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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獻祭文化都差不多,安森,”沙蒙說道。“血過去總是被看作撫慰神性的強大力量,不管它是什么神性。當然,這些人把這一文化推向了极點。几乎所有叫的、飛的、爬的都要被帶上祭壇。我有時想這几根本就沒有自然死亡,這里所有的牲畜。”沙蒙暗指院子周圍的畜欄,那里昨陣眸詠的叫聲是鄉村生活的一個場景。一個塞拉西仆人耐心地站在角落里,沙蒙無精汀采地向他揮了揮手,另一杯飲料魔術般地出現在他的肘邊。順從的仆人很快返回他的原位。沙蒙松了松他的襯衣領子,在塞拉西熱帶飽含水分的空气中,襯衣一大早就濕得可以擰出水來。 他呷了一口刺鼻的飲料,厭惡地作了個怪相。“信不信由你”,沙蒙厭惡地指著飲料悅道,“這种東西是你我這樣人的生命線,喝起來雖有股臭味,但它卻含有香料和抗牛素,連虫子都無法繁殖,它确實能讓你的血涼下來,也使生活可以忍受——當然,還有女人。”他朝距男人生活區較遠的女人生活區點了點頭。“要不是女人的話,我可能已經瘋了。塞拉西人与他們的客人分享一切,一切。” 安森呷了一口飲料,由于香料嗆了他的喉嚨,大聲喘息起來。 沙蒙沉悶地笑了笑。“別著急,最初的几加倉最差,可最終你要迷上它。”他把目光轉向林中空地。“老塔拉來向我們問好了。” 安森向外望去,老塔拉靜悄悄地走著,身上的袍子勉強顯出走動的跡象。他身后的塞拉西大森林在晨風中輕輕地搖擺著,植物的藍色色調使得安森非常不舒服,因為他的感官复習慣于地球上的充滿活動的綠色。气味也比他所習貫的更顯、更膩,更不易消散,似乎塞拉西叢林的濕气把植物那令人難以忍受的病態密封起來了,不愿讓它消散到大气中去。塞拉西人也一樣。他們有一股淡淡的、散不去的味儿,很難描述,但卻使安森想起了霉味。他很惊奇,沙蒙居然在公司代理人的位置上干了這么久——女人一定相當出色。 塔拉帶著當地人所特有的從容,据傲的神態走近了,自然傲慢的塞拉西面容更增加了几分高傲的神色。他站在沙蒙面前,手插在兩側,僵僵地鞠了一躬。安森突然想到一個老人的管家,更覺到一股味儿,這味來自一個發了霉的衣柜,而且這東西在這個柜里已放了很久了。 “我的沙蒙老爺今早活著呢?”老塞拉西人禮貌地問道。 沙蒙回鞠了一躬,“沙蒙老爺活著呢!塔拉,我很高興接待你。” “這种榮幸得拖延一下了,沙蒙老爺。塔拉還有別的事呢。”這個塞拉西人又鞠了一躬,然后朝安森點了下頭,最后朝著位于女人生活區對面的祭司居住區走去。 “那是什么意思?”安森擦擦額頭問道。 沙蒙把飲料推給安森,讓他干了。 “打招呼的儀式,真的沒什么意思,但這些人卻非常重視生死輪回。找剛才提到雞和動物的事,你可能覺得很惊奇,實際上塞拉西的一切都很惊奇。別總是一副有郁郁寡歡的樣子。塔拉事是最好的人。” 安森抬起眉頭說道:“他看上去倒像個极有趣的人。” 沙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并示意他的同伴跟他走。“你開始很難适應的一件事就是吃飯,但是別忘了,我們只是這些人的客人——至少暫時是——所以忍住點,這很容易處理,相信我,如果你餓的話,就更容易對付了。” 安森隨著公司代理人走出房間,想著這最后的一句話。從一大早宇宙飛船把他投到林中空地上,他一直不大舒服地感覺到沙蒙的話中有點儿譏諷的含義。但是,沙蒙作為特蘭聯合公司在塞拉西惟一的代理人,迎接一個新來的人有些謹小慎微也就比較自然了。公司的代理人總是特意選擇了孤獨的生活。 小木屋內的光線暗淡,給人一种涼爽的錯覺。這兩位外星人一出現,蹲在桌腳的年輕塞拉西人開始蹬那把巨大的吊扇。隨著速度的加快,室內的悶濁空气開始流動開來,有時,居然有一絲涼風。可這也無濟于事,汗還是頑強地附在身体上。安森每喝一口都明顯地感到他越來越喜歡這种塞拉西飲料了。 沙蒙拍了拍手。塞拉西人靜靜地出現在屋內的陰暗處,手里端著熱气騰騰的飯菜。他又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并點頭示意安森也站起身來。又出現了兩個塞拉西人,其中的一位走向了桌子的另一端,并在面前放下一只大碗。安森看到,塊頭較大的塞拉西人胳膊肘里夾著一個默默掙扎的動物。列隊站在食堂后邊的塞拉西人開始發出低沉連續的聲音,隨著速度的增快,聲音逐漸增強達到頂峰。那個高個子塞拉西人也站到他桌邊同伴的身旁,大喊一聲把那動物高高地舉起,隨著一把凶光閃閃的刀麻利的一閃,那位個頭較小的塞拉西人就把那動物從砂囊到腰子切了開來,內髒和血瀑布似的落入下面的碗里,塞拉西人安靜了下來。那位高個子塞拉西人用手指蘸了一下熱气騰騰的血漿,在空中依次對沙蒙和安森打了個神爪的手勢,退下去了,把那碗內髒留在桌上。那動物還抽搐著躺在旁邊。 端飯菜的塞拉西人馬上把盤子放在桌子上退去了。沙蒙坐了下來,把离他最近的盤子拉了過去。安森手扶桌子支撐著身体干吵起來。沙蒙看著他,做了個鬼臉,笑著說,“習慣吧,安森,那是今晚的晚餐。”說著,他朝那不再抽搐的動物點點頭,“他們可是一群有條理的人,每頓飯都需要獻祭,然后用它做下一頓飯,這可真是用血來解決呀。他拿了一把粘團似的東西,開始嚼了起來。 安森臉色灰白,倒在椅子上。“我要吐了。”他微弱地說道。 “好,那么把它拿出去吧,”沙蒙嘴里嚼著一大口看上去像線一樣的肉簡短地說道。“毀了一頓很好的早餐可真遺憾,他們是為了慶祝你的到來才做的,我們平時可吃不上這么好的早餐。” 安森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到走廊上,順著欄杆俯下身去,吐了。一個塞拉西人不知從哪儿神秘地冒了出來,打掃著。 早餐之后,沙蒙也回到了生活區。安森還是不想吃早餐。 沙蒙舒展地躺在陽台的椅子上。“你為什么一點儿都不提醒我?”安森沉重地說道。 “沒辦法讓人准備,安森,沒用。一天站就接受嚴峻的考驗大概是最好的辦法。”他從貼身短上衣的兜里掏出兩個水果扔給他的同伴。安森笨拙地接往了。“晚餐這前你可啥也吃不著,塞拉西人不吃零食。獻祭是一條准則,你總不能一想吃東西,就隨時隨地獻祭吧。原教旨主義者甚至連水果都不碰,當然有些人還是給我們的。不過,齋戒日、筵席日、供神日不行,月滿時周日隔天也不行。我不找麻煩的原因是你從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惹人,這些塞拉西人對宗教可是非常敏感的。” 安森試看咬了口水果,然后就狼吞虎咽地吃開了。“你怎么才知道你惹了人呢?”他擦著嘴問道。“省上去他們都像犯了罪一樣慘。” 沙蒙大笑了一聲。“哈!,他們對你微笑,安森。你一看到塞拉西人對你微笑,就找一個實心的東西放在你倆中間,如果他束起喉嚨發出類似”不“的聲音,你就沒事了。在塞拉西你得弄清楚他們的情緒,當然他們不會打你,他們只是讓你明白你触犯了他們的原則。你只要像這樣在這儿獨自呆上几天,很快就學會不再犯了。”他把腿從椅子上抬起來靠在走廊的欄杆上,向熱气騰騰地塞拉西叢林望去。“使我困惑的是你到底上這儿干什么來了,你完全可以從我的報告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安森也來到欄杆前,“不是一切,沙蒙。我沒有那樣的感覺,你的報告只提到生活在塞拉西是什么樣的,卻沒提塞拉西的生活是什么樣的,這是不一樣的,公司想知道。有什么問題嗎?受到威脅了?我來這儿可不是接替你的。” 沙蒙搖搖頭。“你可代替不了我,安森,我太了解這些人了。我只是擔心,你會把我和他們搞好的和睦。親善的關系搞糟的,這种關系是我花了多年的時間才建立起來的。某個狂妄自大、与公司毫無關系的社會學家連提褲子之前需要擦屁股都不知道也來管這事,我可不想因為他把這一切都搞糟。 公司代理人不是派的,他們是成長起來的,安森。“ “也許,問題就在于此。沙蒙,你快變成當地人了,無法客觀地看問題。但這与我無關。”他看到沙蒙的眼睛閃過一絲光線。“相信我吧。我不是來調查你的,只要你讓我們的朋友順從,使公司的通道暢通,公司可不在乎你是否身著草裙還是鼻子上穿不穿骨飾,只要讓利潤滾動,董事會就滿足了。” 安森喝了一口塞拉西飲料,喘息著說:“但他們需要更好的公關工作,那里的土著人權委員會到處宣傳,他們用了一個卑鄙的詞‘剝削’,它不時地出現,与此有關的人已想了很久了。” “所以他們派你來這儿掩蓋這一切,”沙蒙接過話去。“別否認。我本人可什么也沒給他們。如果你想剝削這些人的話,你可做不到,他們与我們合作是因為他們确實愿意—一体能相信嗎?你已看到他們不遺余力地幫助你。這与公司剛來這儿建立基地時是一樣的,他們派來了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如果需要的話,他們打算屠殺半顆星球,可結果怎樣呢?,由于受到禮遇而變得舉止很优雅。塞拉西人不遺余力地幫助他們,對待他們像神或什么重要人物,最后不得不把他們送回去,因為他們變得太軟弱了。那是我來的時候,其余的你都知道了。”沙象又坐下來擦了擦額頭。“好啦,太熱了,別高談闊論了。安森,你知道這一切,你讀過我的報告。” 安森注視著那塊林中空地,塞拉西人像緩緩的小溪一樣進出叢林,把一斗斗的礦石倒入公司的加工輸出基地。隨著机器的加工,流水線似的把分子脈石發射到沿軌道運行的星球航空站,這時汽笛微弱的鳴鳴聲變得模糊了。安森知道,脈石將經過一系列航程被發射回加工站,人們將把它重新組合成閃光的塞拉西藍金。每一個愛慕虛榮,想成為重要人物的人都羡慕它,他們要多少都不夠。整個過程這么么簡單,它具有強烈的剝削气息——土著人權委員會。可公司卻不能疏遠這一委員會:海外有很多有影響的人物。 塔拉穿過林中空地,朝著安森鞠了一躬。“我的安森老爺活著呢。”老塞拉西人柔和地說完走了。 安森在沙蒙對面坐了下來。“這問候是什么意思?”他問道。“听上去太注重事實了,几乎不吉祥了。” 沙蒙聳聳肩。“只要你像我一樣呆這么久,你才能開始明白點,甚至現在我也不敢肯定我懂。陰陽、善惡、生死、獻祭,整個生活方式都建立在獻祭之上,你今天早晨領教過了,獻祭的動物在這里都有等級制度。他們主要的宗教儀式簡直像個大屠宰場。那個問候嘛,”沙蒙又聳聳肩“對生命的崇拜是因為死亡即將來臨?誰也不會預知你會被剖腹并做為早餐端上去,那問候也許是客气地表達你未遇上這种意外了,誰知道?你不就是為了弄清楚這個才來的嗎?我,隨大流。如果你真有興趣的話,去問塔拉。我覺得他最了解塞拉西生活。” 沙蒙站起身來。“但是接下去的四個小時不行,人人都得睡覺,太熱了,干啥都干不成,我建議你也睡上一覺。”他走開了,又停下來補充道:“噢,今晚獻祭的動物類似我們的雞,不剖內髒,割頭。你知道就行了。” 安森只打了一會儿盹儿。每次他醒來,都會發現裝飲料的大水罐被填滿了。塞拉西仆人似乎像鬼魂顯形一樣不知從那儿冒出來,然后又神秘地消失了。沙蒙在報告里曾提到過他們這种不可思議的能力。無需命令,他們就能在你需要他們的時候和地方做好一切。可安森卻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明顯感覺到煩惱不安。 他一口喝下一杯飲料,感覺到它直沖喉嚨,額上的汗頓時少下去了。襯衣像又一層皮膚一樣粘粘地貼在他身上,他厭惡地剝下去,把它扔到牆角,它像一顆熟透了的西瓜“砰”地一聲落到地上。 加工輸出机早已靜了下來。沙蒙說過,中午太熱了,甚至連拉西人都無法干活——很顯然不包括無處不在的仆人。 安森看見一群一群的土著人坐在森林邊緣的樹蔭下,有些人在打瞌睡,有些人在下一种四人玩的棋。這种棋看上去很复雜,玩的人需用极大的熱情把多余的棋子儿從盒里抽出來,而間隔時間又不固定。看他們玩得那個嚴肅勁儿,他們一定玩得极愉快。 “印沙卡拉。” 安森跳了起來。 塔拉出現在他身邊,耳語般地說道:“神之游戲。我的安森老爺愿意學嗎?”老塞拉西人站著,雙手交叉在胸前,頭略略低下,嘴微咧著,唇上挂著一絲塞拉西人凶媚的微笑。 “看上去很复雜,塔拉。”安森鎮靜下來。“你嚇了我一跳。 沙蒙老爺曾提醒過我,你們走起來是多么的靜。休息的時候我可不想見任何人。“ “我的安森老爺要原諒老塔拉了,這是塞拉西人的方式。” 他伸手遞給安森水罐。大水罐又是滿的。讓一個外星人适應這里的气候和我們的方式需要几個月,我的沙蒙老爺現在几乎成了塞拉西人。“ 安森喝了一口“我不否認,塔拉。”他示意塞拉西人坐下,并把飲料遞給他。塔拉擺了擺手。 “飲料是專給外星人的,我的安森老爺,塞拉西人的身体不需要它。”他向外揮了揮手“我們有午休就夠了。” 他又把雙手交叉起來放在大腿上。“我的安森老爺一定有事。” 問題不用問句來表示。安森注視著塔拉。“為什么這么說,塔拉?” “請原諒,我的安森老爺。我的沙蒙老爺來這儿已經十年了。這些年來你們地球上的人再沒有來過,沒有原因人就來了,這是不可想像的,我的沙蒙老爺很滿足,并不需要伴儿。” 安森看上去一定非常不自在,因為塔拉舉起了一只手。 “這無足輕重,我們的人就是為你們服務的,我們安森老爺和我的沙蒙老爺一樣是我們的客人。” 安森抓住了這一點。“塔拉,你能做的就是告訴我為什么你們的人這么隨和,畢竟他們什么也不欠我和安森的,欠公司的就更少。我們拿了你們的礦產,卻什么也沒給你們作為回報。” 塔拉以一种不可理喻的目光注視著安森的眼睛。“我的沙蒙老爺以前就談過這個問題,這是不叮解釋的,這是我們的方式,你們是我們的客人,廚房里最下賤的奴仆都愿意為您獻出生命,并為之狂喜。” 安森慢慢地搖了搖頭,注視著塔拉。塔拉呼了一口气,然后把頭低到胸前。他∼到這儿,沙蒙就曾告訴過他這相當于他們的聳肩。 “這只不過是我們的方式,我的安森老爺。語言是解釋不了文化上的區別的,只有接受。” 塔拉的目光落在了安森丟棄的果核上,安森覺察到塔拉的眼中閃過一絲光線,但這光線又被勉強抑制住了。“我的安森老爺欣賞不了今天早晨的屠宰儀式。”又是個陳述句。 實森看上去极不自在。“原諒我,塔拉。但是我們地球上的食物不再……” 塔拉搖搖頭。“這是可以理解的,我的安森老爺。我的沙蒙老爺應說一聲。”他又瞟了一眼果核。一絲煩惱的微笑閃過他的面容。“但是,清理解,屠宰期要到了,這忡疏忽可不會輕易被原諒。” “我理解,塔拉。沙蒙老爺說過。” 塔拉滿意地搖搖頭。“很好。我希望在晚餐桌前見到我的安森老爺。”說著他站起身來,鞠了一躬,靜靜地走了。沙蒙正要進來,閃到一邊讓他過去,然后進來就喝安森的飲料。 “一直在追問塔拉?” “我想人家警告我走開,沙蒙。” “塔拉?不會的。告訴你該怎么做了吧。安森,在地球上老塔拉可以當外交家。” “然而……” 沙蒙看到了桌子上的果核。“傻瓜,把這些清理掉不會太費事吧。我想塔拉确實生气了,屠宰期……” 安森打斷他的話說:“是的,我听到了。要是我沒有惹他生气就好了。” “什么都不可能煩你,安森。嚴格地講土著人要擔憂了,如果你不想看的話,你都不必去看。”沙蒙坐下來,外面的加工輸出机又響了起來。 “塔拉在這里扮演什么角色?”安森又走到了欄杆前“他似乎什么也不干,只是從這儿逛到那儿,而其他每一個人都在竭盡全力地干活。” “塔拉在這里可是個重要人物,安森,你可不能忘了這一條。他是我方与土著人之間的橋梁,他的英語你听到了,無懈可擊。他只學了一個月,就教其他人。上帝知道我也學過當地的語言,但是太費解了,充滿了聲門塞音,文字又有很多花体,而且還有重重的,意義深長的停頓。那些停頓對當地人來說有很多意義,可要是我能弄清楚,我就是神了。何況,他們并不經常說。要不是有塔拉的話,我真怀疑公司的加工輸出會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這還是說明不了他要達到什么目的。” 沙蒙聳聳肩。“我得說,那是塔拉的事。今晚的晚餐會是個低檔的東西。”他說:“盡力別耽誤了,屠宰期要到了,我可不愿惹任何人,塔拉也會感激的,我來說的就這些。我得去礦上檢驗一條新礦脈。我本想讓你同我一起去,可你的禁期還沒完,就呆在生活區,需要什么就吱聲。你會發現這些人不僅僅是隨和的,你知道這一點。” 安森望著沙蒙离開屋子,穿過那片林中空地走上了林中小路,然后就消失在叢林中了。一群群塞拉西人正在小路上忙碌著。突然地覺得自己正凝視著一大片無表情的面孔,即刻那些塞拉西人又重新干起活來。盡管天很熱,安森還是覺得后脊梁一陣發冷,渾身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覺。 像沙蒙所說的,頭掉下去了。受了早晨獻祭的惊嚇,安森欣慰地看到沒流多少血。沙蒙解釋道這只鳥是個無生气的東西,勉強還值得挨一刀。可鳥的每一個部分都還在抽動著呢,安森吃著飯,很不舒服地感到了這一點。抽搐的身体試圖松開它被縛的腿,頭部的豁口一張一閉竟還試圖把空气吸入肺中。安森設法輕松地享用這頓飯,當仆人們清理了桌子悄然退去之后他非常感激。“我已安頓好,塔拉明天給你簡要地介紹一下塞拉西社會。”當他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沙蒙說道。“這會給你省下不少時間。屠宰期要到了,這對你會有很大幫助的。” 安森下意識地端起了飲料,現在這已成了一种習慣。他等待著來自胃部的刺激,當气穿過肺部時他屏住呼吸,然后他喘息著說:“沙蒙,那太好了。” “實際上這四天你還不能走出生活區,不過你同樣可以做些有用的事情。” 這四天隔离是為什么?我覺得我好像在被隔离檢疫。“ “可能是吧,問塔拉。這只是又一個儀式,每一個人都得通過,甚至來訪的塞拉西人。” 安森躊躇了一下說道:“沙蒙,我明顯地感覺到我在這里不受歡迎。” 沙蒙聳聳肩。“我不知道你怎么會那么想,安森。我一點也不在乎,如果公司說讓你來,你就來,我也沒辦法。嗅,我不否認,等你做完7 你的事,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會很高興的。你在這儿,打破了固有的平靜,你當時完全可以選擇個更好的時机。” “不只是那樣,沙蒙。我敢發誓那些勞工今天早晨盯著我看。” “那不奇怪,安森。這十年來,除了我之外,你是他們所見到的第一個外星人。” 安森想起了那种目光,又打了個寒顫。“那可不是普通的。 目光,沙蒙。“ “你是怎么知道的,安森?我以前就告訴過你,這些家伙的表情就像那儿的那張桌子。他們笑了嗎?那樣的話,你就得操心了。” 安森搖搖了。 “不管怎樣,你問塔拉吧,請原諒,我得走了。”沙蒙說:“明天早晨你得自己吃早餐了。我從塔拉那里得到豁免,一大早跟他們到礦上去——他們需要新的切割机底座。昨天下午發現的礦脈,會使公司至少在今后的兩年財源滾滾,也許我們應該給你的土著人權委員會帶點儿,哼,哼,用來給他們買几塊招牌。我可得走了。” “行,可是——” “問塔拉,他知道一切。”沙蒙匆匆走了。 安森瞪著旋轉門,想著沙蒙剛才說過的話。豁免? “我的安森老爺一定懂得塞拉西人的方式。”安森跳起來轉過身去,塔拉靜靜地出現在他身后。塞拉西人恭敬地鞠了一躬。“隔离是必要的,我的安森老爺,我們崇敬屠宰期,把地面讓生人玷污了是邪惡的。我敢肯定我的安森老爺愿意遵從塞拉西的方式。當然我的沙蒙老爺已享有了豁免權。”他把水罐遞給安森,安森自動接了起來。 “沙……我的沙蒙老爺說今早你會給我講講,塔拉。” 塔拉低下頭去,等安森坐定之后,他也小心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塞拉西人是簡單的人,我的安森老爺。在公司來之前,我們生活得非常平靜,我們有自己的儀式,但卻沒有什么發展方向。你會看到的,我們生來就是為一切服務的。” 安森點點頭,老塞拉西人整理了一下他的思緒。“我們的整個生命就存在于服務之中。我們為土地服務,我們為空气服務,我們為樹木服務,我們為生命本身服務。這就是塞拉西人的方式。”他閉上厂眼睛,采用了一种演說的語調。“最初第一位祭司生于被屠殺的神獸之血”。他說:從今以后,讓地上所有的牲畜受到崇敬,讓他們的血變成我們的人民。然后他殺了牲畜,人出生了,像牲畜一樣,遍布胜界。殺的牲畜越多,人就越多,這將一直延續到神獸复活。屠殺是神圣的。“ 塔拉停頓一下,睜開眼睛,用一种夢幻的目光注視著安森。“祭司之經典。”他抓住挂在自己頸項上的一個由彎曲的劍身构成的雕飾,以一种字斟句酌的語調說道:“用生命去喂養人,地上的牲畜變成了人。”他聳起雙肩,低下頭去。“我知道它是象征性的。但是我們的人民是一個簡單的民族。不像你們的。他們把這教義當作事實來接受。這就是塞拉西人的方式。” 听著塔拉宣講他的信念,安森惊得目瞪口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這最接近從他來了之后所領會的那种情感。 塔拉又聳了聳肩。“許多儀規左右著我們的生活,我的安森老爺。据說,人們過去不崇敬牲畜之血,不舉行任何儀式就殺了他們,甚至人在生气的時候還殺人,大祭司就把瘟疫降臨到人們身上。牲畜之复活就沒了——因為人變成了地上的牲畜,無人舉行獻祭儀式。”他直盯著安森。那目光有些令人費解。“我的沙蒙老爺告訴我,在你們地球上,人在憤怒之際還殺人,塞拉西可沒有那种情況了。” 安森坐著,為塔拉的口才所迷惑。 “我告訴你這些,我的安森老爺,是讓你明白接下去這几天的重要性。屠宰是我們最崇敬的儀式,它既是生命的結束也是生命的開始。外人出現在神圣的地方會拈污血,复活就不可能發生。在生活區之內,我們歡迎我的安森老爺。” “那在生活區之外呢?” 塔拉的臉上閃過一絲微笑。“在生活區之外,我的安森老爺就會深深地激怒我們。我想這是我的安森老爺所不愿做的。” “對,當然不會,塔拉。” “這就好,我很感激我的安森老爺能理解。我的安森老爺尊崇塞拉西人的精神生活。” “你提到了神圣的地方,塔拉,在哪儿呢?” 塔拉毫無表情地注視著他。“這世界,我的安森老爺。還能在哪儿?人的罪惡環繞在他睡覺的地方,所以生活區不是神圣的,但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是。有些地方只有高層塞拉西人才可以去,但那与你無關。” “你脖子上的垂飾,塔拉……” 塔拉又用手抓住它。“蘇潤嘎,我的安森老爺。” “我見你們一些人帶著它。” 塔拉從腰間抽出一把尺寸正常的劍。它只有刀片那么薄,閃爍著成千上万個這武器本身的浮雕縮圖。“每一個塞拉西人都有一把蘇潤嘎,儀式上用的短劍”,“我的安森老爺。”他把劍遞給安森,安森拿在手里仔細掂量著這把劍。它比看上去要重,上面的浮雕圖案是用塞拉西藍金鑲嵌的,劍柄也是用同樣的塞拉西藍金錢纏繞的。劍柄上的圓頭好似一簇短彎刀狀的東西突然迸發一樣,每一個只有刀片那么薄。安森戰栗了一下,把劍還給塔拉。他對刀劍一直有种恐懼感。“一把好劍,塔拉。” “這就足夠了,我的安森老爺。” “所有的都有這么好嗎?” “有一些還要好,我的安森老爺,有各种級別的。” “那么你那把算哪一等呢,塔拉?” 塔拉把創插回腰間,又平視著安森,“我的安森老爺,昨晚高興地用了晚餐。”他說:“塔拉也很高興,我的安森老爺要問到礦了。” “對,塔拉。”安森說著,惊奇地注意到這個塞拉西人轉移了話題和思緒。“告訴我。” “藍金在你們那儿有很高的价值,我的安森老爺。 安森又一次注意到這個塞拉西人用肯定的語气來表達問句,使人無法与他爭辯。他點點頭,看著那些塞拉西人仍在忙著把礦石堆到加工輸出基地上。 “我們能提供它也很高興。”塔拉繼續說道:“在塞拉西,它的价值也很高—一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公司不斷地需求它,它的机器使整個開采容易多了——我的沙蒙老爺知道如何更快地切割礦石,這在塞拉西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礦坑已經像神獸之穴一樣深了,這也是我們的人很高興的一個原因。” “屠宰期過后,我能看它——礦坑嗎?”安森問道:“畢竟找來這儿的目的是确信一下你們的人并沒有被欺騙,看他們工作將是非常寶貴的。” “啊,不行,安森老爺,礦是個神圣的地方。” “可是,沙……我的沙蒙老爺卻可以去。” “這一直是個爭論不休的問題,但我的沙蒙老爺知道如何提取藍金。宗……斜。”——宗教原則為了更遠大的目標也必須得傾斜。 塔拉望著那片林中空地。安森也隨著他的目光向那里望去。沙蒙礦上開采隊的一個年輕人匆匆地從叢林中走了出來。 其他塞拉西人閃到一旁,讓他過去。塔拉站起身,靜靜走到走廊上去迎那個年輕人。年輕人在塔拉的耳邊悄悄地、但卻急切地耳語了几句,向安森鞠了一躬,便又向叢林走去。沙蒙正大踏步地沿著林中小路走了出來。年輕人讓他過去,匆匆鞠了一躬,便走了。塔拉面無表情地望著沙蒙走近了,這時加工輸出基地的嗚嗚聲突然停止了。听到漸漸遠去的嗚嗚聲,沙蒙轉過身去,望著最后一個塞拉西人消失在林中小路上。他手撐走廊欄杆跳了進去,怒視著塔拉。 “塔拉,我從礦上被赶了出來!加工輸出隊怎么了?离午休還早著呢。” “底座安好了?”塔拉問道。 “是的,安好的。但是第一刀總是由我來切的,塔拉,你知道的,如果光的密度不正好的話,它會損坏礦石的品質。我有豁免權。” 塔拉鞠了一躬。“我的沙蒙老爺要原諒我,但豁免權不完全對,屠宰期到了。”他又向兩人鞠了一躬。“我的沙蒙老爺,安森老爺,好好地,和諧地,舒舒服服地待著直到我回來。對不起,我得走了。”他輕輕地拍了拍手走開了。一群塞拉西人端著飲料,從隔壁房間走了進來。 沙蒙气憤地哼了陣,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惱火地向端來的飲料揮揮手。“出事了,安森。”他生气地說道。“我需要進入那條新礦脈,去分析礦石和合金的成份。以前我從來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我一開始在坐標上編制程序,塔拉礦上的監工就客气地把我請出了基地。切割第一刀是關鍵,他們是知道的。一個動作錯了,就會毀了整個分子結构,它會連一頭早餐吃的豬內髒都不如。更有甚者,加工輸出隊停工了!” 他伸出手抓過一杯飲料。 “也許你發現了神獸之穴?”安森輕率地問道。 沙蒙瞪著他。“塔拉給你講那個老掉牙的故事了?對他們來說礦确實是個神圣的地方,金子确實有宗教方面的重要性,可我奇怪他們為什么這么和順地讓我們擁有它,而且他們把更大的熱情投入到開采中,而不是擁有中。他們自己留得更少,只是一些小玩意儿。至于神獸嘛,那只是神話。他們對它很著迷。” “我覺得它听上去不只是神話,沙蒙,它是他們深信不疑的信念,而且左右著他們。” “塔拉是那种深信不疑的人,安森。”沙蒙說道。“他舉杯一飲而盡。”你听到他說什么了嗎?舒舒服服地活著?“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嗎?不准進入。十年了,不准進入!被限制在生活區內了!屠宰以前從沒有像這樣。神獸之穴一定是新礦脈。”他轉向安森。“你應該看看它,安森。”他充滿激情地說著。“你知道那藍金的微光有多么漂亮?甚至不經提煉就煙煙發光!大力開采的話。就會給公司帶來大筆財源,安森。可是,”他痛苦地叫罵道,“……被限制在生活區了!被剝削的,下層的土著人怎么會這樣呢?那台加工輸出机除了臨時保養外十年來從未停過。” 安森隨著沙蒙的目光向那台加工輸出机望去。它閒置的噴嘴朝著天空。歌聲透過塞拉西叢林茂密的葉子模模糊糊飄過來。安森听起來似乎帶著一种微妙的,期待的調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它并沒有影響那些仆人,他們依然像往常一樣毫無表情地站在陰暗的角落里隨時听候主人們的任何吩咐。 “你難道沒感覺到什么嗎,沙蒙?”安森問道。 這位年長的人自己振奮起來。“感到?你指的是气氛?他們的情緒我們可理解不了,然而你卻可以知道他們為了屠宰會使自己瘋狂似地激動起來。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覺得煩惱不安,對嗎?這將持續四天。”他又加了一句。“我們從這儿可看不到多少。” “沙蒙!”安森指了一下,沙蒙正好及時抬起頭看到了。眼前,藍色的光芒正勾畫出叢林那一簇簇葉子的輪廓,很快就若隱若現地消失了。他吸了一口气,等待著那必定隨之而來的聲音。“好的,我早就知道。他們把切割机燒坏了!”他們站在那里,等待著那不可避免的金屬破裂的味陽聲,但是,那聲音并沒有傳過來。正在這時,塔拉出現在森林小路上。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話,他的臉色比平時顯得更加鎮靜自若。他很快地走到那塊空地中央,舉起了臂膀。塞拉西人墓地出現了,在他周圍站成一圈。 “開始了,”沙蒙咕噥道。“比往常早。上帝保佑,你不要太受惊了。安森。吃飯時的宰殺可比不上這個。” 塔拉放下臂膀。那些負責牲畜欄圈的塞拉西人開始拆除欄圈。牲畜惊慌地成群亂轉,然后便涌流到那片空地上去了。 那圈塞拉西人靜靜地等著他們涌上前來,然后,像一個人一樣,他們抽出了蘇潤嘎,一齊大喊一聲,狂暴地沖向了那群牲畜,又砍、又戳,又切,直到那片空地上布滿了熱气騰騰的血漿,內髒和蠕動的肉。塔拉站在中間,注視著殘殺的每一步,眼中放出凶光。 在安森看來,這屠殺持續了几個小時。他呆呆地站著,被眼前的一切嚇坏了,同時還被支配著他們的塞拉西主人的狂亂所迷惑。有一頭牲畜,比其他牲畜更快或者更聰明,尖叫著逃入了叢林。這仿佛是個信號,渾身是血的塞拉西人又把塔拉圍住了。塔拉又舉起了雙臂,同時把自己的蘇潤嘎也高高地舉了起來。劍身閃耀著光芒,光把飄動的塵埃的影子射到小屋內的陰暗處。塞拉西人都同樣舉起了滴血的劍,他的頭向后一仰,大喊一聲,整個空地便響起了一陣嚎叫聲。然后,一切都結束了。塔拉垂下了臂膀,別人都散去了,他獨自站在一片蠕動的尸体中。 安森背對著那片被屠殺的牲畜尸体,干嘔起來。沙蒙似乎也在發抖。“這幫舉止這么溫和的人性格中竟有极度殺气騰騰的特色。安森。這是一件好事,一切都是象征性的。” “去告訴那些牲畜去。” “他們總是要挨刀的。但這太過份了,安森,太過份了。” 他抓過一杯飲料,一揚脖子喝了。“這只是開始。” 安森也伸手去拿飲料,但托盤卻是空的。他咋喀一聲彈了彈手指,但仆人卻沒有出現。他們都已悄悄地消失了。一种噪音令他厭惡地想起一把大斧在砍一具尸体。他環視了一下,正是——仆人們正用屠夫用的切肉刀剔那些被屠宰了的動物軀体。塔拉已經走了。 那天屠宰之后,沙蒙异常地安靜,在生活區內來回徘徊。 安森几乎沒有注意到,他仍處于輕微的震惊之中。盡管仆人們早些時候已經回來,重新干起了他們平時干的活,可仍然有一种克制的興奮气氛。他倆都不想吃飯,可還是剛毅地忍受了晚餐時的宰割儀式。仆人們有种急切、匆匆的神態,兩人很高興及早解脫了。歌聲時時從祭司居住區隱隱約約地傳過來,有時還有叫聲和吹喇叭聲,這是屠宰之后的慶典。 沙蒙像平時一樣無精打采地給安森解釋道:“整個一年他們几乎不去祭司居住區,到屠宰期這四天,他們實際上住在那里,可你我是嚴禁入內的。它比礦還要神圣,令人好奇的是你從來見不到的祭司們,他們生活得像國王一樣,吃喝都是一流的,還有女人,不停地供給女人。我有一次向塔拉問起他們,我從他嘴里所能得到的一切只是‘他們是神選的,他們學習塞拉西經典知識’,你知道以他那种無表情的方式,我相信他的話。” “塔拉呢?”安森沉悶地問道。听到有人靜靜地說“我的安森老爺,沙蒙老爺”,他惊得掉過身來。 塔拉在門口站著。“你們欣賞了這一儀式,我的老爺們。 這很好。“他鞠了一躬,靜靜地走入房間。沙蒙跳了起來。 “塔拉!這一切胡鬧到底是怎么回事?下午那閃光到底是什么?你們把切割机弄坏了嗎?這一切還要持續多久?安森在這儿我明白,但我從來了就有豁免權,我出去有事。” “塔拉又鞠了一躬。”我的沙蒙老爺要耐心。神獸躁動了。“ 沙蒙哼了一聲。“听著,塔拉……”塔拉溫和地看著他,嘴角抽搐著。沙蒙吞吞吐吐,不得要領地不說了,坐了下來。 “我的安森老爺活著呢?”塔拉問道,可目光仍然注視著沙蒙。“我想屠宰是件令他震惊的事。神獸躁動在塞拉西是件榮譽的事,它不是對外星人的。今年是祭司任期的第十年,這……”他從袍子的褶層取出一小塊礦石,把它放在桌上“…… 是標志。“他又轉向沙蒙”塞拉西人謝謝我的沙蒙老爺。“ 像沙蒙說過的,礦石像顫動,光眨巴著眼上上下下照耀著形成礦石格狀的藍色石英紋理,看上去礦石就仿佛有脈搏在里邊跳動。沙蒙貪婪地看著,伸出手去,塔拉卻溫和地收回去了。“這藍金只有塞拉西人能碰,我的沙蒙老爺。我讓你看,完全是為了讓你明白,它是神獸之呼吸。”他又把它裝進了兜里。 “加工輸出隊,塔拉……”沙蒙惱怒地說。“……你們什么時候能開工呢?” 塔拉平視著沙蒙,朝著他和安森打了一個神爪的手勢。 ““好好活著,我的老爺們,讓仆人們好好地伺候你們。”門在他身后緩緩地轉住了。 安森開始感到心神不安了。“這是塔拉拒絕回答的第二個直接問題。”他說。“我問他的蘇潤隆算哪一等,他換了話題,現在問到加工輸出隊他也一樣。” 沙蒙皺著眉說:“這是屠宰期。別希望以后這几天能講得通任何事情。” 什么也講不通。表面上,生活像往常一樣繼續,仆人們伺候著,吃飯時的宰割儀式還在不可抗拒的進行著。天還是那么酷熱。塔拉仍然進進出出那片空地,沙蒙和安森站在走廊上時,他偶爾也來鞠個躬。惟一不見的是在加工輸出基地干活的那幫人,現在基地空無一人。然而安森和沙蒙卻能瞥見叢林深處礦坑那里許多干活的身影。現在胜過所有這一切的是從祭司居住區傳過來的歌聲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高了。 沙蒙坐在陽台上,手指從欄杆上往下摳漆皮。“安森,屠宰期過后,我就高興了。也許這會告誡公司在不需要的地方再不要去多管閒事了。” “嗯,”安森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說道:“誰在剝削誰呀?” 沙蒙机警地四處看了一下說:“你這是什么意思?” “這四天來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沙蒙,你還不明白嗎? 為了他們心中神秘的意圖,他一直在用你為他挖坑,金子只是打狗的肉包子,直到他們得到他們所要的。你覺得這結束了還會有金子嗎?“ 沙蒙不吱聲了,然后又搖了搖頭。“不,你錯了。我了解塔拉。狂熱,他可能是;兩面派,他不是。他知道藍金對公司對我意味著什么?他不愿意危害這一點的。” “我也希望我能像你一樣肯定。沙蒙。” “你忘了,安森,我已在這些人中生活了十年了。好,我的想法是簡單了點,可它卻來自這么多年來簡直可以說是神一般的人。這些人确實像他們表現的那樣直率。” “那么新礦脈呢?” “像塔拉所說的,那是塞拉西人的。還會有其他的礦脈。” “那么他們用它做什么呢?你想過沒有?” “我不知道!,安森。那是他們的事。你在塞拉西人祈禱的時候不要問他在于什么,那樣做是無禮的。” “那么如果你做了呢?后果會如何?” “沙蒙茫然地看了看說:“沒出現過這种情況,安森。你只是不去做……“ “否則培拉會剖開你的胃子?”安森說。 沙蒙嘲笑道:“我的上帝,不!這些家伙用刀子手腕上确實有點功夫,但是他們不——”他重复一遍,“不——不殺入。” “你确實知道嗎?” “我确定無疑地知道,安森。那不是他們的信條。我敢用生命打賭。” 安森低下頭。“我希望你不要。” 沙蒙又開始用手指摳陽台欄杆上的漆皮了。 安森寬厚地笑道:“不管怎么說,土著人權委員會應該滿意了,塔拉可以給他們上課。”一隊塞拉西女人從祭司居住區走出來,向空地對面她們自己的生活區走去。安森一直望到她們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區。“我越了解這個社會,就越不喜歡它,沙蒙。它太束縛人了,根本無益于健康。” “別根据你自己的標准來評判,安森。地球离這儿很遠,塞拉西人有好多任何人都會認為好极了的品質。謙卑是其中一條。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件我已想了很久的事:他們有一种近似心靈感應的能力。” “那是你覺得很難證實的斷言,沙蒙。” “我不需要證實什么。可連你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呢?” 安森想了想。“秩序。”他簡慢地答道。“他們的生活是一种非常有條理的生活,因此,你才得出你的斷言。秩序有它本身的羅輯性,秩序,預先考慮以及純粹明顯不過的職業化——那几乎相當于先知。” 沙蒙搖搖頭。“你從未玩過印沙卡拉,玩一玩,然后告訴我有沒有心靈感應。也許沒有達到有意識的高度,但,相信我,它确實存在。” “塔拉稱它為神之游戲。”安森說。“甚至他們的消遣也有一种有神論的因素。” “不明顯。你到底指的什么?” “我自己也不完全肯定。” “好好好,幫幫忙,你自己保留那秘密去吧!”沙蒙怒气沖沖地喊道:“我不想跟你吵了。塔拉沒問題,塞拉西人也沒問題。事實上,在你來之前一切都沒問題。” “你認為這与我有關嗎,沙蒙!” “如果無關的話,我倒覺得奇怪了。” 兩人沖動之后,都平靜了下來,他們的怒气在這使人衰弱的酷熱中逐漸減弱了。最后,沙蒙說道:“十年來就你自己,你已很難与別人分享空間了,安森。對不起。但關于塔拉,你錯了。” 安森聳聳肩。“無論如何,宇宙飛船一到,我就离開這里,我已得到了我所要的一切。以后你与塞拉西人可以愿多親近就多親近。讀了我的報告,土著人權委員會就不會再進行調查了。” “土著人權委員會可能不會了”。可再不往出加工輸出礦石的話,公司會的。“沙蒙生气地喊道:“塔拉越能早點把這個屠宰結束就越好。“ 安森從沙蒙身后指向祭司居住區。塞拉西人正排成中間留有一段距离的兩隊向外走,并用腳合著拍子唱起了有節奏的歌曲。慢慢地,又一隊穿紅袍,戴頭巾的人排成一隊走入唱歌的那兩隊人中間。 “祭司們!”沙蒙低聲喊道。 叢林邊緣突然一陣騷動,一個巨大的像水牛一樣的動物跑了出來,六個塞拉西人揮動著長矛驅赶著它。 它迷惑地站著,鼻子發出哼哼之聲,蹄子無助地刨著地面,它的退路已被驅赶它的人擋住了惟一的逃路就是向前。它突然步子沉重地向唱歌的塞拉西人和靜靜的祭司們跑去,又遲疑地停下來,然后開始更狂暴地刨地,准備硬起心腸進行最后的一搏。 領頭的祭司向前跨了一步,站住了,擋住了它的路,塞拉西人立刻安靜下來。好像為此舉激怒了,那牲畜像狂犬怒吼一聲,猛地沖向那站著的人。 當它距他還有几碼遠的時候,那祭司突然伸出手來作了個神抓的手勢。那牲畜一打滑,停了下來,喘息著。它站在那儿,腿向外張開,大舌頭從嘴角耷拉下來,流著口水。那祭司突然向前跨了一步,一只手抓著它的頷須把它的大腦袋抬了起來,扁平的鼻子直沖天空,另一只手從下向外閃過一條弧線,那牲畜的喉部就被切開了,血噴了出來,那牲畜就像個麻袋似的坍塌了。整個動作非常迅速流暢。 那位戴頭巾的祭司高高舉起蘇潤嘎,因胜利而得意洋洋地轉向他人。見到這信號,人群中又爆發出一片歌聲。那位祭司向叢林走去,人們跟在后邊。除了那些穿紅袍子的祭司之外,每個人經過時都用手蘸了點那牲畜的血。 沙蒙轉向安森。“這不同,這很特別,”他敬畏地說:“祭司們通常出居住區得先讓抬几步,他們畢生在那里學習塞拉西的經典知識。” 安森伸手去拿飲料,發現托盤又空了。他輕輕彈了彈手指,沒有反應。一個接一個塞拉西人慢慢地從所有的生活區中走出去,去追赶走入叢林的人們。 很快,這里就只剩他們倆人了。 這寂靜令人震惊。安森經過無數次起坐之后又一次坐下,可很快又站了起來,在屋里踱來踱去。“安森,如果你不安下心來的話,你會垮的。”沙蒙靜靜地坐在欄杆上給自己扇扇子。 “你無法告訴我你很安心,沙蒙。你可以騙你自己,但你騙不了我。這儿出了奇怪的事。” “這是屠宰期,安森。在屠宰期內事情總是非常奇怪。” “你自己也說過這次不同。” 沙蒙咕噥著說:“明天一切都會正常的,安森。我保證,讓他們完成了他們的体制所要求的這一點,就沒有問題了。你首先應該知道你不能對宗教采取強硬態度,而且無論如何,你也做不了什么。我們被限制在這儿了,記得嗎?” 安森看著他:“我看不到任何防衛,沙蒙。”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人人都上哪儿了?過去十年里,你一直讓塞拉西人暗中跟蹤你。突然,什么也沒了。 “這是——” “屠宰期,我知道。為此一切都停了下來。我對此有种不祥的預感,除非徹底搞清楚,否則我無法安心。凡事有預料則立。” “你說什么?”沙蒙把腳從欄杆上拿下來。 “你可以來,你也可以呆著。”安森說著,腿跨過欄杆,輕輕地跳到外邊的地上。可我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可無法再呆在這刀口上了。“ 他很快向小路上走去。“安森,你瘋了嗎?你在違背諾言。” 沙蒙在他身后喊道。 安森在加工輸出基地停下來,面朝小屋。“我們的朋友也宰割了它,沙蒙,這台机器再也無法開動了。” “媽的!”沙蒙罵道。然后,他不安地四下張望了一下,爬過欄杆,彎腰跑到了安森那里。操縱盤被打開了,細線圈像取出的腸子一樣垂在依然血跡斑斑的地上。 “現在你還相信一切都會恢复正常嗎?” 沙蒙無助地把電線纏在手指上。“我不明白。” “你最好動起來!你的槍放在哪儿了?” “槍?我要槍干什么?”沙蒙生气地扔下那一團纏在一起的電線。 “你的意思是說你沒有?”安森怀疑地問道。 “對!難道你在寺院里還要帶槍嗎?我們這儿就像座寺院,安森。” 安森悄悄罵了一句,又考慮了一下說:“那么,走吧。帶我到礦上去。” “什么?” “礦上,嗨!別爭了!” 沙蒙茫然地听任自己,向叢林走去。 在一塊露出地面的火成岩岩層上,有一個洞穴狀的鑿孔,這就是金礦。垂下的匍匐植物像彩飾一樣挂在入口處,那里長滿了攀緣草木。里邊很寬,而且露天。上面的樹在几乎不存在的微風中輕輕搖曳著。岩石已被整整齊齊地切割開了,麥面像玻璃一樣光滑。——沙蒙當然知道他的工作。在陡峭的斜坡底部,一縷藍光顯示出正在開采有礦脈。然而安森卻沒有時間去欣賞這風景,因為激光切割机正在金礦的底部放著呢。他順著坡處攀爬下去,玻璃股的岩石渣擦破他的腿。沙蒙緊緊跟在后面。 “安森,這是褻瀆神明的行為。”他喘息著說。 “住嘴,沙蒙。”安森使勁把切割机從底座上往下擰。“雷、電在哪里?上帝之手在哪里?你還信奉那謊言。” “我不信,可塔拉信。” “塔拉一直在任意擺布你,我的朋友。”安森一只胳膊抱著切割机,摸索到沙蒙的前邊。“我們能越早脫离他的控制,就能越早恢复我們的權力。你一直太軟弱了,沙蒙。” 沙蒙抓著他的肩膀,把他轉過來喊道:“你拿它到底干什么?你怕什么?”安森推開他的手,感情激烈地盯著他。“在這個緊要關頭,你,你嚇死我了。你僅僅能看到下一批金于。 拿著這切割机,幫我走出金礦。“他把切割机的柄們到沙蒙手里,自己拿著机器的圓筒。沙蒙猶豫了一下,就隨著安森爬上了陡峭的斜坡,然后便上了那條叢林小路。 在上面,兩人都躺倒了,大聲喘著粗气。切割机盡管很輕,他們還是覺得它很重。沙蒙低頭坐著,喘息著說:“我簡直不敢相信干這种事,安森。塔拉可能會原諒你,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安森向后靠在自己的手上,大口大口地吸著气。“他們會如何制裁我們呢?用手打我們的手腕?” “他們可以撤他們的勞力,那就會損害公司的利益。” “他們已經那么做了,沙蒙,也不知他們都到那儿去了,在他們回來之前,我們得返回小屋。快點!如果需要的話,我想把它安在最具破坏性的地方。” “安森,我不知道再會發生什么事。你瘋了!” “我可不這么想,沙蒙。好了,走吧!”安森掙扎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沿著漸漸上升的小路走著。沙蒙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邊。突然,安森停下來,彎著腰,并示意沙蒙也這么做。透過樹葉,他們瞥見一個穿紅袍的人正穩穩地沿著這條蜿蜒向上的路走來。 “好的!往后退!”安森罵道。兩個向后退著,突然又弓著腰跑了起來,以免讓那個走來的人在小路的轉彎處看到。鳥受到這突然的惊嚇,拍著翅膀從樹林頂端飛了過去,發出惊慌的,沙啞的叫聲。蜿蜒崎嶇的小路漸漸向上伸去。 “這條路通哪儿?”安森急切地問道。 “我想是山頂。我不知道,我從來沒到過這么遠的地方。 我經常去生活區的那邊,靠河的地方。“ “還有別的路嗎?” 沙蒙摔了一跤,又站了起來。“有一條通女人生活區。可我不知道它在哪儿。” “那么,它一定是在某個地方与這條路是連在一起的。小心點。”他把切割机柄從沙蒙手里拿過去,挾在臂下,掙扎著向上走去。后面那個穿紅袍的人爬了上來,似乎仍然沒有注意到前面的兩個逃亡者,卻逐漸縮短他們之間的距离。又向前走了一會儿,沙蒙的腿再也支持不住了,他倒在地上,絕望地呻吟著。 “我就碰運气了,安森。”他喘息著說。“你走吧,回小屋去吧。我什么也不會說的。他們有可能原諒我。” 安森猶豫了一下,可繼續向前的指望被前面突然響起的歌聲吞沒了。那里似乎有成百上干的人在歌唱。他罵了一句,跳入路旁大樹下的矮林叢中,并把沙蒙也拽了過去。他們慢慢地向更深的掩蔽處爬去,一直爬到一個路過的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安森掙扎著帶著切割机。“你能把這個裝備成武器嗎?”他低語道。 沙蒙演示給他,精疲力竭地說:“看在上帝的面上,看看你在干什么?” 沒有必要用它了。那個人与他們的位置持平了,而且繼續向前走去,根本沒往旁邊看。沙蒙歎了一口气,又把切割机的武器裝置拆了下來,裝到兜里。兩人都向后靠在斜坡上松了一口气。“安森,如果我能平安無恙地离開這里,我可要讓你吃苦了。你不可能再乘上公司的飛船了。” “我希望你有這個机會。現在,我所想的只是那只飛船,离開這個星球。如果你明智的話,你會跟我一同乘它离開的。” 他自己奮力站起來。“起來。如果我們走得太慢,天就會熱得使我們無法前進了。” 沙蒙已經掙扎著站了起來,靠在了一塊岩石壁上,這岩石壁就在他們剛剛爬上來的土石堆上。天空很晴朗,從那里可以看到石壁后不遠處一塊光禿禿的岩石。那個紅衣人過去之后,先前阻擋他們前進的歌聲停了下來,現在,又響起來了,而且距离更近了。 從那塊光禿禿的岩石表面不祥地反射出一縷跳動的藍光,那藍光開始震顫起來,与那歌聲交相呼應。沙蒙小心地把頭探過石壁,馬上惊奇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安森!看哪!” 安森靠到沙蒙旁邊,也把頭探了過去。那山脈竟然是圓形的,中間是一聲塊競技場似的圓形凹地。四周光禿禿的指狀岩,平板岩仿佛在祈求似的直通天空,鐵藍色的光在几千人的歌聲映襯下從下面依次照射著它們。光褪去之后,它們便又陷入那不知名的灰色調中。安森向下望去。一隊又一隊塞拉西人擁擠在圓形凹地的四周。不可能只有村里的人,他們一定來自方圓几十里。從對面的溪谷中又走進很多塞拉西人,又有兩隊塞拉西人護送著一隊穿紅斗篷,戴頭兜的祭司走了進去。沙蒙惊得透不過气來。當然這并不完全是因為在一個地方見到這么多塞拉西人。 沙蒙抓著他的胳膊,說:“安森,神獸!” 不可能是別的東西。在圓形凹地上,一個像牲畜頭一樣的雕像朝著天空,時而發出耀眼的藍光,時而又震顫成一种暗淡的藍金色,它帶有一個巨大的、細得不能再細的尖釘垂直地伸向天空,与從凹地四周的岩壁上懸伸出來的四個平台正好相接,這四個平台就好像一個羅盤上的四個基本方位。藍光是從雕像眯起來的眼中放出的,亮起來時,雕像具有一种令人吃惊的、惡毒的神態,暗淡下去時,它又變成一個看不見的、令人毛發豎立的死人面模。 頭轉回了地面,那雕像的其他部分就埋在那里。新鮮空气,濃烈的腐蝕味与几千個滿身汗漬的人所發出的惡臭交織一起,直沖沙蒙和安森靠著的岩壁。 在安森和沙蒙看著的時候,從圓形凹地底部的一個洞里鑽出一個人,由于距离遠,那人看上去很小,他還帶著件人工制品。藍光的強度立刻就增大了。光令人難以察覺地震顫著,一直增強到几乎听得見,簡直令人毛骨悚然。歌聲与光變化的頻率同步進行,最后,整個圓形凹地里響著,回蕩著這种聲音。 “我本應該知道這個。”沙蒙喘息著說:“他們不可能把這個秘密保守了十年。” “沙蒙,十年來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安森回答著,目光還盯著下面。“這是屠宰的真正地方。看那儿。”他指著他看了好一會儿的地方。 那雕像理的地方他先前以為是地,實際上,它是一片尸骨。 那些尸骨不是舖蓋著一層,而是厚厚的一堆,很難看清它到底有多厚。 原因很快就清楚了。就在他倆觀望的時候,那一隊隊穿紅衣的祭司們爬上了建在尖釘旁的木制腳手架上。現在他們一個挨著一個地走上了那景伸的平台。觀眾中響起了振聾發聵的歌聲,可歌聲突然停止了。 隨之而來的寂靜很使人揪心。猛然,響起了令人銷魂的吶喊聲,隨著喊聲一個平台上的第一位祭司張開雙臂和雙腿,把自己釘在那個刺向天空的閃閃發光的尖釘上。 那身体圍繞著中心螺旋形地旋轉,在狂喜的掙扎中尖叫著,那些等候著的祭司們隨著第一個,毫不猶豫地依次把自己釘在尖釘上,在落地時,每一個人都發出同樣的极樂的尖叫。 兩人恐怖地望著眼前的情景。沙蒙渾身發僵地轉向他的同伴,眼中閃著敬畏的目光:“安森,我知道這是什么了。那,” 他指著雕像說:“就是印沙卡拉,真正的印沙卡拉。在他們沒完沒了地玩著的游戲中,它就是中心立軸上刺的影像。神之游戲。我從沒有搞清楚它,它是綜合了計謀、占卜及傳說。要點似乎是圍繞印沙卡拉,祭壇,獻祭,然后神把生命以呼吸的方式注入它,把它帶入他們的王國。這該死的東西是一只船,安森。一只老式的宇宙飛船。” “這條新礦脈的藍金……” “給它能量了!神獸之呼吸!這就是塔拉如此狡猾的原因。” “我的沙蒙老爺說對了。” 這話使兩人的后脊梁一陣發冷。他倆慢慢轉過身來。站在身后的紅衣人伸手抓住衣服上的頭巾,慢慢把它翻下來。塔拉;他微笑著。 “我的老爺們要原諒我。你們全神貫注地褻瀆我們的儀式,沒有听到我來了。”塔拉惡毒地、憤怒地說出了這番話,這与他臉上慈祥的表情极為不符。 “可是為什么,塔拉?這一切是為什么?”沙蒙困惑地聳了聳肩。你們所有的祭司。所有那些知識——沒了。“ 塔拉依然面帶笑容。“沒有失去,我的沙蒙老爺。他們去盡他們的職責。祭司之經典中寫道:“他們會回來的,他們那些有學問的人,他們會用學問,會以呼吸的方式把生命注入神獸。神獸要站起來……“ 安森舉起切割机。“塔拉,退到后面去。” 塔拉悲哀地點點頭。“啊,它沒什么用處,我的安森老爺。 武器裝置在我的沙蒙老爺的口袋里。“他突然舉起手來在他倆面前打了個神爪的手勢,兩人感到他們的意志漸漸枯竭。切割机從安森手里掉下來,滑入草木中去了。 “來,我的沙蒙老爺和安森老爺。來。神獸餓了。” 他們走著,知道大勢已去。 他倆跌跌撞撞地順著斜坡朝叢林小路走去,安森碰到了沙蒙的目光,他眼中閃著明白了一切的可怕的光芒。他倆無助他彼此掃視著,這把他倆連到了一起,可太晚了。 登上小路頂端的山脊,印沙卡拉,帶著它上面那些可怕的重負,就完全映入眼帘。他們一出現,歌聲更響了。塔拉像牽著小羊羔似的帶著他們向腳手架走去。羊羔,要屠宰的,安森看到那一片釘上去的蠕動著的塞拉西人時想著。他不愿意接受這不可避免的結論。 神獸起來了……宇宙飛船很快按時到了。現在屠宰要真正開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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