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列傳第一百二十七



  ○崔慎由 弟安潛 伯父能 能子彥曾 慎由子胤   崔珙  兄琯 弟□璵 球 璵子淡 淡子遠  盧鈞 裴休 楊收  兄發 弟嚴  子鉅鏻 嚴子涉 注  韋保衡 路岩 夏侯孜 劉瞻 劉谻翩@曹确  畢諴杜審權 子讓能彥林 弘徽   劉鄴 豆盧谻

  崔慎由,字敬止,清河武城人。高祖融,位終國子司業,謚曰文,自有傳。曾祖翹,位終禮部尚書、東都留守。祖异,位終渠州刺史。
  父從,少孤貧。寓居太原,与仲兄能同隱山林,苦心力學。屬歲兵荒,至于絕食。弟兄采梠拾橡實,飲水栖衡;而講誦不輟。怡然終日,不出山岩,如是者十年。貞元初,進士登第,釋褐山南西道推官,府公嚴震,待以殊禮。以父优免。弟兄廬于父墓,手植松柏。免喪,不應辟命。久之,西川節度使韋皋開西南夷,置兩路運糧使,奏從掌西山運務,后權知邛州事。及皋薨,副使劉辟阻命,欲并東川,以謀告從。從以書諭辟,辟怒,出兵攻之,從嬰城拒守,卒不從之。高崇文平蜀,從事坐累多伏法,惟從以拒辟免。盧坦在宣州,辟為團練觀察副使。
  元和初入朝,累遷吏部員外郎。九年,裴度為中丞,奏從為侍御史知雜,守右司郎中。度作相,用從自代為中丞。
  從气貌孤峻,正色立朝,彈奏不避權幸。事關台閣或付仗內者,必抗章論列,請歸有司。選辟御史,必先質重貞退者。改給事中,數月,出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陝虢團練觀察使、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入為尚書右丞。
  淄青賊平,鎮州王承宗懼,上章請割德、棣二州自贖,又令二子入侍。憲宗選使臣宣諭,以從中選。議者以承宗罪惡貫盈,每多奸譎,入朝二子,必非血胤,人頗憂之。從次魏州,田弘正以路由寇境,欲以五百騎援之,從辭之。以童奴十數騎,徑至鎮州。于鞠場宣敕,三軍大集。從諭以逆順,辭情慷慨,軍士感動,承宗泣下,禮貌益恭,遂按德、棣戶口符印而還。
  其年八月,出為興元尹、御史大夫、山南西道節度觀察等使。監軍使知上意欲大用之,每為中貴傳達意旨,欲其賂遺,從終不答。
  穆宗即位,召拜尚書左丞。長慶二年,檢校禮部尚書、鄜州刺史、鄜坊丹延節度等使。鄜畤內接畿甸,神策軍鎮相望,逾禁犯法,累政不能制。而從撫遏舉奏,軍士惕然。党項羌有以羊馬來市者,必先遺帥守,從皆不受,撫諭遣之。群羌不敢為盜。四年,入為吏部侍郎,尋改太常卿。寶歷二年,檢校吏部尚書,充東都留守。
  太和三年,入為戶部尚書。李宗閔秉政,以從与裴度、李德裕厚善,惡之。改檢校尚書右仆射、太子賓客,東都分司。從請告百日,罷官,物論咎執政。宗閔懼,四年三月,召拜檢校左仆射,兼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淮南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揚府舊有貨曲之利,資產奴婢交易者,皆有貫率,羊有口算,每歲收利以給用,從悉除之。舊制,官吏祿俸有布帛加估之給,節度使獨不在此例。從至,一例估折給之。六年十月,卒于鎮,贈司空,謚曰貞。
  從少以貞晦恭讓自處,不交權利,忠厚方嚴,正人多所推仰。階品合立門戟,終不之請。四為大鎮,家無妓樂,士友多之。
  慎由,太和初擢進士第,又登賢良方正制科。聰敏強記,宇量端厚,有父風。釋褐諸侯府。大中初入朝,為右拾遺、員外郎、知制誥,正拜舍人,召充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再歷方鎮,入朝為工部尚書。十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兼集賢殿大學士,轉監修國史、上柱國,加太中大夫、兼禮部尚書。
  初,慎由与蕭鄴同在翰林,情不相洽。及慎由作相,罷鄴學士。俄而鄴自判度支為平章事,恩顧甚隆。鄴引劉谻膠P知政事。十二年二月,詔曰:“太中大夫、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崔慎由,繼美德門,承家貴位,搢紳偉望,禮樂上流。挺松筠之貞姿,服蘭蓀之懿行。自居名器,累歷清華。禁林才擅于多能,綸閣詞推于巨麗。物情愈茂,延譽甚高,再列二卿之崇,亟闡六條之化。爰加獎任,益委重難。屢啟嘉謨,俄參大柄,而周涉寒暑,備見器能。道已著于始終,思豈殊于中外!可檢校禮部尚書、梓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劍南東川節度使。”
  咸通初,改為華州刺史、潼關防御、鎮國軍等使,加檢校司空、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入為吏部尚書。移疾請老,拜太子太保,分司東都,卒。
  子胤。弟安潛。安潛,字進之,大中三年,登進士第。咸通中,累歷清顯,出為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乾符中,遷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等使。黃巢之亂,從僖宗幸蜀。王鐸為諸道行營都統,奏安潛為副。收复兩京,以功累加至檢校侍中。龍紀初,青州王敬武卒,以安潛代。敬武子師范拒命,安潛赴鎮。至棣州,刺史張蟾出州兵攻青州,為師范所敗,朝廷竟授之節鉞。安潛還京師,累加太子太傅。卒,贈太師,謚曰貞孝。
  子柅、艤。柅,景福中為起居郎。艤為右拾遺。柅累官至尚書。
  從兄能,少勵志苦學,累辟使府。元和初,為蜀州刺史。六年,轉黔中觀察使。坐為南蠻所攻,陷郡邑,貶永州刺史。穆宗即位,弟從居顯列,召拜將作監。長慶四年九月,出為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岭南節度使,卒。
  子彥曾,有干局。大中末,歷三郡刺史。咸通初,累遷太仆卿。七年,檢校左散騎常侍、徐州刺史、御史大夫,充武宁軍節度使。
  彥曾通于法律,性嚴急。以徐軍驕,命彥曾治之,長于撫養,而短于軍政。用親吏尹戡、徐行儉當要職。二人貪猥,不恤軍旅,士卒怨之。先是,六年,南蠻寇五管,陷交址,詔徐州節度使孟球召募二千人赴援,分八百人戍桂州。舊三年一代,至是戍卒求代。尹戡以軍帑匱乏,難以發兵,且留舊戍一年。其戍卒家人飛書桂林。戍卒怒,牙官許佶、趙可立、王幼誠、劉景、傅寂、張實、王弘立、孟敬文、姚周等九人,殺都頭王仲甫,立糧料判官龐勳為都將。群伍突入監軍院取兵甲。乃剽湘潭、衡山兩縣,虜其丁壯。乃擅回戈,沿江自浙西入淮南界,由濁河達泗口。其眾千余人,每將過郡縣,先令倡卒弄傀儡以觀人情,慮其邀擊。既离泗口,彥曾令押牙田厚簡慰喻,又令都虞候元密伏兵任山館。龐勳遣吏送狀啟訴,以軍士思歸,勢不能遏,愿至府外解甲歸兵。便還家,彥曾怒,誅之。勳等擁眾攻宿州,陷之。出官帑召募。翌日,得兵二千人,乃虜奪舟船五千余艘。步卒在船,騎軍夾岸,鼓噪而進。元密發伏邀之,為賊所敗。時亡命者歸賊如市,彥曾驅城中丁男城守。九年九月十四日,賊逼徐州。十五日后,每旦大霧不開。十六日,彥曾并誅逆卒家口。十七日,昏霧尤甚,賊四面斬關而入。龐勳先謁漢高祖廟,便入牙城。監軍張道謹相見,不交一言,乃止大彭館。收尹戡、徐行儉及判官焦璐、李梲、崔蘊、溫廷皓、韋廷義,并殺之。翌日,賊將趙可立害彥曾,龐勳自稱武宁軍節度使。
  慎由子胤。胤,字昌遐,乾宁二年登進士第。王重榮鎮河中,辟為從事。入朝,累遷考功、吏部二員外郎,轉郎中、給事中、中書舍人。大順中,歷兵部、吏部二侍郎,尋以本官同平章事。時王室多故,南北司爭權,咸樹朋党,外結籓帥。胤長于陰計,巧于附麗;外示凝重而心險躁。自李茂貞、王行瑜怙亂,兵勢不遜,杜讓能、韋昭度繼遭誅戮,而宰臣崔昭緯深結行瑜以自固;而待胤以宗人之分,屢加荐用。累遷中書侍郎、判戶部事。昭宗出幸石門,胤与同列徐彥若、王摶等從。車駕還宮,加禮部尚書,并賜號“扶危匡國致理功臣”。
  三年,李茂貞犯京師,扈昭宗幸華州。帝复雪杜讓能、韋昭度、李磎之枉;懲昭緯之前慝,罷胤政事,檢校兵部尚書、廣州刺史、岭南東道節度等使。時硃全忠方霸于關東,胤密致書全忠求援。全忠上疏理胤之功,不可离輔弼之地。胤已至湖南,复召拜平章事。胤既獲汴州之援,頗弄威權。恨徐彥若、王摶發昭緯前事,深排抑之。俄出彥為南海節度。又摭王摶交結敕使,同危宗社,令全忠上疏論之。光化中,貶摶溪州司馬,賜死于藍田驛。誅中尉宋道弼、景務修。自是朝廷權政,皆歸於己,兼領三司使務。宦官側目,不胜其忿。
  及劉季述幽昭宗于東內,以德王監國。季述畏全忠之強,不敢殺胤,但罷知政事,落使務,守本官而已。胤复致書于全忠,請出師反正。故全忠令大將張存敬急攻晉絳河中。胤以天子幽囚,諸侯觀釁,有神策軍巡使孫德昭者,頗怒季述之廢立,胤伺知之,令判官石戩与德昭游,伺其深意。每酒酣,德昭泣下,戩知其誠,乃与之謀曰:“今中外大臣,自廢立已來,無不含怒。至于軍旅,亦怀憤惋。今謀反者,獨季述、仲先耳。足下誅此二豎,复帝寶位,垂名万代,今正其時。持疑不斷,則功落他人之手也!”德昭謝曰:“予軍吏耳,社稷大計,不敢自專。如相公委使,不敢避也。”胤乃割衣帶,手書以通其意。十二月晦,德昭伏兵誅季述。昭宗反正,胤進位司空,复知政事,兼領度支、鹽鐵、三司等使。
  明年夏,硃全忠攻陷河中、晉絳,進兵至同華。中尉韓全誨以胤交結全忠,慮汴軍逼京師,請罷知政事,落使務。其年冬,全誨挾帝幸鳳翔。胤怨帝廢黜,不扈從,遣使告全忠,請于岐陽迎駕,令太子太師盧知猷率百官迎全忠入京師。初,全忠至華州,遣掌書記裴鑄人奏鳳翔,言欲以兵士迎駕。及入京師,又上表曰:
  臣獨兼四鎮,迨事兩朝,分數千里之封疆,受二十年之恩渥。微同物類,猶解感知,忝齒人倫,宁忘報效?臣昨將兵士,奔赴闕庭,尋過京畿,遠迎車駕。初因幕吏,面奉德音;尋有宰臣,頻飛密札。或以京都紛扰,委制置于中朝;或以鑾輅播遷,俾奉迎于近甸。臣是以遠离籓鎮,不憚疲勞。昨奉詔書,兼宣口敕,令臣速抽兵士,且歸本籓,仍遣百官,俾赴行在。睹綸言于鳳紙,若面丹墀;認御札于龍衣,如親翠蓋。然知從來書詔,出自宰臣,每降宣傳,皆非圣旨。致臣誤將師旅,遽入關畿,比令迎駕之行,翻挂脅君之過。臣今見与茂貞要約,釋兩地猜嫌,早致万乘歸京,以副八紘懇望。其宰臣百官已下,非臣輒有阻留,伏乞詔赴行朝,以備還駕。
  昭宗得全忠表,怒胤尤甚。是月二十六日詔曰:
  食君之祿,合務于盡忠;秉國之鈞,宜思于致理。其有疊膺异渥,繼執重權,遽萌狂悖之心,忽构傾危之計,人知不可,天固難容。扶危定亂致理功臣、開府儀同三司、守司空,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判度支、上柱國、魏國公、食邑五千戶崔胤,奕葉公台,蟬聯珪組。冠歲名升于甲乙,壯年位列于公卿,趣向有聞,行藏可尚。朕采于群議,詢彼輿情,有冀小康,遂登大用。殊不知漏卮難滿,小器易盈,曾無報國之心,但作危邦之計,四居极位,一無可稱。豈有都城,合聚兵甲,暗養死士,將亂國經。聚貔武以保其一坊,致刁斗遠連于右輔。始則將京兆府官錢委元規召卒,后則用度支使榷利令陳班聚兵;事去公朝,權歸私室。百辟休戚,由其顧眄之間;四方是非,系彼指呼之際。令狐渙奸纖有素,操守無堪,用作腹心,共張聲勢。遂令濫居深密,日在禁闈,罔惑朕躬,偽行書詔。致茲播越,職爾之由。豈有權重位崇,恩深獎厚,曾無惕厲,轉恣睢盱,顯构外兵,將圖不軌!
  朕以庶士流散,兵革繁多,遂命宰臣,与之商議。五降內使,一貢表章,堅臥不來,拒召如此。況又拘留庶吏,廢闕晨趨。人既奔惊,朕須巡幸。果見兵纏輦轂,火照宮闈,煙塵漲天,干戈匝野。致朕奔迫,及于岐陽。翠輦未安,鐵騎旋至,圍逼行在,焚燒屋廬。睹此阽危,咎將誰執?近者全忠章表,兼遣幕吏敷陳,言宰臣繼飛密緘,促其兵士西上,靜詳构扇,孰測苞藏,無功及人,為國生事。于戲!君人之道,委之宰衡,庶務殷繁,豈能親理?盡將机事,付爾主張,負我何多,构亂至此!仍存大体,不謂無恩。可責授朝散大夫,守工部尚書。
  初,天复反正之后,宦官尤畏胤,事無大小咸稟之。每內殿奏對,夜則繼之以燭。常說昭宗請盡誅內官,但以宮人掌內司事。中尉韓全誨、張弘彥、袁易簡等伺知之,于帝前求哀請命,乃詔胤密事進囊封,勿更口奏。宦官無由知其謀,乃求知書美婦人進內,以偵陰事。由是胤謀頗泄。宦官每相聚流涕,愈不自安。故全誨等為劫幸之謀,由胤忌嫉之太過也。
  及全忠攻鳳翔,胤寓居華州,為全忠畫圖王之策。天复二年,全忠自岐下還河中,胤迎謁于渭橋,捧卮上壽,持板為全忠唱歌,仍自撰歌辭,贊其功業。三年,李茂貞殺韓全誨等,与全忠通和,昭宗急詔征胤赴行在。凡四降詔,三賜硃書御札,稱病不赴。及帝出鳳翔,胤乃迎于中路,即日降制,复舊官,知政事,進位司徒,兼判六軍諸衛事。仍詔移家入左軍,賜帳幄器用十車。胤奏京兆尹鄭元規為六軍副使。胤与全忠奏罷左右神策、內諸司等使及諸道監軍、副監、小使。內官三百余人,同日斬之于內侍省。諸道監軍,隨處斬首以聞。
  昭宗初幸鳳翔,命盧光啟、韋貽范、蘇檢等作相;及還京,胤皆貶斥之。又貶陸扆為沂王傅,王溥太子賓客,學士薛貽矩夔州司戶,韓人屋濮州司戶,姚洎景王府咨議。應從幸群官,貶逐者三十余人。唯用裴贄為相,以其孤立易制也。內官既盡屠戮,諸使悉罷,天子宣傳詔命,惟令宮人寵顏等宣事。而欺君蠹國,所不忍聞。胤所悅者闒茸下輩,所惡者正人君子。人人悚懼,朝不保夕。
  其年十月,全忠子友倫宿衛京師,因擊鞠墜馬而卒。全忠愛之,殺會鞠者十余人,而疑胤陰謀,由是怒胤。初,天子還宮,全忠東歸,胤以事權在己,慮全忠急于篡代,乃与鄭元規謀招致兵甲,以扞茂貞為辭。全忠知其意,從之。胤毀城外木浮圖,取銅鐵為兵仗。全忠令汴州軍人入關應募者數百人。及友倫死,全忠怒,遣其子宿衛軍使友諒誅胤,而應募者突然而出。四年正月初,貶太子賓客,尋為汴軍所殺。
  胤傾險樂禍,外示寬宏。初拜平章事,其季父安潛謂所親曰:“吾父兄刻苦樹立門戶,一旦終當為緇郎所坏。”果如其言。胤累加至侍中,封魏國公。初,硃全忠雖竊有河南方鎮,憚河朔、河東,未萌問鼎之志。及得胤為鄉導,乃電擊潼關,始謀移國。自古与盜合從,覆亡宗社,無如胤之甚也。子有鄰。
  崔珙,博陵安平人。祖懿。父頲,貞元初進士登第。元和初累官至少府監。四年,出為同州刺史,卒。頲有子八人,皆至達官,時人比漢之荀氏,號曰“八龍”。
  長曰琯,貞元十八年進士擢第。又制策登科,釋褐諸侯府,入朝為尚書郎。太和初,累遷給事中,宣慰幽州稱旨。俄而興元兵亂,殺李絳,命琯平亂褒中,三軍寂然從命。使還,改工部侍郎。四年冬,拜京兆尹。五年四月,改尚書右丞。六年十二月,出為江陵尹、御史大夫、荊南節度使。八年,入為兵部侍郎,轉吏部,權判左丞事。開成二年,真拜左丞。時弟珙為京兆尹,兄弟并居顯列。以本官權判兵部西銓、吏部東銓事。三年,檢校戶部尚書,判東都尚書省事、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御等使。會昌中,遷銀青光祿大夫、檢校吏部尚書、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以弟珙罷相貶官,琯亦罷鎮歸東都。五年卒。詔曰:
  孔氏以顏、冉之行,首于四科;漢代以荀、陳之門,方之“八凱”。乃睠時哲,得茲令名,用舉飾終之恩,以抒殲良之歎。故山南西道節度使崔琯,誠明履正,粹密鄰几,有子政之精忠,得公綽之不欲。禮樂二事,以為身文;仁義五常,自成家范。往以茂器,列于大僚。屬賢相受誣,廟堂議法,由長孺之道,以估正人;微京兆之言,豈聞非罪?既是魏其之直,益彰王鳳之邪。庄色于朝,群公聳視;讜詞不撓,淑問攸歸。歷踐名籓,皆留遺愛。居常慎獨,清則畏知。爰自青衿,迄于白首,厲翼之志,始終不渝。未陟台階,實辜公論;追榮左相,式示优崇。可贈尚書左仆射。
  珙,琯之母弟也。以書判拔萃高等,累佐使府。性威重,尤精吏術。太和初,累官泗州刺史,入為太府卿。七年正月,拜廣州刺史、岭南節度使。延英中謝,帝問以撫理南海之宜。珙奏對明辯,帝深嘉之。時高瑀鎮徐州,承智興之后,軍驕難制,軍士數犯法,上欲擇威望之帥以臨之,久難其才。會珙言事慷慨,謂宰臣曰:“崔珙言事,神气精爽,此可以臨徐人。”即以王茂元代珙鎮廣南,授珙兼檢校工部尚書、徐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武宁軍節度、徐泗濠觀察使。
  開成初,就加檢校兵部尚書。二年,檢校吏部尚書、右金吾大將軍,充街使。六月,遷京兆尹。是歲,京畿旱,珙奏滻水入內者,十分量減九分,賜貧民溉田,從之。三年正月,盜發親仁里,欲殺宰相李石。其賊出于禁軍,珙坐捕盜不獲,罰俸料。會昌初,李德裕用事,与珙親厚,累遷戶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尋以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累兼刑部尚書、門下侍郎,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兼尚書左仆射。素与崔鉉不葉,及李讓夷引鉉輔政,代珙領使務,乃掎摭珙領使日妄破宋滑院鹽鐵錢九十万貫文,又言珙嘗保護劉從諫,坐貶澧州刺,再貶恩州司馬。宣宗即位,以赦召還,為太子賓客,出為鳳翔節度使。
  三年,崔鉉复知政事,珙辭疾請罷。制曰:“將相大臣,与國同体,誠欲自便,豈宜不從?苟非其時,涉于避事。前鳳翔隴州節度觀察處置等使、光祿大夫、檢校尚書右仆射、兼鳳翔尹、御史大夫、上柱國、安平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崔珙,早以器能,周歷顯重。行己每稱其友悌,在公亦竭其精忠。自負譴前朝,遠移南徼,及我嗣守,頗聞嘉名。由是剖竹近關,揚旍右輔,為國垣翰,适資謀猷。近者犬戎輸誠,歸我故地,下議納款,且籌開疆。宜其率先啟行,副此寵待。忽覽退閒之請,頗乖毗倚之誠。陳力之方,豈無其道?匪躬之故,或异于是。以其故老,特為优容,俾居青宮之輔,仍從分洛之命。君臣禮分,予無愧焉。可太子少師,分司東都。”未几,卒。
  子涓,大中四年進士擢第。
  珙弟□、璪、璵、球、□。
  □以書判拔萃,開成中,累遷至刑部郎中。會昌中,歷三郡刺史,位終方鎮。
  璪,開成初,為吏部郎中,轉給事中。會昌初,出為陝虢觀察使,遷河南尹,入為御史中丞,轉吏部侍郎。大中初,改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崔鉉再輔政,罷璪使務,檢校兵部尚書,兼河中尹、御史大夫,充河中晉絳磁隰等州節度觀察使。七年,入為左丞,再遷刑部尚書。子滔,大中初登進士第。
  璵,字朗士,長慶初進士擢第,又制策登科。開成末,累遷至禮部員外郎。會昌初,以考功郎中知制誥,拜中書舍人。大中五年,遷禮部侍郎。六年,選士,時謂得才。七年,權知戶部侍郎,進封博陵子,食邑五百戶,轉兵部侍郎。子淡。
  淡,大中十三年,登進士第,累遷禮部員外郎,位終吏部侍郎。淡子遠。
  遠,龍紀元年,登進士第。大順初,以員外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乾宁三年,轉戶部侍郎、博陵縣男、食邑三百戶,轉兵部侍郎承旨。尋以本官同平章事,遷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天祐初,從昭宗東遷洛陽。罷相,守右仆射。二年,為柳璨希、硃全忠旨,累貶白州長史。行至滑州,被害于白馬驛。
  遠文才清麗,風神峻整,人皆慕其為人,當時目為“釘座梨”,言席上之珍也。
  球,字叔休,寶歷二年登進士第。會昌中,為鳳翔節度判官,入朝為尚書郎。子瀆。瀆,大中末亦進士登第。
  崔氏咸通、乾符間,昆仲子弟紆組拖紳,歷台閣、錢籓岳者二十余人。大中以來盛族,時推甲等。
  盧鈞,字子和,本范陽人。祖炅,父繼。鈞,元和四年進士擢第,又書判拔萃,調補校書郎,累佐諸侯府。太和五年,遷左補闕。与同職理宋申錫之枉,由是知名。歷尚書郎,出為常州刺史。九年,拜給事中。開成元年,出為華州刺史、潼關防御、鎮國軍等使。
  其年冬,代李從易為廣州刺史、御史大夫、岭南節度使。南海有蠻舶之利,珍貨輻湊。舊帥作法興利以致富,凡為南海者,靡不梱載而還。鈞性仁恕,為政廉洁,請監軍領市舶使,己一不干預。自貞元已來,衣冠得罪流放岭表者,因而物故,子孫貧悴,雖遇赦不能自還。凡在封境者,鈞減俸錢為營槥櫝。其家疾病死喪,則為之醫藥殯殮,孤兒稚女,為之婚嫁,凡數百家。由是山越之俗,服其德義,令不嚴而人化。三年將代,華蠻數千人詣闕請立生祠,銘功頌德。先是土人与蠻獠雜居,婚娶相通,吏或撓之,相誘為亂。鈞至,立法,俾華蠻异處,婚娶不通,蠻人不得立田宅;由是徼外肅清,而不相犯。
  會昌初,遷襄州刺史、山南東道節度使。四年,誅劉稹,以鈞檢校兵部尚書,兼潞州大都督府長史、昭義節度、澤潞邢洺磁觀察等使。是冬,詔鈞出潞軍五千戍代北。鈞升城門餞送,其家設幄觀之。潞卒素驕,因与家人訣別,乘醉倒戈攻城門。監軍以州兵拒之,至晚撫勞方定。詔鈞入朝,拜戶部侍郎、判度支,遷戶部尚書。
  大中初,檢校尚書右仆射、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宣武軍節度、宋亳汴穎觀察等使,就加檢校司空。四年,入為太子少師,進位上柱國、范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六年,复檢校司空、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
  九年,詔曰:“河東軍節度使盧鈞,長才博達,敏識宏深。藹山河之靈,抱瑚璉之器。多能不耀,用晦而彰。由岭表而至太原,五換節鉞,仁聲載路,公論彌高。籓垣之和气不衰,台閣之清風常在,宜升揆路,以表群僚。可尚書左仆射。”
  鈞踐歷中外,事功益茂,后輩子弟,多至台司。至是急征,謂當輔弼,雖居端揆,心殊失望。常移病不視事,与親舊游城南別墅,或累日一歸。宰臣令狐綯惡之,乃罷仆射,仍加檢校司空,守太子太師。物議以鈞長者,罪綯弄權。綯懼。
  十一年九月,以鈞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興元尹,充山南西道節度使,入為太子太師,卒。
  裴休,字公美,河內濟源人也。祖宣,父肅。肅,貞元中自常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越州刺史、浙東團練觀察等使。時山賊栗鍠誘山越為亂,陷浙東郡縣。肅召州兵討平之,因紀其事,號《平戎記》,上之。德宗嘉賞。
  肅生三子,儔、休、俅,皆登進士第。
  休志操堅正。童齔時,兄弟同學于濟源別墅。休經年不出墅門,晝講經籍,夜課詩賦。虞人有以鹿贄儔者,儔、俅炰之,召休食。休曰:“我等窮生,菜食不充,今日食肉,翌日何繼?無宜改饌。”獨不食。長慶中,從鄉賦登第,又應賢良方正,升甲科。太和初,歷諸籓辟召,入為監察御史、右補闕、史館修撰。會昌中,自尚書郎歷典數郡。
  大中初,累官戶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使,轉兵部侍郎,兼御史大夫,領使如故。六年八月,以本官同平章事,判使如故。自太和已來,重臣領使者,歲漕江、淮米不過四十万石,能至渭河倉者十不三四。漕吏狡蠹,敗溺百端。官舟沉溺者,歲七十余只。緣河奸史,大紊劉晏之法。洎休領使,分命僚佐深按其弊。因是所過地里,悉令縣令兼董漕事,能者獎之。自江津達渭口,以四十万之佣,歲計緡錢二十八万貫,悉使歸諸漕吏,巡院無得侵牟。舉新法凡十條,奏行之,又立稅茶法二十條,奏行之,物議是之。
  初,休典使三歲,漕米至渭、河倉者一百二十万斛,更無沉舟之弊。累轉中書侍郎,兼禮部尚書。休在相位五年。
  十年,罷相,檢校戶部尚書、汴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宣武軍節度使。其年冬,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上柱國、河東縣子、食邑五百戶,守太子少保,分司東都。
  十一年冬,檢校戶部尚書、潞州大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充昭義節度、潞磁邢洺觀察使。十三年十月,加檢校吏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十四年八月,以本官兼鳳翔尹,充鳳翔隴州節度使。
  咸通初,入為戶部尚書,累遷吏部尚書、太子少師,卒。
  休性寬惠,為官不尚曒察,而吏民畏服。善為文,長于書翰,自成筆法。家世奉佛,休尤深于釋典。太原、鳳翔近名山,多僧寺。視事之隙,游踐山林,与義學僧講求佛理。中年后,不食葷血,常齋戒,屏嗜欲。香爐貝典,不离齋中;詠歌贊唄,以為法樂。与尚書紇干皋皆以法號相字。時人重其高洁而鄙其太過,多以詞語嘲之,休不以為忤。
  俅,字冠識,亦登進士第。休子秅銦C
  楊收,字藏之,同州馮翊人。自言隋越公素之后。高祖悟虛,應賢良制科擢第,位終朔州司馬。曾祖幼烈,位終宁州司馬。祖藏器,邠州三水丞。父遺直,位終濠州錄事參軍。家世為儒,遺直客于蘇州,講學為事,因家于吳。遺直生四子:發、假、收、嚴。
  發,字至之,太和四年登進士第,又以書判拔萃,釋褐校書郎、湖南觀察推官,再辟西蜀從事。入朝為監察,轉侍御史,累遷至禮部郎中。大中三年,改左司郎中。
  宣宗追尊順宗、憲宗等尊號,禮院奏廟中神主已題舊號,請改造及重題,詔禮官議。發与都官郎中盧搏獻議曰:
  臣等伏尋舊典,栗主升祔之后,在禮無改造之文,亦無重加尊謚、改題神主之例。求之曠古,□無其文。周加太王、王季、文王之謚,但以德合王周,遂加王號,未聞改謚易主。且文物大備,禮法可稱,最在兩漢,并無其事。光武中興,都洛陽,遣大司馬鄧禹入關,奉高祖已下十一帝后神主祔洛陽宗廟,蓋神主不合新造故也。自魏、晉迄于周、隋,雖代有放恣之君,亦有知禮講學之士,不聞加謚追尊、改主重題。書之史策,可以覆視。
  今議者惟引東晉重造鄭太后神主事為證。伏以鄭太后本琅邪王妃,薨后已祔琅邪邸廟。其后,母以子貴,將升祔太廟。賀循請重造新主,改題皇后之號,備禮告祔,當時用之。伏以諸侯廟主与天子廟主長短不同。若以王妃八寸之主上配至极,禮似不同。時諂神貪君之私,用此謬禮,改造神主。比量晉事,又絕非宜。且宣懿非穆宗之后,實武宗之母。母以子之貴,已祔別廟,正為得禮,饗荐無虧。今若從祀至尊,題主稱為太后,因臣因子,正得其宜。今乃別造新主,題去太字,即是穆宗上仙之后,臣下追致作殯之禮,瀆亂正經,實惊有識。
  臣當時并列朝行,實知謬戾。以漢律,擅論宗廟者以大不敬論,又其時無詔下議,遂默塞不敢出言。今又欲重用東晉謬禮,穢媟圣朝大典。猥蒙下問,敢不盡言。
  臣謹按國朝前例,甚有明文。武德元年五月,備法駕于長安通義里舊廟,奉迎宣簡公、懿王、景皇帝神主,升祔太廟。既言于舊廟奉迎,足明必奉舊主。
  其加謚追尊之禮,自古本無其事,自則天太后攝政之后累有之。自此之后,數用其禮。歷檢國史,并無改造重題之文。若故事有之,無不書于簡冊。臣等愚見,宜但告新謚于廟而止。其改造重題之文,開元初,太常卿韋縚以高宗廟題武后神主云“天后圣帝武氏”,縚奏請削去“天后圣帝”之號,別題云“則天順圣皇后武氏”,詔從之。即不知其時削舊題耶?重造主耶?亦不知用何代典禮?禮之疑者,決在宸衷。以臣所見,但以新謚寶冊告陵廟,正得其宜。改造重題,恐乖禮意。
  時宰相覆奏就神主改題,而知禮者非之,以發議為是。
  改授太常少卿,出為蘇州刺史。蘇,發之鄉里也。恭長慈幼,人士稱之。還,改福州刺史、福建觀察使。甌閩之人,美其能政,耆老以善績聞。朝廷以發長于邊事,移授廣州刺史、岭南節度使。屬前政不率,蠻、夏咸怨;發以嚴為理,軍亂,為軍人所囚,致于郵舍。坐貶婺州刺史,卒于治所。
  子乘,亦登進士第,有俊才,尤能為歌詩,歷顯職。
  假,字仁之,進士擢第。故相鄭覃刺華州,署為從事。從覃鎮京口,得大理評事。入為監察,轉侍御史。由司封郎中知雜事,轉太常少卿。出為常州刺史,卒官。
  初,遺直娶元氏,生發、假。繼室長孫氏,生收、嚴。
  收長六尺二寸,廣顙深頤,疏眉秀目;寡言笑,方于事上,博聞強記。初,家寄涔陽,甚貧。收七歲喪父,居喪有如成人。而長孫夫人知書,親自教授。十三,略通諸經義,善于文詠,吳人呼為“神童”。兄發戲令詠蛙,即曰:“兔邊分玉樹,龍底耀銅儀。會當同鼓吹,不复問官私。”又令詠筆,仍賦鑽字,即曰:“雖匪囊中物,何堅不可鑽?一朝操政事,定使冠三端。”每良辰美景,吳人造門觀神童,請為詩什,觀者壓敗其籓。收嘲曰:“爾幸無羸角,何用触吾籓。若是升堂者,還應自得門。”收為母奉佛,幼不食肉,母亦勖之曰:“俟爾登進士第,可肉食也。”
  收以仲兄假未登第,久之不從鄉賦。開成末,假擢第;是冬,收之長安,明年,一舉登第,年才二十六。
  時發為潤州從事,因家金陵。收得第東歸,路由淮右,故相司徒杜悰鎮揚州,延收署節度推官,奏授校書郎。悰領度支,以收為巡官。悰罷相鎮東蜀,奏授掌書記,得協律郎。悰移鎮西川,复管記室。宰相馬植奏授渭南尉,充集賢校理,改監察御史。收辭曰:“仆兄弟進退以義。頃仲兄假鄉賦未第,收不出衡門。今假從事侯府,仆不忍先為御史。相公必欲振恤孤生,俟仆稟兄旨命可也。”馬公嘉之。收即密達意于西蜀杜公,愿复為參佐,悰即表為節度判官。馬公乃以收弟嚴為渭南尉、集賢校理,代收之任。
  周墀罷相,鎮東蜀,表嚴為掌書記。墀至鎮而卒,悰乃辟嚴為觀察判官。兄弟同幕,為兩使判官,時人榮之。俄而假自浙西觀察判官入為監察御史,收亦自西川入為監察。兄弟并居憲府,特為新例。
  裴休作相,以收深于禮學,用為太常博士。時收弟嚴亦自揚州從事入為監察。尋丁母喪,歸蘇州。既除,崔珙罷相,鎮淮南,以收為觀察支使。入為侍御史,改職方員外郎,分司東都。宰相夏侯孜領度支,用收為判官。罷職,改司勳員外郎、長安令。秩滿,改吏部員外郎。上言先人未葬,旅殯毗陵,擬遷卜于河南之偃師,請兄弟自往。從之。及葬,東周會葬者千人。時故府杜悰、夏侯孜皆在洛,二公聯荐收于執政。宰相令狐綯用收為翰林學士,以庫部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賜金紫,轉兵部侍郎、學士承旨。左軍中尉楊玄价以收宗姓,深左右之,乃加銀青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累遷門下侍郎、刑部尚書。
  收以交址未复,南蠻扰亂,請治軍江西,以壯出岭之師。乃于洪州置鎮南軍,屯兵積粟,以餉南海。天子嘉之,進位尚書右仆射、太清太微宮使、弘文館大學士、晉陽縣男、食邑三百戶。
  收居位稍務華靡,頗為名輩所譏。而門吏僮奴,倚為奸利。時楊玄价弟兄掌机務,招來方鎮之賂,屢有請托,收不能盡從。玄价以為背己,由是傾之。
  八年十月,罷知政事,檢校工部尚書,出為宣歙觀察使。韋保衡作相,又發收陰事,言前用嚴譔為江西節度,納賂百万。明年八月,貶為端州司馬,尋盡削官封,長流驩州。又令內養郭全穆繼詔賜死。九年三月十五日,全穆追及之,宣詔訖,收謂全穆曰:“收為宰相無狀,得死為幸。心所悲者,弟兄淪喪將盡,只有弟嚴一人,以奉先人之祀。予欲昧死上塵天听,可容一刻之命,以俟秉筆乎?”全穆許之。收自書曰:
  臣畎畝下才,謬當委任。心乖報國,罪積彌天;特舉朝章,賜之顯戮。臣誠悲誠感,頓首死罪。臣出自寒門,旁無勢援,幸逢休運,累污清資。圣獎曲流,遂叨重任。上不能罄輸臣節,以答寵光;下不能回避禍胎,以延俊乂。苟利尸素,頻歷歲時,果至圣朝,難寬大典。誠知一死未塞深愆,固不合將泉壤之詞,上塵天听。伏乞陛下哀臣愚蠢,稍緩雷霆。臣頃蒙擢在台衡,不敢令弟嚴守官闕下,旋蒙圣造,令刺浙東。所有罪愆,是臣自負,伏乞圣慈,貸嚴微命。臣血屬皆幼,更無近親,只有弟嚴,才力尪悴。家族所恃,在嚴一人,俾存歿曲全,在陛下弘覆。臣無任魂魄望恩之至。
  全穆复奏,懿崇愍然宥嚴。判官硃侃、常潾、閻均,族人楊公慶、嚴季實、楊全益、何師玄、李孟勳、馬全祐、李羽、王彥复等,皆配流岭表。
  收子鑒、鉅、鏻,皆登進士第。
  鉅,乾宁初以尚書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封晉陽男、食邑三百戶。從昭宗東遷,為左散騎常侍,卒。
  鏻,登第后補集賢校理,藍田尉。乾宁中,累遷尚書郎。
  嚴,字凜之,會昌四年進士擢第。是歲仆射王起典貢部,選士三十人,嚴与楊知至、竇緘、源重、鄭朴五人試文合格,物議以子弟非之,起覆奏。武宗敕曰:“楊嚴一人可及第,余四人落下。”嚴釋褐諸侯府。咸通中,累遷吏部員外,轉郎中,拜給事中、工部侍郎,尋以本官充翰林學士。兄收作相,封章請外職,拜越州刺史、御史中丞、浙東團練觀察使。收罷相貶官,嚴坐貶邵州刺史。收得雪,嚴量移吉王傅。乾符四年,累遷兵部侍郎。五年,判度支。其年病卒。二子:涉、注。
  涉,乾符二年登進士第。昭宗朝,累遷吏部郎中、禮、刑二侍郎。乾符四年,改吏部侍郎。天祐初,轉左丞。從昭宗遷洛陽,改吏部尚書。輝王即位,本官平章事,加中書侍郎。涉性端厚秉禮。乾宁之后,賊臣竊發,王室浸微。及天祐東遷,大事去矣。涉為時所嬰,不能自退。及命相之日,与家人相向洒泣曰:“吾不能脫此网羅,禍將至矣。”謂其子凝式曰:“今日之命,吾家重不幸矣,必累爾等。”涉謙退善處,竟以令終。
  注,中和二年進士登第。昭宗朝,累官考功員外、刑部郎中。尋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召充翰林學士,累遷戶部侍郎。輝王纘歷,兄涉為宰相,注避嫌辭內職,守戶部侍郎。
  韋保衡者,字蘊用,京兆人。祖元貞,父愨,皆進士登第。愨,字端士,太和初登第,后累佐使府,入朝亟歷台閣。大中四年,拜禮部侍郎。五年選士,頗得名人,載領方鎮節度,卒。
  保衡,咸通五年登進士第,累拜起居郎。十年正月,尚懿宗女同昌公主。公主郭淑妃所生,妃有寵,出降之日,傾宮中珍玩以為贈送之資。尋以保衡為翰林學士,轉郎中,正拜中書舍人、兵部侍郎,承旨。不期年,以本官平章事。
  保衡恃恩權,素所不悅者,必加排斥。王鐸貢舉之師,蕭遘同門生,以素薄其為人,皆擯斥之。以楊收、路岩在中書不加禮接,媒孽逐之。自起居郎至宰相,二年之間,階至特進、扶風縣開國侯、食邑二千戶、集賢殿大學士。十一年八月,公主薨,自后恩禮漸薄。咸通末,淮、徐盜起,素所怨者發其陰事,保衡竟得罪賜死。
  弟保乂,進士登第,尚書郎、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歷禮、戶、兵三侍郎、學士承旨。坐保衡免官。
  路岩者,字魯瞻,陽平寇氏人也。祖季登,大歷六年登進士第,累辟諸侯府。升朝為尚書郎,遷左諫議大夫,卒。生三子,群、庠、單,皆登進士第。
  群,字正夫,既擢進士,又書判拔萃,累佐使府。入朝為監察御史。穆宗初即位,遣使西北邊犒宴軍士,稱旨,累加兵部郎中。太和二年,遷諫議大夫,以本官充侍講學士。四年,罷侍講為翰林學士。五年,正拜中書舍人,學士如故。
  群精經學,善屬文。性仁孝,志行貞洁。父母歿后,終身不茹葷血。歷踐台閣,受時君异寵,未嘗以勢位自矜。与士友結交,榮達如一。八年正月病卒,君子惜之。二子:岳、岩,大中中相次進士登第。
  岩,幼聰敏過人,父友踐方鎮,書幣交辟,久之方就。數年之間,出入禁署。累遷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咸通三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年始三十六。在相位八年,累兼左仆射。懿宗時,王政多僻,宰臣用事。岩既承委遇,稍務奢靡,頗通賂遺。及韋保衡尚公主,素惡岩為人。保衡作相,罷岩知政事,以檢校左仆射出為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未几,改荊南節度。詔令六月下峽赴鎮,尋复罷之。
  岳,歷兩郡刺史,入為給事中。子德延。
  夏侯孜,字好學,本譙人。父審封。孜,寶歷二年登進士第,釋褐諸侯府,累遷婺、絳二郡刺史。入為諫議大夫,轉給事中。十年,改刑部侍郎。十一年,兼御史中丞,遷尚書右丞、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十一年二月,遷朝議大夫,守戶部侍郎,判戶部事。再加兵部侍郎,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懿宗即位,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累加左仆射、門下侍郎,封譙郡侯,与路岩、楊收同輔政。咸通八年,罷相,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度使。屬南蠻入寇,蜀中饑饉,軍儲不備,蠻陷巂州,蜀川大扰。尋移孜為河中尹、檢校司徒、河中晉絳節度使。
  九年,龐勳据徐州,南蠻深入。天子懲孜治蜀無政,詔曰:
  河中晉絳磁隰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河中尹、上柱國、譙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夏侯孜,早以文詞,遂登科第,累更清貫,亦有能名。東陽推撫俗之能,故絳著臨人之稱。其后用司風憲,寵領籓條,皆以公才,不辜時選。洎掌于經費,備歷重難,居然要會之權,頗得均平之道。錄其績效,擢處鈞衡。造膝之時,亦聞其算畫;沃心之際,備見其謀猷。于是念彼邊隅,探臨巴蜀,藉其才術,再靜蠻陬。翻致帑廩空虛,軍資窘竭,冤流闔境,寇逼連甍。雖易帥已來,頻移星琯,而無備之后,歲有干戈。昨者徼障初安,瘡痍复釁。敷尋事實,果驗根由。既乖經濟之源,益昧君臣之義。出于物論,非獨予怀,是議難處近籓,爰更散秩。可太子少保,分司東都。
  未几卒。
  子潭、澤,皆登進士第。潭,累官至禮部侍郎。中和三年選士,多至卿相。子坦。
  劉瞻,字几之,彭城人。祖升,父景。瞻,太和初進士擢第。四年,又登博學宏詞科,歷佐使府。咸通初升朝,累遷太常博士。劉谻膚@相,以宗人遇之,荐為翰林學士。轉員外郎中,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承旨。出為太原尹、河東節度使。入拜京兆尹,复為戶部侍郎、翰林學士。十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兼刑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
  十一年八月,同昌公主薨,懿宗尤嗟惜之。以翰林醫官韓宗召、康仲殷等用藥無效,收之下獄。兩家宗族,枝蔓盡捕三百余人,狴牢皆滿。瞻召諫官令上疏,無敢极言。瞻自上疏曰:
  臣聞修短之期,人之定分。賢愚共一,今古攸同。喬松蕣花,稟气各异。至如籛鏗壽考,不因有智而延齡;顏子早亡,不為不賢而促壽。此皆含靈稟气,修短自然之理也。一昨同昌公主久嬰危疾,深軫圣慈。醫藥無征,幽明遽隔。陛下過鐘宸愛,痛切追思,爰責醫工,令從嚴憲。然韓宗召等因緣藝術,備荷寵榮,想于診候之時,無不盡其方術。亦欲病如沃雪,藥暫通神,其奈禍福難移,竟成差跌。原其情狀,亦可哀矜。而差誤之愆,死未塞責。
  自陛下雷霆一怒,朝野震惊,囚九族于狴牢,因兩人之藥誤。老幼械系三百余人,咸云:“宗召荷恩之日,寸祿不沾,進藥之時,又不同議。此乃禍從天降,罪匪己為。”物議沸騰,道路嗟歎。
  陛下以寬仁厚德,御宇十年,四海万邦,咸歌圣政。何事遽移前志,頓易初心。以達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謗。且殉宮女而違道,囚平人而結冤,此皆陛下安不思危,忿不顧難者也。
  陛下信崇釋典,留意生天,大要不過喜舍慈悲,方便布施,不生惡念,所謂福田。則業累盡消,往生忉利,比居濁惡,未可同年。伏望陛下盡釋系囚,易怒為喜,虔奉空王之教,以資愛主之靈。中外臣僚,同深懇激。
  帝閱疏大怒,即日罷瞻相位,檢校刑部尚書、同平章事、江陵尹,充荊南節度等使。再貶康州刺史,量移虢州刺史。入朝為太子賓客分司。翰林學士戶部侍郎鄭畋、右諫議大夫高湘、比部郎中知制誥楊知至、禮部郎中魏紵、兵部員外張顏、刑部員外崔彥融、御史中丞孫□等,皆坐瞻親善貶逐。京兆尹溫璋仰藥而卒。
  劉谻蔽怴A彭城人。祖璠,父煟。谻翩A開成初進士擢第。會昌末,累遷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大中初,轉刑部侍郎。谻蝶諵_法律,選大中以前二百四十四年制敕可行用者二千八百六十五條,分為六百四十六門,議其輕重,別成一家法書,號《大中統類》,奏行用之。出為河南尹,遷檢校工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節度使。十一年五月,加檢校禮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觀察等使。其年十二月入朝,拜戶部侍郎,判度支。尋以本官同平章事,領使如故。十二年,累加集賢殿大學士。罷相,又歷方鎮,卒。弟頊,亦登進士第。
  曹确,字剛中,河南人。父景伯,貞元十九年進士擢第,又登制科。确,開成二年登進士第,歷聘籓府。入朝為侍御史,以工部員外郎知制誥,轉郎中,入內署為學士,正拜中書舍人,賜金紫,權知河南尹事。入為兵部侍郎。咸通五年,以本官同平章事,加中書侍郎、監修國史。
  确精儒術,器識謹重,動循法度。懿宗以伶官李可及為威衛將軍,确執奏曰:“臣覽貞觀故事,太宗初定官品令,文武官共六百四十三員,顧謂房玄齡曰:‘朕設此官員,以待賢士。工商雜色之流,假令術逾儕類,止可厚給財物,必不可超授官秩,与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太和中,文宗欲以樂官尉遲璋為王府率,拾遺竇洵直极諫,乃改授光州長史。伏乞以兩朝故事,別授可及之官。”帝不之听。
  可及善音律,尤能轉喉為新聲,音辭曲折,听者忘倦。京師屠沽效之,呼為“拍彈”。同昌公主除喪后,帝与淑妃思念不已。可及乃為《歎百年舞曲》。舞人珠翠盛飾者數百人,畫魚龍地衣,用官騑五千匹。曲終樂闋,珠璣覆地,詞語凄惻,聞者涕流,帝故寵之。嘗于安國寺作《菩薩蠻舞》,如佛降生,帝益怜之。可及嘗為子娶婦,帝賜酒二銀樽,啟之非酒,乃金翠也。人無敢非之者,唯确与中尉西門季玄屢論之,帝猶顧待不衰。僖宗即位,崔彥昭奏逐之,死于岭表。
  确累加右仆射,判度支事。在相位六年。九年罷相,檢校司徒、平章事、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觀察等使。以出師扞龐勳功,就加太子太師。弟汾,亦進士登第,累官尚書郎、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出為河南尹,遷檢校工部尚書、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入為戶部侍郎,判度支。弟兄并列將相之任,人士榮之。
  确与畢諴俱以儒術進用,及居相位,廉儉貞苦,君子多之,稱為曹、畢。
  畢諴者,字存之,鄆州須昌人也。伯祖构,高宗時吏部尚書。构弟栩,酆王府司馬,生凌。凌為汾州長史,生勻,為協律郎。勻生諴,少孤貧,燃薪讀書,刻苦自勵。既長,博通經史,尤能歌詩。端愨好古,交游不雜。太和中,進士擢第,又以書判拔萃,尚書杜悰鎮許昌,辟為從事。悰領度支,諴為巡官。悰鎮揚州,又從之。悰入相,諴為監察,轉侍御史。
  武宗朝,宰相李德裕專政,出悰為東蜀節度。悰之故吏,莫敢餞送問訊,唯諴無所顧慮,問遺不絕。德裕怒,出諴為磁州刺史。宣宗即位,德裕得罪,凡被譴者皆征還。諴入為戶部員外郎,分司東都,歷駕部員外郎、倉部郎中。故事,勢門子弟,鄙倉、駕二曹,居之者不悅。唯諴受命,恬然恭遜,口無异言,執政多之。改職方郎中,兼侍御史知雜。其年。召為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遷刑部侍郎。
  自大中末,党項羌叛,屢扰河西。宣宗召學士對邊事。諴即援引古今,論列破羌之狀。上悅,曰:“吾方擇能帥,安集河西,不期頗、牧在吾禁署,卿為朕行乎?”諴忻然從命,即用諴為邠宁節度、河西供軍安撫等使。諴至軍,遣使告喻叛徒,諸羌率化。又以邊境御戎,以兵多積谷為上策。乃召募軍士,開置屯田,歲收谷三十万石,省度支錢數百万。詔書嘉之,就加檢校工部尚書,移鎮澤潞,充昭義節度使。二年,改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太原近胡,九姓為亂。諴明賞罰,謹斥候,期年,諸部革心。就加檢校尚書左仆射,移授汴州刺史,充宣武軍節度、宋亳汴觀察等使。其年,入為戶部尚書,領度支。月余,改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累遷中書侍郎、兵部尚書、集賢大學士。
  在相位三年,十月以疾固辭位,詔守兵部尚書,以其本官同平章事,出鎮河中。十二月二十三日,卒于鎮,時年六十二。
  諴謹重,長于文學,尤精吏術。在相位,以同官任情不法,固辭而免,君子美之。
  子紹顏、知顏,登進士第,累歷顯官。
  杜審權,字殷衡,京兆人也。國初萊成公如晦六代孫。祖佐,位終大理正。佐生二子:元穎、元絳。
  元穎,穆宗朝宰相。絳位終太子賓客。絳生二子:審權、蔚,并登進士第。
  審權,釋褐江西觀察判官,又以書判拔萃,拜右拾遺,轉左補闕。大中初,遷司勳員外郎,轉郎中知雜。又以本官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十年,權知禮部貢舉。十一年,選士三十人,后多至達官。正拜禮部侍郎。其年冬,出為陝州大都督府長史、陝虢都團練觀察使,加檢校戶部尚書、河中尹、河中晉絳節度使。
  懿宗即位,召拜吏部尚書。三年,以本官同平章事,累加門下侍郎、右仆射。九年罷相,檢校司空,兼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蘇杭常等州觀察使。
  時徐州戍將龐勳自桂州擅還,据徐、泗,大扰淮南。審權与淮南節度使令狐綯、荊南節度使崔鉉,奉詔出師,掎角討賊;而浙西饋運不絕,繼破徐戎。賊平,召拜尚書左仆射。十一年,制曰:
  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空、守尚書左仆射、上柱國、襄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杜審權,韻合黃鐘,行真白璧。沖粹孕靈岳之秀,精明涵列宿之光,塵外孤標,云間獨步。踐歷華貫,余二十年;鑒裁名流,凡几百輩。清切之任無不試,重難之務無不經。靜而立名,嚴以肅物。絕分毫徇己之意,秉尺寸度量之怀。貞方飾躬,溫茂繕性。儉不逼下,畏以居高。語默适時,喜慍莫見。頃罷机務,鎮于金陵,值淮夷猖狂,干戈悖起。累發猛士,挫彼賊鋒;廣備糗糧,助茲軍食。深惟將相之大体,頗睹文武之全才。王導以蕭洒之名,不忘戎事;謝安以恬淡之德,亦在兵間。及駟馬來朝,擢居端揆,嚴重自處,恬曠不渝。虞芮之故都,前蹤尚爾;郇瑕之舊地,往事依然。兼以股肱之良,為吾腹心之寄。改佩相印,更握兵符。仍五教之崇名,极一時之盛禮。可檢校司徒、同平章事、河中尹,充河中晉絳節度觀察等使。
  數年以本官兼許州刺史、忠武軍節度觀察等使,入為太子太傅,分司東都。卒,贈太師,謚曰德。
  三子:讓能、彥林、弘徽。
  讓能,咸通十四年登進士第,釋褐咸陽尉。宰相王鐸鎮汴,奏為推官。入為長安尉、集賢校理。丁母憂,以孝聞。服闋,淮南節度使劉鄴辟掌記室,得殿中,賜緋。入為監察。牛蔚鎮興元,奏為節度判官。入為右補闕,歷侍御史、起居郎、禮部、兵部員外郎。蕭遘領度支,以本官判度支案。
  黃巢犯京師,奔赴行在,拜禮部郎中、史館修撰。尋以本官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謝日,面賜金紫之服,尋召充翰林學士。六飛在蜀,關東用兵,征發招怀,書詔云委。
  讓能詞才敏速,筆無點竄,動中事机,僖宗嘉之,累遷戶部侍郎。從駕還京,加禮部尚書,進階銀青光祿大夫,封建平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轉兵部尚書、學士承旨。
  沙阤逼京師,僖宗蒼黃出幸。是夜,讓能宿直禁中,聞難作,步出從駕。出城十余里,得遺馬一匹,無羈勒,以紳束首而乘之。駕在鳳翔,硃玫兵遽至;僖宗急幸寶雞,近臣唯讓能獨從。翌日。孔緯等六七人至。邠師攻關,帝幸梁、漢,棧道為石協所毀,崎嶇險阻之間,不离左右。帝顧謂之曰:“朕之失道,再致播遷。險難之中,卿常在側,古所謂忠于所事,卿無負矣!”讓能謝曰:“臣家世歷重任,蒙國厚恩,陛下不以臣愚,擢居近侍。臨難苟免,臣之恥也;獲扞牧圉,臣之幸也。”至褒中,加金紫光祿大夫,改兵部侍郎,同平章事。
  時硃玫立襄王稱制,天下牧伯附之者十六七,貢賦殆絕。朝士才十數人,行帑無寸金,衛兵不宿飽。帝垂泣側席,無如之何。讓能首陳大計,請以重臣使河中,諭王重榮以大義,果承詔請雪,以圖討逆。京師平,拜特進、中書侍郎,兼兵部尚書、集賢殿大學士,進封襄陽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駕在鳳翔,李昌符作亂,倏然變起,讓能單步入侍。時朝臣受偽署者眾,法司請行极法,以戒事君。讓能固爭之,獲全者十七八。昭宗纂嗣,賜“扶危啟運保乂功臣”,加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左仆射,封晉國公,增邑千戶,仍賜鐵券。誅秦宗權,許、蔡平定,加司空、門下侍郎、監修國史。昭宗郊禮畢,進位司徒、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延資庫使、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加食邑一千戶。明年,冊拜太尉,加食邑一千戶。
  自大順已來,鳳翔李茂貞大聚兵甲,恃功驕恣。會楊复恭走山南,茂貞欲兼有梁、漢之地,亟請問罪,詔未允而出師。昭宗怒其專,不得已而從之。及山南平,詔授以茂貞鎮興元,徐彥若鎮鳳翔,仍割果、閬兩州隸武定軍。茂貞怒,上章論列,語辭不遜。又与讓能書曰:
  宰相之職,外撫四夷,內安百姓。陰陽不順,猶資燮理之功;宇宙將傾,須假扶持之力。即万靈舒慘,四海安危,盡系朝綱,咸由廟算,既為重任,方屬元臣。況今國步猶艱,皇居未壯。曩日九衢三市,草擁荒墟;當時万戶千門,霜凝白骨。大廈傾欹而未已,沉痾綿息以無余。皆云非賢后無以拯社稷之危,非真宰無以革寰區之弊。
  今明公舍筑入夢,投竿為師,踐履中台,制臨外閫,不究興亡之理,罕聞沉斷之机。蓋意有所不平,心有所未悟,輒思上問,愿審臧謀。
  竊見楊守亮擅舉干戈,阻艱西道,將圖割据,吞并東川。居巴、幹為一窟豺狼,在梁、漢致十年荊棘。果聞敗衄,尋挫凶狂。既前去而不諧,思卻歸而無地。當道与邠州見為隔絕綱運,方舉問罪兵師,忽聞朝廷授武定之雙旌,割果、閬之兩郡,未審是何名目?酬何功勞?紊大國之紀綱,蠹天子之州縣,非惟取笑于童稚,抑亦包羞于馬牛。自謂奇謀,信為獨見。伏慮是明公賞凶党無君之輩,挫忠臣奉國之心。要助奸邪,須摧正直。又聞公切于保位,利在安家。商量不自于中書剸割全通于內地。雖知深奧,罕測津涯,亦聞駭异群情,頗,是喧騰眾口。
  其悖戾如此。
  京師百姓,聞茂貞聚兵甲,群情恟□,數千百人守闕門。候中尉西門重遂出,擁馬論列曰:“乞不分割山南,請姑息鳳翔,与百姓為主。”重遂曰:“此非吾事,出于宰相也。”昭宗怒,詔讓能只在中書調發畫計,不歸第。月余,宰相崔昭緯陰結邠、岐為城社,凡讓能出一言,即日達于茂貞、行瑜。茂貞令健兒數百人,雜市人于街。崔昭緯、鄭延昌歸第,市人擁肩輿訴曰:“岐帥無罪,幸相公不加討伐,致都邑不宁。”二相輿中喻之曰:“大政圣上委杜太尉,吾等不預。”市豪褰帘熟視,又不之識,因投瓦石,擊二相之輿。崔、鄭下輿散走,匿身獲免。是日,喪堂印公服,天子怒,捕魁首誅之,由是用兵之意愈堅。京師之人,相与藏竄,嚴刑不能已。讓能奏曰:“陛下初臨大寶,國步未安。自艱難以來,且行貞元故事,姑息籓鎮。茂貞邇在國門,不宜起怨。臣料此時未可行也。”帝曰:“政刑削弱,詔令不出城門,此賈生慟哭之際也。又《書》不云乎?藥不瞑眩,厥疾弗瘳。朕不能孱孱度日,坐觀凌弱。卿為我主張調發,用兵吾委諸王。”讓能對曰:“陛下憤籓臣之倔強,必欲強干弱枝以隆王室,此則中外大臣所宜戮力,以成陛下之志,不宜獨任微臣。”帝曰:“卿位居元輔,与朕同休共戚,無宜避事。”讓能泣辭曰:“臣待罪台司,未乞骸骨者,思有以報國恩耳,安敢愛身避事?況陛下之心,憲祖之志也。但時有所不便,勢有所必然。他日臣雖受晁錯之誅,但不足以殄七國之患,敢不奉詔,繼之以死!”
  景福二年秋,上以嗣覃王為招討使,神策將李金歲副之,率禁軍三万,送彥若赴鎮。崔昭緯密与邠、鳳結托,心害讓能;言討伐非上意,出于大尉也。九月,茂貞出軍逆戰,王師敗于盩啡。岐兵乘胜至三橋。讓能奏曰:“臣固預言之矣。請歸罪于臣,可以紓難。”上涕下不能已,曰:“与卿訣矣。”即日貶為雷州司戶。茂貞在臨皋驛,請誅讓能。尋賜死,時年五十三。駕自石門還京,念讓能之冤,追贈太師。
  子光乂、曉,以父枉橫,不求聞達。曉入梁,位亦至宰輔。
  彥林、弘徽,乾符中相次登進士第。彥林,光化中累官至尚書郎、知制誥,拜中書舍人。天祐初,為御史中丞。
  弘徽,累官至中書舍人,遷戶部侍郎,充弘文館學士判館事,与兄同日被害。
  劉鄴,字漢籓,潤州句容人也。父三复,聰敏絕人,幼善屬文。少孤貧,母有廢疾,三复丐食供養,不离左右,久之不遂鄉賦。
  長慶中,李德裕拜浙西觀察使,三复以德裕禁密大臣,以所業文詣郡干謁。德裕閱其文,倒屣迎之,乃辟為從事,管記室。母亡,哀毀殆不胜喪。德裕三為浙西,凡十年,三复皆從之。太和中,德裕輔政,用為員外郎。居無何,罷相,复鎮浙西,三复從之。汝州刺史劉禹錫以宗人遇之。深重其才,嘗為詩贈三复,序曰:“從弟三复,三為浙右從事,凡十余年。往年主公入相,荐用登朝,中复從公之京口,未几而罷。昨以尚書員外郎奉使至潞,旋承新命,改轅而東。三從公皆在舊地,征諸故事,□無其比,因賦詩餞別以志之。”又從德裕歷滑台、西蜀、揚州,累遷御史中丞。會昌中,德裕用事,自諫議、給事拜刑部侍郎、弘文館學士判館事。
  朝廷用兵誅劉稹,澤潞既平。朝議以劉從諫妻裴氏是裴問之妹,欲原之。法司定罪,以劉稹之叛,裴以酒食會潞州將校妻女,泣告以固逆謀。三复奏曰:
  劉從諫苞藏逆謀,比雖已露,今推窮仆妾,尤得事情。据其圖謀語言,制度服物,人臣僭亂,一至于斯。雖生前幸免于顯誅,而死后已從于追戮,凡在朝野,同深慶快。且自古人臣叛逆,合有三族之誅。《尚書》曰:“乃有顛越不恭,我則劓殄滅之,無遺育,無俾易种于茲新邑。”如此則阿裴已不得免于极法矣!又況從諫死后,主張狂謀,罪狀非一。劉稹年既幼小,逆節未深,裴為母氏,固宜誡誘。若廣說忠孝之道,深陳禍福之源,必冀虺毒不施,梟音全革。而乃激厲凶党,膠固叛心,廣招將校之妻,适有酒食之宴;號哭激其眾意,贈遺結其群情。遂使叛党稽不舍之誅,孽童延必死之命,以至周歲。方就誅夷,此阿裴之罪也。雖以裴問之功,或希減等,而國家有法,難議從輕。伏以管叔,周公之親弟也,有罪而且誅之。以周公之賢,尚不舍兄弟之罪,況裴問之功效,安能破朝廷法耶?据阿裴廢臣妾之道,怀逆亂之謀,裴問如周公之功,尚合行周公之戮。況于朝典,固在不疑。阿裴請准法。
  從之。三复未几病卒。
  鄴六七歲能賦詩,李德裕尤怜之,与諸子同硯席師學。大中初,德裕貶逐,鄴無所依,以文章客游江、浙。每有制作,人皆稱誦。高元裕廉察陝虢,署為團練推官,得秘書省校書郎。咸通初,劉瞻、高璩居要職,以故人子荐為左拾遺,召充翰林學士,轉尚書郎中知制誥,正拜中書舍人、戶部侍郎、學士承旨。
  鄴以李德裕貶死珠崖,大中朝以令狐綯當權,累有赦宥,不蒙恩例。懿宗即位,綯在方鎮,屬郊天大赦,鄴奏論之曰:“故崖州司戶參軍李德裕,其父吉甫,元和中以直道明誠,高居相位,中外咸理,訏謨有功。德裕以偉望宏才,繼登台袞;險夷不易,勁正無群。稟周勃厚重之姿,慕楊秉忠貞之節。頃以微累,竄于遐荒,既迫衰殘,竟歸冥寞。其子燁坐貶象州立山縣尉。去年遇陛下布惟新之命,覃作解之恩,移授郴州郴縣尉,今已歿于貶所。倘德裕猶有親援,可期振揚,微臣固不敢上論,以招浮議。今骨肉將盡,生涯已空,皆傷棨戟之門,遽作荊榛之地;孤骨未歸于塋兆,一男又沒于湘江。特乞圣明,俯垂哀愍,俾還遺骨,兼賜贈官。上弘錄舊之仁,下激徇公之節。”詔從之。
  鄴尋以本官領諸道鹽鐵轉運使。其年同平章事,判度支,轉中書侍郎,兼吏部尚書,累加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士。僖宗即位,蕭人放、崔彥昭秉政,素惡鄴,乃罷鄴知政事,檢校尚書左仆射、同平章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淮南節度使。是日鄴押班宣麻竟,通事引鄴內殿謝,不及笏記,鄴自敘十余句語云:“霖雨無功,深愧代天之用;煙霄失路,未知歸骨之期。”帝為之惻然。
  黃巢渡淮而南,詔以浙西高駢代還,尋除風翔尹、鳳翔隴右節度使,以疾辭,拜左仆射。巢賊犯長安,鄴從駕不及,与崔沆、豆盧谻蔑峇_金吾將軍張直方之家。旬日,賊嚴切追捕,三人夜竄;為賊所得,迫以偽命,稱病不應,俱為賊所害。
  豆盧谻蔽怴A河東人。祖愿,父籍,皆以進士擢第。谻翩A大中十三年亦登進士科。咸通末,累遷兵部員外郎,轉戶部郎中知制誥,召充翰林學士,正拜中書舍人。乾符中,累遷戶部侍郎、學士承旨。六年,与吏部侍郎崔沆同日拜平章事。宣制曰,大風雷雨拔樹。左丞韋蟾与王谻蔥翩A往賀之。谻膘奶庣p雨之异,蟾曰:“此應相公為霖作解之祥也。”谻蔓熊炊瞗G“霖何甚耶?”及巢賊犯京師,從僖宗出開遠門,為盜所制,乃匿于張直方之家,遇害。識者以風雷,不令之兆也。
  弟瓚、璨,皆進士登第,累歷清要。瓚子革,中興位亦至宰輔。
  史臣曰:近代衣冠人物,門族昌盛,從、頲之后,實富名流。而彥曾屬徐亂之秋,胤接李亡之數,計則繆矣,天可逃乎?楊、劉、曹畢諸族,門非世胄,位以藝升,伏膺典墳,俯拾青紫。而收得位求侈,以至敗名。行己飭躬,此為深誡!杜氏三世輔相,太尉陷于橫流,臨難忘身,可為流涕。
  贊曰:漢代荀、陳,我朝崔、杜。有子有弟,多登宰輔。裴士改節,楊子敗名。膏粱移性,信而有征。


  ------------------
  國學网站獨家推出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