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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一百七



  ○王翃 兄翊   郗士美 李鄘 子柱 柱子磎  辛秘 馬手躑野偌漱彥威

  王翃,太原晉陽人也。兄翊,乾元中累官至京兆少尹。性謙柔,淡于聲利。自商州刺史遷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觀察等使。入朝,充北蕃宣慰使,稱職。代宗素重之,及即位,目為純臣。遷刑部侍郎、御史中丞。居憲司,雖不能舉振綱條,然以謹重知名。大歷二年卒。
  翊為侍郎時,翃自折沖授辰州刺史,遷朗州,有威望智術,所蒞立名。大歷五年遷容州刺史、容管經略使。
  自安、史之亂,頻詔征發岭南兵募,隸南陽魯炅軍。炅与賊戰于葉縣,大敗,余眾离散。岭南溪洞夷獠,乘此相恐為亂,其首領梁崇牽,自號“平南十道大都統”。及其党覃問等,誘西原賊張侯、夏永攻陷城邑,据容州。前后經略使陳仁琇、李抗、侯令儀、耿慎惑、元結、長孫全緒等,雖容州刺史,皆寄理藤州,或寄梧州。
  及翃至藤州,言于眾曰:“吾為容州刺史,安得寄理他邑!”乃出私財募將健,許奏以好爵,以是人各盡力。不數月,斬賊魁歐陽珪。馳于廣州,見節度使李勉,求兵為援。勉曰:“容州陷賊已久,群獠方強,卒難圖也。若務速攻,只自敗耳,郡不可复也。”翃請曰:“大夫如未暇出師,但請移牒諸州,揚言出千兵援助,冀藉聲勢,成万一之功。”勉然之。翃乃以手札告諭義州刺史陳仁璀、藤州刺史李曉庭等,同盟約討賊。翃复募三千余人。力戰,日數合。節度使牒止翃用兵。翃慮惑將士,匿其牒,奮起士卒,大破賊數万眾,擒其帥梁崇牽。賊遁數百里外,盡复容州故境。翃發使以聞,奏置順州,以遏余寇。前后大小百余戰,生擒賊帥上獻者七十余人。累加銀青光祿大夫、兼御史中丞,充招討處置使。
  翃又令其將張利用、李實等分兵討襲西原。遂收复郁林諸州,部內漸安。后因哥舒晃殺節度使呂崇賁,岭南复亂。翃遣大將李實悉所管兵赴援廣州。西原賊率覃問复招合夷獠曰:“容州兵馬盡赴廣州,郡可圖也。”于是悉眾來襲。翃知其來,伏兵御之,生擒覃問,其眾大敗。代宗聞而壯之,遣中使慰勞,加金紫光祿大夫。
  時西蕃入寇河中,元帥郭子儀統兵備之。乃征翃為河中少尹,充節度留后,領子儀之務。有悍將凌正者,橫暴扰軍政,約其徒夜噪斬關以逐翃。有告者,翃縮夜漏數刻,以差其期。賊惊而遁,卒誅正,軍城乂安。
  歷汾州刺史、京兆尹。屬發涇原兵討李希烈,軍次滻水。翃備供頓,肉敗糧臭,眾怒以叛。翃奔至奉天,加御史大夫,改將作監,從幸山南。車駕還京,改大理卿。出為福州刺史、福建觀察使,入為太子賓客。
  貞元十二年,檢校禮部尚書,代董晉為東都留守,判尚書省事、東畿汝防御使。凡開置二十余屯,市勁筋良鐵以為兵器,簡練士卒,軍政頗修。無何,吳少誠阻命,翃賦車籍甲,不待完繕,東畿之人賴之。十八年卒,時七十余,贈禮部尚書。
  郗士美,字和夫,高平金鄉人也。父純,字高卿,為李邕、張九齡等知遇,尤以詞學見推。与顏真卿、蕭穎士、李華皆相友善。舉進士,繼以書判制策,三中高第,登朝歷拾遺、補闕、員外、郎中、諫議大夫、中書舍人。處事不回,為元載所忌。魚朝恩署牙將李琮為兩街功德使。琮暴橫,于銀台門毀辱京兆尹崔昭。純詣元載抗論,以為國恥,請速論奏。載不從,遂以疾辭。退歸東洛凡十年,自號“伊川田父。”清名高節,稱于天下。及德宗即位,崔祐甫作相,召拜左庶子、集賢學士。到京,以年老乞身,表三上。除太子詹事致仕,東歸洛陽。德宗召見,屢加褒歎,賜以金紫。公卿大夫皆賦詩祖送于都門,搢紳以為美談。有文集六十卷行于世。
  士美少好學,善記覽。父友顏真卿、蕭穎士輩嘗与之討論經傳,應對如流。既而相謂曰:“吾曹异日,當交于二郗之間矣。”未冠,為陽翟丞。李抱真鎮潞州,辟為從事,雅有參贊之績。其后易二帥,皆詔士美佐之。
  由坊州刺史為黔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持節黔中經略招討觀察鹽鐵等使。時溪州賊帥向子琪連結夷獠,控据山洞,眾號七八千。士美設奇略討平之。詔書勞慰,加檢校右散騎堂侍,封高平郡公,再遷京兆尹。每別殿延問,必咨訪大政。出為鄂州觀察使。
  貞元十八年,伊慎有功,特授安黃節度。二十年,慎來朝,其子宥主留事,朝廷未能去。會宥母卒于京師,利主軍權,不時發喪。士美命從事托以他故過其境。宥果迎之,告以凶問,先備肩籃,即日遣之。
  元和五年,拜河南尹。明年三月,檢校工部尚書、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充昭義節度。前政之丰給浮費,至皆減損,號令嚴肅。
  及朝廷討王承宗,士美遣兵馬使王獻領勁兵一万為先鋒。獻凶惡恃亂,逗撓不進;遽令召至,數其罪斬之。下令曰:“敢后出者斬!”士美親鼓之。兵既合,而賊軍大敗,下三營,環柏鄉,屢以捷聞。上大悅曰:“吾故知士美能辦吾事。”于時四面七、八鎮兵共十余万,以環鎮、冀,未有首功,多犯法。士美兵士勇敢畏法,威聲甚振。承宗大懼,指期有破亡之勢,會詔班師,至今兩河間稱之。
  十二年,以疾征為工部尚書。稍間,拜忠武節度使、檢校刑部尚書。至鎮逾月,寢疾。元和十四年九月卒,年六十四。贈尚書左仆射,謚曰景。
  士美善与人交,然諾之際豁如也,當時名稱翕然。
  李鄘,字建侯,江夏人。北海太守邕之侄孫。父暄,官至起居舍人。鄘大歷中舉進士,又以書判高等,授秘書正字。為李怀光所辟,累遷監察御史。及怀光据蒲津叛,鄘与母、妻陷賊中。恐禍及親,因偽白怀光曰:“兄病在洛,請母往視之。”怀光許焉,且戒妻子無得從。鄘皆遣行。后怀光知,責之。對曰:“鄘名隸軍籍,不得隨侍老母,奈何不使婦隨姑行也。”怀光無以罪之。時与故相高郢同在賊廷,乃密奏賊軍虛實及攻取之勢。德宗賜手詔以勞之。后事泄,怀光嚴兵召郢与鄘詰責。鄘詞激气壯,三軍義之。怀光不敢殺,囚之獄中。怀光死,馬燧就獄致禮,表為河東從事。尋以言不行,歸養洛中。襄州節度使嗣曹王皋致禮延辟,署從事,奏兼殿中侍御史。入為吏部員外郎。
  徐州張建封卒,其子愔為將校所迫,俾領軍務。詔擇臨難不懾者,即其軍以諭之,遂命鄘為徐州宣慰使。鄘直抵其軍,召將士,傳朝旨,陳禍福,脫監軍使桎梏,令复其位。凶党不敢犯。及愔上表稱兵馬留后,鄘以為非詔令所加,不宜稱號,立使削去,方受其表。遷吏部郎中。
  順宗登极,拜御史中丞,遷京兆尹、尚書右丞。元和初,以京師多盜,复選為京兆尹,擒奸禁暴,威望甚著。尋拜檢校禮部尚書、鳳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是鎮承前命帥,多用武將,有“神策行營”之號。初受命,必詣軍修謁。鄘既受命,表陳其不可,詔遂去“神策行營”字,但為鳳翔隴右節度。未几,遷鎮太原,入為刑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諸道鹽鐵轉運使。
  五年冬,出為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鄘前在兩鎮,皆以剛嚴操下,遽變舊制,人情不安,故未几即改去。至淮南數歲,就加檢校左仆射,政嚴事理,府廩充積。
  及王師征淮夷,鄆寇李師道表里相援。鄘發楚、壽等州二万余兵,分壓賊境,日費甚廣,未嘗請于有司。時憲宗以兵興,國用不足,命鹽鐵副使程异乘驛諭江淮諸道,俾助軍用。鄘以境內富實,乃大籍府庫,一年所蓄之外,咸貢于朝廷。諸道以鄘為倡首,悉索以獻,自此王師無匱乏之憂。
  先是,吐突承璀監淮南軍,貴寵莫貳。鄘亦以剛嚴素著,而差相敬憚,未嘗稍失。承璀歸,遂引以為相。十二年,征拜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鄘出入顯重,素不以公輔自許,年侵勢過,頗安外鎮。登祖筵,聞樂而泣下,曰:“宰相之任,非吾所長也。”行頗緩,至京師,又辭疾歸第。既未朝謁,亦不領政事,竟以疾辭,改授戶部尚書。俄換檢校左仆射,兼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尋以太子少傅致仕。元和十五年八月卒,贈太子太保,謚曰肅。
  鄘強直無私飾,与楊憑、穆質、許孟容、王仲舒友善,皆任气自負。然鄘當官嚴重,為吏以峻法立操,所至稱理,而剛決少恩。鎮揚州七年,令行禁止。擒擿生殺,一委軍吏,參佐束手,居人頗陷非法,物議以此少之。子柱,官至浙東觀察使。
  柱子磎,字景望,博學多通,文章秀絕。大中十三年,一舉登進士第。歸仁晦鎮大梁,穆仁裕鎮河陽,自監察、殿中相次奏為從事。入為尚書水部員外郎,累遷吏部郎中,兼史館修撰,拜翰林學士、中書舍人。廣明中,分司洛下。遇巢、讓之亂,逃于河橋。光啟中,避亂淮海,有偽襄王詔命,磎皆不從。
  王鐸鎮滑台,杖策詣之。鐸表荐于朝。昭宗雅重之,复召入翰林為學士,拜戶部侍郎,遷禮部尚書。
  景福二年十月,与韋昭度并命中書門下平章事。宣制日,水部郎中、知制誥劉崇魯掠其麻哭之,奏云:“李磎奸邪,挾附權幸,以忝學士,不合為相。”時宰臣崔昭緯与昭度及磎素不相協,密遣崇魯沮之也,乃左授太子少師。磎因上十章及《納諫論》三篇自雪,且數崇魯之惡。議者重其才而鄙其訟。昭宗素愛其才,而急于大用。至乾宁初,又上第十一表,乃复命為相。數月,与昭度同為王行瑜等所殺。
  磎自在台省,聚書至多,手不釋卷,時人號曰“李書樓”。所撰文章及注解書傳之闕疑,僅百余卷,經亂悉亡。王行瑜死,德音昭雪,贈司徒,謚曰文。
  子沇,字東濟,有俊才。与父同日遇害,詔贈禮部員外郎。
  辛秘,隴西人。少嗜學。貞元年中,累登《五經》、《開元禮》科,選授華原尉,判入高等,調補長安尉。高郢為太常卿,嘉其禮學,奏授太常博士。遷祠部、兵部員外郎,仍兼博士。山陵及郊丘二禮儀使,皆署為判官。當時推其達禮。
  元和初,拜湖州刺史。未几,屬李錡命,將收支郡,遂令大將監守五郡。蘇常杭睦四州刺史,或以戰敗,或被拘執。賊党以秘儒者,甚易之。秘密遣衙門將丘知二勒兵數百人,候賊將動,逆戰大破之。知二中流矢墜馬,起而复戰,斬其將,焚其營,一州遂安。賊平,以功賜金紫,由是僉以秘材堪將帥。
  及太原節度范希朝領全師出討王承宗,征秘為河東行軍司馬,委以留務。尋召拜左司郎中,出為汝州刺史。
  九年,征拜諫議大夫,改常州刺史,選為河南尹。蒞職修政,有可稱者。
  十二年,拜檢校工部尚書,代郗士美為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昭義軍節度、澤潞磁洺邢等州觀察使。是時以再討王承宗,澤潞壓境,凋費尤甚。朝議以兵革之后,思能完复者,遂以命秘。凡四歲,府庫積錢七十万貫,餱糧器械稱是。
  及歸,道病,先自為墓志。將歿,又為書一通,命緘致几上。其家發之,皆送終遵儉之旨。久歷重任,無丰財厚產,為時所稱。元和十五年十二月卒,年六十四。贈左仆射,謚曰昭。
  馬手禳A字會元,扶風人。少孤貧好學。性剛直,不妄交游。貞元中,姚南仲鎮滑台,辟為從事。南仲与監軍使不葉,監軍誣奏南仲不法。及罷免,手襲介S泉州別駕,監軍入掌樞密。福建觀察使柳冕希旨欲殺手禳A從事穆贊鞫手禳A贊稱無罪,手聾閫K死。后量移恩王傅。
  元和初,遷虔州刺史。四年,兼御史中丞,充岭南都護、本管經略使。手霽偏屁ョA長于政術。在南海累年,清廉不撓,夷獠便之。于漢所立銅柱之處,以銅一千五百斤特鑄二柱,刻書唐德,以繼伏波之跡。以綏蠻功,就加金紫。
  八年,轉桂州刺史、桂管經略觀察使,入為刑部侍郎。裴度宣慰淮西,奏為制置副使。吳元濟誅,度留手鬚畢{,知彰義軍留后。尋檢校工部尚書、蔡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淮西節度使。手聽H申、光、蔡等州久陷賊寇,人不知法,威刑勸導,咸令率化。奏改彰義軍曰淮西,賊之偽跡,一皆削蕩。
  十三年,轉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陳許殷等州觀察處置等使。明年,改華州刺史、潼關防御、鎮國軍等使。
  十四年,遷檢校刑部尚書、鄆州刺史、天平軍節度、鄆曹濮等州觀察等使,就加檢校尚書左仆射。入為戶部尚書。長慶三年卒,贈右仆射。
  手鑑z道素优,軍政多暇,公務之余,手不釋卷。所著《奏議集》、《年歷》、《通歷》、《子鈔》等書百余卷,行于世。
  韋弘景,京兆人,后周逍遙公□之后。祖嗣立,終宣州司戶。父堯,終洋州興道令。弘景貞元中始舉進士,為汴州、浙東從事。
  元和三年,拜左拾遺,充集賢殿學士,轉左補闕。尋召入翰林為學士。普潤鎮使蘇光榮為涇原節度使,弘景草麻,漏敘光榮之功,罷學士,改司門員外郎,轉吏部員外、左司郎中,改吏部度支郎中。張仲方貶李吉甫謚,上怒,貶仲方。弘景坐与仲方善,出為綿州刺史。宰相李夷簡出鎮淮南,奏為副使,賜以金紫。入為京兆少尹,遷給事中。
  劉士涇以駙馬交通邪幸,穆宗用為太仆卿。弘景与給事薛存慶封還詔書,諭士涇曰:“伏以司仆正卿,位居九列。在周之命,伯冏其人,所以惟月膺名,象河稱重。漢朝亦以石慶之謹愿,陳万年之行洁,皆踐斯職,謂之大僚。今士涇戚里常人,班敘散秩,以父任將帥,家富貲財,聲名不在于士林,行義無聞于朝野,忽長卿寺,有瀆官常。以親則人物未賢,以勳則寵待常厚,今叨顯任,誠謂謬官。《傳》曰:‘惟名与器,不可假人。’蓋士涇之謂。臣等職司違失,實在守官。其劉士涇新除太仆卿敕,未敢行下。”穆宗遣宰臣宣諭,弘景等固執如前。宰臣不得已,改衛尉少卿。穆宗复遣諭弘景曰:“士涇父昌有邊功,士涇為少列十余年,又尚云安公主,宜有加恩。朕思賞勞睦親之意,竟行前命。”穆宗怒,乃令弘景使安南、邕、容宣慰,時認翕然推重。
  時蕭俛以清直在位,弘景議論,常所輔助。遷刑部侍郎,轉吏部侍郎,銓綜平允,權邪憚其嚴勁,不敢干以非道。掌選二歲,改陝虢觀察使。歲滿,征拜尚書左丞,駁吏部授官不當者六十人。弘景素以鯁亮稱,及居綱轄之地,郎吏望風修整。會吏部員外郎楊虞卿以公事為下吏所訕,獄未能辨,詔下弘景与憲司就尚書省詳讞。虞卿多朋游,人多向附之。弘景素所不悅,時已請告在第,及准詔就召,以公服來謁。弘景謂之曰:“有敕推公。”虞卿失容自退。轉禮部尚書,充東都留守,判東都尚書省事。繕完宮室,至今賴之。
  太和五年五月卒,年六十六,贈尚書左仆射。弘景歷官行事,始終以直道自立,議論操持,無所阿附,當時風教,尤為倚賴。自長慶已來,目為名卿。
  王彥威,太原人。世儒家,少孤貧苦學,尤通《三禮》。無由自達,元和中游京師,求為太常散吏。卿知其書生,補充檢討官。彥威于禮閣掇拾自隋已來朝廷沿革、吉凶五禮,以類區分,成三十卷獻之,號曰《元和新禮》,由是知名,特授太常博士。
  憲宗晏駕,未定謚。淮南節度使李夷簡以憲宗功高列圣,宜特稱祖,穆宗下禮官議。彥威奏曰:“据禮經,三代之制,始封之君,謂之太祖。太祖之外,又祖有功而宗有德,故夏后氏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祖契而宗湯,周人郊祀后稷,祖文王而宗武王。自東漢魏晉,漸違經意,沿革不一。子孫以推美為先,自始祖已下并有建祖之制。蓋非典訓,不可法也。國朝祖宗制度,本于《周禮》,以景皇帝為太祖,又祖神堯而宗太宗。自高宗已降,但稱宗。謂之尊名,可為成法。不然,則太宗造有區夏,理致升平;玄宗掃清內難,翊戴圣父;肅宗龍飛靈武,收复兩都,此者應天順人,撥亂返正,至于廟號,亦但稱宗。謹按經義,祖者始也,宗者尊也,故《傳》曰:‘始封必為祖。’《書》曰:‘德高可宗,故號高宗。’今宜本三代之定制,去魏、晉之亂法,守貞觀、開元之憲章,而擬議大名,垂以為訓。大行廟號,宜稱宗。”制從之。
  故事,祔廟之禮,先告于太极殿,然后奉神主赴太廟。祔禮畢,不再告于太极殿。時憲宗祔廟禮畢,執政詳舊典,令有司再告祔享禮畢于太极殿。彥威執議以為不可,執政怒。會宗正寺進祝版,誤以憲宗為睿宗。執政銜其強,奏祝版參差,博士之罪,彥威坐削一階,奪兩季俸。彥威殊不低回,每議禮事,守正不阿附,君子稱之。累轉司封員外郎中。弘文館舊不置學士,文宗特置一員以待彥威。尋使魏博宣慰,特賜金紫。五年,遷諫議大夫。朝廷自誅李師道,收复淄青十二州,未定戶籍。乃命彥威充十二州勘定兩稅使。朝法振舉,人不以為煩。以本官兼史館修撰。
  彥威通悉典故,宿儒碩學皆讓之。時以仆射上事儀注,前后不定,中丞李漢奏定,朝議未以為允。中書門下奏請依元和七年已前儀注,左右仆射上日,請受諸司四品六品丞郎已下拜。彥威奏論曰:“臣謹按《開元禮》:凡受冊官,并与卑官答拜。國朝官品,令三師三公正一品,尚書令正二品,并是冊拜授官。上之日,亦無受朝官再拜之文。仆射班次三公,又是尚書令副貳之職,雖端揆之重,有异百寮,然与群官比肩事主。《禮》曰‘非其臣即答拜之’。又曰‘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即仆射上日受常參官拜,事頗非儀。況元和七年已經奏議,酌為定制,編在國章。近年上儀,又有受拜之禮,禮文乍變,物論未安,請依元和七年敕為定。”時李程為左仆射,宰執難于改革,雖不從其議,論者稱之。
  興平縣人上官興,因醉殺人亡竄,吏執其父下獄,興自首請罪,以出其父。京兆尹杜悰、御史中丞宇文鼎,以其首罪免父,有光孝義,請減死配流。彥威与諫官上言曰:“殺人者死,百王共守。若許殺人不死,是教殺人。興雖免父,不合減死。”詔竟許決流。彥威詣中書投宰相面論,語訐气盛。執政怒,左授河南少尹。未几,改司農卿。李宗閔重之。既秉政,授青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平盧軍節度、淄青等觀察使。開成元年,召拜戶部侍郎,尋判度支。
  彥威儒學雖优,亦勤吏事,然貨泉之柄,素非所長,性既剛訐,自恃有余。嘗紫宸廷奏曰:“臣自計司按見管錢谷文簿,皆量入以為出,使經費必足,無所刻削。且百口之家,猶有歲蓄,而軍用錢物,一切通用,悉隨色額占定,終歲支給,無毫厘之差。倘臣一旦愚迷,欲自欺竊,亦不可得也。”名曰《度支占額圖》。既而又進《供軍圖》曰:“起至德、乾元之際,迄于永貞、元和之初,天下有觀察者十,節度二十有九,防御者四,經略者三。掎角之師,犬牙相制,大都通邑,無不有兵,都計中外各額,至八十余万。長慶戶口凡三百三十五万,而兵額約九十九万,通計三戶資一兵。今計天下租賦,一歲所入,總不過三千五百余万,而上供之數三之一焉。三万之中,二給衣賜。自留州留使兵士衣賜之外,其余四十万眾,仰給度支。伏以時逢理安,運屬神圣,然而兵不可弭,食哉惟時。憂勤之端,兵食是切。臣謬司邦計,虔奉睿圖,輒纂事功,庶裨圣覽。”又纂集國初已來至貞元帝代功臣,如《左氏傳》体敘事,號曰《唐典》,進之。
  彥威既掌利權,心希大用。時內官仇士良、魚弘志禁中用事。先是左右神策軍多以所賜衣物于度支中估,判使多曲從,厚給其价。開成初,有詔禁止,然趨利者猶希意從其請托。至是,彥威大結私恩,凡內官請托,無不如意,物議鄙其躁妄。复修王播舊事,貢奉羡余,殆無虛日。會邊軍上訴衣賜不時,兼之朽故。宰臣惡其所為,令攝度支人吏付台推訊。彥威略不介怀,入司視事。及人吏受罰,左授衛尉卿,停務,方還私第。
  三年七月,檢校禮部尚書,代殷侑為許州刺史,充忠武軍節度、陳許殷觀察等使。會昌中,入為兵部侍郎,歷方鎮,檢校兵部尚書。卒,贈仆射,謚曰靖。
  史臣曰:世以治軍戎,決權變,非儒者之事。而王翃、郗士美釋衣逢掖之儒衣,奮將軍之旗鼓,俾士赴湯火,威振籓篱,何其壯也!所謂非秦無人,吾謀适不用也。二子遭遇英主,伸其效用,宜哉!李建侯不屈于賊庭,馬會元見伸于貝錦,臨危挺操,所謂貞臣,將相之榮,固其宜矣。辛潞州之特達,韋仆射之峻整,王尚書之果敢,皆一時之偉器也。若以道自牧,求福不回,即能臣也。而彥威欲為巧宦,不亦疏乎?
  贊曰:見危致命,臨難不恐。士美、建侯,仁者之勇。弘景陸离,駁正黃扉。貪名喪道,狂哉彥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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