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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一百一十八 忠義下



  程千里袁光廷 龐堅薛愿 張興 蔡廷玉 符令奇璘 劉乃 孟華 張伾周曾 張名振 石演芬 吳漵 高沐 賈直言 辛讜 黃碣孫揆

  程千里,京兆万年人。長七尺,魁岸有力。應募磧西,累官安西副都護。天寶末,兼北庭都護、安西北庭節度使。突厥首領阿布思內附,本隸朔方,賜氏李,名獻忠,度屬幽州,素与安祿山有怨,內懼,故叛還磧外,數盜邊。玄宗患之,詔千里將兵討捕。千里諭葛邏祿,陰令掎角。獻忠果以窮歸葛邏祿,縛之,并妻子帳下數千人送千里所,乃獻俘勤政樓,詔斬以徇。擢千里右金吾衛大將軍,留宿衛。

  祿山反,詔募兵河東,即拜節度副使、云中太守,遷上党長史。賊來攻,鏖馘多,累加開府儀同三司、禮部尚書。至德二載,賊將蔡希德圍上党,輕騎挑戰。千里恃勇開縣門,率百騎欲直禽希德,几得而救至,乃退。會橋坏,馬顛,為賊執,仰首敕諸騎使還,曰:“為我報諸將,可失帥,不可失城。”軍中皆為泣下,增備固守。賊不能下,乃還。囚千里至東都,安慶緒偽署特進,囚客省。慶緒敗,為嚴庄所害。后赦令數下,追褒死難者,惟千里生見執,不及云。

  初,祿山构難,西北戍兵悉入援,故河、隴郡縣皆陷吐蕃,惟河西戍將袁光廷為伊州刺史,固守歷年,雖游說百緒,終不降,諸下同心無攜畔者。及糧竭,手殺妻子,自焚死。建中初,贈工部尚書。

  龐堅,京兆涇陽人。四世祖玉,事隋為監門直閣。李密据洛口,玉以關中銳兵屬王世充擊之,百戰不衄。世充歸東都,秦王東徇洛,玉率万騎降,高祖以隋舊臣,禮之。玉魁梧有力,明軍法,久宿衛,習知朝廷制度。帝顧諸將多不閒儀檢,故授玉領軍、武衛二大將軍,使眾觀以為模{□齊},出為梁州總管。巴山獠叛,玉梟其首,余党四奔,屬縣獠与反者州里親戚為賊游說,言不可窮躡。玉不听,下令軍中曰:“谷熟,吾盡收以饋軍。非盡賊,吾不反。”聞者懼,相謂曰:“軍不止,吾谷盡,且餓死。”乃共入賊營,与所親相結,斬渠長以降,眾遂潰。徙越州都督。召為監門大將軍。太宗以耆厚,令主東宮兵。雖老不怠,小大之務無不親。卒,帝為廢朝,贈幽州都督、工部尚書。

  堅歷穎川太守。安祿山反,南陽節度使魯炅表堅為長史兼防御副使,以薛愿為穎川太守,共守穎川。時陳留、滎陽已陷賊,南陽被圍,而穎川當往來劇。賊將阿史那承慶悉銳攻之,傳城百里,樹木皆刊。城中士單寡,糧少,而愿、堅晝夜戰,諸郡兵無援者,自正月盡十一月。賊設木鵝、沖車、飛梯薄城,矢如雨,士皆雷噪,夜半逾城入,二人不肯降。賊縛致東京,將礫解之,有說祿山曰:“義士也,彼為其主,殺之不詳。”乃縛于樹。比且死,見者哭之。

  愿,汾陰人。父縚,太常卿。兄崇一,娶惠宣太子女,其女弟為太子瑛妃。瑛廢,貶愿岭外,久乃得還。

  張興者,束鹿人。長七尺,一飯至斗米,肉十斤。悍趫而辯,為饒陽裨將。祿山反,攻饒陽。興開張禍福,譬曉敵人,而嬰垮彌年,眾心遂固。滄、趙已隱,史思明引眾傳城,興擐甲持陌刀重十五斤乘城。賊將入,興一舉刀,輒數人死,賊皆气懾。城破,思明縛之馬前,好謂曰:“將軍壯士,能屈節,當受高爵。”對曰:“昔嚴顏一巴郡將,猶不降張飛。我大郡將,安能委身逆虜?今日幸得死,然愿以一言為誡。”思明曰:“云何?”興曰:“天子遇祿山如父子,今乃反。大丈夫不能為國掃除,反為其下,何哉?”思明曰:“將軍不觀天道邪?吾上起兵二十万,直趣洛陽,天下大定。以偏師叩函谷,守將面縛,唐亡固矣。”興曰:“桀、紂、秦、隋窮人力,舉四海与為怨,故商、周、漢、唐因得代之而有神器。皇帝無違德,祿山非數帝賢,是苟延歲月,終即禽耳。”思明怒,鋸解之。且死,罵曰:“吾能裒強死兵敗賊眾!”軍中凜然為改容。

  蔡廷玉,幽州昌平人。事安祿山,未有聞。与硃泚同里閒,少相狎近,泚為幽州節度使,秦署幕府。

  廷玉有沈略,善与人交,內外愛附。泚多所叩咨,數遣至京師。當是時,幽州兵最強,財雄,士驕悍,日思吞并,不知有上下禮法。廷玉間語泚曰:“古未有不臣而能推福及子孫者。公南聯趙、魏,北奚虜,兵我地險,然非永安計,一日趙、魏反噬,公乃沸鼎魚耳。不如奉天子,膠h難,可勒勳鼎彝,若何?”泚善之。廷玉陰欲耗其力,則諷泚出金幣禮士,又勸歸貢賦助天子經費,獻牛馬系道,儲廥為單。因勸泚入朝,泚將听,諸校怒,縛廷玉辱之,廷玉無橈辭,泚不忍殺,囚歲余出之,謂曰:“而亦悔乎?”廷玉曰:“導公為逆即悔,勉公以義何悔為?”复縶滿歲,問曰:“能省過否?不爾,且死。”對曰:“不殺我,公得名。殺我,吾得名。”泚不能屈,待如初。

  又有硃体微者,亦泚腹心。廷玉有建白,体微輒左右之,故泚愈信,桀傲稍革。廷玉遂蕆朝事。泚乃奏涿州為永泰軍,薊州靜塞軍,瀛州清夷軍,莫州唐興軍,置團練使,以支郡隸屬,盧龍軍稍削。而泚內畏弟滔逼己,滔亦勸泚入朝,乃以軍屬滔。廷玉、体微共白泚:“公入朝為功臣首,后務至重,須誠信者乃可付。滔雖大弟,多變不情,如假以兵,是嫁之禍也。”泚不听。二人隨泚到朝,德宗為太子時,知廷玉名,及見,禮眷殊渥。泚統幽州行營為涇原鳳翔節度使,詔廷玉以大理少卿為司馬,体微為要籍。

  滔有請于泚,或不順,廷玉必折之,俾循故法。滔已破田悅,浸傲肆自用。左右有惡廷玉者,妄云:“素毀滔,欲四分燕,廷玉倡之,体微和之。”滔表言二人离間骨肉,請殺于有司。亦遺泚書云云。泚恚滔奪其軍,不從。會滔以幽州叛,帝示滔表,而泚亦白發其書,乃歸罪于二人,貶廷玉柳州司戶參軍、体微南浦尉以慰滔。滔使諜伺諸朝,曰:“上若不殺廷玉,當謫去,得東出洛,我且縛致麾下支解之。”將行,帝勞廷玉曰:“爾姑行,為國受屈,歲中當還。”遷玉至藍田驛,人白左巡使鄭詹:“商于道險,不可往。”詹追使趨潼關。廷玉告子少誠、少良曰:“我為天子不血刃下幽十一城,欲裂其壤,使不得桀,而敗于將成,天助逆邪?今吏使我出東都,此殆滔計,吾不可以辱國。”比至靈寶,自投于河。

  宰相盧杞方疾御史大夫嚴郢,欲逐之,得廷玉死狀,即抵詹死,而斥出郢。帝閔廷玉忠,歸其柩,厚賻之。李晟平硃泚,少誠等适終喪,晟表丐追贈廷玉。并官二子。而帝方招來滔,寢其奏,遂已。

  符令奇,沂州臨沂人。初為盧龍軍裨將。會幽州亂,挈子璘奔昭義,節度使薛嵩署為軍副。嵩卒,田承嗣盜其地,引令奇為右職。

  田悅拒命,馬燧敗之洹水。令奇密語璘曰:“吾閱世事多矣。自安、史干紀,無□類。吾觀田氏覆亡無時,安用苟旦夕,系縲京師,宗族屠地?汝能委質朝廷,為唐忠臣,吾亦名揚后世矣。”璘泣曰:“悅,忍人也,近禍可畏。”答曰:“今王師四合,吾屬俎中醢。儿今行,吾死不朽;不行,吾亦死。尸疊逆地云何?”璘俯泣不能對。初,悅与李納會濮陽,因乞師,納分麾下隨之。至是,納兵歸齊,使璘以三百騎護送。璘与父嚙臂別,乃以眾降燧。璘之出,与三子同降。悅怒,引令奇切讓。令奇罵曰:“爾忘義背主,旦夕死。吾教子以順,殺身庸何悔?鈞死,愈爾遠矣!”悅怒,奮而起。令奇臨刑,色不變,年七十九,夷其家。

  燧署璘為軍副,詔拜特進,封義陽郡王。既聞父見害,號絕泣血,燧表其冤,加檢校左散騎常侍,賜晉陽第一區、祁田五十頃,贈令奇戶部尚書。

  璘字元亮。李怀光反,詔燧討之。璘介五千兵先濟河,与西師合。從燧入朝,為輔國大將軍,賜靖恭里第一區、藍田田四十頃。璘之降,母匿里中獨免,及悅死,詔迎于魏,賜宴別殿。璘居環衛十三年,卒,年六十五,贈越州都督。

  劉乃字永夷,河南伊闕人。少敬穎,暗誦《六經》,日數千言。善文詞,為時推目。天寶中擢進士第。喪父,以孝聞。服終,中書舍人宋昱知銓事,乃方調,因進書曰:《書》稱:‘知人則哲,能官人則惠。’此唐虞以為難。今文部始掄材,終授位,是知人、官人,兩任其責。昔禹、稷、皋陶之圣,猶曰載采有九德,考績以九載。今有司獨委一二小宰,察言于一幅之判,觀行于一揖之內,何其易哉?夫判者,以狹詞短韻為体,是以小冶鼓眾金,雖欲為鼎鏞,不可得已。故雖有周公、尼父圖書《易象》之訓,以判責之,曾不及徐、庾;雖有至德,以喋喋取之,曾不若嗇夫。故干霄蔽日,巨樹也,求尺寸之材,必后于琢杙;龍吟虎嘯,希聲也,尚頰舌之感,必下于蛙黽。豈不悲乎!執事誠能先政事,次文學,退觀其治家,進察其臨節,則龐鴻深沈之事,亦可窺其門閾矣。”昱嘉之,補剡尉。劉晏在江西,奏使巡覆,充留后。

  大歷中,召拜司門員外郎。德宗初,進郭子儀為尚父。時冊禮廢,視詔文者不适所宜,宰相崔祐甫召乃至閤草之,少選成文,詞義典裁。俄擢給事中,權知兵部侍郎。楊炎、盧杞當國,五歲不遷。建中四年,真拜兵部侍郎。

  帝狩奉天,乃臥疾私第,硃泚遣人召之,固稱篤。复遣偽相蔣鎮慰誘,乃佯喑不答,灸無完膚。鎮再至,知不可脅,乃太息曰:“我嘗忝曹郎,不能死,宁以自辱N雩{,复欲污賢哲乎?”遂止。乃聞車駕如梁州,自投于床,搏膺呼天,不食卒,年六十。帝聞其忠,贈禮部尚書,謚曰貞惠。子伯芻,別傳。

  孟華,史失其何所人。初事李寶臣為府官屬,論議婞婞不回,同舍疾之。王武俊斬李惟岳,遣華至京師陳事,德宗問河朔利害,華對稱旨,擢檢校兵部郎中兼侍御史。

  硃滔与武俊謀解田悅之圍,帝詔華還諭,欲亂其謀。華至,讓武俊曰:“安、史未覆滅時,大夫觀其兵,自謂天下可取,今日何汩汩?且上于大夫恩甚厚,將還康中丞他州,而歸我深、趙。自古忠臣,未有不先大功而后得高官者。大夫何望于失地邪?夫藥苦口者利病,大夫后日思愚言,悔無逮!”或曰:“華入朝私奏便宜,欲傾我,故得顯職。”武俊惑之,然以華舊人,未忍奪其職,卒進援悅。華從至臨清,稱病還琣{。武俊令子察所為,乃闔門謝賓客。武俊知不足忌,無殺華意。既僭稱王,授禮部侍郎,不肯起,嘔血死。

  張伾者,本為澤潞將,守臨洺,田悅攻之,乘城固守累月,士死,糧且盡,救不至。伾悉召部將立軍門,命女出遍拜,因曰:“諸君戰良苦,吾無貲為賞,愿以是女賣直,為眾士一日費。”士皆哭曰:“請死戰!”會馬燧自河東將兵擊悅城下,敗之,伾乘胜出戰,無不一當百。以功遷泗州刺史。居州十年,擢右金吾衛大將軍,未拜卒,贈尚書右仆射。

  軍中議立其子重政,母徐及兄號訴不肯從,奔告淮南節度使王鍔,乃免。詔嘉其忠,起為金吾衛大將軍,委鍔處以劇職,封徐魯國夫人。

  周曾者,本李希烈部將,与王玢、姚詹韋清志相善,號四公子。希烈反,曾密得其計,一二以告李勉。玢為許州鎮遏使。會哥舒曜拔汝州,希烈遣曾往拒。曾欲引軍据蔡,使玢為應,憺、清居中謀取希烈,密求藥毒希烈,不死。曾之行,希烈使假子十人從。次襄城,知其謀,以告。希烈使李克誠率騾軍千人劫曾殺之,而收其兵,并殺玢、憺。始,約事覺毋相引。清懼,陽說希烈曰:“今兵寡,恐不能就事,請乞師硃滔。”希烈然之。至襄邑,奪劉洽。德宗贈曾太尉,玢司徒,憺工部尚書,擢清安定郡王,實封戶二百。

  又有呂賁、康秀琳、梁興朝、賈樂卿、侯仙欽皆死希烈之難,贈賁、秀琳尚書左右仆射,興朝等皆秩尚書,遣蕭昕致祭境上。命李勉、哥舒曜訪其家子孫,詔雖三世有罪,常降一等。

  曾無后,貞元中,女及曾兄子酆爭襲封,有司奏曾首謀歸順,身死賊手,陛下錫真食,不幸絕嗣,宜令酆以五十戶奉祀,女亦封五十戶。

  張名振,李事李怀光為都將。始,怀光已立功,德宗賜鐵券,奉詔倨甚。名振到軍門大言曰:“太尉見賊不擊,使到不迎,將反邪?且安、史、仆固等今皆族滅,公欲何為?是資忠義士立功耳。”怀光召見,諭以賊強,須蓄銳俟時,誘為不反。及引軍入咸陽,又曰:“公不反,來此何邪?不急攻泚收京城,欲以賊誰遺?”怀光怒曰:“病狂人也。”使左右拉殺之。

  石演芬者,本西域胡人,事怀光至都將,尤親信,畜為假子。怀光軍三橋,將与硃泚連和。演芬使客郜成義到行在,言怀光無破賊意,請罷其總統。成義走告怀光子□,怀光召演芬罵曰:“爾為我子,奈何欲破吾家?今日負我,宜即死。”對曰:“天子以公為股肱,公以我為腹心;公乃負天子,我何不負公?且我胡人,無异心,惟知事一人,不呼我為賊,死固吾分。”怀光使士臠食之,皆曰:“烈士也,可令快死。”以刀斷其頸。德宗聞,贈演芬兵部尚書,賜其家錢三百万,斬成義于朔方。

  吳漵者,章敬皇后之弟。代宗立,詔贈后祖神泉為司徒,父令珪太尉,擢叔父令瑤太子家令、濮陽郡公,令瑜太子諭德、濟陽郡公,漵太子詹事、濮陽郡公,并開府儀同三司。令瑤兄弟故為縣令、郎將矣,而漵用盛王府參軍進,俄遷鴻臚少卿、金吾將軍。建中初,遷大將軍。漵循循有禮讓,無倨气矜色,見重朝廷,時以為材當所位,不自戚屬者。

  硃泚反,盧杞、白志貞皆謂泚有功,不宜首難,得大臣一人持節尉曉,惡且悛。德宗顧左右,無敢行,漵曰:“陛下不以臣亡能,愿至賊中諭天子至意。”帝大悅。漵退謂人曰:“吾知死無益而決見賊者,人臣食祿死其難,所也。方危時,安得自計?且不使陛下恨下無犯難者。”即日繼詔見泚,具道帝待以不疑者。而泚業僭逆,故留漵客省不遣,卒被害。帝悲梗甚,贈太子太保,謚曰忠,賜其家實戶二百,一子五品正員官。京師平,官庀其葬。子士矩,別傳。

  高沐者,渤海人。父馮,事宣武李靈耀,假守曹州。靈耀反,馮密遣人奏賊纖悉,有詔即拜曹州刺史。會李正已盜有曹、濮,馮不能自通朝廷,死官下。

  沐,貞元中擢進士第,以家托鄆,故李師古辟署判官。師道叛,沐率其僚郭昈、郭航、李公度引古今成敗,前后鐫說,不能入。師道所厚吏李文會、林英等乘間訴曰:“比悉心憂公家事,而為沐等所疾,公奈何舉十二州地成沐輩千載名乎?”由是疏斥沐,令守濮州。沐上書盛夸山東煮海之饒,得其地可以富國。師道謀皆露。后英奏事京師,脅邸史言沐以誠款結天子。師道怒,誅沐,而囚掑彯鉿{,守衛苛嚴,凡十年。

  吳元濟拒命,師道引兵攻彭城,敗蕭、沛數縣而還,以緩王師。昈為繒書藏衣絮間,使郭航間道走武宁軍見李愿,請奇兵三千浮海搗萊、淄,賊倚海不為備,且居皆罪人,無与守。始,昈畏事泄,署師道所信吏劉諒名以遣,愿白諸朝,議者疑師道使為之,不得報。航不敢循故道,間關回遠還昈所。未几,師道召航,昈疑事露,欲引決,航曰:“事覺,吾獨死,君無患。”航卒自殺,遂絕。及王師討師道,諸節度兵四人,而彭城兵下魚台金鄉、李听軍取海州若拾遺,頗用昈策。

  初,淮西平,師道勢蹙,內甚懼。李公度与大將李英曇都獻三州。使長子入侍。師道然可,俄中悔,欲殺英曇,賈直言諷師道嬖奴曰:“高沐冤气在天,禍且至。英曇复死,是益其崇也。”乃止。逐于萊州,俄殺之。

  又有崔承寵、楊偕、陳佑、崔清皆抗節忤賊,李文會指為沐党,沐之死,皆被囚。劉悟既平師道,捉昈臂歔欷流涕,辟置義成節度府,亦請公度為僚屬。元和十四年,贈沐吏部尚書,委馬驤ぞ圻爰恣A恤其家。

  航,萊州人,以气聞,師道署右職,与昈世居齊。初,昈舉進士,權德輿將取之,聞其家賊中,乃罷,遂為賊聘。二人座能以忠顯。

  賈直言,河朔舊族也,史失其地。父道沖,以藝待詔。代宗時,坐事賜鴆,將死,直言紿其父曰:“當謝四方神祇。”使者少怠,輒取鴆代飲,迷而踣。明日,毒潰足而出,久乃蘇。帝怜之,減父死,俱流岭南。直言由是鐍。

  后署師道府屬。及師道不軌,提刀負棺入諫曰:“愿前死,不見城之破。”又畫縛載檻車狀而妻子系累者以獻,師道怒,囚之。劉悟既入,釋其禁,辟署義成府。后徙潞,亦隨府遷。

  監軍劉承偕与悟不平,陰与慈州刺史張汶謀縛悟送闕下,以汶代節度。事泄,悟以兵圍承偕,殺小使,赴言遽入責曰:“司空縱兵脅天子使者,是欲效李司空芽?它日复為軍中所指笑。”悟聞,感悔,匿承偕于第以免。悟每有過,必爭,故悟能以臣節光明于朝。穆宗召為諫議大夫,群情洒然稱允。而悟固留,得听。

  始,悟子從諫貴甚,見直言輒衣紫擁笏,以兵自衛。直言諫悟曰:“郎少年,毋使襲山東熊,朝服可擅著邪?”悟死,從諫不發喪,召大將劉武德等矯悟遺言,与鄰道使共表求襲位,直言入讓曰:“父死不哭,何顏面見山東義士乎?”從諫曰:“欲反耳。”直言仰天哭曰:“爾父提十二州地歸朝廷為功臣。然以張汶故,自謂不洁淋頭,卒羞死。郎今日乃欲反邪?”從諫起抱直言項哭曰:“計窮而然。”直言曰:“君何憂無土地,今脅朝廷,正速死耳。若從武德謀,吾見劉氏為元濟矣。”從諫拜曰:“唯大夫救之。”直言乃自攝留后,使從諫居喪。初,從諫惟鄆兵二千同謀。直言既折之,軍中遂安。

  大和九年卒,贈工部尚書。

  辛讜者,太原尹云京孫也。學《詩》、《書》,能擊劍,重然諾,走人所急。初事李嶧,主錢谷。性廉勁,遇事不處文法,皆与之合。罷居揚州,年五十,不肯仕,而慨然常有濟時意。

  龐勳反,攻杜慆于泗州。讜聞之,挐舟趨泗口,貫賊柵以入。慆素聞其名,握手曰:“吾僚李延樞嘗為吾道夫子為人,何意臨教?吾無憂矣!”讜亦謂慆可共事,乃請還与妻子決,同慆生死。時賊張甚,眾皆南走,獨讜北行。讜未至,慆憂之,延樞知必來,曰:“讜至,可表為判官。”慆許諾。俄而至,慆喜曰:“圍急,飛鳥不敢過,君乃冒白刃入危城,古人所不能。”乃勸解白衣被甲。

  賊將李圓焚淮口,讜曰:“事棘矣,獨出可以求援。”乃与楊文播、李行實戊夜逾淮,坎岸登,馳三十里至洪澤,見戍將郭厚本告急。厚本許出兵,大將袁公异等曰:“賊眾我寡,不可往。”讜拔劍瞋目呼曰:“泗州陷在旦夕,公等被詔來,乃逗留不進,欲何為?大丈夫孤國恩,雖生可羞。且失泗,則淮南為寇場,君尚能獨存?吾今斷左臂殺君去。”推劍直前,厚本持之,公异等僅免。讜望泗慟哭,帳下皆流涕。厚本決許付兵五百,讜曰:“足矣!”遍問士曰:“能行乎?”皆曰:“諾。”讜仆面于地,泣以謝。眾既叩淮,有人語曰:“賊破城矣!”讜將斬之,眾為請。讜曰:“公等登舟,吾赦其死。”士遽登。已濟,慆亦出兵,表里擊,賊大敗。讜入,人心遂固。浙西杜審權遣將翟行約赴援,壁蓮塘,慆欲遣人廷勞,諸吏憚不敢出,讜獨往犒而還。

  圍三月,救兵外敗,城益危。讜复請乞兵淮南,与壯士徐珍十人持斧夜斬賊柵出,見節度使令狐綯,复詣浙西見審權。時皆傳泗州已陷,疑讜為賊計,囚之。讜引李嶧自明。嶧時為大同防御使,稱其忠可信。審權乃許救,合淮南兵五千,鹽粟具。方淮路梗,不得進。讜引兵決戰,斬賊六百級,乃克入,城上歡叫,心舀与下迎泣,表其功于朝,授監察御史。圍凡十月乃解,卒完一州。

  初,讜求救也,過家十余,未嘗見妻子,得糧累二十万。讜子及兄子客廣陵,托慆曰:“使先人不乏祀,公之惠也。”后以功第一,拜亳州刺史,徙曹、泗二州。乾符末,終岭南節度使。

  方讜之少,耕于野,有牛斗,眾畏奔踐,讜直前,兩持其角,牛不能動,久而引触,竟折其角。里人駭异,屠牛以飯讜。然讜懼短,才及中人。后貴,力亦少衰云。

  黃碣,閩人也。初為閩小將,喜學問,軒然有志向。同列有假其筆者,碣怒曰:“是筆它日斷大事,不可假。”后戰安南有功,高駢表其能,為漳州刺史,徙婺州,治有績。劉漢宏遣兵攻之,兵寡不可守,棄州去,客蘇州。

  董昌為威胜軍節度使,表碣自副,久乃應。及昌反,碣諫曰:“大王拔田畝,席貢輸之勤,位將相,非有勳業可紀。今不能盡忠王朝,乃自尊大,一日誅滅無种矣。桓、文不侮周室,曹操弗敢危漢。今王僻嬰一城,乃為大逆,何邪?碣請舉族先死,不能見王之滅。”昌怒曰:“碣不順我邪?”斥出之。碣移書幕府李滔曰:“‘順天’建元,以愚策之,針可為槊邪?”或竊其書示昌,昌令使者斬之。使以首至,昌詬曰:“賊負我,三公不肯為,而求死邪?”抵溷中,夷其家百口,坎鏡湖之南同瘞焉。昌敗,有詔贈司徒,求其后不能得。

  昌已殺碣,滔亦遇害,乃召會稽令吳鐐問策,鐐曰:“王為真諸侯,遺榮子孫而不為,乃作偽天子,自取滅亡。”昌叱斬之,族其家。又召山陰令張遜知御史台,固辭曰:“王自棄,為天下笑。且六州勢不助逆,王据孤州以速死,謂何?遜不敢以身許王也。”昌惡之,曰:“遜不知天意,議邪說拒我。”囚之。他日謂人曰:“我無碣、鐐、遜,何乏事?”即害之。

  孫揆,字圣圭,刑部侍郎逖五世從孫也。第進士,辟戶部巡官。歷中書舍人、刑部侍郎、京兆尹。昭宗討李克用,以揆為兵馬招討制置宣慰副使,既而更授昭義軍節度使,以本道兵會戰。克用伏兵刀黃岭,執揆,厚禮而將用之,曰:“公輩當從容廟堂,何為自履行陣也?”揆大罵不詘,克用怒,使以鋸解之,鋸齒不行,揆謂曰:“死狗奴,解人當束之以板,汝輩安知?”行刑者如其所言,詈聲不輟至死。昭宗怜之,贈左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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