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列傳第十



  長孫嵩五世孫儉 儉子平 長孫道生曾孫幼 幼孫曾熾 熾弟晟 從祖紹遠 紹遠子覽弟澄 長孫肥

  長孫嵩,代人也。父仁,昭成時為南部大人。嵩寬雅有器度,昭成賜名焉。年十四,代父統事。昭成末年,諸部乖亂,苻堅使劉庫仁攝國事,嵩与元他等率部眾歸之。

  劉顯之謀難也,嵩率舊人及庶師七百余家叛顯走。將至五原,時寔君之子渥亦聚眾自立,嵩欲歸之。見于烏渥,稱逆父之子,勸嵩歸道武。嵩未決,烏渥回其牛首,嵩僶俛從之,見道武于二漢亭。道武以為南部大人,累著軍功。后從征中山,除冀州刺史,賜爵鉅鹿公。歷侍中、司徒、相州刺史,封南平公。所在著稱。明元即位,山陽侯奚斤、北新侯安同、白馬侯崔宏等八人坐止車門右,听理万机,故世號八公。

  晉將劉裕之伐姚泓,明元假嵩節,督山東諸軍事,傅詣平原,緣河北岸列軍,次于畔城。軍頗失利。詔假裕道。裕于舟中望嵩麾蓋,遺以酃酒及江南食物。嵩皆送京師。詔嵩厚答之。又敕簡精兵為戰備,若裕西過者,便率精銳,南出彭、沛;如不時過,但引軍隨之。彼至崤、陝間,必与姚泓相持,一死一傷,眾力疲弊。比及秋月,徐乃乘之,則裕首可不戰而縣。于是叔孫建等。尋河趣洛,遂入關。嵩与建等自城皋南濟,晉諸屯戍皆望塵奔潰。裕克長安,嵩乃班師。

  明元寢疾,問后事于嵩。嵩曰:“立長則順,以德則人服。今長皇子賢而世嫡,天所命也,請立。”乃定策,詔太武臨朝監國,嵩為左輔。

  太武即位,進爵北平王、司州中正。詔問公卿:“赫連、蠕蠕,征討何先?”嵩与平陽王長孫翰、司空奚斤等曰:“赫連土居,未能為患。蠕蠕世為邊害,宜先討大檀。及則收其畜產,足以富國;不及則校獵陰山,多殺禽獸,皮肉筋角以充軍實,亦愈于破一小國。”太常崔浩曰:“大檀遷徙鳥逝,疾追則不足經久,大眾則不能及之。赫連屈丐土宇不過千里,其刑政殘害,人神所棄,宜先討之。”尚書劉洁、武京侯安原請先平馮跋。帝默然,遂西巡狩。后聞屈丐死,關中大亂,議欲征之。嵩等曰:“彼若城守,以逸待勞。大檀聞之,乘虛而寇,危道也。”帝乃問幽征于天師寇謙之。勸行,杜超之贊成,崔浩又言西伐利。嵩等固諫不可,帝大怒,責嵩在官貪污,使武士頓辱。尋遷太尉。久之,加柱國大將軍。自是輿駕征伐。嵩以元老,多留鎮京師,坐朝堂平斷刑獄。薨,年八十,謚曰宣王。后孝文追錄先朝功臣,以嵩配饗廟庭。

  子頹,善騎射,彎弓三百斤。襲爵,加侍中、征南大將軍。有罪黜為戍兵。后复爵。薨,謚曰安王。

  子敦,字孝友,位北鎮都將。坐黷貨,降為公。孝文時,自訟先世勳重,复其王爵。薨。謚簡王。

  子道,字念僧,襲爵。久之,隨例降為公,位左衛將軍。卒,謚慎。

  子悅,襲爵。建義初,复本王爵,尋降為公,位光祿少卿。卒,贈司空。

  嵩五世孫儉,仕周知名。儉,本名慶明。曾祖地汾,安東將軍、臨川公。祖酌,恆州刺史。父戫,員外散騎侍郎,早卒。

  儉方正有操行,神彩嚴肅,雖在私室,終日儼然。性不妄交,非其同志,雖貴游造門,亦不与相見。太昌中,邊方騷動,儉初假東夏州防城大都督,從爾硃天光破宿勤明達等,以功賜爵索盧侯。周文臨夏州,以為錄事參軍事,深敬器之。及賀拔岳被害,周文赴平涼,凡有經綸謀策,儉皆參預。從平侯莫陳悅,留儉為秦州長史、防城大都督,委以后事,別封信都縣伯。渭州刺史可硃渾元奔東魏后,河渭間人情离阻。刺史李弼令儉權鎮渭州。儉將十余騎冒難赴之。复隨机安撫,羌胡悅服。轉夏州刺史。甚得人和。時西夏州仍未內屬,而東魏遣許和為刺史。儉以信義招之,和乃歸附。即以儉為西夏州刺史,總統三夏州諸軍事。

  荊襄初附,周文表授儉都督三荊等十二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東南道行台仆射。所部鄭縣令泉璨為百姓所訟,推按獲實。儉即大集寮屬,遂于膍ぇe引己過,肉袒自罰,舍璨不問。于是屬城肅勵,莫敢犯法。魏文帝璽書勞之。周文又与儉書曰:“近聞公部內縣令有罪,遂自杖三十,用肅群下,聞之嘉歎良久不可言。”儉清正率下,兼怀仁恕。有竊盜者,原情得實,誨而放之。荊蠻舊俗,少不敬長。儉殷勤勸導,風俗大革。務廣耕桑,兼習武事,故邊境無虞,人安其業。吏人表請為儉构清德樓,樹碑刻頌,朝議許之。吏人又以儉秩滿,恐有代至,詣闕乞留儉,朝廷嘉而許之,在州遂歷七載。

  征授大行台尚書,兼相府司馬。常与群公侍坐,及退,周文謂左右曰:“此人閒雅,孤每与語,常肅然畏敬,恐有所失。”他日,周文謂儉曰:“名實須相稱,尚書志安貧素,可改名儉,以彰雅操。”遷尚書左仆射,加侍中。后除東南道行台仆射、大都督十五州諸軍事、荊州刺史。時梁岳陽王蕭察內附,初遣使入朝。至荊州,儉于膍あC軍儀,具戎服,以賓主禮見使。容貌魁偉,音聲如鐘,大為鮮卑語,遣人傳譯以答問。客惶恐不敢仰視。日晚,儉乃著裙襦紗帽,引客宴于別齋。因敘梁國喪亂,朝廷招攜之意,發言可觀。使人大悅,出曰:“吾所不能測也。”

  魏廢帝二年,授東南道大都督、荊襄等三十三州鎮防諸軍事。及梁元帝嗣位于江陵,外敦鄰睦,內怀异計。儉密啟陳攻取之謀。于是征儉入朝,問以經略。儉陳謀,周文深然之,乃命還州,密為之備。尋令柱國于謹伐江陵。事平,以儉元謀,賞奴婢三百口。遂令儉鎮江陵,進爵昌宁郡公。后移鎮荊州,授總管荊襄等五十二州諸軍事、行荊州刺史。及周閔帝初,趙貴等將圖晉公護,儉長子僧衍預其謀,坐死。護乃征儉,拜小冢宰。保定四年,拜柱國。朝議以儉操行清白,勳績隆重,乃下詔褒美之,兼賜以雜采粟麥,以彰其美。

  天和初,轉陝州,總管七州諸軍事、陝州刺史。儉嘗詣闕奏事,時大雪,雪中待報,自旦達暮,竟無惰容。其謹愨若此。以疾還京,詔以儉舊居狹隘,賜甲第一區。

  后薨于夏州總管。臨終遺令:斂以時服,素車載柩,不設儀仗,親友贈襚,一無所受。諸子并奉行之。又遺啟請葬周文帝陵側,并以所賜宅還官,詔皆從之。贈本官,加涼瓜等十州諸軍事、涼州刺史,追封鄫國公,謚曰文。荊州人儀同趙超等六百九十七人,詣闕請為儉立廟樹碑,詔許之。

  建德元年,詔曰:“故柱國、鄫國公儉,臨終審正,爰吐德音。以所居之宅本因上賜,制度宏麗,非諸子所居,請以還官,更遷他所。昔叔敖辭沃壤之地,蕭何就窮僻之鄉。以古方令,無慚曩哲。而有司未達大体,遽以其第外給。夫追善念功,先王令典,豈得遂其謙挹,致乖懲勸!令以本宅還其妻子,俾清風遠播,無替聿修。”

  次子隆,位司金中大夫。從長潮公元定代陳,沒江南,卒。隆弟平,最知名。

  平字處均,美容儀,有器干,頗覽書記,為周衛王侍讀。時武帝逼于宇文護,与衛王謀誅之,王常使平通意于帝。護誅,拜開府儀同三司。宣帝置東京官屬,以平為少司寇,与宗伯趙芬分掌六府。隋文龍潛時,与平情好款洽。及為丞相,恩禮彌厚。時賀若弼鎮壽陽,帝恐其怀貳,遣平代之為揚州總管,賜爵襄陽公。弼果不從,平麾壯士執弼,送京師。

  隋開皇三年,征拜度支尚書。平見天下州縣多罹水旱,百姓不給,奏令人間每秋家出粟麥一石以下,貧富為差,儲之閭里,以備凶年,名曰義倉。帝深嘉納。自是州里丰衍。后轉工部尚書,名曰稱職。時有人告大都督邴紹非毀朝庭為憒憒者,上怒,將斬之。平進諫曰:“諺云:‘不痴不聾,不作大家翁。’此言雖小,可以喻大。邴紹之言,不應聞奏。陛下又复誅之,恐百代之后,有虧圣德。”上于是赦紹。因敕群臣,誹謗之罪,勿复以聞。后突厥達頭可汗与都藍可汗相攻,各遣使請援。上遣平持節宣諭,令其和解。平至,陳利害,遂各解兵。可汗贈平馬二百疋。還,進所得馬,上盡以賜之。未几,遇譴,以尚書檢校汴州事,尋除汴州刺史,后歷許、貝二州,俱有善政。

  鄴都俗薄,前后刺史,多不稱職。朝庭以平為相州刺史,甚有能名。在州數年,坐正月十五日百姓大戲,畫衣裳鍪甲象,上怒免之。俄而上念平鎮淮南時事,進位大將軍,拜太常卿、吏部尚書。卒官,謚曰康。

  子師孝,性輕狡好利,數犯法。上以其不克負荷,遣使吊平。以師孝為勃海郡主簿。屬大業之季,恣行貪濁,一郡苦之。后為王世充所害。

  長孫道生,嵩從子也。忠厚廉謹,道武愛其慎重,使掌机密。与賀毗等四人,內侍左右,出入詔命。明元即位,除南統將軍、冀州刺史。后取人美女以獻,明元切責之,以舊臣不加罪黜。太武即位,進爵汝陰公,遷廷尉卿。從征蠕蠕,与尉眷等率眾出白黑兩漠間,大捷而還。太武征赫連昌,道生与司徒長孫翰、宗正娥清為前驅,遂平其國。昌弟定走保平涼,宋遣將到彥之、王仲德寇河南以救定。詔道生与丹陽王太之屯河上以御之。遂誘宋將檀道濟,邀其前后,追至歷城而還。除司空,加侍中,進封上党王。薨,年八十二,贈太尉,謚曰靖。

  道生廉約,身為三司,而衣不華飾,食不兼味。一熊皮鄣泥,數十年不易,時人比之晏嬰。第宅卑陋。出鎮后,其子弟頗更修繕,起堂廡。道生還,歎曰:“昔霍去病以匈奴未滅,無有家為。今強寇尚游魂漠北,吾豈可安坐華美也!”乃切責子弟,令毀其宅。太武世,所在著績,每建大議,多合時机。為將有權略,善待士眾。帝命歌工歷頌群臣曰:“智如崔浩,廉如道生。”及年老,頗惑其妻孟氏,以此見譏。与從父嵩俱為三公,當世以為榮。

  子瓬,位少卿,早卒。瓬子觀,少以壯勇知名,后襲祖爵上党王。時异姓諸王襲爵,多降為公,帝以其祖道生佐命先朝,故特不降。以征西大將軍、假司空,督河西七鎮諸軍討吐谷渾。部帥拾寅遁藏,焚其所居城邑而還。孝文初,拜殿中尚書、侍中。吐谷渾又侵逼,复假觀司空討降之。后為征南大將軍。薨,謚曰定。葬禮依其祖靖王故事,陪葬云中金陵。

  子冀歸,六歲襲爵,降為公。孝文以其幼承家業,賜名幼,字承業。承業聰敏有才藝,虛心愛士,為前將軍,從孝文南討。宣武時,為揚州刺史、假鎮南大將軍、都督淮南諸軍事。梁將裴邃、虞鴻襲据壽春,承業諸子驍果,邃頗難之,號曰:“鐵小兒”。詔河間王琛總眾援之。琛欲決戰,承業以雨久,更須持重。琛弗從,遂戰,為賊所乘,承業后殿。

  初,承業既總強兵,久不決戰,議者疑有异圖。朝庭重遣河間王琛及臨淮王彧、尚書李憲等三都督,外聲助承業,內實防之。

  會鮮于修禮反于中山,以承業為大都督北討。尋以本使達鄴城,詔承業解行台,罷大使,遣河間王琛為大都督,酈道元為行台。承業遣子子裕奉表,稱与琛同在淮南,俱當國難。琛敗臣全,遂生私隙。且臨机奪帥,非策所長。書奏,不納。琛与承業前到呼□,承業未欲戰,而琛不從。行達五鹿,為修禮邀擊,琛不赴之,賊總至,遂大敗。承業与琛并除名。尋而正平郡蜀反,复假承業鎮西將軍、討蜀都督。頻戰有功,除平東將軍,复本爵。后除尚書右仆射。未几,雍州刺史蕭寶夤据州反,复以承業為行台討之。承業時背疽未愈,靈太后勞之曰:“卿疹源如此,朕欲相停,更無可寄,如何?”承業答曰:“死而后已,敢不自力。”時子彥亦患腳癉,扶杖入辭。尚書仆射元順顧相謂曰:“吾等備為大臣,各居寵位,危難之日,病者先行,無乃不可乎!”莫有對者。

  時薛鳳賢反于正平,薛修義屯聚河東,分据鹽池,攻圍蒲板,東西連結,以應寶夤。承業乃据河東。時有詔廢鹽池稅,承業上表曰:“鹽池天資賄貨,密邇京畿,唯須寶而護之,均贍以理。今四境多虞,府藏罄竭,然冀、定二州,且亡且亂,常調之絹,不复可收。仰惟府庫,有出無入,必須經綸,出入相補。略論鹽稅,一年之中,准絹而言,猶不應減三十万疋也。便是移冀、定二州置于畿甸,今若廢之,事同再失。臣前仰違嚴旨,不先討關賊,徑解河東者,非是閒長安而急蒲板。蒲板一陷,沒失鹽池,三軍口命,濟贍理絕。天助大魏,茲計不爽。昔高祖升平之年,無所乏少,猶創置鹽官而加典護。非為物而競利,恐由利而亂俗也。況今王公素餐,百官尸祿,租征六年之粟,調折來歲之資。此皆出入私財,奪人膂力,豈是愿言,事不獲已。臣輒符司監將尉,還率所部,依常收稅,更听后敕。”及雍州平,除雍州刺史。

  孝庄初,封上党王,尋改馮翊王,后降為郡公。遷司徒公,加侍中、兼尚書令、大行台,仍鎮長安。節閔立,遷太尉公、錄尚書事。及韓陵之敗,斛斯椿先据河橋,謀誅爾硃。使承業入洛,啟節閔誅世隆兄弟之意。孝武初,轉太傅,以定策功,更封開國子。承業表請回授其姨兄廷尉卿元洪超次子惲。初,承業生而母亡,為洪超母所撫養,是以求讓。許之。

  武帝入關,承業時鎮武牢,亦隨赴長安,位太師、錄尚書事,封上党王。大統元年,薨,贈假黃鉞、大丞相、都督三十州諸軍事、雍州刺史,謚曰文宣。

  承業少輕俠,斗雞走馬,力爭殺人,因亡抵龍門將陳興德家。會赦,乃免。因以后妻羅前夫女呂氏妻興德兄興恩以報之。羅年大承業十余歲,酷妒忌。承業雅相敬愛,無姬妾。童侍之中在承業左右嫌疑致死者,乃有數四。前妻張氏二子,子彥、子裕。羅生三子:紹遠、士亮、季亮。兄弟皆雄武。

  子彥本名雋,有膂力,以累從父征討功,封槐里縣子。孝武帝与齊神武构隙,加子彥中軍大都督、行台仆射,鎮恆農,以為心膂。及從帝入關,封高平郡公,位儀同三司。以從征竇泰、戰沙苑功,加開府、侍中。及東复舊京,以子彥兼尚書令、行司州牧,留鎮洛陽。后以不利,班師。大統七年,拜太子太傅。

  子彥少常墜馬折臂,肘上骨起寸余。乃命開肉鋸骨,流血數升,言戲自若。時以為逾于關羽。末年石發,舉体生瘡,雖親戚兄弟以為惡疾。子彥曰:“惡疾如此,難以自明。世無良醫,吾其死矣!嘗聞惡疾蝮蛇螫之不痛,試為求之,當令兄弟知我。”及于南山得蛇,以股触之,痛楚號叫,俄而腫死。文帝聞之。慟哭曰:“失我良將!”贈雍州刺史。

  子裕位衛尉少卿。啟舍凡階十七級,為子義貞求官。除左將軍,加通直散騎常侍。又以父勳,封平原縣伯。

  義貞弟兕,字若汗。性机辯,強記博聞,雅重賓游,尤善談論。從魏孝武西遷,別封鄴縣侯。周天和初,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歷熊、絳二州刺史,并有能名。襲爵平原縣公。卒,子熾嗣。

  熾字仲光,性敏慧,美姿容,頗涉群書,兼長武藝。建德初,周武帝崇尚道法,求學兼經史者為通道館學士,熾應其選。隋文帝作相,自御正上士擢為丞相府功曹參軍,加大都督,封陽平縣子,遷稍伯下大夫。以平王謙,拜儀同三司。及帝受禪,熾率官屬先入清宮,即授內史舍人、上儀同三司,攝東宮右庶子,出入兩宮,甚被委遇。累遷太常少卿,改封饒陽縣子,進位開府儀同三司,改授吏部侍郎。大業中,歷位大理卿、戶部尚書。吐谷渾寇張掖,令熾擊之,追至青海,以功授銀青光祿大夫。六年,帝幸江都宮,留熾東都居守,攝左候衛將軍。卒官,謚曰靜。子安世,通事謁者。熾弟晟。

  晟字季晟,性通敏,略涉書記,善彈工射,矯捷過人。年十八,仕周為司衛上士。初未知名,唯隋文帝一見深异焉,謂曰:“長孫武藝逸群,又多奇略。后之名將,非此子邪?”及突厥攝圖請婚,周以趙王招女妻之。周与攝圖各相夸競,妙選驍勇以充使者,因遣晟副汝南公宇文神慶送千金公主至其牙。前后使人數十輩,攝圖多不禮之,獨愛晟,每共游獵,留之竟歲。嘗有二雕,飛而爭肉,因以箭兩只与晟,請射取之。晟馳往,遇雕相玃,遂一發雙貫焉。攝圖喜,命諸子弟貴人皆相親友,冀昵近之,以學彈射。其弟處羅侯號突利設,尤得眾心,為攝圖所忌,密托心腹,陰与晟盟。晟与之游獵,因察山川形勢,部眾強弱。皆盡知之。還,拜奉車都尉。

  開皇元年,攝圖曰:“我,周家親也。今隋公自立而不能制,何面目見可賀敦!”因与高寶宁攻陷臨渝鎮,約諸面部落,謀共南侵。文帝新立,由是大懼,修長城,發兵屯北境。命陰壽鎮幽州、虞慶則鎮并州,屯兵為之備。

  晟先知攝圖、玷厥、阿波、突利等叔侄兄弟各統強兵,俱號可汗,分居四面,內怀猜忌,外示和同,難以力征,易可离間。因上書曰:“臣于周末,忝充外使,匈奴倚伏,實所具知。玷厥之于攝圖,兵強而位下,外名相屬,內隙已彰,鼓動其情,必將自戰。又處羅侯者,攝圖之弟,奸多而勢弱,曲取眾心,國人愛之,因為攝圖所忌。又阿波首鼠,介在其間,頗畏攝圖,受其牽率,唯強是与,未有定心。宜遠交而近攻,离強而合弱。通使玷厥,說合阿波,則攝圖回兵,自防右地。又引處羅,遣連奚、驉A則攝圖分眾,還備左方。道尾猜嫌,腹心离阻,十數年后,承釁討之,必可一舉而空其國。”

  上省表大悅,因召与語。晟口陳形勢,手畫山川,寫其虛實,皆如指掌。上深嗟异,皆納用焉。因遣太仆元暉出伊吾道,使詣玷厥,賜以狼頭纛,謬為欽敬。玷厥使來,引居攝圖使上。反間既行,果相猜貳。授晟車騎將軍,出黃龍道,繼敝賜奚、驉B契丹等,遣為鄉導,得至處羅侯所,深布心腹,誘令內附。

  二年,攝圖號四十万騎,自蘭州入,至于周盤,破達奚長儒軍。更欲南入,玷厥不從,引兵而去。時晟又說染干詐告攝圖曰:“鐵勒等反,欲襲其牙。”攝圖乃懼,回兵出塞。

  后數年,突厥大入,發八道元帥出拒之。阿波至涼州,与竇榮定戰,賊帥累北。時晟為偏將,使謂之曰:“攝圖每來,戰皆大胜。阿波才入,便即致敗,此乃突厥之恥。且攝圖之与阿波,兵勢本敵,今攝圖日胜,為眾所崇,阿波不利,為國生辱。攝圖必當因此以罪歸于阿波,成其夙計,滅北牙矣。”阿波使至,晟又謂曰:“今達頭与隋連和,而攝圖不能制。可汗何不依附天子,連結達頭,相合為強?此万全之計。豈若喪兵負罪,歸就攝圖,受其戮辱耶!”阿波納之,因留塞上。后使人隨晟入朝。時攝圖与衛王軍遇,戰于白道,敗走。至磧,聞阿波怀貳,乃掩北牙,盡獲其眾而殺其母。阿波還無所歸。西奔玷厥,乞師十余万,東擊攝圖,复得故地。收散卒,与攝圖相攻。阿波頻胜,其勢益強。攝圖又遣使朝貢,公主自請改姓,乞為帝女,上許之。

  四年,遣晟副虞慶則使于攝圖,賜公主姓為楊氏,改封大義公主。攝圖奉詔,不肯起拜。晟進曰:“突厥与隋俱是大國天子,可汗不起,安敢違意。但可賀敦為帝女,則可汗是大隋女媚,奈何不敬婦公?”攝圖笑謂其達官曰:“須拜婦公。”乃拜受詔。使還稱旨,授儀同三司、左勳衛車騎將軍。

  七年,攝圖死,遣晟持節拜其弟處羅侯為莫何可汗,以其子雍閭為葉護可汗。處羅侯因晟奏曰:“阿波為天所滅,与五六千騎在山谷間,當取之以獻。”時召文武議焉。樂安公元諧曰:“請就彼梟首,以懲其惡。”武陽公李充請生將入朝,顯戮而示百姓。上問晟,晟曰:“阿波之惡,非負國家。因其困窮,取而為戮,恐非招遠之道。不如兩存之。”上曰:“善。”

  八年,處羅侯死,遣晟往吊,仍繼陳國所獻寶器,以賜雍閭。

  十三年,流人楊欽亡入突厥,詐言彭國公劉昶共宇文氏女謀欲反隋,遣其來密告公主。雍閭信之,乃不修貢。又遣晟出使,微觀察焉。公主見晟,言辭不遜,又遣所私胡人安遂迦共欽計議,扇惑雍閭。晟還,以狀奏。又遣晟往索欽,雍閭欲勿与,謬曰:“客內無此色人。”晟乃貨其達官,知欽所在,夜掩獲之,以示雍閭。因發公主私事。國人大恥。雍閭執遂迦等,并以付晟。使還,上大喜,加授開府,仍遣入蕃,蒞殺大義公主。雍閭又表請婚,僉議將許之。晟奏曰:“臣觀雍閭反覆無信,特共玷厥有隙,所以依倚國家。縱与為婚,終當必叛。今若得尚公主,承藉威靈,玷厥、染干必又受其征發。強而更反,后恐難圖。且染干者,處羅侯之子,素有誠款,于今兩世。臣前与相見,亦乞通婚,不如許之,招令南徙。兵少力弱,易可撫馴,使敵雍閭,以為邊捍。”上曰:“善。”又遣慰喻染干,許尚公主。

  十七年,染干遣使隨晟來逆女。以宗女封安義公主以妻之。晟說染干南徙,居度斤舊鎮。雍閭疾之,亟來抄略。染干伺知動靜,輒遣奏聞,是以賊來,每先有備。

  十九年,染干因晟奏雍閭作攻具。欲打大同城。詔發六總管,并取漢王節度,分道出塞討之。雍閭懼,复共達頭同盟,合力掩襲染干,大戰于大長城下。染干敗績,其兄弟子侄盡見殺,而部落亡散。染干与晟獨以五騎逼夜南走。至旦,行百余里,收得數百騎。乃相与謀曰:“今兵敗入朝,一降人耳,大隋天子豈禮我乎!玷厥雖來,本無冤隙,若往投之,必相存濟。”晟知怀貳,乃密遣使者入伏遠鎮,令速舉烽。染干見四烽俱發,問晟:“城上烽然,何也?”晟紿之曰:“城高地迥,必遙見賊來。我國家法,若賊少,舉二烽;來多,舉三烽;大逼,舉四烽。使見賊多而又近耳。”染干大懼,謂其眾曰:“追兵已逼,且可投城。”既入鎮,晟留其達官執室以領其眾,自將染干馳驛入朝。帝大喜,進晟左勳衛驃騎將軍,持節護突厥。晟遣降虜覘候雍閭,知其牙內屢有災變;夜見赤虹,光照數百里。天狗隕,雨血三日;流星墜其營內,有聲如雷。每夜自惊,言隋師且至。并遣奏知。尋以染干為意彌豆啟人可汗。賜射于武安殿,選善射者十二人,分為兩朋。啟人曰:“臣由長孫大使得見天子,今日賜射,愿入其朋。”許之。給箭,六發皆入鹿,啟人之朋竟胜。時有鳶群飛,上曰:“公善彈,為我取之。”十發俱中,并應丸而落。是日,百官獲賚,晟獨居多。尋遣領五万人,于朔州筑大利城以處染干。安義公主死,持節送義城公主,复以妻之。晟又奏:“染干部落歸者既眾,雖在長城內,猶被雍閭抄略。往來辛苦,不得宁居。請徙五原,以河為固。于夏、胜兩州間,東西至河,南北四百里,掘為橫塹。令處其內,任情放牧,免于抄掠,人必自安。”上并從之。

  二十年,都藍大亂,為部下所殺。晟因奏曰:“賊內攜离,其主被殺。乘此招誘,必并來降。請遣染干部下,分頭招尉。”上許之,果盡來附。達頭恐怖,又大集兵。詔晟部領降人,為秦州行軍總管,取晉王廣節度,出討達頭。達頭与王相抗,晟進策曰:“突厥飲泉,易可行毒。”因取諸藥,毒水上流。達頭人畜飲之多死,大惊曰:“天雨惡水,其亡我乎!”因夜遁。晟追之,斬首千余級,俘百余口。王大喜,引晟入內,同宴极歡。有突厥達官來降,時亦預坐。說言突厥之內,大畏長孫總管,聞其弓聲謂為霹靂,見其走馬稱為閃電。王笑曰:“將軍震怒,威行域外,遂与雷霆為比,一何壯哉!”師旋,授上開府儀同三司,复遣還大利城,安撫新附。

  仁壽元年,晟表奏曰:“臣夜登城樓,望見磧北有赤气,長百余里,皆如雨足,下垂被地。謹驗兵書,此名洒血。其下之國,必且破亡。欲滅匈奴,宜在今日。”詔楊素為行軍元帥,晟為受降使者,送染干北伐。

  二年,軍次北河,逢賊帥思力俟斤等領兵拒戰,晟与大將軍梁默擊走之,賊眾多降。晟又教染干分遣使者,往北方鐵勒等部,招攜取之。三年,有鐵勒思結、伏具、渾、斛薛、阿拔、仆骨等十余部,盡背達頭來降附。達頭眾大潰,西奔吐谷渾。晟送染干,安置于磧口。事畢,入朝。

  遇文帝崩,匿喪未發。煬帝引晟于大行前委以內衙宿衛,知門禁事,即日拜左領軍將軍。遇楊諒作逆,敕以本官為相州刺史,發山東兵馬,与李雄等共經略之。晟辭以子行布在逆地。帝曰:“公終不以兒害義,其勿辭也。”于是馳遣赴相州。諒破,追還,轉武衛將軍。

  大業三年,煬帝幸榆林,欲出塞外,陳兵耀武,經突厥中,指于涿郡。仍恐染干惊懼,先遣晟往喻旨,稱述帝意。染干听之,因召所部諸國,奚、驉B室韋等种落數十,酋長咸萃。晟見牙中草穢,欲令染干親自除之,示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帳前草曰:“此根大香。”染干遽取嗅之,曰:“殊不香也。”曰:“國家法,天子行幸所在,諸侯并躬親洒掃,耘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中蕪穢,謂是留香草耳。”染干乃悟,曰:“奴罪過!奴之骨肉,皆天子賜也。得效筋力,豈敢有辭?特以旁人不知法耳。”遂拔所佩刀,親自芟草。其貴人及諸產落爭放效之。乃發榆林北境,至于其牙,又東達于薊,長三千里,廣百余步,舉國就役而開御道。帝聞益喜焉。后除淮陽太守,未赴任,复為右驍衛將軍。

  五年,卒,年五十八,帝悼惜之。后突厥圍雁門,帝歎曰:“向使長孫晟在,不令匈奴至此!”

  晟好奇計,務立功名。性至孝,居憂毀瘠,為朝士所稱。大唐貞觀中,追贈司空、上柱國,謚曰獻。少子無忌嗣。其長子行布,亦多謀略,有父風。起家漢王諒庫直。后遇諒并州起逆,率從南拒官軍,留行布守城。遂与豆盧毓閉門拒守諒,城陷,遇害。次子恆安,以兄功授鷹揚郎將。

  紹遠字師,少名仁。寬容有大度,雅好墳籍,聰慧過人。父承業作牧壽春,時紹遠年十三。承業管記有王碩者,文學士也,聞紹遠強記,遂白承業,求驗之。承業命試之。碩乃試以《禮記月令》。于是紹遠讀數紙,才一遍,誦之若流。碩歎服之。起家司徒府參軍事。后以別將討平河東蜀薛,封東阿縣伯。

  魏孝武西遷,紹遠隨承業奔赴,以功別封文安縣子。大統二年,除太常卿,遷中書令,仍襲父爵。后例降為公,改馮翊郡。恭帝二年,累遷錄尚書事。周文每謂群臣曰:“長孫公任使處,令人無反顧憂;漢之蕭、寇,何足多也。其容止堂堂,足為當今模楷。”六官建,拜大司樂。周閔踐祚,复封上党郡公。

  初,紹遠為太常,廣召工人,創造樂器,唯黃鐘不調,每恆恨之。嘗經韓使君佛寺,聞浮圖三層上鐸鳴,其音雅合宮調,因取而配奏,方始克諧。乃啟明帝曰:“魏氏來宅秦、雍,雖祖述樂章,然黃鐘為君,天子之正位,往經創造,歷稔無成。方知水行將季,木運伊始,天命有歸,靈樂自降。此蓋乾坤祐助,宗廟致感。方當降物和神,祚隆万世。”詔曰:“朕以菲薄,何德可以當之。此蓋天地祖宗之祐,亦由公達鑒所致也。”俄改授禮部中大夫。時猶因魏氏舊樂,未遑更造,但去小呂,加大呂而已。紹遠上疏陳雅樂,詔并行之。紹遠所奏樂,以八為數。故梁黃門侍郎裴正上書,以為昔者大舜欲聞七始,下洎周武,爰制七音。持林鐘作黃鐘,以為正調之首。詔与紹遠詳議。

  正曰:“天子用八,非無典故;縣而不擊,未聞厥理。且黃鐘為天,大呂為地,太蔟為人。今縣黃鐘而擊太蔟,便是虛天位專用人矣。”

  紹遠曰:“夫天不言,四時行焉。地不言,万物生焉。人感中和之气,居變通之道。今縣黃鐘而擊太蔟,是天子端拱,群司奉職。從此而議,何往不可?”

  正曰:“案《呂氏春秋》曰:‘楚之衰也,為作巫音;齊之衰也,為作大呂。’且大呂以下七鐘,皆是林鐘之調,何得稱為十一月調?專用六月之均,便是欲迎仲冬,猶行季夏。以此而奏,深非至理。”

  紹遠曰:“卿之所言,似欲求胜。若窮理盡性,自伐更深。何者?案《周禮》祀天樂云:‘黃鐘為宮,大呂為角。’此則大呂之用,宛而成章。雖知引呂氏之小文,不覺失周公之大禮。且今縣大呂,則有黃鐘、林鐘,二均乃備。春夏則奏林鐘,秋冬則奏黃鐘,作黃鐘不擊大呂,作林鐘不擊黃鐘。此所謂左之右之;君子宜之,右之左之,君子有之。而卿不縣大呂,止有黃鐘一宮,便是季夏之時仍作仲冬之調。以此為至理,無乃不可乎!然《周禮》又云:‘乃奏黃鐘,歌大呂,以祀天神。’謂五帝及日月星辰也。王者各以夏之正月,祀感帝于南郊。又朝日以春分,夕月以秋分,依如正禮,并用仲冬之調。又曰:‘奏太蔟,歌應鐘,以祭地祇。’謂神州及社稷。以春秋二仲,依如正禮,唯奏孟春之宮。自外四望、山川、先妣、先祖,并各周宮,不依月變。略舉大綱,則三隅可反。然則還相為宮,雖有其義,引《禮》取證,乃不月別變宮。且黃鐘為君,則陽之正位,若隨時變易,是君無定体。而卿用林鐘,以為正調,便是君臣易位,陰陽相反。正之名器,將何取焉?”

  正曰:“今用林鐘為黃鐘者,實得相生之義。既清且韻,妙合真体。然八音平濁,何足可稱?”

  紹遠曰:“天者陽位,故其音平而濁,濁則君聲。地者陰位,故其音急而清,清則臣調。然急清者于体易絕,平濁者在義可久。可久可大,王者之基。至于鄭、衛新聲,非不清韻,若欲施之圣世,吾所不取也。”于是遂定,以八為數焉。

  尋拜京兆尹,歷少保、小司空,出為河州刺史。河右戎落,向化日近,同姓婚姻,因以成俗。紹遠導之以禮,大革弊風。政存簡恕,百姓悅服。入為小宗伯。

  武帝讀史書,見武王克殷而作七始,又欲廢八縣七,并除黃鐘之正宮,用林鐘為調首。紹遠奏云:“天子縣八,百王共軌。下逮周武,甫修七始之音。詳諸經義,又無廢八之典。且黃鐘為君,天子正位,今欲廢之,未見其可。臣案《周禮》奏黃鐘,歌大呂,此則先圣之弘范,不易之明證。愿勿輕變古典,趣改樂章。”帝默然久之,曰:“朕欲廢八縣七者,所望体本求直,豈苟易名。當更思其義。”后竟行七音。

  屬紹遠遘疾,未獲面陳。慮有司遽捐樂器,乃与樂部齊樹書曰:“伏聞朝廷前議,而欲廢八縣七。然則天子縣八,有自來矣。古先圣,殊涂一致;逮周武克殷,逆取順守,專用干戈,事乖揖讓。反求經義,是用七音,蓋非万代不易之典。其縣八筍虡,不得毀之。宜待吾疾瘳,當別奏聞。”此后紹遠疾篤,乃命其子覽曰:“夫黃鐘者,天子之宮。大呂者,皇后之位。今廢黃鐘之位,是祿去王室。若用林鐘為首,是政出私門。將恐八百之祚,不得同姬周之永也。吾既為人臣,義無寢默,必輿疾固爭闕庭。”后疾甚,乃上遺表曰:“謹案《春秋》隱公《傳》云:‘天子用八。’周禮云天子縣二八,倕氏之鐘十六,母句氏之磬十六。漢成帝獲古磬十六。《周禮圖》縣十六。此數事者,照爛典章。揚搉而言,足為龜鏡。伏惟陛下受圖蒼帝,接統玄精,秦、漢以還,獨為稱首。至如周武,有事干戈,臣獨鄙之,而況陛下。以臣自揣余息,匪夕伊朝。伏愿珍御万机,不勞改八從七。”帝省表涕零,重贈柱國大將軍,謚曰獻,號樂祖,配饗廟庭。子覽嗣。

  覽字休因,性弘雅,有器度,喜慍不形于色。略涉書記,尤曉鐘律。周明帝時,為大都督。明帝以覽性質淳和,堪為師表,使事魯公,甚見親善。及魯公即位,是為武帝,超拜車騎大將軍。每公卿上奏,必令省讀。覽有口辯,聲气雄壯,凡所宣傳,百僚屬目。帝每嘉歎之。覽初名善,帝謂曰:“朕以万机委卿先覽。”遂賜名焉。及誅宇文護,以功進封薛國公,累遷小司空。從平齊,進位柱國。武帝崩,受遺輔政。宣帝時,位上柱國、大司徒,歷同、涇二州刺史。隋文帝為丞相,轉宜州刺史。開皇二年,將有事于江南,征為東南道行軍元帥,統八總管出壽陽,水陸俱進。師臨江,陳人大駭。會陳宣帝殂,覽欲乘釁滅之,監軍高熲以禮不伐喪,乃還。文帝命覽与安德王楊雄、上柱國元諧、李充、左仆射高熲、右衛大將軍虞慶則、吳州總管賀若弼等同宴。上曰:“朕昔在周朝,備展誠節。但苦被猜忌,每致寒心。為臣若此,竟何情賴!朕与公等,共享終吉。罪非謀逆,一無所問。朕亦知公至誠侍太子,宜數參見之。柱臣素望,實屬于公。宜識朕意。”其恩禮如此。又為蜀王秀納覽女為妃。后為涇州刺史。卒官。

  子洪嗣,位宋順臨三州刺史、司農少卿、北平太守。

  澄字士亮,年十歲,司徒李琰之見而奇之,遂以女妻焉。十四從父承業征討,有智謀,勇冠諸將。以功封西華縣侯。及長,容貌魁岸,風儀溫雅。魏大統中,歷位豫、渭二州刺史。以軍功,別封永宁縣伯,尋進覆津縣侯。

  魏文帝与周文及群公宴,從容曰:“《孝經》一卷,人行之本,諸君宜各引《孝經》之要言。”澄應聲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座中有人次云:“匡救其惡。”既出西閣,周文深歎澄之合机,而譴其次答者。

  周孝閔帝踐阼,拜大將軍,進爵義門郡公。出為玉壁總管,頗有威信。卒于鎮,贈柱國,謚曰簡。自喪初至及葬,明帝三臨之。典祀中大夫宇文容諫曰:“君臨臣喪,自有節制。今乘輿屢降,恐乖典禮。”帝不從。其為上所追惜如此。子嶸嗣。

  瓬弟禮,少以父任為散騎侍郎,与襄城公盧魯元等內侍。恭敏有才志。太武寵信之,曰:“其父親近吾祖,子在我左右,不亦宜乎。”

  長孫肥,代人也。昭成時,年十三,以選內侍。少有雅度,果毅少言。道武之在獨孤及賀蘭部,常侍從,御侮左右,帝深信仗之。登國初,与莫題等俱為大將,屢有軍功。后從平中山,以功賜爵琅邪公。遷衛尉卿,改爵盧鄉。時中山太守仇儒不樂內徙,亡匿趙郡,推趙准為主。妄造妖言云:“燕東傾,趙當續。欲知其名,淮水不足。”准喜而從之,自號鉅鹿公,儒為長史。据關城,連引丁零,殺害長吏。肥討破准于九門,斬仇儒,禽准。詔以儒肉食准,傳送京師,轅之于市,夷其族。除肥兗州刺史。

  姚平之寇平陽,道武征肥与毗陵王順等為前鋒。平退保柴壁,帝進攻屠之。遣肥還鎮兗州,撫慰河南,威信著于淮泗。善策謀,勇冠諸將。前后征討,未嘗失敗。故每有大難,令肥當之;南平中原,西摧羌寇,肥功居多,賞賜千計。后降爵藍田侯。卒,謚曰武,陪葬金陵。子翰襲爵。

  翰少有父風。道武時,以善騎射,為獵郎。明元之在外,翰与元磨渾等潛謀奉迎。明元即位,与磨渾等拾遺左右。以功累遷平南將軍。率眾鎮北境,威名甚著。太武即位,封平陽王。蠕蠕大檀之入寇云中,太武親征之。遣翰与東平公娥清出長川討大檀。大檀北遁,追擊克獲而還。遷司徒。從襲赫連昌,破之。翰清正嚴明,喜撫將士,薨,太武為之流涕,親臨其喪。喪禮依安城王叔孫俊故事。謚曰威,陪葬金陵。

  子成襲爵,降為公,位南部尚書。卒,陪葬金陵。翰弟陵,位駕部尚書。性寬厚,好學愛士。封吳郡公,贈吳郡王。謚恭,陪葬金陵。

  論曰:昭成之末,眾叛親离。長孫嵩寬厚沈毅,任重王室,歷事累世,邈為元老。生則宗臣,歿祀清廟,美矣!儉器識明允,智謀通贍,堂堂焉有公輔之望,謇謇焉有王臣之節。而處朝廷之日少,在方岳之日多,何哉?平識具該通,出內流譽,取諸開物成務,蓋亦有隋之榱桷也。道生恭慎廉約,兼著威名,見知明主,聲入歌奏。二公并列,暉炫朝野,門祉世祿,榮被后昆。雖漢世八王,無以方其茂績;張氏七葉,不能譬此重光。子彥勇烈絕倫,紹遠樂聲特妙;熾乃早稱英俊,覽乃獨擅雄辯。不然則何以并統師旅,俱司禮閣,鐘鼎不墜,且公且侯?晟体資英武,兼包奇略。因机制變,怀彼戎夷,傾巢盡落,屈膝稽顙。塞垣絕鳴鏑之旅,渭橋有單于之拜。惠流邊朔,功光王府,保茲世祿,不亦宜乎!肥結發內侍,雄武自立,軍鋒所指,罔不棄散,關、張万人敵,未足多也。翰有父風,不殞先构,臨喪加禮,抑有由哉!


  ------------------
  國學网站獨家推出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