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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二陳徐衛盧傳


  桓階字伯緒,長沙臨湘人也。仕郡功曹。太守孫堅舉階孝廉,除尚書郎。父喪還鄉里。會堅擊劉表戰死,階冒難詣表乞堅喪,表義而与之。后太祖与袁紹相拒于官渡,表舉州以應紹。階說其太守張羡,曰:“夫舉事而不本于義,未有不敗者也。故齊桓率諸侯以尊周,晉文逐叔帶以納王。今袁氏反此,而劉牧應之,取禍之道也。明府必欲立功明義,全福遠禍,不宜与之同也。”羡曰:“然則何向而可?”階曰:“曹公雖弱,仗義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討有罪,孰敢不服?今若舉四郡保三江以待其來,而為之內應,不亦可乎!”羡曰:“善。”乃舉長沙及旁三郡以拒表,遣使詣太祖。太祖大悅。會紹与太祖連戰,軍未得南。而表急攻羡,羡病死。城陷,階遂自匿。久之,劉表辟為從事祭酒,欲妻以妻妹蔡氏。階自陳已結婚,拒而不受,因辭疾告退。
  太祖定荊州,聞其為張羡謀也。异之,辟為丞相掾主簿,遷趙郡太守。魏國初建,為虎賁中郎將、恃中。時太子未定,而臨菑侯植有寵。階數陳文帝德优齒長,宜為儲副,公規密諫,前后懇至。又毛玠、徐奕以剛蹇少党,而為西曹掾丁儀所不善,儀屢言其短,賴階左右以自全保。其將順匡救,多此類也。遷尚書,典選舉。曹仁為關羽所圍,太祖遣徐晃救之,不解。太祖欲自南征,以問群下。群下皆謂:“王不亟行,今敗矣。”階獨曰:“大王以仁等為足以料事勢不也?”曰:“能。”“大王恐二人遺力邪?”曰:“不。”“然則何為自往?”曰:“吾恐虜眾多,而晃等勢不便耳。”階曰:“今仁等處重圍之中而守死無貳者,誠以大王遠為之勢也。夫居万死之地,必有死爭之心。內怀死爭,外有強救,大王案六軍以示余力,何憂于敗而欲自往?”大祖善其言,駐軍于摩陂。賊遂退。
  文帝踐阼,遷尚書令,封高鄉亭侯,加侍中。階疾病,帝自臨省,謂曰:“吾方托六尺之孤,寄天下之命于卿。勉之!”徙封安樂鄉侯,邑六百戶,又賜階三子爵關內侯。祐以嗣子不封,病卒,又追贈關內侯。后階疾篤,遣使者即拜太常,薨,帝為之流涕,謚曰貞侯。子嘉嗣。以階弟纂為散騎侍郎,賜爵關內侯。嘉尚升遷亭公主,會嘉平中,以樂安太守与吳戰于東關,軍敗,沒。謚曰壯侯。子翊嗣。
  陳群字長文,穎川許昌人也。祖父實,父紀,叔父湛,皆有盛名。群為儿時,實常奇异之,謂宗人父老曰:“此儿必興吾宗。”魯國孔融高才倔傲,年在紀、群之間,先与紀友,后与群交,更為紀拜,由是顯名。劉備臨豫州,辟群為別駕。時陶謙病死,徐州迎備,備欲往。群說備曰:“袁術尚強,今東,必与之爭。呂布若襲將軍之后,將軍雖得徐州,事必無成。”備遂東,与袁術戰。布果襲下邳,遣兵助術,大破備軍,備恨不用群言。舉茂才,除柘令,不行,隨紀避難徐州。屬呂布破,太祖辟群為司空西曹掾屬。時有荐樂安王模、下邳周逵者,太祖辟之。群封還教,以為模、逵穢德,終必敗,太祖不听。后模、逵皆坐奸宄誅,太祖以謝群。群荐廣陵陳矯、丹陽戴乾,太祖皆用之。后吳人叛,乾忠義死難,矯遂為名臣,世以群為知人。除蕭、贊、長平令,父卒去官。后以司徒掾舉高第,為治書侍御史,轉參丞相軍事。魏國既建,遷為御史中丞。
  時太祖議复肉刑。令曰:“安得通理君子達于古今者,使平斯事乎!昔陳鴻臚以為死刑有可加于仁恩者,正渭此也。御史中丞能申其父之論乎?”群對曰:“臣父紀以為漢除肉刑而增加笞,本興仁惻而死者更眾,所謂名輕而實重者也。名輕則易犯,實重則傷民。
  《書》曰:‘惟敬五刑,以成三德。’《易》著劓、刖、滅趾之法,所以輔政助教,懲惡息殺也。且殺人償死,合于古制;至于傷人,或殘毀其体而裁剪毛發,非其理也。若用古刑,使淫者下蚕室,盜者刖其足,則永無淫放穿窬之奸矣。夫三干之屬,雖未可悉复,若斯數者,時之所患,宜先施用。漢律所殺殊死之罪,仁所不及也,其余逮死者,可以刑殺。如此,則所刑之与所生足以相貿矣。今以笞死之法易不殺之刑,是重人支体而輕人軀命也。”時鐘繇与群議同,王朗及議者多以為未可行。大祖深善繇、群言,以軍事未罷,顧眾議,故且寢。
  群轉為侍中,領丞相東西曹掾。在朝無适無莫,雅仗名義,不以非道假人。文帝在東宮,深敬器焉,待以交友之禮,常歎曰:“自吾有回,門人日以親。“及即王位,封群昌武亭侯,徙為尚書。制九品官人之法,群所建也。及踐阼,遷尚書仆射,加侍中,徙尚書令,進爵穎鄉侯。帝征孫權,至廣陵,使群領中領軍。帝還,假節,都督水軍。還許昌,以群為鎮軍大將軍,領中護軍,錄尚書事。帝寢疾,群与曹真、司馬宣王等并受遺詔輔政。明帝即使,進封穎陰侯,增邑五百,并前千三百戶,与征東大將軍曹休、中軍大將軍曹真、撫軍大將軍司馬宣王并開府。頃之,為司空,故錄尚書事。
  是時,帝初蒞政,群上疏,曰:“《詩》稱‘儀刑文王,万邦作孚’;又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道自近始,而化洽于天下。自喪亂以來,干戈未戢,百姓不識王教之中,懼其陵遲已甚。陛下當盛魏之隆,荷二祖之業,天下想望至治,唯有以崇德布化,惠恤黎庶,則兆民幸甚。夫臣下雷同,是非相蔽,國之大患也。若不和睦則有仇党,有仇党則毀譽無端,毀譽無端則真偽失實,不可不深防備,有以絕其源流。”太和中,曹真表欲數道伐蜀,從斜谷入。群以為“太祖昔到陽平攻張魯,多收豆麥以益軍糧,魯未下而食猶乏。今既無所因,且斜谷阻險,難以進退,轉運必見鈔截,多留兵守要,則損戰士,不可不熟慮也”。帝從群議。真复表從于午道。群又陳其不便,并言軍事用度之計。詔以群議下真,真据之遂行。會霖雨積日,群又以為宜詔真還,帝從之。
  后皇女淑薨,追封謚平原懿公主。群上疏曰:“長短有命,存亡有分。故圣人制禮,或抑或致,以求厥中。防墓有不修之儉,贏、博有不歸之魂。夫大人動合天地,垂之無窮,又大德不逾閒,動為師表故也。八歲下殤,禮所不備。況未期月,而以成人禮送之,加為制服,舉朝素衣,朝夕哭臨。自古已來,未有此比。而乃复自往視陵,親臨祖載。愿陛下抑割無益有損之事,但悉听群臣送葬,乞車駕不行,此万國之至望也。聞車駕欲幸摩陂,實到許昌,二宮上下,皆悉懼東,舉朝大小,莫不惊怪。或言欲以避衰,或言欲于便處移殿舍,或不知何故。臣以為吉凶有命,禍福由人,移徙求安,則亦無益。若必當移避,繕治金墉城西宮,及孟津別宮,皆可權時分止。可無舉宮暴露野次,廢損盛節蚕農之要。又賊地聞之,以為大衰。加所煩費,不可計量。且(由)吉士賢人,當盛衰,處安危。秉道信命,非徙其家以宁,鄉邑從其風化,無恐懼之心。況乃帝王万國之主,靜則天下安,動則天下扰;行止動靜,豈可輕脫哉?”帝不听。
  青龍中,營治宮室,百姓失農時。群上疏,曰:“禹承唐、虞之盛,猶卑富室而惡衣服,況今喪亂之后,人民至少,比漢文、景之時,不過一大郡。加邊境有事,將士勞苦,若有水旱之患,國家之深憂也。且吳、蜀未滅,社稷不安。宜及其未動,講武勸農,有以待之。今舍此急而先宮室,臣懼百姓遂困,將何以應敵?昔劉備自成都至白水,多作傳舍,興費人役,太祖知其疲民也。今中國勞力,亦吳、蜀之所愿。此安危之机也,惟陛下慮之。”帝答曰:“王者宮室,亦宜并立。滅賊之后,但當罷守耳,豈可复興役邪?是故君之職,蕭何之大略也。”群又曰:“昔漢祖唯与項羽爭天下,羽已滅,宮室燒焚,是以蕭何建武庫、太倉,皆是要急,然猶非其壯麗。今二虜未平,誠不宜与古同也。夫人之所欲,莫不有辭,況乃天王,莫之敢違。前欲坏武庫,謂不可不坏也。后欲置之,謂不可不置也。若必作之,固非臣下辭言所屈。若少留神,卓然回意,亦非臣下之所及也。漢明帝欲起德陽殿,鐘离意諫,即用其言,后乃复作之。殿成,謂群臣曰:‘鐘离尚書在,不得成此殿也。’夫王者豈憚一臣,蓋為百姓也。今臣曾不能少凝圣听,不及意遠矣。”帝于是有所減省。
  初,太祖時,劉廙坐弟与魏諷謀反。當誅。群言之太祖,太祖曰:“廙,名臣也,吾亦欲赦之。”乃复位。廙深德群,群曰:“夫議刑為國,非為私也;且自明主之意,吾何知焉?”其弘博不伐,皆此類也。青龍四年薨,謚曰靖侯。子泰嗣。帝追思群功德,分群戶邑,封一子列侯。泰字玄伯。青龍中,除散騎侍郎。正始中,徙游擊將軍,為并州刺史,加振威將軍,使持節,護匈奴中郎將,怀柔夷民,甚有威惠。京邑貴人多寄寶貨,因泰市奴婢,泰皆挂之于壁,不發其封,及征為尚書,悉以還之。嘉平初,代郭淮為雍州刺史,加奮威將軍。蜀大將軍姜維率眾依麴山筑二城,使牙門將句安、李歆等守之,聚羌、胡質任等寇逼諸郡。征西將軍郭淮与泰謀所以御之。泰曰:“麴城雖固,去蜀險遠,當須運糧。羌夷患維勞役,必未肯附。今圍而取之,可不血刃而拔其城。雖其有救,山道阻險,非行兵之地也。”淮從泰計,使泰率討蜀護軍徐質、南安太守鄧艾等進兵圍之,斷其運道及城外流水。安等挑戰,不許,將士困窘,分糧聚雪以稽日月。維果來救,出自牛頭山,与泰相對。泰曰:“兵法貴在不戰而屈人。今絕牛頭,維無反道,則我之擒也。”敕諸軍各堅壘勿与戰,遣使白淮。欲自南渡白水,循水而東,使淮趣牛頭,截其還路,可并取維。不惟安等而已。淮善其策,進率諸軍軍洮水。維懼,遁走,安等孤縣,遂皆降。
  淮薨,泰代為征西將軍,假節都督雍、涼諸軍事。后年,雍州刺史王經白泰,云姜維、夏侯霸欲三道向祁山、石營、金城,求進兵為翅。使涼州軍至枹罕,討蜀護軍向祁山。泰量賊勢終不能三道,且兵勢惡分,涼州未宜越境,報經:“審其定問,知所趣向,須東西勢合乃進。”時維等將數万人至枹罕,趣狄道。泰救經進屯狄道,須軍到,乃規取之。泰進軍陳倉。會經所統諸軍于故關与賊戰不利,經輒渡洮。泰以經不堅据狄道。必有他變,并遣五營在前,泰串諸軍繼之。經已与維戰,大敗,以万余人還保狄道城,余皆奔散。維乘胜圍狄道,泰軍上邽,分兵守要,晨夜進前。鄧艾、胡奮、王祕亦到,即与艾,秘等分為三軍,進到隴西。艾等以為“王經精卒破衄于西,賊眾大盛,乘胜之兵既不可當,而將軍以烏合之卒,繼敗軍之后,將士失气,隴右傾蕩。古人有言:‘蝮蛇螫手,壯士解其腕。’《孫子》曰:‘兵有所不擊,地有所不宁。’蓋小有所失而大有所全故也。今隴右之害,過于腹蛇,狄道之地,非徒不守之謂。姜維之兵,是所辟之鋒。不如割險自保,觀釁待弊,然后進救,此計之得者也。”
  泰曰:“姜維提輕兵深入,正欲与我爭鋒原野,求一戰之利。王經當高壁深壘,挫其銳气。今乃与戰,使賊得計,走破王經,封之狄道。若維以戰克之威,進兵東向,据櫟陽積谷之實,放兵收降,招納羌、胡,東爭關、隴,傳檄四郡,此我之所惡也。而維以乘胜之兵,挫峻城之下,銳气之卒,屈力致命,攻守勢殊,客主不同。兵書云:‘修櫓,三月乃成,拒堙三月而后已’。誠非輕軍遠人,繼之詭謀倉率所辦,縣軍遠僑,糧谷不繼,是我速進破賊之時也,所謂疾雷不及掩耳,自然之勢也。洮水帶其表,維等在其內,今乘高据勢。臨其項領,不戰必走。寇不可縱,圍不可久,君等何言如此?”逐進軍度高城岭,潛行,夜至狄道東南高山上,多舉烽火,鳴鼓角。狄道城中將士見救者至,皆憤踊。維始謂官救兵當須眾集乃發,而卒聞已至,謂有奇變宿謀,上下震懼。自軍之發隴西也。以山道深險,賊必設伏。泰詭從南道。維果三日施伏,定軍潛行卒出其南,維乃緣山突至,泰与交戰,維退還。涼州軍從金城南至沃干阪。泰与經共密期,當共向其還路,維等聞之,遂遁,城中將士得出。經歎曰:“糧不至旬,向不應机,舉城屠裂,覆喪一州矣。”泰慰勞將士,前后遣還,更差軍守,并冶城壘,還屯上邽。
  初、泰聞經見圍,以州軍將士索皆一心,加得保城,非維所能卒傾。表上進軍晨夜速到還。眾議以“經奔北,城不足自固,維若斷涼州之道,兼四郡民夷,据關、隴之險,敢能沒經軍而屠隴右。宜須大兵四集,乃致攻討。”大將軍司馬文王曰:“昔諸葛亮常有此志,卒亦不能。事大謀遠,非維所任也。且城非倉卒所拔,而糧少為急,征西速救,得上策矣。”泰每以一方有事,輒以虛聲扰動天下。故希簡白上事,驛書不過六百里。司馬文王語荀覬曰:“玄伯沉勇能斷,荷方伯之重,救將陷之城,而不求益兵,又希簡上事,必能辦賊故也。都督大將,不當爾邪!”
  后征泰為尚書右仆射,典選舉,加倍中光祿大夫。吳大將孫峻出淮、泗。以泰為鎮軍將軍,假節都督淮北諸軍事,詔徐州監軍己下受泰節度。
  峻退,軍還,轉為左仆射。諸葛涎作亂壽春,司馬文王率六軍軍丘頭,泰總署行台。司馬景王、文王皆与泰親友,及沛國武陔亦与泰善。文王問陔曰:“玄伯何如其父司空也?”陔曰:“通雅博暢,能以天下聲教為己任者,不如也。明(統)[練]簡至,立功立事,過之。”泰前后以功增邑二千六百戶,賜子弟一人亭侯,二人關內侯。景元元年薨,追贈司空,謚曰穆侯。子恂嗣。恂薨,無嗣。弟溫紹封。咸熙中開建五等,以泰著勳前朝,改封溫為慎子。
  陳矯字季弼,廣陵東陽人也。避亂江東及東城,辭孫策、袁術之命,還本郡。太守陳登請為功曹,使矯詣許。謂曰:“許下論議,待吾不足;足下相為觀察,還以見誨。”矯還曰:“聞遠近之論,頗謂明府驕而自矜。”登曰:“夫閨門雍穆,有德有行,吾敬陳元方兄弟;淵清玉洁,有禮有法,吾敬華子魚;清修疾惡,有識有議,吾敬趙元達。博聞強記,奇逸卓犖,吾敬孔文舉。雄姿杰出,有王霸之略,吾敬劉玄德,所敬如此,何驕之有!余子瑣瑣,亦焉足錄哉?”登雅意如此,而深敬友矯。
  郡為孫權所圍于匡奇,登令矯求救于太祖。矯說太祖曰:“鄙郡雖小,形便之國也,若蒙救援,使為外藩,則吳人挫謀,徐方永安,武聲遠震,仁愛滂流,未從之國。望風景附,崇德養威,此王業也。”太祖奇矯,欲留之。矯辭曰:“本國倒懸,本奔走告急,縱無申胥之效,敢忘弘演之義乎?”太祖乃遣赴救。吳軍既退,登多設間伏,勒兵追奔,大破之。太祖辟矯為司空掾屬,除相令,征南長史。彭城、樂陵太守,魏郡西部都尉。曲周民父病,以牛禱,縣結正棄市。矯曰:“此孝子也。”表赦之。遷魏郡太守。時系囚千數,至有歷年。矯以為周有三典之制,漢約三章之法,今借輕重之理,而忽久系之患,可謂謬矣。悉自覽罪狀,一時論決。大軍東征,入為丞相長史。軍還,复為魏郡,轉西曹屬。從征漢中,還為尚書。行前未到鄴,太祖崩洛陽,郡臣拘常,以為太子即位,當須詔命。矯曰:“王薨于外,天下惶懼。太子宜割哀即位,以系遠近之望。且又愛子在側,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即具官備禮,一日皆辦。明旦,以王后令,策太子即位,大赦蕩然。
  文帝曰:“陳季弼臨大節,明略過人,信一時之俊杰也。”帝既踐阼,轉置吏部,封高陵亭侯,遷尚書令。明帝即位,進爵東鄉侯,邑六百戶。車駕嘗牢至尚書門,矯跪問帝曰:“陛下欲何之?”帝曰:“欲案行文書耳。”矯曰:“此自臣職分,非陛下所宜臨也。若臣不稱其職,則請就黜退。陛下宜還。”帝慚,回車而反。其亮直如此。加侍中光祿大夫,遷司徒。景初元年薨,謚曰貞侯。
  于本嗣,歷位郡守、九卿。所在操綱領,舉大体,能使群下自盡。有統御之才,不親小事,不讀法律。而得廷尉之稱优于司馬峻等。精練文理。遷鎮北將軍,假節都督河北諸軍事。薨,子粲嗣。本弟騫,咸熙中為車騎將軍。
  初,矯為郡功曹,使過泰山。泰山太守東郡薛悌异之,結為親友。戲謂矯曰:“以郡吏而交二千石,鄰國君屈從陪臣游,不亦可乎!”悌后為魏郡及尚書令,皆承代矯云。
  徐宣字寶堅,廣陵海西人也。避亂江東,又辭孫策之命,還本郡。与陳矯并為綱紀,二人齊名而私好不協,然懼見器于太守陳登,与登并心于太祖。海西、淮浦二縣民作亂,都尉衛彌、令梁習夜奔宣家,密送免之。太祖遣督軍扈質來討賊,以兵少不進。宣潛見責之,示以形勢,質乃進破賊。太祖辟為司空掾屬,除東緡、發干令,遷齊郡在守,入為門下督,從到壽春。會馬超作亂,大軍西征,太祖見官屬曰:“今當遠征,而此方未定,以為后憂,宣得清公大德以鎮統之。”乃以宣為左護軍,留統諸軍。還,為丞相東曹掾,出為魏郡太守。太祖崩洛陽,群臣入殿中發哀。或言可易諸城守,用譙、沛人。宣厲聲曰:“今者遠近一統,人怀效節,何必譙、沛,而沮宿衛者心。”文帝聞曰:“所謂社稷之臣也。”帝既踐阼,為御史中丞,賜爵關內侯,徙城門校尉,旬月遷司隸校尉,轉散騎常侍。從至廣陵,六軍乘舟,風浪暴起,帝船回倒,宣病在后,陵波面前,群寮莫先至者。帝壯之,遷尚書。
  明帝即位,封津陽亭侯,邑二百戶。中領軍桓范荐宣曰:“臣聞帝王用人,度世授才,爭奪之時,以策略為先,分定之后,以忠義為首。故晉文行舅犯之計而賞雍季之言,高祖用陳平之智而托后于周勃也。竊見尚書徐宣,体忠厚之行,秉直亮之性。清雅特立,不拘世俗。确然難動,有社稷之節。歷位州郡,所在稱職。今仆射缺,宣行掌后事。腹心任重,莫宜宣者。”帝遂以宣為左仆射,后加待中光祿大夫。車駕幸許昌,總統留事。帝還,主者奏呈文書。詔曰:“吾省与仆射何异?”竟不視。尚方令坐猥見考竟,宣上疏陳威刑大過,又諫作宮殿窮盡民力,帝皆手詔嘉納。宣曰:“七十有縣車之禮,今已六十八,可以去矣。”乃固辭疾遜位,帝終不許。青龍四年薨,遺令布衣疏巾,斂以時服。詔曰:“宣体履至實,直內方外,歷在三朝,公亮正色,有托孤寄命之節,可謂柱石臣也。常欲倚以台輔,未及登台輔,未及登之,惜乎大命不永!其追贈車騎將軍,葬如公禮。”謚曰貞侯。子欽嗣。
  衛臻宇公振,陳留襄邑人也。父茲,有大節,不應三公之辟。太祖之初至陳留。茲曰:“平天下者,必此人也。”太祖亦异之,數詣茲議大事。從討董卓,戰于熒陽而卒。太祖每涉郡境,輒遣使祠焉。夏侯惇為陳留太守,舉臻計交,命婦出宴,臻以為‘末世之俗,非禮之正。’惇怒,執臻。既而赦之。后為漢黃門侍郎。東郡朱越謀反,引臻。太祖令曰:“孤与卿君同共舉事,加欽令問。始聞越言,固自不信。及得荀令君書,具亮忠誠。”
  會奉詔命,聘貴人于魏,因表留臻參丞相軍事。追錄臻父舊勳,賜爵關內侯,轉為戶曹掾。文帝即王位,為散騎常侍。及踐阼,封安國亭侯。時郡臣并頌魏德,多抑損前朝。臻獨明禪授之義,稱揚漢美。帝數目臻曰:“天下之珍,當与山陽共之。”遷尚書,轉侍中、吏部尚書。帝幸廣陵,行中領軍,從。征東大將軍曾休表得降賊辭,“孫權已在濡須口”。臻曰:“權恃長江,未敢抗衡,此必畏怖偽辭耳。”考核降者,果守將詐所作也。
  明帝即位,進封康鄉侯,后轉為右仆射,典選舉如前,加侍中。中護軍蔣濟遺臻書曰:“漢祖遇亡虜為上將,周武拔漁父為太師。布衣廝養,可登王公,何必守文,試而后用?”臻答曰:“古人遺智慧而任度量,須考績而加黜陟。今子同牧野于成、康,喻斷蛇于文、景,好不經之舉,開拔奇之津,將使天下馳騁而起矣。”諸葛亮寇天水,臻奏:“宜遣奇兵入散關,絕其糧道。”乃以臻為征蜀將軍,假節督諸軍事,到長安,亮退。還,复職,加光祿大夫。是時,帝方隆意于殿舍,臻數切深。及殿中監擅收蘭台令史;臻奏案之。詔曰:“殿舍不成,吾所留心,卿推之何?”臻上疏曰:“古制侵官之法,非惡其勤事也,誠以所益者小,所墮者大也。臣每察校事,類皆如此,懼群司將遂越職,以至陵遲矣。”亮又出斜谷。征南上:“朱然等軍已過荊城。”臻曰:“然,吳之驍將,必下從權,且為勢以綴征南耳。”權果召然入居巢,進攻合肥。帝欲自東征,臻曰:“權外示應亮,內實觀望。且合肥城固,不足為慮。車駕可無親征,以省六軍之費。”帝到尋陽而權竟退。幽州刺史毋丘儉上疏曰:“陛下即位已來,未有可書,吳、蜀恃險,示可卒平,聊可以此方無用之士克定遼東。”臻曰:“儉所陳皆戰國細術,非王者之事也。吳頻歲稱兵,寇亂邊境,而猶案甲養士,未果尋致討者,誠以百姓疲勞故也。且淵生長海表,相承三世,外撫戎夷,內修戰射,而儉欲以偏軍長驅,朝至夕卷,知其妄矣。”儉行,軍遂不利。
  臻遷為司空,徙司徒。正始中,進爵長垣侯,邑千戶,封一子列侯。
  初,太祖久不立太子,而方奇貴臨菑侯。丁儀等為之羽冀,勸臻自結,臻以大義拒之,及文帝即位,東海王霖有寵,帝問臻:“平原侯何如?”臻稱明德美麗終不言。曹爽輔政,使夏侯玄宣指,欲引臻入守尚書令,及為弟求婚,皆不許。固乞遜位。詔曰:“昔干木倡息,義壓強秦留侯頤神,不忘楚事。讜言嘉謀,望不吝焉。”賜宅一區,位特進,秩如三司。薨,追贈太尉I謚曰敬侯。子烈嗣,咸熙中為光祿勳。
  盧毓字子家,涿郡涿人也。父植,有名于世。毓十歲而孤,遇本州亂,二兄死難。當袁紹、公孫瓚交兵,幽、冀饑荒,養寡嫂孤兄子,以學行見稱。文帝為五官將,召毓署門下賊曹。崔琰棄舉為冀州主簿。時天下草創,多逋逃,故重士亡法,罪及妻子。亡士妻白等,始适夫家數日,未与夫相見,大理奏棄市。毓駁之曰:“夫女子之情,以接見而恩生,成婦而義重。故《詩》云‘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我心則夷。’又《禮》‘未廟見之婦而死,歸葬女氏之党,以未成婦也’。今白等生有未見之悲,死有非婦之痛,而吏議欲肆之大辟,則若同牢合巹之后,罪何所加?且《記》曰:‘附從輕’,言附人之罪,以輕者為比也。又《書》云‘与其殺不辜,宁失不經’,恐過重也。苟以白等皆受禮聘,已入門庭,刑之為可,殺之為重。”
  太祖曰:“毓執之是也。又引經典有意,使孤歎息。”由是為丞相法曹議令史,轉西曹儀令吏。
  魏國既建,為吏部郎。文帝踐阼,徙黃門侍郎,出為濟陰相,梁、譙二郡太守。帝以譙舊鄉,故大徙民充之,以為屯田。而譙土地(土堯)瘠,百姓窮困,毓愍之,上表徙民于梁國就沃衍,失帝意。雖听毓所表,必猶恨之,遂左遷毓,使將徙民為睢陽典農校尉。毓心在利民,躬自臨視,擇居美田,百姓賴之。遷安平、廣平太守,所在有惠化。
  青龍二年,入為侍中。先是,散騎常侍劉劭受詔定律,未就。毓上論古今科律之意,以為法宜一正,不宜有兩端,使奸吏得容情。及侍中高堂隆數以宮室事切諫,帝不悅,毓進曰:“臣聞君明則臣直,古之圣王恐不聞其過,故有敢諫之鼓。近臣盡規,此乃臣等所以不及隆。隆諸生,名為狂直,陛下宜容之。”在職三年,多所駁爭。詔曰:“官人秩才,圣帝所難,必須良佐,近可替否。侍中毓稟性貞固,心平体正,可謂明試有功,不懈于位者也。其以毓為吏部尚書。”使毓自選代,曰:“得如卿者乃可。”毓舉常侍鄭沖,帝曰:“文和,吾自知之,更舉吾所未聞者。”乃舉阮武、孫邕,帝于是用邕。
  前此諸葛誕、鄧颺等馳名譽,有四窗八達之誚,帝疾之。時舉中書郎。詔曰:“得其人与否,在盧生耳。選舉莫取有名,名如畫地作餅,不可啖也。”毓對曰:“名不足以致异人,而可以得常士。常士畏教慕善,然后有名,非所當疾也。愚臣既不足以識异人,又主者正以循名案常為職,但當有以驗其后。
  故古者敷奏以言,明試以功。今考績之法廢,而以毀譽相進退,故真偽渾雜,虛實相蒙。”帝納其言,即詔作考課法。會司徒缺,毓舉處士管宁,帝不能用。更問其次,毓對曰:“敦篤至行,則太中大夫韓暨;亮直清方,則司隸校尉崔林;貞固純粹,則太常常林。”帝乃用暨。毓于人及選舉,先舉性行,而后言才。黃門李丰嘗以問毓,毓曰:“才所以為善也,故大才成大善,小才成小善。今稱之有才而不能為善,是才不中器也。”丰等服其言。
  齊王即位,賜爵關內侯。時曹爽秉權,將樹其党,徙毓仆射,以侍中何晏代毓。頃之,出毓為廷尉,司隸畢軌又枉奏免官。眾論多訟之,乃以毓為光祿勳。爽等見收,太傅司馬宣王使毓行司隸校尉,治其獄。复為吏部尚書,加奉車都尉,封高樂亭侯,轉為仆射,故典選舉,加光祿大夫。高貴鄉公即位,進封大梁鄉侯。封一子高亭侯,毋丘儉作亂,大將軍司馬景王出征,毓綱紀后事,加侍中。正元三年,疾病,遜位。遷為司空,固推驃騎將軍王昶、光祿大夫王觀、司隸校尉王祥。詔使使者即授印綬,近爵封容城侯,邑二千三百戶。甘露三年薨,謚曰成侯。孫藩嗣。毓子欽、珽,咸熙中欽為尚書,珽泰山太守。
  評曰:桓階識睹成敗,才周當世。陳群動仗名義,有清流雅望。泰弘濟簡至,允克堂构矣。魏世事統台閣,重內輕外,故八座尚書。即古六卿之任也。陳、徐、衛、盧,久居斯位,矯、宣剛斷骨鯁,臻、毓規鑒清理,咸不忝厥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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