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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八十一 僭偽附庸



  夏赫連氏 燕慕容氏 后秦姚氏 北燕馮氏 西秦乞伏氏
  北涼沮渠氏 梁蕭氏

  晉自永嘉之亂,宇縣瓜分,胡羯憑陵,積有年代,各言膺運,咸居大寶。竟而自相吞滅,終為魏臣。然魏自昭成已前,王跡未顯,至如劉石之徒,時代不接,舊書為傳,編之四夷,有欺耳目,無益緗素。且于時五馬浮江,正朔示改,《陽秋》記注,具存紀錄。雖朝政叢脞,而年代已多。太宗文皇帝爰動天文,大存刊勒,其時事相接,已編之《載記》。今斷自道武已來所吞并者,序其行事,紀其滅亡。其余不相關涉,皆所不取。至如晉、宋、齊、梁雖曰偏据,年漸三百,鼎命相承。《魏書》命曰《島夷》,列之于傳,亦所不取。故不入今篇,蕭察雖云帝號,附庸周室,故從此編,次為《僭偽附庸傳》云爾。

  鐵弗劉武,南單于苗裔,左賢王去卑之孫,北部帥劉猛之從子,居于新興慮虒之北。北人謂胡父鮮卑母為“鐵弗”,因以號為姓。武父誥汁爰,世領部落。汁爰死,武代焉。武死,子務桓代領部落,与魏和通。務桓死,弟閼陋頭代立,密謀反叛。后務桓子悉勿祈遂閼陋頭而立。悉勿祈死,弟衛辰代立。

  衛辰,務桓之第三子也。既立,遣子朝獻,昭成以女妻之。衛辰潛通苻堅,堅以為左賢王。遣使請堅求田地。春去秋來,堅許之。后乃背堅,專心歸魏。舉兵伐堅,堅遣其將鄧討擒之。堅自至朔方,以衛辰為夏陽公,統其部落,衛辰复附于堅,昭成討大破之,遂走奔苻堅。堅送還朔方,遣兵戍之。

  昭成末,衛辰導苻堅寇魏南境,王師敗績。堅遂分國人為二部,自河以西,屬之衛辰;自河以東,屬之劉庫仁。堅后以衛辰為單于,督攝河西新類,屯于代來。慕容永据長子,拜衛辰使持節、都督河西諸軍事、大將軍、朔州牧、朔方王。姚萇亦遣使結好,拜衛辰使持節、都督北朔雜夷諸軍事、大將軍、大單于、河西王、幽州牧。

  登國中,衛辰遣子直力鞮寇南部,其眾八九万。道武軍五六千人,為其所圍。帝乃以車為方營,并戰并前,大破之于鐵岐山南。直力鞮單騎而走。帝乘胜追之,自五原金津南度河,徑入其國。遂至衛辰所居悅跂城,衛辰父子惊遁。乃分遣陳留公元虔南至白鹽池,虜衛辰家屬;將軍伊謂至木根山,擒直力鞮。衛辰單騎遁走,為其部下所殺,傳首行宮。先是河水赤如血,衛辰惡之,及衛辰之亡,誅其族類,并投之于河。衛辰第三子屈丐奔薛干部帥太悉伏。

  屈丐,本名勃勃,明元改其名曰屈丐。北方言屈丐者卑下也。太悉伏送之姚興。興高平公破多羅沒弈于妻之以女。屈丐身長八尺五寸,興見而奇之。拜驍騎將軍,加奉車都尉,常參軍國大議,寵遇逾于勳舊。興弟濟南公邕言于興曰:“屈丐天性不仁,難以親育,寵之太甚,臣竊惑之。”興曰:“屈丐有濟世之才,吾方收其藝用,興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乃以屈丐為安遠將軍,封陽川侯,使助沒弈于鎮高平。邑固諫以為不可。興乃止。以屈丐為持節、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二万余落,鎮朔方。

  道武末,屈丐襲殺沒弈于而并其眾,僭稱大夏天王,號年龍升,置百官。興乃悔之。屈丐恥姓鐵弗,遂改為赫連氏,自云徽赫与天連。又號其支庶為鐵伐氏,云族剛銳如鐵,皆堪伐人。晉將劉裕攻長安,屈丐聞而喜曰:“姚泓豈能拒裕?裕必克之。待裕去后,吾取之如拾遺耳。”于是秣馬勵兵,休養士卒。及劉裕禽泓,留子義真守長安。屈丐伐之,大破義真,積人頭為京觀,號曰髑髏台。遂僭皇帝于水霸上,號年為昌武,定都統万,勒銘城南,頌其功德,以長安為南都。

  性驕虐,視人如草,蒸土以筑城,鐵錐刺入一寸,即殺作人而并筑之。所造兵器,匠呈必死:射甲不入,即斬弓人,如其入,便斬鎧匠,殺工匠數千人。常居城上,置弓劍于側,有所嫌忿,手自殺人。群臣忤視者,鑿其目,笑者決其脣,諫者謂之誹謗,先截其舌,而后斬之。議廢其子瑰,瑰自長安起兵攻屈丐,丐遣子太原公昌破瑰殺之。屈丐以昌為太子。始光二年,屈丐死,昌僭立。

  昌字還國,一名折,屈丐之第二子也。既僭位,改年承光。太武聞屈丐死,諸子相攻,關中大亂,于是西伐。乃以輕騎一万八千,濟河襲昌。時冬至之日,昌宴饗,王師奄到,上下惊扰。車駕次于黑水,去其城三十余里,昌乃出戰。太武馳往擊之,昌退走入城,未閉門,軍士乘胜入其西宮,焚其西門,夜宿城北。明日分軍四出,徙万余家而還。

  后昌遣弟定与司空奚斤相持于長安,太武乘虛西伐,濟君子津,輕騎三万,倍道兼行。群臣咸諫曰:“統万城堅,非一日可拔。今輕軍討之,進不可克,退無所資。不若步軍攻具,一時俱往。”帝曰:“夫用兵之術,攻城最下,不得已而用之。如其攻具一時俱往,賊必懼而堅守。若攻不時拔,則食盡兵疲,外無所掠,非上策也。朕以輕騎至其城下,彼先聞有步軍,步從見騎至,必當心閒。朕且羸師以誘之,若得一戰,擒之必矣。所以然者,軍士去家二千里,后有黃河之難,所謂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以是決戰則有余,攻城則不足。”遂行,次于黑水,分軍伏于谷,而以少眾至其城下。昌將狄子玉來降,說:使人追其弟定,定曰:“城堅峻未可攻拔,待擒斤等,然后徐往,內外擊之,有何不濟?”昌以為然。太武惡之,退軍城北,示昌以弱,遣永昌王健及娥清等分騎五千,西掠居人。會軍士負罪,亡入昌城,言官軍糧盡,士卒食菜,輜重在后,步兵未至,擊之為便。昌信其言,引眾出城,步騎三万。司徒長孫翰等咸言昌步陣難陷,宜避其鋒,且待步兵,一時奮擊。帝曰:“不然,遠來求賊,恐其不出。今避而不擊,彼奮我弱,非計也。”遂收軍偽北,引而疲之。昌以為退,鼓噪而前,舒陣為翼。行五六里,帝沖之,賊陣不動。稍前行,會有風起,方術官趙倪勸帝更待后日,崔浩叱之。帝乃分騎為左右以掎之。帝墜馬,賊已逼,帝騰馬刺殺其尚書斛黎文,殺騎賊十余人。流矢中帝,帝奮擊不輟。昌軍大潰,不及入城,奔投上邽。遂克其城。

  初,屈丐奢,好修宮室,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廣十步,宮牆五仞,其堅可以礪刀斧。台榭高大,飛閣相連,皆雕鏤圖畫,被以綺繡,飾以丹青,窮极文采。帝顧謂左右曰:“蕞爾小國,而用人如此,雖欲不亡,其可得乎?”

  侍御史安頡禽昌,帝使侍中古弼迎昌至京師,舍之西宮門內,給以乘輿之副。又詔昌尚始平公主,假會稽公,封為秦王,坐謀反伏誅。

  昌弟定,小字直豶,屈丐之第五子也。凶暴無賴。昌敗,定奔于平涼,自稱尊號,改年胜光。定登陰槃山,望其本國,泣曰:“先帝以朕承大業者,豈有今日之事乎!使天假朕年,當与卿諸人建季興之業。”俄而群狐百數,鳴于其側,定命射之,無所獲。惡之曰:“所見亦大不臧,咄咄天道,复何言哉!”

  定与宋連和,遙分河北。自恆山以東,屬宋;恆山以西,屬定。太武親率輕騎襲平涼。定救平涼,方陣自固。帝四面圍之,斷其水草,定不得水,引眾下原,詔武衛將軍丘眷擊之。定眾潰,被創,單騎遁走,由其余眾,乃西保上邽。神蒨四年,為吐谷渾慕瑰所襲,禽定送京師,伏誅。

  徒河慕容廆,字弈洛瑰,本出昌黎。曾祖莫護跋,魏初,率諸部落入居遼西,從司馬宣王討公孫氏,拜率義王,始建王府于棘城之北。祖木延,從毌丘儉征高麗有功,始號左賢王。父涉歸,以勳進拜鮮卑單于,遷邑遼東。涉歸死,廆代領部落。以遼東僻遠,遷于徒河之青山。穆帝世,頗為東部之患。廆死,子晃嗣。

  晃字元真,號年為元年,自稱燕王。建國二年,昭成納晃女為后。四年,晃城和龍而都焉。征高麗大破之,遂入丸都,掘高麗王釗父利墓,載其尸,焚其宮室,毀丸都而歸。釗后稱臣,乃歸其父尸。晃死,子俊嗣。

  俊字宣英,既襲位,號年為元年。聞石氏亂,乃礪甲嚴兵,將為進取之計,徙都于薊。建國十五年,俊僭稱皇帝,置百官,號年天璽,國稱大燕。十六年,自薊遷都于鄴,號年光壽。俊死,第三子嗣。

  字景茂,號年建熙。政無綱紀。有神降于鄴,曰湘女,有聲,与人相接,數日而去。后苻堅遣將王猛代鄴,禽,封新興侯。道武之七年,苻堅敗于淮南。叔父垂叛堅,攻苻丕于鄴。弟濟北王泓先為北地長史,聞垂攻鄴,亡奔關東,還屯華陰,自稱雍州牧、濟北王;推垂為丞相、大司馬、吳王。堅遣子鉅鹿公睿伐泓。泓弟中山王沖,先為平陽太守,亦起兵河東,奔泓。泓眾至十万,遣使謂堅,求分王天下。堅大怒,責。叩頭流血謝,堅待之如初,命以書招垂及泓、沖。密遣使謂泓:“勉建大業,可以吳王為相國;中山王為太宰,領大司馬;汝可為大將軍,領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問,汝便即尊位。”泓進向長安,年號燕興。泓謀臣高蓋、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后沖,且持法苛峻,乃殺泓,立沖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進据阿房。初,堅之滅燕,沖姊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堅納之。沖年十二,亦有龍陽之姿,堅又幸之。姊弟專寵。長安歌之曰:“一雌复一雄,雙飛入紫宮。”王猛切諫,乃出沖。及其母卒,葬之以燕后之禮。長安又謠曰:“鳳皇,鳳皇,止阿房。”時以鳳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實不食,乃蒔梧竹數千株于阿城,以待鳳皇。沖小字鳳皇,至是,阿城終為堅賊。入見堅謝,因言二子昨婚,欲堅幸第,堅許之。出,術士王嘉曰:“椎蘆作蘧蒢,不成文章。會天大雨,不得殺羊。”言將殺堅而不果也。堅与群臣莫解。是夜大雨,晨不果出。事發,堅乃誅父子及宗族,城內鮮卑無少長男女皆殺之。

  廆弟運。運孫永,字叔明。既為苻堅所并,永徙于長安。家貧,夫妻常賣靴于市。及為堅所殺,沖乃自稱尊號,以永為小將軍。沖毒暴,及堅出如五將山,沖入長安,縱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計。初,堅之未亂,關中忽然,無火而煙气大起,方數十里,月余不滅。堅每臨听訟觀,令民有怨者,舉煙于城北,觀而錄之。長安為之詔曰:“欲得必存當舉煙。”關中謠曰:“長鞘馬鞭擊左股,太歲南行當复虜。”西人呼徒河為白虜,沖果据長安。樂之忘歸,且以慕容垂名威夙著,跨据山東,憚不敢進,眾咸怨之。登國元年,沖左將軍韓延因人之怨,殺沖,立沖將段隨為燕王,改年昌平。沖之入長安,王嘉謂之曰:“鳳皇,鳳皇,何不高飛還故鄉?無故在此取滅亡。”

  沖敗,其左仆射慕容恆与永潛謀,襲殺隨,立宜都王子覬為燕王,號年建明。率鮮卑男女三十余万口,乘輿服御,禮樂器物,去長安而東。以永為武衛將軍。恆弟護軍將軍韜,陰有貳志,誘覬殺之于臨晉。恆怒,去之。永与武衛將軍刁云率眾攻韜。韜遣司馬宿勤黎逆戰,永執而戮之。韜懼,出奔恆營。恆立慕容沖子望為帝,改年建平。眾悉去望奔永,永執望殺之,立慕容泓子忠為帝,改年建武。忠以永為太尉,守尚書令,封河東公。東至聞喜,知慕容垂稱尊號,托以農要弗進,筑燕熙城以自固。刁云等又殺忠,推永為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雍秦梁涼四州牧、河東王,稱蕃于垂。

  永進据長子,僭稱帝,號年中興。垂攻丁零翟釗于滑台,釗敗降永。永以釗為車騎大將軍、東郡王。歲余,謀殺永,永誅之。垂來攻永,永敗,為前驅所獲,垂數而戮之。并斬永公卿已下刁云、大逸豆歸等四十余人。永所統新舊人戶、服御、圖書、器樂、珍寶,垂悉獲之。

  垂字道明,晃第五子也。甚見寵愛,常自謂諸弟子曰:“此兒闊達好奇,終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故名霸,字道業。恩遇逾于俊。俊弗能平,及即王位,以垂墜馬傷齒,改名為缺,外以慕郤缺為名,內實惡之。尋以讖記之文,乃去夬,以垂為名。年十三,為偏將,所在征伐,勇冠三軍。俊平中原,垂為前鋒,累戰有大功。及俊僭尊號,封吳王。

  后以車騎大將軍敗桓溫于枋頭,威名大震,不容于,西奔苻堅。堅甚重之,拜冠軍將軍,封賓都侯。堅敗淮南,入于垂軍。子寶勸垂殺之,垂以堅遇之厚也,不听。行至洛陽,請求拜墓,堅許之。遂起兵攻苻丕于鄴。垂稱燕王,置百官,年號燕元。

  登國元年,垂僭位,號年為建興。繕宗廟社稷于中山,盡有幽、冀、平州之地,遣使朝貢。三年,道武遣九原公儀使于垂,垂又遣使朝貢。四年,道武遣陳留公虔使于垂,垂又遣使朝貢。五年,又遣秦王觚使于垂,垂留觚不遣,遂絕行人。垂議討慕容水,太史令靳安言于垂曰:“彗星經尾、箕之分,燕當有野死之王。不出五年,其國必亡。歲在鶉火,必克長子。”垂乃止。安出而謂人曰:“此眾既并,終不能久。”安蓋知道武之興也,而不敢言。先是,丁零翟遼叛垂,后遣使謝罪,垂不許。遼怒,遂自號大魏天王,屯滑台,与垂相擊。死,子釗代之。及垂征克滑台,釗奔長子。垂議征長子,諸將咸諫。以永國未有釁,請他年。垂將從之,垂弟司徒、范陽王德固勸垂。垂曰:“司徒議与吾同,且吾投老,叩囊底智足以克之,不复留逆賊以累子孫。”乃伐永克之。

  十年,垂遣其太子寶來寇。始寶之來,垂已有疾。自到五原,道武斷其行路,父子問絕。帝乃詭其行人之辭,臨河告之曰:“汝父已死,何不遽還?”寶兄弟聞之憂怖,以為信然,于是士卒駭動。初,寶至幽州,其所乘車軸無故自折。占工靳安以為大凶,固勸令還,寶怒,不從。至是,問安。安曰:“速去可免。”寶愈恐。安退告人曰:“今將死于他鄉,尸骸委于草野,為烏鳶螻蟻所食,不复見家族。”十月,寶燒船夜遁。時河冰未成,寶謂帝不能度,不設斥候。十一月,天暴風寒,冰合,帝進軍濟河急追之。至參合陂西,靳安言于寶曰:“今日西北風動,是軍將至之應,宜兼行速去,不然必危。”其夜,帝部分眾軍,東西為掎角之勢。約勒士卒,束馬口,銜枚無聲。昧爽,眾軍齊進,日出登山,下臨其營。寶眾晨將東引,顧見軍至,遂惊扰。帝縱騎騰躡,馬者蹶倒冰上。寶及諸父兄弟,軍馬迸散,僅以身免。寶軍四五万人,一時放仗,斂手就羈。擒其王公文武數千。垂复欲來寇,太史曰:“太白夕沒西方,數日后見東方,此為躁兵,先舉者亡。”垂不從,鑿山開道,至寶前敗所,見積骸如丘,設祭吊之。死者父兄子弟遂皆滲o哭,聲震山川,垂慚忿嘔血,發病而還,死于上谷。寶僭立。

  寶字道裕,垂之第四子也。少輕果,無志操,好人佞己。為太子,砥厲自修。垂妻段氏謂垂曰:“寶姿質雍容,柔而不斷,承平則為仁明之主,處難則非濟世之雄。今托以大業,未見克昌之美。遼西、高陽,兒之俊賢者,宜擇一以樹之。趙王驎奸詐負气,常有輕寶之心,恐難作。”垂不納。寶聞,深以為恨。寶既僭位,年號永康。遣驎逼其母段氏自裁。段氏怒曰:“汝兄弟尚逼殺母,安能保社稷?吾豈惜死!”遂自殺。寶議以后謀廢嫡,稱無母之道,不宜成喪,群臣咸以為然。寶中書令眭邃執意抗言,寶從之而止。

  皇始元年,道武南伐。及克信都,寶大懼,夜來犯營,帝擊破之。寶走中山,遂奔薊。寶子清河王會先守龍城,聞寶被圍,率眾赴難,逢寶于路。寶分奪其軍,以授弟遼西王農等。會怒,襲農殺之,勒兵攻寶。寶走龍城,會追圍之。侍御郎高云襲敗會師,會奔中山。寶命云為子,封夕陽公。會至中山,為慕容普鄰所殺。寶至龍城,垂舅蘭汗拒之,寶南走奔薊。汗复遣迎。寶以汗,垂之季舅,子盛又汗之婿也,必謂無二,乃還龍城。汗殺之,及子策等百余人。汗自稱大都督、大單于、昌黎王,號年青龍。以盛子婿,哀而宥之。

  盛字道運,寶長子也。垂封為長樂公,寶僭立,進爵為王。蘭汗之殺寶也,以盛為侍中、左光祿大夫。盛乃間汗兄弟,使相疑害。李旱、衛雙、劉志、張貞等皆盛之舊昵,汗太子穆并引為腹心。盛結旱等,因汗、穆等醉,夜襲殺之。僭尊號,改年為建平,又號年為長樂。盛改稱庶人大王。盛以寶暗而不斷,遂峻极威刑,于是上下震局。前將軍段璣等夜鼓噪攻盛;傷之。遂輦升殿,召叔父河間公熙,屬以后事,熙未至而死。

  熙字道文,小字長生,垂之少子也。群臣与盛伯母丁氏議,以其家多難,宜立長君,遂廢盛子定,迎熙立之。熙立,殺定,年號光始。筑龍騰苑,起云山于苑內。又起逍遙宮、甘露殿,連房數百,觀閣相交。鑿天河渠,引水入宮。又為妻苻氏鑿曲光海、清涼池。季夏盛暑,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熙游城南,止大柳樹下,若有人呼曰:“大王且止。”熙惡之,伐其樹,下有蛇長丈余。熙盡殺寶諸子,改年為建始。又為其妻起承華殿,負土于北門,土与谷同价。典軍杜靜載棺詣闕,上書极諫,熙大怒,斬之。熙妻當季夏思凍魚膾,仲冬須生地黃,切責不得,加有司大辟。苻氏死,熙擁其尸僵仆絕息,久而乃蘇,悲號擗踊,斬衰食粥。大斂之后,复啟而交接。制百官哭臨,沙門素服。令有司案檢,有淚者為忠,無淚者罪之,群臣莫不含辛以為淚。及葬,熙被發徒步,從□車毀城門而出。長老相謂曰:“慕容氏自毀其門,將不久矣。”衛中將軍馮跋兄弟閉門拒熙,執而殺之。立夕陽公云為王。云,寶之養子也,复姓高氏,年號正始。跋又殺云自立。

  云之立也,熙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以遼西歸降。道武以懿為征東大將軍、平州牧、昌黎王。后坐反伏誅。

  晃少子德,字玄明,雅為兄垂所重。苻堅滅,以德為張掖太守。垂僭號,封范陽王,位司徒。寶即位,以德鎮鄴,大丞相。寶既東走,群僚勸德稱尊號,德不從。皇始二年,既拔中山,道武遣衛王儀攻鄴,德南走滑台,自稱燕王,號年燕元,置百官。德冠軍將軍苻廣叛于乞活壘,德留兄子和守滑台,率眾攻廣,斬之。而和長史李辯殺和,以城降魏。德無所据,用其尚書潘聰計,据青、齊,入都廣固,僭稱尊號,號年建平。女水竭,德聞而惡之,因而寢疾。兄子超請祈女水,德曰:“人君之命,豈女水所知?”乃以超為太子。德死,超僭立。

  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納之子也。既僭位,號年太上。超南郊柴燎,焰起而煙不出,靈台令張光告人曰:“今火盛而煙滅,國其亡乎!”天賜五年,晉將劉裕伐超,超將公孫五樓勸拒之于大峴,不從。裕入大峴,超戰于臨朐,為裕敗。退還廣固,圍之。廣固鬼夜哭,有流星長十余丈,隕于廣固。城潰,裕執超。送建康市斬之。

  姚萇,字景茂,出于南安赤亭,燒當之后也,祖柯回,助魏掎姜維于沓中,以功假綏戎校尉、西羌都督。父弋仲,晉永嘉之亂,東徙榆眉。劉曜以弋仲為平西將軍,平襄公。后隨石季龍遷于清河灄頭,勒以弋仲為奮武將軍,封襄平公。弋仲死,子襄代,屯于譙城。慕容俊以襄為豫州刺史、丹陽公,屯淮南。自稱大將軍、大單于,為晉將桓溫所敗,奔河東。后為苻眉所殺。

  弋仲有子四十二人,萇第二十四。隨兄襄征伐,襄甚奇之。襄敗,降于苻堅。從堅征伐,頻有功。堅伐晉,以萇為龍驤將軍,督益梁州諸軍事,謂萇曰:“朕本以龍驤建業,龍驤之號,初未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堅左將軍竇中進曰:“王者無戲言,此亦不臧之徵也,惟陛下察之。”堅默然。及慕容泓起兵華澤,堅遣子衛大將軍睿討之,戰敗,為泓所殺。時萇為睿司馬,懼罪奔馬牧。聚眾万余,自稱大將軍、大單于、万年秦王,號年白雀。數月之間,眾至十余万。与慕容沖連和,進屯北地。苻堅出五將山,萇執而殺之。

  登國元年,僭稱皇帝,置百官,國號大秦,年曰建初。改長安曰常安,以其太子興鎮之。自擊苻登于安定,敗之。萇病,夢苻堅將天官使者、鬼兵數百,突入營中。萇懼,走后宮,宮人迎萇刺鬼,誤中萇陰。鬼相謂曰:“正中死處。”拔矛,出血石余。寤而惊悸,遂患陰腫,刺之,出血如夢。萇乃狂言,或稱萇,“殺陛下者臣兄襄,非臣之罪,愿不枉法。”萇死,子興襲位,秘不發喪。

  興字子略,萇長子也。既滅苻登,然后發喪行服。僭稱皇帝,年號皇初。天興元年,興去皇帝之號,降稱天王,號年洪始。興克洛陽,以其弟東平公紹鎮之。三年,興遣使來聘,道武遣謁者仆射張濟使于興。天興五年夏,興遣其弟義陽公平率眾四万侵平陽,攻乾壁六十余日,陷之。七月,車駕親征。八月,次永安,平募遣勇將率精騎二百窺軍,為前鋒將長孫肥所禽,匹馬不反。平遂退走。帝急追,及于柴壁,圍之。興乃悉舉其眾,救平。帝增筑重圍,內以防平之出,外以距興之入。又截汾曲為南北浮橋,乘西岸筑圍。帝帥師度蒙阬南四十里,逆擊興。興晨行北引,未及安營,大軍卒至,興眾怖憂。帝知興气挫,乃南絕蒙阬之口,東杜新板之隘,守天度,屯賈山,令平水陸路絕,將坐甲而禽之。又令緣汾帶罔樹柵,以衛芻牧者。九月,興從汾西北下,憑壑為壘以自固。興又將數千騎乘西橋。官軍鉤取,以為薪蒸。興還壘,道武度其必攻西圍,乃命修塹,增廣之。至夜,興果來攻,梯短不及,棄之塹中而還。興又分其眾,臨汾為壘,叩逼水門,与平相望。帝因截水中,興內外隔絕,士眾喪气。于是平糧盡,窘急,夜悉眾將突西南而出。興列兵汾西,舉烽鼓噪,為平接援。帝簡諸軍精銳,屯汾西固守,南絕水口。興夜聞聲,望平力戰突免;平聞外鼓,望興攻圍引接。故但叫呼,虛相應和,莫敢逼圍。平不得出,窮逼,乃將二妾赴水死。興安遠將軍不蒙世、揚武將軍雷重等將士四千余人隨平投水,帝令泅水鉤捕,無得免者。平眾三千余人,皆斂手受執。擒興尚書右仆射狄伯支已下四十余人。興遠來救,自觀其窮,力不能免,舉軍悲號,震動山谷,數日不止。頻遣使請和,帝不許,乃班師。興還長安。有雀數万頭斗于興廟,毛羽折落,多有死者,月余乃止。識者曰:“今雀斗廟上,子孫當有爭亂者乎?”又興殿有聲如牛漸y。有二狐入長安,一登興殿屋,走入宮,一入市,求之不得。永興三年,興遣周寶來聘。五年,興遣使來聘,并請進女,明元許之。神瑞元年,興遣兼散騎常侍,尚書吏部郎嚴康來聘。二年,興遣散騎常侍、東武侯姚敞、尚書姚軌奉其西平公主于明元,明元以后禮納之。

  泰常元年,興死。長子泓,字元子,僭位,號年永和。晉將劉裕伐泓,長驅入關。泓戰敗請降,裕執之,于建康斬之。

  馮跋,字文起,小名乞直代,本出長樂信都。慕容永僭號長子,以跋父安為將。永為垂所滅,安東徙昌黎,家于長谷,遂同夷俗。

  跋飲酒至一石不亂,諸弟皆不修行業,唯跋恭慎。慕容熙僭號,以跋為殿中左監,稍遷衛中將軍。后坐事逃亡。既而熙政殘虐,人不堪命。跋乃与從兄万泥等二十二人結謀,跋与二弟乘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于孫護之室,以誅熙。乃立夕陽公高云為主。云以跋為侍中、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武邑公。事皆決跋兄弟。明元初,云為左右所殺,跋乃自立為燕王,置百官,號年太平。于時永興元年也。跋撫納契丹等,諸落頗來附之。明元遣謁者于什門喻之,為跋所留。泰常三年,和龍城有赤气蔽日,自寅至申。跋太史令張穆以為兵气,勸跋還魏使,奉修職貢,跋不從。明元詔征東大將軍長孫道生討之,跋嬰城固守,道生不克而還。

  神蒨二年,跋有疾,其長子永先死,立次子翼為世子,攝國事,勒兵以備非常。跋妾宋氏規立其子受居,深忌翼,謂之曰:“主上疾將瘳,奈何代父臨國乎!”翼遂還。樣氏矯絕內外,遣閽人傳問。翼及跋諸子、大臣并不得省疾,唯中給事胡福獨得出入,專掌禁衛。跋疾甚,福慮宋氏將成其計,乃言于跋弟弘。勒兵而入,跋惊怖而死。弘襲位,翼勒兵出戰不利,遂死。跋有子男百余人,悉為弘所殺。

  弘字文通,跋之少弟也。跋立,為尚書右仆射,封中山公,領中領軍,內掌禁衛,外總朝政。歷位司徒。及自立,乃与宋氏通和。延和元年,太武親討之,弘嬰城固守。其營丘、遼東、成周、樂浪、帶方、玄菟六郡皆降,太武徙其人三万余家于幽州。其尚書郭深勸之歸誠進女,乞為附庸,保守宗廟。弘曰:“負釁在前,忿形已露,附降取死。不如守志,更圖所适也。”先是,弘廢其元妻王氏,黜世子崇,令鎮肥如,以后妻慕容氏子曰王仁為世子。崇母弟廣平公朗、樂陵公邈相謂曰:“禍將至矣!”于是遂出奔遼西,勸崇來降,崇納之。會太武使給事中王德陳示成敗,崇遣邈入朝。太武封崇遼西王,錄其國尚書事,遼西十郡,承制假授文官尚書、刺史,武官征虜已下。弘遣其將封羽率眾圍崇,太武詔永昌王健督諸軍救之。封羽又以凡城降,徙其人三千余家而還。弘遣其尚書高顒請罪,乞以季女充掖庭。帝許之,徵其子王仁入朝,弘不遣。其散騎常侍劉訓諫,弘大怒,殺之。太武又詔樂平王丕等計之。日就蹙削,上下危懼。弘太常陽堜复勸弘請罪乞降,令王仁入侍。弘不听,乃密求迎于高麗。太延二年,高麗遣將葛居盧等率眾迎之,弘乃擁其城內士女入于高麗。先是,其國有狼夜繞城群嗥。如是終歲。又有鼠集于城西,闐滿數里,西行,至水則在前者銜馬矢,迭相嚙尾而度。宿軍地燃,一旬而滅,触地生蛆,月余乃止。和龍城生白毛,一尺二寸。

  弘至遼東,高麗遣使勞之曰:“龍城王馮君,爰适野次,士馬勞乎?”弘慚怒,稱制答讓之。高麗乃處之于平郭,尋徙北丰。弘素侮高麗,政刑賞罰,猶如其國。高麗乃奪其侍人,質任王仁。弘忿怨之,謀將用奔。太武又徵弘于高麗。乃殺之于北丰,子孫同時死者十余人。弘子朗、邈。朗子熙,在《外戚傳》。

  乞伏國仁,隴西人也。其先如弗,自漠北南出。五世祖佑鄰,并兼諸部,眾漸盛。父司繁,擁部落降苻堅,堅以為南單于,又拜鎮西將軍,鎮勇士川。司繁死,國仁為將軍。及堅敗,國仁叔步頹叛于隴石。堅令國仁討之,步頹大悅,迎而推之,部眾十余万。道武時,私署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秦河二州牧,號年建義,署置官屬。分部內為十一郡,筑勇士城以都之。

  國仁死,弟乾歸統事,自署大都督、大將軍、大單于、河南王,改年為太初,置百官。登國中,遷于金城。城門自坏,乾歸惡之,遷于苑川。尋為姚興所破,又奔枹罕,遂降姚興。拜為河州刺史,封歸義侯。尋遣還苑川。乾歸乃背姚興,私稱秦王,置百官,號年更始。遣使請援,明元許之。田于五溪,有梟集其手,尋為其兄子公府所殺。

  子熾盤殺公府,代統任。熾盤自稱大將軍、河南王,改年為永康。后襲禿發辱檀于樂都,滅之,乃私署秦王,置百官,改年為建弘。后遣其尚書郎莫者胡、積射將軍乞伏又寅貢金二百斤,請伐赫連昌,太武許之。及統万事平,熾盤乃遣其叔平遠將軍泥頭、弟安遠將軍安度質于京師。又使其中書侍郎王愷、丞相從事中郎烏訥闐奉表貢其方物。熾盤死,子慕末統任。

  慕末字安石跋。既立,改年為永弘。其尚書隴西辛進嘗隨熾盤游后園,進彈鳥,丸誤傷慕末母面。至是,誅進五族二十七人。慕末弟殊羅蒸熾盤左夫人禿發氏,慕末知而禁之,殊羅与叔父什夤謀殺慕末,使禿發氏盜門鑰。鑰誤,門不開。門者以告,慕末收其党,盡殺之。欲鞭什夤,什夤曰:“我負汝死,不負汝鞭。”慕末怒,刳其腹,投尸于河。什夤母弟白養及去列,頗有怒言,又殺之。政刑酷濫,內外崩离,部人多叛。

  后為赫連定所逼,遣王愷、烏訥闐請迎于太武。太武許以安定以西,平涼以東封之。慕末乃焚城邑,毀寶器,率戶万五千至高田谷。為赫連定所拒,遂保南安。太武遣師迎之,慕末衛將軍吉毗固諫,以為不宜內徙,慕末從之。赫連定遣其北平公韋代率眾万人攻南安。城內大饑,人相食。神蒨四年,慕末及宗族五百余人出降,送于上邽,遂為定滅。

  大沮渠蒙遜,本張掖臨松盧水人也,匈奴有左沮渠官,蒙遜之先為此職,羌之酋豪曰大,故以官為氏,以大冠之。世居盧水為酋豪。遜高祖暉仲歸、曾祖遮,皆雄健有勇名。祖祁复延,封伏地王。父法弘,襲爵。苻氏以為中田護軍。

  蒙遜代父領部曲,有勇略,多計數,頗曉天文,為諸胡所推服,呂光自王于涼土,使蒙遜自領營人,配箱直。又以蒙遜叔父羅仇為西平太守。后遣其子慕率羅仇伐乞伏乾歸于枹罕,為乾歸所敗,殺之。蒙遜求還葬羅仇,因聚眾屯金山,与從兄晉昌太守男成共推建康太守段業為使持節、大都督、龍驤大將軍、涼州牧、建康公,稱神璽元年。業以蒙遜為張掖太守,封臨池侯,男成為輔國將軍,委以軍國之任。業又自稱涼王,以蒙遜為尚書左丞。忌蒙遜威名,微疏遠之。天興四年,蒙遜內不自安,請為西安太守。蒙遜欲激怒其眾,乃密誣告男成叛逆,業殺之。蒙遜泣而告眾,陳欲复讎之意。男成素有恩信,眾情怨憤,泣而從之。蒙遜因舉兵攻殺業,私署使持節、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張掖公,年號永安。居張掖。是月,涼武昭王亦起兵,年號庚子。

  永興中,蒙遜克姑臧,遷居之。改號玄始元年,自稱河西王,置百官。頻遣使朝貢。蒙遜寢于新台,閹人王怀祖斫蒙遜,傷足,蒙遜妻孟氏禽怀祖斬之。及聞晉滅姚泓,怒甚。有校郎言事于蒙遜,蒙遜曰:“汝聞劉裕入關,敢研研然也!”遂殺之。尋稱籓于晉。泰常中,蒙遜克敦煌,改年承玄。后又稱蕃于宋,并求書。宋文帝并給之。蒙遜又就宋司徒王弘求《搜神記》,弘与之。

  神蒨中,遣尚書郎宗舒、左常侍高猛朝貢,上表稱臣。前后貢使相望。后遣子安周內侍。太武遣兼太常李順持節拜蒙遜為假節,加侍中、都督涼州西域羌戎諸軍事、太傅、行征西大將軍、涼州牧、涼王。使崔浩為冊書以褒賞之。蒙遜又改義和元年。延和二年四月,蒙遜死,詔遣使監護喪事,私謚武宣王。蒙遜性淫忌,忍于刑戮,閨庭之中,略無風禮。

  第三子牧犍統任,自稱河西王,遣使請朝命。并遣使通宋,受宋褒授。先是,太武遣李順迎蒙遜女為夫人,會蒙遜死,牧犍受蒙遜遺意,送妹于京師,并為右昭儀。改稱承和元年。太武又遣李順拜牧犍為使持節、侍中、都督涼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諸軍事、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領護西戎校尉、涼州刺史、河西王。牧犍以無功受賞,乃留順,上表乞安、平一號,优詔不許。牧犍尚太武妹武威公主,遣其相宋繇表謝,獻馬五百匹,黃金百斤。繇又表請公主及牧犍母妃后定號。朝議謂禮母以子貴,妻從夫爵,牧犍母宜稱河西國太后;公主于國內可稱王后,于京師則稱公主。詔從之。牧犍遣建節將軍沮渠旁周朝京師,太武遣侍中古弼、尚書李順賜其侍臣衣服有差,并徵世子封壇入侍。牧犍乃遣封壇朝京師。

  太延五年,太武遣尚書賀羅使涼州,且觀虛實。帝以牧犍雖稱籓致貢,而內多乖悖,于是親征之。詔公卿為書讓之,數其罪十二。官軍濟河,牧犍曰:“何故爾也?”用其左丞姚定國計,不肯出迎,求救于蠕蠕。遣大將董來万余人拒軍于城南,戰退。車駕至姑臧,遣使喻牧犍令出。牧犍聞蠕蠕內侵善無,幸車駕返旆,遂嬰城自守。牧犍兄子祖逾城出降,具知其情。太武乃引諸軍進攻,牧犍兄子万年率麾下又來降。城拔,牧犍与左右文武,面縛請罪,詔釋其縛。徙涼州人三万余家于京師。初,太延中,有一老父投書于敦煌城東門,忽然不見。其書紙八字,文曰:“涼王三十年,若七年。”又于震電所得石,丹書曰:“河西,河西,三十年。破帶石,樂七年。”帶石青山名,在姑臧南。山祀傍泥陷不通,牧犍征南大將軍董來曰:“祀豈有知乎!”遂毀祀伐木,通道而行。牧犍立,果七年而滅。初,牧犍淫嫂李氏,兄弟三人傳嬖之。李与牧犍姊共毒公主,上遣醫乘傳救公主,得愈。上徵李氏,牧犍不遣,厚送居于酒泉。上大怒,既克,猶以妹婿待之。其母死,以王太妃禮葬焉。又為蒙遜置守冢三十家,授牧犍征西大將軍,王如故。初,官軍未入之間,牧犍使人斫開府庫,取金銀珠玉及珍奇器物,不更封閉,百姓因之入盜,巨細蕩盡。有司求賊不得。真君八年,其所親人及守藏者告之,乃窮竟其事,搜其家中,番得所藏器物。又告牧犍父子多畜毒藥,前后隱竊殺人,乃有百數,姊妹皆為左道,朋行淫佚,曾無愧顏。始罽賓沙門曰曇無讖,東入鄯善,自云能使鬼療病,令婦人多子。与鄯善王妹曼頭陀林淫通,發覺,亡奔涼州。蒙遜寵之,號曰圣人。曇無讖以男女交接術教授婦女,蒙遜諸女、子婦,皆往受法。太武聞諸行人言曇無讖術,乃召之。蒙遜不遣,遂發露其事,拷訊殺之。至此,帝知之,于是賜昭儀沮渠氏死,誅其宗族。唯万年及祖以前先降,得免。是年,人又告牧犍猶与故臣交通謀反,詔司徒崔浩就公主第賜牧犍死。与主決良久,乃自裁。葬以王禮,謚曰哀王。及公主薨,詔与牧犍合葬。公主無男,有女,以國甥得襲母爵為武威公主。

  蒙遜子季義,位東雍州刺史。真君中,与河東薛安都謀逆,召至京師,付其兄弟扼殺之。万年、祖并以先降,万年拜張掖王,祖廣武公。后坐謀逆,俱死。

  初,牧犍之敗,弟樂都太守安周南奔吐谷渾,太武遣鎮南將軍奚眷討之。牧犍弟酒泉太守無諱奔晉昌,乃使弋陽公元洁守酒泉。真君初,無諱圍酒泉,陷之。又圍張掖,不能克,退保臨松。太武不伐,詔諭之。時永昌王健鎮涼州,無諱使其中尉梁偉詣健,求奉酒泉。又送洁及統帥兵士于健軍。二年,太武遣使拜無諱為征西大將軍、涼州牧、酒泉王。尋以無諱复規叛,遣南陽公奚眷討酒泉,克之。無諱遂謀度流沙,遣安周西擊鄯善,鄯善欲降,會魏使者勸令拒守,安周不能克,退保東城。三年春,鄯善王比龍西奔且末,其世子乃從安周。鄯善大亂。無諱遂度流沙,士卒渴死者太半,仍据鄯善。先是高昌太守闞爽為李寶舅唐契所攻,聞無諱至鄯善,使詐降,欲令無諱与唐契相擊。無諱留安周住鄯善,從焉耆東北趣高昌。會蠕蠕殺唐契,爽拒無諱。無諱將衛興奴遂屠其城。爽奔蠕蠕,無諱因留高昌。五年夏,無諱病死,安周立,為蠕蠕所并。

  梁帝蕭察,字理孫,蘭陵人,武帝之孫,昭明太子統之第三子也。幼好學,善屬文,尤長佛義,特為梁武嘉賞。梁普通中,封曲江縣公。及昭明太子薨,封察岳陽郡王,位東揚州刺史,領會稽太守。初,昭明卒,梁武舍察兄弟而立簡文,內常愧之,故寵亞諸子。以會稽人物殷阜,一都之會,故有此授,以慰其心,察既以其昆季不得為嗣,常怀不平。又以梁武衰老,朝多秕政,有敗亡之漸。遂蓄聚貨財,交通賓客,招募輕俠,折節下之。其勇敢者,多歸附焉。左右遂至數千人,皆厚加資給。中大同元年,除西中郎將、雍州刺史,都督五州諸軍事,宁蠻校尉。察以襄陽形胜之地,又梁武創基之所,時平足以樹根本,時亂足以圖霸功,遂務修刑政。

  太清二年,梁武以察兄河東王譽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纘為雍州。纘恃才輕譽,州府迎候有闕,譽深銜之,遂托疾不与相見。后聞侯景作亂,頗陵蹙纘。纘构譽及察于梁元帝,元帝令其世子方等及王僧辯相繼攻譽。譽告于察,察聞之大怒。及梁元將援建業,令所督諸州并發兵赴都,察遣府司馬劉方貴領兵為前軍,出漢口。及將發,梁元又使諮議參軍劉玨召察自行,察不從。而方貴潛与梁元相知,克期襲察。未及發,會察以他事召方貴,謀泄,遂据樊城拒命。察遣軍攻之。梁元乃厚資遣張纘,若將述職,而密援方貴。纘次大堤,而樊城已陷。察擒方貴兄弟党与,并斬之。察時以譽危急,乃留諮議參軍蔡大寶守襄陽,率眾伐江陵以救之。梁元大懼,乃遣參軍庾奐謂察曰:“以侄伐叔,逆順安在?”察曰:“家兄無罪,屢被攻圍,七父若顧先恩,豈應若是?如能退兵湘水,吾便旋旆襄陽。”時攻柵不克,會大雨暴至,平地四尺,眾頗离心。軍主杜岸、岸弟幼安及其兄子龕,以其屬降于江陵。察夜遁歸襄陽,器械輜重多沒于湕水。察恐不能自固,乃遣蔡大寶求附庸于西魏。時西魏大統十五年也。周文令丞相東閣祭酒榮權使焉。

  是歲,梁元令柳仲禮圖襄陽,察乃遣妃王氏及世子{山O}為質請救。周文令榮權報命,仍遣開府楊忠為援。十六年,忠擒仲禮,平漢東。西魏命察發喪嗣位,使假散騎常侍鄭孝穆及榮權策命察為梁王。乃于襄陽置百官,承制封拜。十七年,留尚書仆射蔡大寶守雍部而朝于京師。周文謂曰:“王之來此,頗由榮權。”乃召權見,曰:“權吉士也,寡人与之從事,未嘗見失信。”察曰:“榮常道二國之言無私,故察今者得歸誠魏闕耳。”

  魏恭帝元年,周文命柱國于謹伐江陵,察以兵會之,及江陵平,周文命主梁嗣,居江陵東城,資以江陵一州之地。其襄陽所統,盡入于周。察乃稱皇帝于其國,年號大定。追尊其父統為昭明皇帝,廟號高宗;統妃蔡氏為昭德皇后。又尊其所生母龔氏皇太后。立妻王氏為皇后,子巋為皇太子。其慶賞刑威,官方制度,并同王者。唯上疏則稱臣,奉朝廷正朔。至于爵命其下,亦依梁氏之舊。其戎章勳級,則又兼用柱國等官。又追贈叔父邵陵王綸太宰,謚曰壯武。贈兄河東王譽丞相,謚曰武桓。周文仍置江陵防主,統兵居于西城,外云助察備御,內實防察。

  初,江陵滅,梁元將王琳据湘州,志圖匡复。及察立,琳乃遣其將潘純陀、侯方兒來寇。察御之,純陀等退歸夏口。察之四年,察遣其大將軍王操略取王琳之長沙、武陵、南平等郡。五年,王琳又遣其將雷文柔襲陷監利郡,太守蔡大有死之。尋而琳与陳人相持,稱蕃乞師于察,察許之。師未出而琳軍敗,附于齊。是歲,其太子巋來朝京師。六年四月,大雨震,前殿崩,壓二百余人。七年冬,有鵩鳥鳴于寢殿。八年二月,察終于前殿,時年四十四。是歲,周保定二年也。八月,葬于平陵,謚曰宣皇帝,廟號中宗。

  察少有大志,不拘小節,雖多猜忌,而知人善任使,撫將士有恩,能得其死力。性不飲酒,安于儉素。事母以孝聞。又不好聲色,尤惡見婦人,雖相去數步,亦云遙聞其臭。經御婦人之衣,更不著,并皆棄之。一幸姬媵,病臥累旬。又惡見人發,白事者,必方便避之,擔輿者,冬月必須裹頭,夏日則加蓮葉帽。其在東揚州,頗放誕,省覽簿領,好為戲弄之言,以此獲譏于世。及江陵平,宿將尹德毅謂察曰:“臣聞人主之行,与匹夫不同。匹夫者,飾小行,競小廉,以取名譽;人主者,定天下,安社稷,以成大功。今魏虜貪婪,罔顧吊伐之義,俘囚士庶,并充軍實。然此等戚屬,咸在江東。悠悠之人,可門到戶說?既涂炭至此,咸謂殿下為之。殿下既殺人父兄,孤人子弟,人盡讎也,又誰与為國?但魏之精銳,盡萃于此,犒師之禮,非無故事。若殿下為設享會,固請于謹等為歡,彼無我虞,當相率而至,預伏武士,因而斃之。江陵百姓,撫而安之,文武官僚,隨即銓授。魏人懾息,未敢送死;僧辯之徒,折簡可致。然后朝服濟江,入踐皇极,纘堯复禹,万世一時。”察謂德毅曰:“卿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甚厚,未可背德。若遽為卿計,則鄧祁侯所謂人將不食吾余。”既而闔城長幼,被虜入關,又失襄陽之地。察恨,乃曰:“不用德毅之言,以至于是!”又見邑居殘毀,干戈日用,恥其威略不振,常怀憂憤,乃著《愍時賦》,以見志焉。居常怏怏,每誦“老馬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未嘗不盱衡扼腕歎吒者久之。遂以憂憤發背而死。

  察篤好文義,所著文集十五卷,內典《華嚴》、《般若》、《法華》、《金光明義疏》三十六卷,并行于世。武帝又命其太子巋嗣位,年號天保。

  巋字仁遠,察之第三子也。机辯有文學,善于撫御,能得其下歡心。嗣位之元年,尊其祖母龔太后曰太皇太后,嫡母王皇后曰皇太后,所生曹貴嬪曰皇太妃,其年五月,其太皇太后薨,謚曰元太后。九月,其太妃又薨,謚曰孝皇太妃。二年,其皇太后薨,謚曰宣靜皇后。

  五年,陳湘州刺史華皎、巴州刺史戴僧朔并來附。皎送其子玄響為質于巋,仍請兵伐陳。巋上言其狀。武帝詔衛公直督荊州總管權景宣、大將軍元定等赴之。巋亦遣其柱國王操率水軍二万,會皎于巴陵。既而与陳將吳明徹等戰于沌口,直軍不利,元定遂沒,巋大將軍李廣等亦為陳人所虜,長沙、巴陵并陷于陳。衛公直乃歸罪于巋之柱國殷亮。巋雖以退敗不獨罪亮,然不敢違命,遂誅之。吳明徹乘胜攻克巋河東郡,獲其守將許孝敬。明年,明徹進寇江陵,引江水灌城。巋出頓紀南,以避其銳。江陵副總管高琳与其尚書仆射王操拒守。巋馬軍主馬武、吉徹等擊明徹,明徹退保公安,巋乃還江陵。巋之八年,陳又遣其司空章昭達來寇,江陵總管陸騰及巋之將士擊走之。昭達又寇竟陵之青泥,巋令其大將軍許世武赴援,大為昭達所破。

  初,華皎、戴僧朔從衛公直与陳人戰敗,率其麾下數百人歸于巋。巋以皎為司空,封江夏郡公;僧朔為車騎將軍,封吳興縣侯。巋之十年,皎將來朝,至襄陽,請衛公直曰:“梁主既失江南諸郡,人少國貧,朝廷興亡繼絕,理宜資贍。豈使齊桓、楚庄獨擅救衛复陳之美?望借數州,以裨梁國。”直然之,乃遣使言狀。帝許之,詔以基、平、鄀三州歸之于巋。

  及平齊,巋朝于鄴,帝雖以禮接之,然未之重也。巋知之,后因宴承間,乃陳其父荷周文拯救之恩,并敘二國艱虞,脣齒掎角之事。辭理辯暢,因涕泣交流,帝亦為之噓欷。自是大加賞异,禮遇日隆。后帝复与之宴,齊氏故臣叱列長叉亦預焉,帝指謂巋曰:“是登陴罵朕者也。”巋曰:“長叉未能輔桀,翻敢吠堯!”帝大笑。及酒酣,帝又命琵琶自彈之,仍謂巋曰:“當為梁主盡歡。”巋乃起請舞,帝曰:“王乃能為朕舞乎?”巋曰:“陛下既親撫五弦,臣何敢不同百獸?”帝大悅,賜雜繒万段、良馬數十疋,并賜齊后主妓妾,及帝所乘五百里駿馬以遣之。及隋文帝執政,尉遲迥、王謙、司馬消難等各起兵。時巋將帥皆密請興師,与迥等為連衡之勢,進可以盡節于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巋以為不可。俄而消難奔陳,迥等相次破滅。隋文帝既踐极,恩禮彌厚,遣使賜金五百兩、銀千兩、布帛万疋、馬五百疋。開皇二年,隋文帝備禮納巋女為晉王妃,又欲以其子瑒尚蘭陵公主,由是罷江陵總管,巋專制其國。四年,來朝長安。帝甚敬待之,詔巋位在王公之上。巋被服端麗,進退閒雅,天子矚目,百僚傾慕。帝賜巋縑万疋,珍玩稱是。及還,親執其手謂之曰:“梁主久滯荊楚,未复舊都,朕當振旅長江,相送旋反。”巋拜謝而歸。五年五月,寢疾薨。臨終上表奉辭,并獻所服金裝劍,帝覽而嗟悼。巋在位二十三年。梁之臣子,葬之顯陵,謚曰孝明皇帝,廟號世宗。

  巋孝悌慈仁,有君人之量。四時祭享,未嘗不悲慕流涕。性尤儉約,御下有方,境內安之。所著文集及《孝經》、《周易義記》及《大小乘幽微》,并行于世。文帝又命其太子琮嗣位。

  琮字溫文,性俶儻不羈,博學有文義。兼善弓馬,遣人伏地持帖,琮奔馬射之,十發十中,持帖者亦不懼。初封東陽王,尋立為梁太子。及嗣位,帝賜以璽書,敦勉之。又賜梁之大臣璽書,誡勉之。時琮年號廣運,有識者曰:“運之為字,軍走也,吾君將奔走乎!”其年,琮遣大將軍戚昕以舟師襲陳公安,不克而還。文帝徵琮叔父岑入朝,拜大將軍,封怀義公,因留不遣。复置江陵總管以監之。琮所署大將軍許世武密以城召陳將宜黃侯陳紀,謀泄,琮誅之。后二歲,上征琮入朝,率臣下二百余人朝京師。江陵父老莫不殞涕曰:“吾君其不反矣!”上以琮來朝,遣武鄉公崔弘度將兵戍之。軍至鄀州,琮叔父岩及弟瓛等懼弘度掩襲之,遂引陳人至城下,虜居人而叛。于是廢梁國。上遣左仆射高熲安集之,曲赦江陵死罪,給复十年。梁二主各給守墓十戶,拜琮柱國,賜爵莒國公。

  自察初即位,歲在乙亥,至是,歲在丁未,凡三十三載而亡。

  琮至煬帝嗣位,甚見親重,拜內史令,改封梁公。琮之宗族,緦麻以上,并隨才擢用,于是諸蕭昆弟,布列朝廷。琮性淡雅,不以職務自嬰,退朝縱酒而已。內史令楊約与琮同列,帝令約宣旨誡勵。約复以私情諭之,琮曰:“琮若复事事,則何异公哉?”約笑而退。約兄素時為尚書令,見琮嫁從父妹于鉗耳氏,謂曰:“公帝王之族,何乃适妹鉗耳氏?”琮曰:“前已嫁妹于侯莫陳氏,此复何疑?”素曰:“鉗耳,羌也,侯莫陳,虜也。何得相比?”琮曰:“以羌异虜,未之前聞。”素慚而止。琮雖羈旅,見北間豪貴,無所降下。常与賀若弼深友,弼既誅,复有童謠曰“蕭蕭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廢于家。卒,贈左光祿大夫。

  子鉉,位襄城通守。复以琮弟子鉅為梁公。鉅小名曰藏,煬帝甚昵之,以為千牛。与宇文皛出入宮掖,伺察內外。帝每有游宴,鉅未嘗不從。遂于宮中,多行淫穢。江都之變,為宇文化及所殺。

  察子{山O},追謚孝惠太子;岩,封安平王;岌,封東平王;岑,封河間王,后改封吳郡王。琮弟瓛,義興王;谻翩A晉陵王;璟,臨海王;珣,南海王;瑒,義安王,瑀,新安王。

  以蔡大寶為股肱,王操為腹心,魏益德、尹正、薛暉、許孝敬、薛宣為爪牙,甄玄成、劉盈、岑善方、傅淮、褚珪、蔡大業典眾務,張綰以舊齒處顯位,沈重以儒學蒙厚禮。自余多所獎拔,咸盡其器能。及巋纂業,親賢并用。將相則華皎、殷亮、劉忠義,宗室則蕭欣、蕭翼,人望則蕭确、謝溫、柳洋、王水是、徐岳,外戚則王洋、王誦、殷璉,文章則劉孝胜、范迪、沈君游、君公、柳信言,政事則袁敞、柳庄、蔡延壽、甄詡、皇甫茲。故能保其疆土而和其人焉。今載察子{山O}等及蔡大寶以下尤著者,附于左。其在梁、陳、隋已有傳,及巋諸子未任職者,則不兼錄。

  {山O}字道遠,察之長子也。母曰宣靜皇后。察之為梁王,立為世子。尋病卒。及察稱帝,追謚焉。

  岩字義遠,察第五子也。性仁厚,善撫接,歷尚書令、太尉、太傅。入陳,授東揚州刺史。及陳亡,百姓推岩為主。為總管宇文述所破,伏法于長安。

  岌,察第六子也。性淳和,位至侍中、中衛將軍。巋之五年,卒。贈司空,謚曰孝。

  岑字智遠,察第八子也。位至太尉。性簡貴,御下嚴整。及琮嗣位,自以望重屬尊,頗有不法。故隋文徵入朝,拜大將軍,封怀義郡公。

  瓛字欽文,巋第三子也。幼有令譽,能屬文。位荊州刺史,頗有能名。崔弘度兵至鄀州,瓛懼,与其叔父岩奔陳。陳主以為侍中、吳州刺史,甚得物情。三吳父老皆曰:“吾君之子。”陳亡,吳人推之為主。吳人見梁武、簡文及察、巋等兄弟中并第三,而踐尊位。瓛自以巋第三子,深自矜負。有謝异者,頗知廢興,梁陳之際,言無不驗,江南人甚敬信之。及陳主被禽,异奔瓛,由是益為眾所歸。宇文述討之,瓛遣王褒守吳州,自將拒述。述遣兵別道襲褒,褒衣道士服,棄城而遁。瓛敗,將左右數人,逃于太湖,匿于人家。被執,述送長安斬之。

  璟,仕隋,尚衣奉御;瑒,衛尉卿、秘書監、陶丘侯;瑀,內史侍郎、河池太守。

  蔡大寶,字敬位,濟陽考城人。祖履,齊尚書祠部郎。父點,梁尚書儀曹郎、南兗州別駕。

  大寶少孤,而篤學不倦,善屬文。初以明經對策第一,解褐武陵王國左常侍。嘗以書干仆射徐勉,勉大賞异,乃令与其子游處,所有墳籍,盡以給之。遂博覽群書,學無不綜。察初出第,勉仍荐大寶為侍讀,兼掌記室。尋除尚書儀曹郎。察出鎮會稽,大寶詣選曹求諮議,不得,以為記室。大寶攘臂而出曰:“不為孫秀,非人也。”察蒞襄陽,遷諮議參軍,謀謨皆自大寶出。及梁元与河東王譽結隙,察令大寶使江陵以觀之。梁元素知大寶,見之甚悅,乃示所制《玄覽賦》,令注解焉。三日而畢。梁元大嗟賞之,贈遺甚厚。大寶還,白察云:“湘東必有异圖,禍亂將作,不可下援台城。”察納之。及察于江陵稱帝,為侍中、尚書令,參掌選事,進位柱國、軍師將軍,封安丰縣侯。巋嗣位,冊授司空、中書監、中權大將軍、領吏部尚書。固讓司空,許之,加特進。巋之三年,卒。及葬,巋三臨其喪。贈司徒,進爵為公,謚曰文凱,配食察廟。

  大寶性嚴整,有智謀,雅達政事,文辭贍速。察之章表、書記、教令、詔冊,并大寶專掌之。察推心委任,以為謀主。時人以察之有大寶,猶劉先主之有孔明焉。所著文集三十卷,及《尚書義疏》,并行于世。

  有四子。次于延壽有器識,博涉經籍,尤善當世之務。尚察女宣城公主,歷中書郎、尚書右丞、吏部郎、御史中丞。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秘書丞。終于成州刺史。

  大寶弟大業,字敬道。有至行,位散騎常侍、衛尉卿、都官尚書、太常卿。卒,贈金紫光祿大夫,謚曰簡。有五子,允恭最知名。位太子舍人。梁滅入陳,為尚書庫部郎。陳亡仕隋,起居舍人。

  王操,字子高,其先太原晉陽人,察母龔氏之外弟也。性敦厚,有籌略。初為察外兵參軍,親任亞于蔡大寶。及察稱帝,歷五兵尚書、郢州刺史,進位柱國,封新康縣侯。巋嗣位,授鎮右將軍、尚書仆射。及吳明徹為寇,巋出頓紀南,操撫循將士,莫不用命。明徹既退,江陵獲全,操之力也。遷侍中、中衛將軍、尚書令、開府儀同三司,領荊州刺史。操既位居朝右,每自挹損,深得當時之譽。卒,巋舉哀于朝堂,流涕曰:“天不使吾平蕩江表,何奪吾賢相之速也!”及葬,親祖于瓦官門。贈司空,進爵為公,謚曰康節。

  有七子,次子衡最知名。有才學,位中書、黃門侍郎。

  魏益德,襄陽人也。有材干,膽勇過人。察稱帝,進位柱國,封上黃縣侯。卒,贈司空,謚曰忠壯,進爵為公。巋之五年,以益德配食察廟。

  尹正,其先天水人。察蒞雍州,正為其府中兵參軍。禽張纘,獲杜岸,皆正之力。察稱帝,除護軍將軍,位柱國,封新野縣侯。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剛。巋之五年,以正配食察廟。

  子德毅,多權略,位大將軍。后以見疑賜死。

  甄玄成,字敬平,中山人。博達經史,善屬文。少為簡文所知。以錄事參軍隨察鎮襄陽,轉中記室參軍,頗參政事。以江陵甲兵殷盛,遂怀貳心,密書与元帝,具申誠款。或有得其書,送于察。察深信佛法,常愿不殺誦《法華經》人。玄成素誦《法華經》,遂以此獲免。察后見之,常曰:“甄公好得《法華經》力。”后位吏部尚書,有文集二十卷。

  子詡,少沈敏,閒習政事。歷中書舍人、尚書右丞。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終于太府少卿。

  岑善方,字思義,南陽棘陽人。祖惠甫,給事中。父昶,散騎侍郎。善方有器局,博綜經史。同刑獄參軍隨察至襄陽。察初請內附,以善方兼記室充使,往來凡數十反。魏恭帝二年,封長宁縣公。及察稱帝,位散騎侍郎、起部尚書。善方性清慎,有當世干能,故察委以机密。卒,贈太常卿,謚曰敬。所著文集十卷。

  有七子,并有操行。之元、之利、之象最知名。之元太子舍人,早卒。之利仕隋,位零陵郡丞。之象仕隋,尚書虞部員外侍郎,邵陵、上宜、渭南、邯鄲四縣令。

  宗如周,南陽人。有才學,以府僚隨察,后至度支尚書。如周面狹長,察以《法華經》云:“聞經隨喜,面不俠長。”嘗戲之曰:“卿何為謗經?”如周踧躇,自陳不謗。察又謂之如初。如周懼,出告蔡大寶。大寶知其旨,笑謂之曰:“君當不謗余經,正應不信《法華》耳。”如周乃悟。又嘗有人訴事于如周,謂為經作如州官也。乃曰:“某有屈滯,故來訴如州官。”如周曰:“爾何小人,敢呼我名!”其人慚謝曰:“祗言如周官作如州,不知如州官名如周,早知如州官名如周,則不敢喚如周官作如州。”如周乃笑曰:“令卿自責,見侮反深。”眾咸服其寬雅。

  袁敞,陳郡人。祖昂,司空。父士俊,安成內史。敞少有識量,博涉文史。以吏部郎使詣周。時主者以敞班在陳使之后,敞固不從命曰:“昔陳之祖父,乃梁諸侯下吏,盜有江東。今周朝宗万國,招攜以禮。若使梁之行人在陳之后,便恐彝倫失序。豈使臣之所望焉。”主者不能屈,遂以狀奏。周武帝善之,乃詔敞与陳使异日而進。使還,以稱旨,遷侍中。轉左戶尚書。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終于譙州刺史。

  論曰:自金行運否,中原喪亂,元氏唯天所命,方一函复。鐵弗、徒何之輩,雖非行錄所歸,觀其遞為割据,亦一時之杰。然而卒至夷滅,可謂魏之驅除。梁主任術好謀,愛賢養士,蓋有英雄之志,霸王之略焉。及淮海版蕩,骨肉猜貳,擁眾自固,稱籓內款,終能据有全楚,中興頹運。雖士宇殊于舊邦,而位號同于曩日。眙厥自遠,享國雖短,可不謂賢哉!嗣子纂業,增修遣构,賞罰得衷,舉厝有方。密邇寇讎,則威略具舉;朝宗上國,則聲猷遠振。豈非繼世之令主乎?琮大去其邦,因而不反,遂為外戚。不事自持,蓋亦守滿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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