿命論!”
  “是宿命論,但要從這個詞的好的意義上去理解。我們因此不要去操心命運給我們安排了什么,也從不忘記我們英國的好諺語:‘命中注定被吊死,就決不會被淹死!’”
  肯尼迪無言以對。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又找出一大堆很容易想到的理由,但他說得太長,這儿無法一一轉述。
  “不過,總之,”兩人爭了一個小時后,肯尼迪說,“既然你鐵了心要橫穿非洲,既然這對你的幸福很重要,你為什么不走正常的路,而非要從空中飛呢?”
  “為什么?”博士興奮地答道,“因為至今為止,所有從陸地走的嘗試都失敗了!因為從蒙戈·帕克在尼日爾河被殺到弗格爾在瓦代1失蹤,從奧德內死于米爾,克拉珀頓死于薩卡圖到法國人麥桑被剁成肉塊,從萊恩少校被圖阿雷格人殺害到漢堡的羅舍爾1860年初喪命,非洲殉難者名單上已經記下了多少遇害者的名字!因為,与自然力、饑餓、干渴、熱病、猛獸作斗爭,特別是,与更凶猛的野蠻部落作斗爭是不可能的!因為,用這种方式無法辦到的事就應該試試另一种辦法!總而言之,從中間走不過去的地方就應從旁邊繞行,要么就從上面飛過去!”
  
  1歷史上的乍得王國,為現今乍得的瓦達伊地區。

  “如果只是從上面飛過去,那就好了!”肯尼迪反駁道,“但這可是一直飛在上面啊!”
  “怎么!”博士异常冷靜地接著說,“有什么要怕的?我已經采取了預防气球掉下來的措施,你會完全同意我的做法的。再說,万一我沒了气球,無非像其他探險家們的情況一樣,步行前進罷了。不過,我的气球是不會讓我失望的。你就別總想著這個啦!”
  “恰恰相反,就應該想到這點。”
  “好了,親愛的肯尼迪,在到達非洲西海岸前,我根本不打算离開气球。有了气球,什么都可能做到。如果沒了它,以前探險隊遇到的危險、大自然的困難又都來了。乘上气球,無論酷暑、激流、風暴、沙漠、干熱風,有害气候,還是野獸、土人,我都不用怕!如果太熱,就升高些;如果太冷,就降低些;遇到高山,就越過它;遇到懸崖絕壁,就穿過去;遇到河流大川,就飛過去;遇到狂風暴雨,爬到它上面;遇到激流,我還可以像鳥儿一樣掠過水面!我毫無疲倦地前進,我停下來不是因為需要休息!我在新城上空翱翔!我疾風般地時而飛在最高空,時而緊貼地面滑行。你瞧,非洲地理概貌就像世界上的一幅大地圖展現在我眼前。”
  誠實的肯尼迪有些被感動了,不過弗格森博士在他面前提到的場景使他頭暈目眩。他又喜又怕地注視著弗格森,感覺到自己仿佛已經在空中搖擺了。
  “得了,悠著點吧,親愛的弗格森。這么說,你已經有辦法操縱气球的方向了?”肯尼迪問。
  “一點沒有,這是個幻想。”
  “那你打算飛往……?”
  “听天由命,不過反正是由東往西飛。”
  “為什么?”
  “因為我打算利用信風。因為信風的方向是不變的。”
  “哦!的确如此!”肯尼迪若有所思地說,“信風……當然……,迫不得已時可以……差不多……。”
  “只要是差不多就行!況且,我誠實的朋友,現在是万事俱備。英國政府把一艘運輸艦交給了我使用。而且說定了在估計我到達西海岸的那段時間里,有三、四艘船會去那一帶海域巡邏。最多三個月我就到桑給巴爾了。在那里我把气球充滿气,然后我們就升空……。”
  “我們?”肯尼迪叫道。
  “怎么,看樣子你還有什么反對意見?說吧,肯尼迪老友。”
  “反對意見,我有上千條呢!不過,別的暫且不提,先給我說說:既然你打算旅行,既然你想著任意升高降低,那么,不消耗气体,你就不可能做得到!但至今為止,還沒有其他不消耗气体的辦法呢。正是這點一直阻礙了在空中進行長途旅行。”
  “親愛的肯尼迪,我只給你說一件事:气体的一個原子,一個分子,我也不會浪費。”
  “那你任意降低呢?”
  “我是要任意降低。”
  “你怎么做?”
  “這可是我的秘密。肯尼迪老友。請相信我。讓我的座右銘也成為你的座右銘吧:excelsior!”
  “好吧,Excelsior就Excelsior!”獵人應道。他對拉丁語一竅不通。
  不過,他還是下定決心要盡一切可能与他朋友的出發計划唱反調,因此,他表面假裝同意弗格森博士的意見,其實僅僅是袖手觀望而已。至于弗格森,立即又去忙他的准備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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