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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六 景穆十二王下



  任城王云,和平五年封。少聰慧,年五歲,景穆崩,號哭不絕聲。太武抱之泣曰:“汝何知而有成人意也!”獻文時,拜都督中外諸軍事、中都大官,听訟,甚收時譽。及獻文欲禪位于京兆王子推,王公卿士莫敢先言。云進曰:“父子相傳久矣,皇魏未之有革。”太尉源賀又進以為不可,愿思任城之言。東陽公元丕等進曰:“皇太子雖圣德夙彰,然實沖幼。陛下欲隆獨善,其若宗廟何?”帝曰:“儲宮正統,群公相之,有何不可?”于是傳位孝文。

  后蠕蠕犯塞,云為中軍大都督,從獻文討之。過大磧,云曰:“夷狄之馬初不見武頭盾,若令此盾在前,破之必矣。”帝從之,命敕勒首領,執手勞遣之。于是相率而歌,方駕而前。大破之,獲其凶首。后仇池氐反,又命云討平之。除開府、徐州刺史。云以太妃蓋氏薨,表求解任。獻文不許。云悲號動疾,乃許之。性善撫接,深得徐方之心,為百姓所追戀,送遺錢貨,一無所受。

  再遷冀州刺史,甚得下情。于是合州請戶輸絹五尺、粟五升,以報云恩。孝文嘉之,詔宣告天下,使知勸勵。遷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云廉謹自修,留心庶獄,挫抑豪強,劫盜止息,州人頌之者千余人。太和五年,薨于州,遺令薄葬,勿受贈襚,諸子奉遵其旨。謚曰康,陪葬云中之金陵。

  長子澄,字道鏡,少好學,美鬢發,善舉止,言辭清辯,響若縣鐘。康王薨,居喪以孝聞。襲封,加征北大將軍。以氏羌反叛,除征南大將軍、梁州刺史。文明太后引見誡厲之,顧謂中書令李沖曰:“此兒風神吐發,當為宗室領袖,是行當不辱命,我不妄也。”澄至州,誘導怀附,西南款順。加侍中,賜衣一襲,乘黃馬一匹,以旌其能。轉開府、徐州刺史,甚著聲績。朝京師,引見于皇信堂。孝文詔澄曰:“昔鄭子產鑄刑書而晉叔向非之。此二人皆賢士,得失竟誰?”對曰:“鄭國寡弱,攝于強鄰,人情去就,非刑莫制,故鑄刑書以示威。雖乖古式,合今權道。”帝方革變,深善其對,笑曰:“任城當欲為魏子產也。朕方創改朝制,當与任城共万世之功。”后征為中書令,改授尚書令。齊庾蓽來朝,見澄音韻遒雅,風儀秀逸,謂主客郎張彝曰:“往魏任城以武著稱,今魏任城乃以文見美也。”

  時詔延四廟之子,下逮玄孫之胄,申宗宴于皇信堂。不以爵秩為列,悉序昭穆為次,用家人之禮。帝曰:“行禮已畢、欲令宗室各言其志,可率賦詩。”特命澄為七言連韻,与孝文往复賭賽,遂至极歡,際夜乃罷。

  后帝外示南討,意在謀遷,齊于明堂左個。詔太常卿王諶,親令龜卜易筮南伐之事,其兆遇《革》。澄進曰:“《易》言革者更也,將欲革君臣之命,湯、武得之為吉。陛下帝有天下,今日卜征,不得云革命,未可全為吉也。”帝厲聲曰:“此象云大人武變,何言不吉也!”車駕還宮,便召澄,未及升階,遙謂曰:“向者之《革》,今更欲論之。明堂之忿,懼眾人競言,沮我大計,故厲色怖文武耳。”乃獨謂澄曰:“國家興自北土,徙居平城,雖富有四海,文軌未一。此間用武之地,非可興文。崤函帝宅,河洛王里,因茲大舉,光宅中原,任城意以為何如?”澄深贊成其事。帝曰:“任城便是我之子房。”加撫軍大將軍、太子少保,又兼尚書左仆射。及車駕幸洛陽,定遷都之策,詔澄馳驛向北,問彼百司,論擇可否。曰:“近論《革》,今真所謂革也。”澄既至代都,眾聞遷詔,莫不惊駭。澄援引今古,徐以曉之,眾乃開伏。遂南馳還報,會車駕于滑台。帝大悅曰:“若非任城,朕事業不得就也。”從幸鄴宮。除吏部尚書。

  及車駕自代北巡,留澄銓簡舊臣。初,魏自公侯以下,動有万數,冗散無事。澄品為三等,量其优劣,盡其能否之用,咸無怨者。駕還洛京,复兼右仆射。

  帝至北芒,遂幸洪池,命澄侍升龍舟。帝曰:“朕昨夜夢一老公,拜立路左,云晉侍中嵇紹,故此奉迎,神爽卑懼,似有求焉。”澄曰:“陛下經殷墟而吊比干,至洛陽而遺嵇紹,當是希恩而感夢。”帝曰:“朕既有此夢,或如任城所言。”于是求其兆域,遣使吊祭焉。

  齊明帝既廢弒自立,其雍州刺史曹武請以襄陽內附。車駕將自赴之,引澄及咸陽王禧、彭城王勰、司徒馮誕、司空穆亮、鎮南李沖等議之。禧等或云宜行,或言宜止。帝曰:“眾人意見不等,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与鎮南為應留之議,朕當為宜行之論。諸公坐听,長者從之。”于是帝往复數交,駕遂南征,不從澄及李沖等言。后從征至縣瓠,以疾篤還京。

  車駕還洛,引見王公侍臣于清徽堂。帝曰:“此堂成來,未与王公行宴樂之禮。今与諸賢,欲無高而不升,無小而不入。”因之流化渠。帝曰:“此曲水者,取乾道曲成,万物無滯。”次之洗煩池。帝曰:“此池亦有嘉魚。”澄曰:“所謂‘魚在在藻,有頒其首。’”帝曰:“且取‘王在靈沼,于牣魚躍。’”次之觀德殿。帝曰:“射以觀德,故遂命之。”次之凝閒堂。帝曰:“此堂取夫子閒居之義。不可縱奢以忘儉,自安以忘危,故此堂后作茅茨堂。”謂李沖曰:“此東曰步元廡,西曰游凱廡。此坐雖無唐堯之君,卿等當無愧于元、凱。”沖對曰:“臣既遭唐堯之君,敢辭元、凱之譽?”帝曰:“光景垂落,朕同宗有載考之義,卿等將出,何得默爾德音。”即命黃門侍郎崔光、郭祚、通直郎刑巒、崔休等賦詩言志。燭至,公卿辭退,李沖再拜上于万歲壽。帝曰:“卿等以燭至致辭,复獻于万壽,朕報卿以《南山》之詩。”乃曰:“燭至辭退,庶姓之禮;在夜載考,宗族之義。卿等且還,朕与諸王宗室欲成此夜飲。”后坐公事免官。尋兼吏部尚書。

  恆州刺史穆泰在州謀反,授澄節,銅武、竹使符,御仗左右,仍行恆州事。行達雁門,遣書侍御史李煥先赴。至即禽泰,窮其党与,罪人皆得。鉅鹿公陸睿、安樂侯元隆等百余人并獄禁。具狀表聞。帝覽表,乃大悅曰:“我任城可謂社稷臣,正复皋陶斷獄,豈能過之?”顧咸陽王等曰:“汝等脫當其處,不能辦此也。”車駕尋幸平城。勞澄,引見逆徒,無一人稱枉。時人莫不歎之。帝謂左右曰:“必也無訟,今日見之。”以澄正尚書。

  車駕南伐,留澄居守,复兼右仆射。澄表請以國秩一歲租帛,助供軍資,詔受其半。帝复幸鄴。見公卿曰:“朕昨入城,見車上婦人冠帽而著小襦襖者,尚書何為不察?”澄曰:“著者猶少。”帝曰:“任城欲令全著乎?一言可以喪邦,其斯之謂。可命史官書之。”又曰:“王者不降佐于蒼昊,拔才而用之。朕失于舉人,任一群婦女輩,當更銓簡耳。任城在省,為舉天下綱維,為當署事而已?”澄曰:“臣實署事而已。”帝曰:“如此,便一令史足矣,何待任城?”尋除尚書左仆射,從駕南伐。孝文崩,受顧命。

  宣武初,有降人嚴叔懋告尚書令王肅遣孔思達潛通齊國,為叛逆。澄信之,乃表肅將叛,輒下禁止。咸陽、北海二王奏澄擅禁宰輔,免官還第。尋除開府、揚州刺史。下車封孫叔敖之墓,毀蔣子文之廟;上表請修复皇宗之學,開四門之教。詔從之。

  先是,朝議有南伐之計,以蕭寶夤為東揚州刺史,据東城;陳伯之為江州刺史,戍陽石。以澄總督二鎮,授之節度。澄于是遣統軍傅豎眼、王神念等進次大峴、東關、九山、淮陵,皆分部諸將,倍道据之。澄總勒大眾,絡繹相接,所在克捷,詔書褒美。既而遇雨,淮水暴長,澄引歸壽春。還既狼狽,失兵四千余人。澄頻表解州,帝不許。有司奏奪其開府,又降三階。

  轉鎮北大將軍、定州刺史。初,百姓每有橫調,恆煩苦之。前后牧守未能蠲除,澄多所省減。又明黜陟賞罰之法,表減公園之地以給無業貧人,布絹不任衣者禁不听造,百姓欣賴焉。母孟太妃薨,居喪過毀,當世稱之。服闋,除太子太保。

  時高肇當朝,猜忌賢戚。澄為肇間构,常恐不全,乃終日昏飲,以示荒敗。所作詭越,時謂為狂。宣武夜崩,時事倉卒,高肇擁兵于外。明帝沖幼,朝野不安。澄雖疏斥,而朝望所屬。領軍于忠、侍中崔光等奏澄為尚書令,于是眾心欣服。尋遷司空,加侍中,俄詔領尚書令。

  登表上《皇誥宗制》并《訓詁》各一卷,欲太后覽之,思勸誡之益。又奏利國濟人所宜振舉者十條:一曰律度量衡,公私不同,所宜一之;二曰宜興學校,以明黜陟之法;三曰宜興滅繼絕,各舉所知;四曰五調之外,一不煩人,任人之力,不過三日;五曰臨人之官,皆須黜陟,以旌賞罰;六曰逃亡代輸,去來年久者,若非伎作,任听即住;七曰邊兵逃走,或實陷沒,皆須精檢,三長及近親,若實隱之,征其代輸,不隱勿論;八曰工商世業之戶,复征租調,無以堪濟,今請免之,使專其業;九曰三長禁奸,不得隔越相領,戶不滿者,隨近并合;十曰羽林武賁,邊方有事,暫可赴戰,常戍宜遣番兵代之。靈太后下其奏,百僚議之,事有同否。

  時四中郎將兵數寡弱,不足以襟帶京師。澄奏宜以東中帶滎陽郡,南中帶魯陽郡,西中帶恆農郡,北中帶河內郡,選二品、三品親賢兼稱者居之。省非急之作,配以強兵。如此則深根固本,強干弱枝之義也。靈太后將從之,從議者不同,乃止。尋以疾患,表求解任,不許。

  澄以北邊鎮將選舉彌輕,恐賊虜窺邊,山陵危迫,奏求重鎮將之選,修警備之嚴,詔不從。后賊虜入寇,至于舊都,鎮將多非其人;所在叛亂,犯逼山陵,如澄所慮。

  澄奏:“都城府寺猶未周悉,今軍旅初宁,無宜發眾,請取諸職人及司州郡縣犯十杖以上、百鞭以下收贖之物,絹一匹輸磚二百,以漸修造。”詔從之。太傅、清河王懌表駁其事,遂寢不行。

  澄又奏:“司州牧、高陽王臣雍拷殺奉朝請韓元昭、前門下錄事姚敬賢,雖因公事,理實未盡。何者?若昭等狀彰,死罪以定,應刑于都市,与眾棄之。如其疑似不分,情理未究,不宜以三清九流之官,杖下便死,輕絕人命,傷理敗法。往年在州,于大市鞭殺五人,及檢賊狀,全無寸尺。今复酷害,一至于此。朝野云云,咸怀惊愕。若生殺在下,虐專于臣,人君之權,安所复用?請以見事付廷尉推究,驗其為劫之狀,察其拷殺之理。”詔從之。澄當官無所回避。又奏墾田授受之制八條,甚有綱貫。西哉

  厭噠、波斯諸國,各因公使,并遺澄駿馬一匹。澄請付太仆,以充國閒。詔曰:“王廉貞之德,有過楚相,可敕付廄,以成君子大哉之美。”

  御史中尉、東平王匡奏請取景明元年以來內外考簿、吏部除書、中兵勳案并諸殿最,欲以案校竊階盜官之人。靈太后許之。澄表以為“御史之体,風聞是司。至于昌勳妄階,皆有處別。若一處有風謠,即應攝其一簿,研檢虛實。若差殊不同,偽情自露,然后繩以典刑,人誰不服?豈有移一省之事,窮革世之尤,如此求過,誰堪其罪?斯實圣朝所宜重慎也。”靈太后納之,乃止。后遷司徒公,侍中、尚書令如故。

  神龜元年,詔加女侍中貂蟬,同外侍中之飾。澄上表諫曰:“高祖、世宗皆有女侍中官,未見綴金蟬于象珥,极鼲貂于鬢發。江南偽晉穆何后有女尚書而加貂榼,此乃衰亂之世,妖妄之服。且婦人而服男子之服,至陰而陽,故自穆、哀以降,國統二絕。因是劉裕所以篡逆。禮容舉措,風化之本,請依常儀,追還前詔。”帝從之。

  時太后銳于興繕,在京師則起永宁、太上公等佛寺,工費不少,外州各造五級佛圖。又數為一切齋會,施物動至万計。百姓疲于土木之功,金銀之价為之踊上。削奪百官祿力,費損庫藏。兼曲賚左右,日有數千。澄上表极言得失。雖卒不從,常优答禮之。政無大小,皆引參預。澄亦盡心匡輔,事有不便于人者,必于諫諍,殷勤不已,內外咸敬憚之。

  二年,薨,贈假黃鉞、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太尉公,加以殊禮,備九錫,依晉大司馬齊王攸故事,謚曰文宣王。澄之葬也,凶飾甚盛。靈太后親送郊外,停輿悲哭,哀慟左右。百官會赴千余人,莫不欷歔,當時以為哀榮之极。第四子彝襲。

  彝字子倫,繼室馮氏所生,頗有父風。拜通直散騎常侍。及元叉專權而彝恥于托附,故不得顯職。庄帝初,河陰遇害。贈儀同三司、青州刺史,謚曰文。

  彝庶長兄順,字子和。年九歲,師事樂安陳丰,初書王羲之《小學篇》數千言,晝夜誦之,旬有五日,一皆通徹。丰奇之。白澄曰:“丰十五從師,迄于白首,耳目所經,未見此比,江夏黃童不得無雙也。”澄笑曰:“藍田生玉,何容不爾。”十六通《杜氏春秋》,下帷讀書,篤志愛古。性謇愕,淡于榮利,好飲酒,解鼓琴。每長吟永歎,托詠虛室。宣武時,上《魏道頌》,文多不載。起家為給事中。時高肇權重,天下人士望塵拜伏。順曾怀刺詣肇門,門者以其年少,答云:“在坐大有貴客”。不肯為通。順叱之曰:“任城王兒可是賤也?”及見,直往登床,捧手抗禮,王公先達莫不怪懾;而順辭吐傲然,若無所睹。肇謂眾賓曰:“此兒豪气尚爾,況其父乎!”及去,肇加敬送之。澄聞之大怒,杖之數十。后拜太常少卿,以父憂去職,哭泣歐血,身自負土。時年二十五,便有白發,免喪抽去,不复更生,世人以為孝思所致。

  尋除給事黃門侍郎。時領軍元叉威勢尤盛,凡有遷授,莫不造門謝謁。順拜表而已,曾不詣叉。叉謂順曰:“卿何得聊不見我?”順正色曰:“天子富于春秋,委政宗輔,叔父宜以至公為心,舉士報國。如何賣恩,責人私謝,豈所望也!”至于朝論得失,順常鯁言正議,曾不阿旨。由此見憚,出除恆州刺史。順謂叉曰:“北鎮紛紜,方為國梗,請假都督,為國屏捍。”叉心疑難,不欲授以兵官,謂順曰:“此朝廷之事,非我所裁。”順曰:“叔父既殺生由己,自言天歷應在我躬,何得复有朝廷?”叉彌忿憚之。轉齊州刺史。順自負有才,不得居內,每怀郁怏,形于言色。遂縱酒自娛,不親政事。叉解領軍,征為給事黃門侍郎。親友郊迎,賀其得入。順曰:“不患不入,正恐入而复出耳。”俄兼殿中尚書,轉侍中。初,中山王熙起兵討元叉,不果而誅。及靈太后反政,方得改葬。順侍坐西游園,因奏太后曰:“臣昨往看中山家葬,非唯宗親哀其冤酷,行路士庶見一家十喪,皆為青族旐,莫不酸泣。”叉妻時在太后側,順指之曰:“陛下奈何以一妹之故,不伏元叉之罪,使天下怀冤?”太后默然不語。

  就德興于營州反,使尚書盧同往討之,大敗而還。屬侍中穆紹与順侍坐,因論同之罪。同先有近宅借紹,紹頗欲為言。順勃然曰:“盧同終將無罪!”太后曰:“何得如侍中之言?”順曰:“同有好宅与要勢侍中,豈慮罪也?”紹慚,不敢复言。

  靈太后頗事妝飾,數出游幸,順面諍之曰:“禮,婦人喪夫,自稱未亡人,首去珠珥,衣不被采。陛下母臨天下,年垂不惑,過修容飾,何以示后世?”靈太后慚而還入,召順責之曰:“千里相征,豈欲眾中見辱也!”順曰:“陛下盛服炫容,不畏天下所笑,何恥臣之一言乎!”

  初,城陽王徽慕順才名,偏相賞納。而廣陽王深通徽妻于氏,大為嫌隙。及深自定州被征,入為吏部尚書,兼中領軍,順為詔書,辭頗优美。徽疑順為深左右,由是与徐紇間順于靈太后。出順為護軍將軍、太常卿。順奉辭于西游園,徽、紇侍側。順指謂靈太后曰:“此人魏之宰嚭,魏國不滅,終不死亡。”紇協肩而出。順因抗聲叱之曰:“一介刀筆小人,正堪為几案之吏,宁應忝茲執戟,虧我彝倫!”遂振衣而起。靈太后默而不言。時追論順父顧托之功,增任城王彝邑二千戶,又析彝邑五百以封順為東阿縣公。順疾徽等間之,遂為《蒼蠅賦》。屬疾在家,杜絕慶吊。

  后除吏部尚書,兼右仆射,与城陽王徽同日拜職。舍人鄭儼于止車門外先謁徽,后拜順。順怒曰:“卿是佞人,當拜佞王。我是直人,不受曲拜。”儼深怀謝。順曰:“卿是高門子弟,而為北宮幸臣,仆射李思沖尚与王洛誠同傳,以此度之,卿亦應繼其卷下。”見者為之震動,而順安然自得。及上省,登階向榻,見榻甚故,問都令史徐仵起。仵起曰:“此榻曾經先王坐。”順即哽塞,涕泗交流,久而不能言,遂令換之。

  時三公曹令史硃暉素事錄尚書、高陽王雍,雍欲以為廷尉評,頻煩托順,順不為用。雍遂下命用之,順投之于地。雍聞之,大怒,昧爽坐都耤A召尚書及丞郎畢集,欲待順至,于眾挫之。順日高方至。雍攘袂撫几而言曰:“身天子之子,天子之弟,天子之叔,天子之相,四海之內,親尊莫二。元順何人,以身成命投棄于地!”順須鬢俱張,仰面看屋,憤气奔涌,長歔而不言。久之,搖一白羽扇,徐而謂雍曰:“高祖遷宅中土,創定九流,官方清濁,軌儀万古。而硃暉小人,身為省吏,何合為廷尉清官?殿下既先皇同气,誠宜遵旨,自有恆規,而复逾之也?”雍曰:“身為丞相、錄尚書,如何不得用一人為官?”順曰:“庖人雖不理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未聞有別旨令殿下參選事。”順又厲聲曰:“殿下必如是,順當依事奏聞。”雍遂笑而言曰:“豈可以硃暉小人,便相忿恨。”遂起,呼順入室,与之极飲。順之亢毅不撓,皆此類也。后兼左仆射。

  汆硃榮之奉庄帝,召百官悉至河陰。素聞順數諫諍,惜其亮直,謂硃瑞曰:“可語元仆射,但在省,不須來。”順不達其旨,聞害衣冠,遂便出走,為陵戶鮮于康奴所害。家徒四壁,無物僉飽A止有書數千卷而已。門下通事令史王才達裂裳覆之。庄帝還宮,遣黃門侍郎山偉巡喻京邑。偉臨順喪,悲慟無已。既還,庄帝怪其聲散,偉以狀對。庄帝敕侍中元祉曰:“宗室喪亡非一,不可周贍。元仆射清苦之節,死乃益彰,特贈絹百匹,余不得為例。”贈尚書令、司徒公,謚曰文烈。

  初,帝在籓,順夢一段黑云從西北直來,触東南上日月俱破,复翳諸星,天地盡暗。俄而云消霧散,便有日出自西南隅,甚明淨,云長樂王日。尋見庄帝從閶闔門入,登太极殿,唱万歲者三,百官咸加朝服謁帝,唯順集書省步廊西槐樹下,脫衣冠臥。既寤,告元暉業曰:“吾昨夜夢,于我殊自不佳。”說夢,因解之曰:“黑云,气之惡者,是北方之色,終當必有北敵,以亂京師,害二宮,殘毀百僚。何者?日,君象也。月,后象也。眾星,百官象也。以此言之,京邑其當禍乎?昔劉曜破晉室以為髑髏台,前途之事,得無此乎?雖然,彭城王勰有文德于天下,今夢其兒為天子,積德必報,此必然矣!但恨其得之不久。所以然者,出自西南,以時易年,不過三載。但恨我不見之。何者?我夢臥槐樹下,槐字木傍鬼,身与鬼并,复解冠冕,此宁不死乎!然亡后乃得三公贈耳。”皆如其夢。順撰《帝錄》二十卷,詩賦表頌數十篇,并多亡失。

  長子朗,時年十七,枕戈潛伏積年,乃手刃康奴,以首祭順墓,然后詣闕請罪。朝廷嘉而不問。朗位司徒屬。天平中,為奴所害,贈尚書右仆射。

  順弟紀,字子綱,隨孝武入關中,位尚書左仆射、華山郡王。

  澄弟嵩,字道岳,孝文時,位步兵校尉。大司馬、安定王休薨,未及卒哭,嵩便游田。帝聞而大怒,詔曰:“嵩,大司馬薨殂甫爾,便以鷹鷂自娛,有如父之痛,無猶子之情,捐心棄禮,何其太速!便可免官。”后兼武衛將軍。

  孝文南伐,齊將陳顯達率眾拒戰,嵩身備三仗,免胄直前,勇冠三軍。將士從之,顯達奔潰。帝大悅曰:“任城康王大有福德,文武頓出其門。”以功賜爵高平縣侯。初,孝文之發洛也,馮皇后以罪幽于宮內。既平顯達,回次谷唐原,帝疾甚,將賜后死,曰:“使人不易可得。”顧謂任城王澄曰:“任城必不負我,嵩亦當不負任城,可使嵩也。”于是引嵩入內,親詔遣之。宣武即位,為揚州刺史,威名大振。后并妻穆氏為蒼頭李太伯等所害。謚曰剛侯。

  第二子世俊,頗有干用,而無行業。襲爵。孝庄時,遷吏部尚書。爾硃兆寇京師,詔世俊以本官為都督,守河橋。及兆至河,世俊初無拒守意,便隔岸遙拜。遂將船五艘迎兆軍,兆因得入。京都破殘,皆世俊之罪,時論疾之。尤為爾硃世隆所昵。孝武初,改封武陽縣子。世俊居選曹,不能厲心,多所受納,為中尉彈糾,坐免官。孝靜時,位尚書令。世俊輕薄,好去就。興和中,薨。贈太尉,謚曰躁戾。

  南安王楨,皇興二年封。孝文時,累遷長安鎮都大將、雍州刺史。楨性忠謹。其母疾篤,憂毀异常,遂有白雉游其庭前。帝聞其致感,賜帛千匹以褒美之。征赴講武,引見于皇信堂,戒之曰:“公孝行著于私庭,令問彰于邦國,既國之懿親,終無貧賤之慮。所宜慎者略有三事:一者恃親驕矜,違禮僭度;二者傲慢貪奢,不恤政事;三者飲酒游逸,不擇交友。三者不去,患禍將生。”而楨不能遵奉,后乃聚斂肆情。孝文以楨孝養聞名內外,特加原恕,削除封爵,以庶人歸第,禁錮終身。

  以議定遷都,复封南安王,為鎮北大將軍、相州刺史。帝餞楨于華林都亭,詔并賦詩。不能者,并可听射,當使武士彎弓,文人下筆。帝送楨下階,流涕而別。太和二十年五月,至鄴。上日,暴雨大風,凍死者數十人。楨又以旱,祈雨于群神。鄴城有石季龍廟,人奉祀之。楨告神像云:“三日不雨,當加鞭罰。”請雨不驗,遂鞭像一百。是月,疽發背薨,謚曰惠。及恆州刺史穆泰謀反,楨知而不告。雖薨,猶追奪爵封,國除。

  子英,性識聰敏,善騎射,解音律,微曉醫術。孝文時,為梁州刺史。帝南伐,為漢中別道都將。后大駕臨鐘离,英以大駕親動,勢傾東南,漢中有可乘之會,表求追討,帝許之。以功遷安南大將軍,賜爵廣武伯。

  宣武即位,拜吏部尚書,以前后軍功,進爵常山侯。尋詔英率眾南討,大破梁曹景宗軍。梁司州刺史蔡道恭憂死,三關戍棄城而走。初,孝文平漢陽,英有戰功,許复其封。及為陳顯達所敗,遂寢。是役也,宣武大悅,乃复之,改封中山王。

  既而梁入寇肥梁,詔英率眾十万討之,所在皆以便宜從事。英表陳事机,乃擊破陰陵,斬梁將二十五人,及虜首五千余級。又頻破梁軍于梁城,斬其支將四十二人,殺獲及溺死者將五万。梁中軍大將軍臨川王蕭宏、尚書左仆射柳惔等大將五人沿淮東走。凡收米四十万石。英追奔至馬頭,梁馬頭戍主委城遁走,遂圍鐘离。詔以師行已久,命英為振旅之意。英表:“期至二月將末,三月之初,理在必克。但自此月一日已來,霖雨連并,可謂天違人愿。然王者行師,舉動不易,不可以少致暌淹,便生异議。愿聞朝廷,特開遠略,少复賜寬,假以日月,無使為山之功,中途而廢。”及四月,水盛破橋,英及諸將狼狽奔退,士眾沒者十有五六。英至揚州,遣使送節及衣冠、貂蟬、章綬,詔以付典。有司奏英經算失圖,案劾處死。詔恕死為百姓。

  后京兆王愉反,复英王封,除使持節、假征東將軍、都督冀州諸軍事。英未發而冀州已平。

  時郢州中從事督榮祖潛引梁軍,以義陽應之,三關之戍并据城降梁。郢州刺史婁悅嬰城自守。縣瓠人白早生等殺豫州刺史司馬悅,据城南叛。梁將齊苟兒率眾守縣瓠。悅子尚華陽公主,并為所劫。詔英使持節、都督南征諸軍事、假征南將軍,出自汝南。帝以刑巒頻破早生,詔英南赴義陽。英以眾少,累表請軍,帝不許。而英輒与邢巒分兵共攻縣瓠,IN之,乃引軍而南。既次義陽,將取三關。英策之曰:“三關相須如左右手,若IN一關,而二關不待攻而定。攻難不如易,東關易攻,宜須先取,即黃石公所謂戰如風發,攻如河決也。”英恐其并力于東,乃使長史李華率五統向西關,分其兵勢,身督諸軍向東關。果如英策。凡禽其大將六人、支將二十人、卒七千、米四十万石,軍資稱是。還朝,除尚書仆射。薨,贈司徒公,謚獻武王。

  英子熙,字真興,好學俊爽,有文才,聲著于世。然輕躁浮動,英深慮非保家之主,常欲廢之,立第四子略。略固請乃止。累遷光祿勳。時領軍于忠執政。熙,忠之婿也,故歲中驟遷。后授相州刺史。熙以七月上,其日大風寒雨,凍死者二十余人,驢馬數十匹。熙聞其祖父前事,心惡之。又有蛆生其庭。初,熙兄弟并為清河王懌所昵,及劉騰、元叉隔絕二宮,矯詔殺懌,熙乃起兵討之。熙起兵甫十日,為其長史柳元章、別駕游荊、魏郡太守李孝怡執熙置之高樓,并其子弟。叉遣尚書左丞盧同斬之于鄴街,傳首京師。始熙妃于氏知熙必敗,不從其謀,自初哭泣不絕,至于熙死。

  熙既籓王,加有文學,風气甚高。始鎮鄴,知友才學之士袁翻、李琰之、李神俊、王誦兄弟、裴敬憲等咸餞于河梁,賦詩告別。及將死,复与知故書,恨志意不遂。時人矜之。又,熙于任城王澄薨前,夢有人告之曰:“任城當死,死后二百日外,君亦不免。若其不信,試看任城家。”熙夢中顧瞻任城第舍,四面牆崩,無遺堵焉。熙惡之,覺而以告所親。及熙之死也,果如所夢。熙兄弟三人,每從英征伐,在軍貪暴,或因迎降逐北,至有斬殺無辜,多增首級,以為功狀。又于忠誣郭祚、裴植也,忠意未決害之,由熙勸獎,遂至极法,世以為冤。及熙之禍,識者以為有報應焉。靈太后反政,贈太尉公,謚曰文庄王。

  熙弟略,字人雋興,位給事黃門侍郎。熙敗,略潛行,自托舊識河內司馬始賓。始賓便為荻筏,夜与略俱渡盟津,詣上党屯留縣栗法光家。法光素敦信義,忻而納之。略舊識刁雙,時為西河太守,略复歸之。停止經年,雙乃令從子昌送略潛遁江左。梁武甚禮敬之,封中山王,宣城太守。俄而徐州刺史元法僧据城南叛,梁乃以略為大都督,令詣彭城接誘初附。尋征略与法僧同還。略雖在江南,自以家禍,晨夜哭泣,身若居喪。又惡法僧為人,与法僧言,未嘗一笑。

  梁复除略衡州刺史,未行。會其豫章王綜以城歸國,綜長史江革、司馬祖晛瞴B將士五千人,悉見禽虜。明帝敕有司悉遣革等還南,因以征略,梁乃備禮遣之。明帝詔光祿大夫刁雙境首勞問,除略侍中、義陽王。還達石人驛亭,詔宗室親党、內外百官先相識者,迎之近郊。其司馬始賓除給事中,領直侯,栗法光本縣令,刁昌東平太守,刁雙西兗州刺史。略所經一食一宿處,無不沾賞。

  尋改封東平王,后為尚書令。靈太后甚寵任之,其見委信,殆与元徽相埒。于時天下多事,軍國万端。略守常自保,無他裨益,唯具臣而已。爾硃滎,略之姑夫,略素所輕忽。略又党于鄭儼、徐紇,榮兼銜之。榮入洛也,見害于河陰。加贈太保、司空公,謚曰文貞。

  英弟怡,位鄯善鎮將。在鎮貪暴,為有司所糾,逃免,卒。庄帝初,以爾硃榮婦兄,贈太尉、扶風王。子肅,封魯郡王。

  肅弟曄,字華興,小字盆子。性輕躁,有膂力。庄帝初,封長廣王。爾硃榮死,世隆等推曄為主,年號建明。尋為世隆廢。節閔立,封為東海王。孝武初,被殺。

  城陽王長壽,皇興二年封,位沃野鎮都大將,甚有威名。薨,謚康王。子鸞襲。

  鸞字宣明,身長八尺,腰帶十圍。以武藝稱,頻為北都大將。孝文初,除使持節、征南大將軍。与安南將軍盧陽烏、李佐攻赭陽不克,敗退,降為定襄縣王。后以留守功,還复本封。宣武時,為定州刺史。鸞愛樂佛道,繕起佛寺,勸率百姓,大為土木之勞,公私費扰,頗為人患。宣武聞之,詔奪祿一周。薨,謚怀王。

  子徽,字顯順,粗涉文史,頗有吏才。宣武時,襲封,為河內太守。在郡清整,有時譽。明帝時,為并州刺史。先是,州界夏霜,安業者少,徽輒開倉振之,文武咸共諫止。徽曰:“昔汲長孺郡守耳,尚輒開倉,救人災弊。況我皇家親近,受委大籓,豈可拘法而不救人困也?”先給后奏。明帝嘉之,加安北將軍。汾州山胡舊多劫掠,自徽為郡,群胡自相戒,勿得侵扰鄰州。汾、肆之人多來詣徽投訴,愿得口判。除秦州刺史,還都,吏人泣涕攀車,不能自已。徽車馬羸弊,皆京來舊物,見者莫不歎其清儉。

  改授度支尚書,兼吏部尚書,尋為正。徽以選舉法期在得人,限以停年,有乖舊体。但行之日久,難以頓革,以德同者盡年,勞等者進德,于時稱為中平。除侍中,余官如故。徽表乞守一官。天下士子莫不歎息,咸曰:“城陽离選,貧者复何所希!”怨嗟之聲,俄然上徹。還令兼吏部尚書。累遷尚書令。

  時靈太后專制,朝綱頹褫,徽既居寵任,無所匡弼。与鄭儼之徒,更相阿党。外似柔謹,內多猜忌,睚眥之忿,必思報复,識者疾之。又不能防閒其妻于氏,遂与廣陽王深奸通。及深受任軍府,每有表啟,論徽罪過,雖涉誣毀,頗亦實焉。

  庄帝踐阼,拜司州牧。尋除司徒,仍領牧。元顥之入洛,徽從庄帝北巡。及車駕還宮,以与謀之功,除侍中、大司馬、太尉公,加羽葆鼓吹,增邑通前二万戶。徽表辭官封,前后屢上。徽為庄帝親待,內懼爾硃榮等,故有此辭。庄帝識其意,听其辭封,不許讓官。徽后妻,庄帝舅女。侍中李彧,帝之姊婿。徽性佞媚,善自取容,挾內外之意,宗室親寵,莫与比焉。遂与彧等勸帝圖榮。庄帝亦先有意。榮死,世隆等屯据不解。除徽太保,仍大司馬、宗師、錄尚書事,總統內外。徽本意謂榮死后枝葉散亡。及爾硃宗族聚結謀難,徽算略無出,憂怖而已。性多嫉妒,不欲人居其前。每入參謀議,獨与帝決。朝臣有上軍國籌策者,并勸帝不納。乃云:“小賊何慮不除?”又惜財用,于時有所賞錫,咸出薄少,或多而中減,与而复追。庄帝雅自約狹,尤亦徽所贊成。太府少卿李苗,徽司徒時司馬也,徽待之頗厚。苗每致忠言,徽多不采納。苗謂人曰:“城陽本自蜂目,而豺聲复將露也。”及爾硃兆之入,禁衛奔散,庄帝步出云龍門,徽乘馬奔度,帝頻呼之,徽不顧而去。遂走山南,至故吏寇彌宅。彌外雖容納,內不自安,乃怖徽云:“官捕將至。”令其避他所,使人于路邀害,送尸于爾硃兆。孝武初,贈使持節、侍中、太師、錄尚書事、司州牧,謚曰文獻。子延襲爵。齊受禪,例降。

  章武王太洛,皇興二年薨,追贈征北大將軍、章武郡王,謚曰敬。無子。孝文初,以南安惠王第二子彬為后。

  彬字豹兒,勇健有將用。為夏州刺史,以貪婪削封。后除汾州刺史。胡六百余人保險謀反。彬請兵二万,帝大怒曰:“必須大眾者,則先斬刺史,然后發兵!”彬奉詔大懼,身先將士,討胡平之。卒,贈散騎常侍。

  子融,字永興,儀貌壯麗,性通率有豪气。宣武初,复先爵,累遷河南尹。融性尤貪欲,恣情聚斂,為中尉糾彈,削除官爵。汾、夏山胡叛逆,連結正平、平陽。詔复融前封,征東將軍、持節、都督以討之。融寡于經略,為胡所敗。后賊帥鮮于修禮寇暴瀛、定二州,長孫承業等討之失利。除融車騎將軍,為前驅左軍都督,与廣陽王深等共討修禮。師度交津,葛榮殺修禮而自立,轉營至白牛邏,輕騎擊融,于陣見殺。贈司空公。尋以融死王事,進贈司徒公,加前后部鼓吹,謚庄武。子景哲襲。景哲弟朗,即廢帝也。

  樂陵王胡兒,和平四年薨,追封樂陵王,謚曰康。無子。獻文詔胡兒兄汝陰王天賜之第二子永全后之。襲封后,改名思譽。孝文時,為鎮北大將軍。穆泰陰謀不軌,思譽知而不告,削封為庶人。太和末,复王封。薨,謚密王。子景略襲,位豳州刺史。薨,謚惠王。

  安定王休,皇興二年封。少聰敏。為外都大官,斷獄有稱。車駕南伐,領大司馬。孝文親行諸軍,遇休以三盜人徇六軍,將斬之,有詔赦之。休執曰:“不斬何以息盜?”詔曰:“王者之体,亦時有非常之澤,雖違軍法,可特原之。”休乃奉詔。帝謂司徒馮誕曰:“大司馬嚴而執法,諸軍不可不慎。”于是六軍肅然。定都洛邑,休從駕幸鄴,命休率從駕文武迎家于平城,帝親餞休于漳水之北。十八年,休寢疾,帝幸其第,流涕問疾,中使醫藥相望于路。及薨至殯,車駕三臨。帝至其門,改服錫衰,素弁加絰。皇太子百官皆從行吊禮。謚曰靖王。詔贈假黃鉞,加羽葆鼓吹,悉准三老尉元之儀。帝親送出郭,慟哭而返。諸王恩禮莫比。宣武世,配饗廟庭。

  次子燮襲,拜太中大夫,除華州刺史。燮表曰:“謹惟州居李潤堡,雖是少梁舊地,晉芮錫壤,然胡夷內附,遂為戎落。竊以馮翊古城,實惟西籓奧府;面華、渭,包原澤;井淺地平,樵牧饒廣。采材華陰,陸運七十,伐木龍門,順流而下。陪削舊雉,功省力易。丁不十錢之費,人無八旬之勤。損輕益重,乞垂昭鑒。”遂詔曰:“一勞永逸,便可听移。”薨于州,贈朔州刺史。

  子超,字化生,襲。時以胡國珍封安定公,改封北平王,后复本封。爾硃榮入洛,避難見害。

  超弟琰,字伏寶,大統中,封宋安王。薨,謚曰懿。子景山。

  景山字寶岳,少有器局,干略過人。周景帝時,以軍功累遷開府儀同三司。從武帝平齊,以功拜大將軍、平原郡公、亳州總管。法令明肅,賊盜屏跡,部內大清。征為候正。宣帝嗣位,從上柱國韋孝寬經略淮南。鄖州總管宇文亮反,以輕兵襲孝寬。寬為亮所薄,景山擊破之。以功拜亳州總管。

  隋文帝為丞相,尉遲迥作亂。榮州刺史宇文胄与迥通謀,陰以書諷景山。景山執使,封書詣相府,進位上大將軍。以軍功,遷安州總管,進柱國。隋文帝受禪,拜上柱國。明年,大舉伐陳,以景山為行軍元帥,出漢口。將濟江,會陳宣帝殂,有詔班師。景山大著威名,甚為敵人所憚。后數載,坐事免。卒于家,贈梁州總管,謚曰襄。子成壽嗣。

  成壽便弓馬,為秦王庫直。大業中,為西平郡通守。

  燮弟愿平,清狂無行。宣武初,為給事中,悖惡日甚,殺人劫盜,公私咸患。帝以戚近,不忍致之法;免官,禁之別館。館名悉思堂,冀其克念。帝崩,乃得出。靈太后臨朝,以其不悛,還于別館,依前禁錮。久之,离禁還家,付宗師嚴加誨獎。后拜通直散騎常侍、前將軍。坐裸其妻王氏于其男女前,又強奸妻妹于妻母之側,御史中尉侯剛案以不道,處絞刑。會赦免,黜為員外常侍。卒。

  論曰:陽平諸子,頤乃忠壯。京兆之胤,心妻實有聲。匡之謇直,有足稱矣!當獻文將禪,可謂國之大節。康王毅然廷諍,德音孔昭,一言興邦,斯之謂歟!文宣貞固俊遠,郁為宗杰,身用累朝。宁濟夷險,社稷是任,其梁棟之望乎!順蹇諤俶儻,有汲黯之風,不用于時,橫招非命,惜矣!嵩有行陣之气,俊乃裂冠之徒。南安原始要終,善不掩惡。英將帥之用,著聲于時。熙、略兄弟,早播人譽,或才疏志大,或器狹任廣。咸不能就其功名,俱至非命,惜也!康王不永,鸞起家聲。徽飾智矯情,外諂內忌,永安之禍,誰任其責?宛其死也,固其宜哉!章武、樂陵,蓋不足數。靖王听斷威重,見稱于太和,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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