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列傳第六 太武五王



  晉王 東平王 臨淮王 廣陽王 南安王
  太武皇帝十一男。賀皇后生景穆皇帝。越椒房生晉王伏羅。舒椒房生東平王翰。弗椒房生臨淮王譚。伏椒房生楚王建。閭左昭儀生南安王余。其小兒、貓兒、真、虎頭、龍頭并闕母氏,皆早薨,無傳。
  晉王伏羅,真君三年封,加車騎大將軍。后督高平、涼州諸軍討吐谷渾慕利延。軍至樂都,謂諸將曰:“若從正道,恐軍聲先振,必當遠遁。若潛軍出其非意,此鄧艾擒蜀之計也。”諸將咸難之。伏羅曰:“夫將軍,制胜万里,擇利,專之可也。”遂間道行。至大母橋,慕利延眾惊奔白蘭,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曲,斬首五千余級,降其一万余落。八年薨。無子,國除。
  東平王翰,真君三年封秦王,拜侍中、中軍大將軍,參典都曹事。忠貞雅正,百僚憚之。太傅高允以翰年少,作《諸侯箴》以遺之,翰覽之大悅。后鎮枹罕,以信惠撫眾,羌戎敬服。改封東平王。世祖崩,諸大臣等議欲立翰,而中常侍宗愛与翰不協,矯太后令立南安王余,遂殺翰。
  子道符,襲爵,中軍大將軍。顯祖踐阼,拜長安鎮都大將。皇興元年,謀反,司馬段太陽討斬之,傳首京師。
  臨淮王譚,真君三年封燕王,拜侍中,參都曹事。后改封臨淮王。世祖南討,授中軍大將軍。先是,劉義隆以鄒山險固,有榮胡家,乃積糧為守御之備。譚率眾攻之,獲米三十万以供軍儲。義隆恃淮之阻,素不設備。譚造筏數十,潛軍而濟。賊眾惊潰,遂斬其將胡崇,賊首万余級。薨,謚宣王。
  子提,襲。為梁州刺史,以貪縱削除,加罰,徙配北鎮。久之,提子員外郎穎免冠請解所居官,代父邊戍,高祖不許。后詔提從駕南伐,至洛陽,參定遷都之議。尋卒。以預參遷都功,追封長鄉縣侯。世宗時,贈雍州刺史,謚曰懿。
  提子昌,字法顯。好文學,居父母喪,哀號孺慕,悲感行人。世宗時,复封臨淮王,未拜而薨。贈齊州刺史,謚曰康王,追封濟南。
  子彧,字文若,紹封。彧少有才學,時譽甚美。侍中崔光見彧,退而謂人曰:“黑頭三公,當此人也。”少与從兄安丰王延明、中山王熙并以宗室博古文學齊名,時人莫能定其优劣。尚書郎范陽盧道將謂吏部清河崔休曰:“三人才學雖無优劣,然安丰少于造次,中山皁白太多,未若濟南風流沉雅。”時人為之語曰:“三王楚琳琅,未若濟南備圓方。”彧姿制閒裕,吐發流靡,琅邪王誦有名人也,見之未嘗不心醉忘疲。拜前軍將軍、中書侍郎。奏郊廟歌辭,時稱其美。除給事黃門侍郎。彧本名亮,字仕明,時侍中穆紹与彧同署,避紹父諱,啟求改名。詔曰:“仕明風神運吐,常自以比荀文若,可名彧,以取定体相倫之美。”彧求复本封,詔許,复封臨淮,寄食相州魏郡。又長兼御史中尉。彧以為倫敘得之,不謝。領軍于忠忿,言之朝廷曰:“臨淮雖复風流可觀,而無骨鯁之操,中尉之任,恐非所堪。”遂去威儀,單車而還,朝流為之歎息。累遷侍中、衛將軍、左光祿大夫、兼尚書左仆射,攝選。
  是時,蕭衍遣將圍逼溫湯,進彧以本官為東道行台。會爾朱榮入洛,殺害元氏。彧撫膺慟哭,遂奔蕭衍。衍遣其舍人陳建孫迎接,并觀彧為人。建孫還報,稱彧風神閒俊。衍亦先聞名,深相器待,見彧于樂游園,因設宴樂。彧聞樂聲,歔欷,涕淚交下,悲感傍人,衍為之不樂。自前后奔叛,皆希旨稱魏為偽,唯彧上表啟,常云魏臨淮王。衍体彧雅性,不以為責。及知庄帝踐阼,彧以母老請還,辭旨懇切。衍惜其人才,又難違其意,遣其仆射徐勉私勸彧曰:“昔王陵在漢,姜維相蜀,在所成名,何必本土?”彧曰:“死猶愿北,況于生也。”衍乃以禮遣。彧性至孝,事父母盡禮,自經違离,不進酒肉,容貌憔悴,見者傷之。累除位尚書令、大司馬、兼錄尚書。
  庄帝追崇武宣王為文穆皇帝,廟號肅祖。母李妃為文穆皇后,將遷神主于太廟。以高祖為伯考。彧表諫曰:“漢祖創業,香街有太上之廟;光武中興,南頓立舂陵之寢。元帝之于光武,疏為絕服,猶尚身奉子道,入繼大宗。高祖之于圣躬,親實猶子。陛下既纂洪緒,豈宜加伯考之名?且漢宣之繼孝昭,斯乃上后叔祖,豈忘宗承考妣,蓋以大義斯奪。及金德將興,宣王受寄,自茲而降,世秉威權。景王意存毀冕,文王心規裂冠,雖祭則魏王,而權歸晉室,昆之与季,實傾曹氏。且子元,宣王冢胤,文王成其大業。故晉武繼文祖宣,景王有伯考之稱。以今類古,恐或非儔。又臣子一例,義彰舊典,禘祫失序,著譏前經。高祖德溢寰中,道超無外。肅祖雖勳格宇宙,猶曾奉贄稱臣。穆皇后稟德坤元,复將配享乾位,此乃君臣并筵,嫂叔同室,歷觀墳籍,未有其事。”時庄帝意銳,朝臣無敢言者,唯彧与吏部尚書李神并有表聞。詔報曰:“文穆皇帝勳格四表,道邁百王,是用考循舊軌,恭上尊號。王表云漢太上于香街,南頓于舂陵。漢高不因瓜瓞之緒,光武又無世及之德,皆身受符命,不由父祖,別廟异寢,于理何差?文穆皇帝天眷人宅,歷數有歸;朕忝承下武,遂主神器。既帝業有統,漢氏非倫。若以昔況今,不當移寢,則魏太祖、晉景帝雖王跡已顯,皆以人臣而終,豈得与余帝別廟,有闕余序。漢郡國立廟者,欲尊高祖之德,使饗遍天下,非關太廟神主,獨在外祠荐。漢宣之父,亦非勳德所出,雖不追尊,不亦可乎?伯考之名,自是尊卑之稱,何必准古而言非類也。复云君臣同列,嫂叔共室,當以文穆皇帝昔遂臣道,以此為疑。《禮》:‘天子元子猶士。’禘祫豈不得同室乎?且晉文、景共為一代,議者云,世限七,主無定數。昭穆既同,明有共室之理。《禮》既有祔,嫂叔何嫌?《禮》,士祖禰一廟,豈無婦舅共室也?若專以共室為疑,容可更議遷毀。”庄帝既逼諸妹之請,此辭意黃門侍郎常景、中書侍郎邢子才所替成也。
  又追尊兄彭城王為孝宣皇帝。彧又面諫曰:“陛下中興,意欲憲章前古,作而不法,后世何觀?歷尋書籍,未有其事。愿割友于之情,使名器無爽。”帝不從。及神主入廟,复敕百官悉陪從,一依乘輿之式。彧上表,以為爰自中古,迄于下葉,崇尚君親,褒明功懿,乃有皇號,終無帝名。今若去帝,直留皇名,求之古義,少有依准。又不納。
  爾朱榮死,除彧司徒公。爾朱世隆率部北叛,詔彧防河陰。及爾朱兆率眾奄至,彧出東掖門,為賊所獲。見兆,辭色不屈,為群胡所毆薨。出帝贈太師、太尉公、雍州刺史。
  彧美風韻,善進止,衣冠之下,雅有容則。博覽群書,不為章句。所著文藻雖多亡失,猶有傳于世者。然居官不能清白,所進舉止于親婭,為識者所譏。無子。
  弟孝友,少有時譽,襲爵臨淮王,累遷滄州刺史。為政溫和,好行小惠,不能清白,而無所侵犯,百姓亦以此便之。孝靜帝宴齊文襄王于華林園,孝友因醉自譽,又云陛下許賜臣能。帝笑曰:“朕恆聞王自道清。”文襄曰:“臨淮王雅旨舍罪。”于是君臣俱笑而不罪。
  孝友明于政理,嘗奏表曰:
  令制:百家為党族,二十家為閭,五家為比鄰。百家之內,有帥二十五,徵發皆免,苦樂不均。羊少狼多,复有蚕食。此之為弊久矣。京邑諸坊,或七八百家,唯一里正、二史,庶事無闕,而況外州乎?請依舊置,三正之名不改,而百家為四閭,閭二比。計族省十二丁,得十二匹貲絹。略計見管之戶,應二万余族,一歲出貲絹二十四万匹。十五丁出一番兵,計得一万六千兵。此富國安人之道也。
  古諸侯娶九女,士有一妻二妾。《晉令》:諸王置妾八人,郡公、侯妾六人。《官品令》:第一、第二品有四妾,第三、第四有三妾,第五、第六有二妾,第七、第八有一妾。所以陰教聿修,繼嗣有廣。廣繼嗣,孝也;修陰教,禮也。而圣朝忽棄此數,由來漸久。將相多尚公主,王侯亦娶后族,故無妾媵,習以為常。婦人多幸,生逢今世,舉朝略是無妾,天下殆皆一妻。設令人強志廣娶,則家道离索,身事迍邅,內外親知,共相嗤怪。凡今之人,通無准節。父母嫁女,則教之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勸以忌。持制夫為婦德,以能妒為女工。自云不受人欺,畏他笑我。王公猶自一心,已下何敢二意?夫妒忌之心生,則妻妾之禮廢;妻妾之禮廢,則奸淫之兆興。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請以王公第一品娶八,通妻以備九女;稱事二品備七;三品、四品備五;五品、六品則一妻二妾。限以一周,悉令充數,若不充數及待妾非禮,使妻妒加捶撻,免所居官。其妻無子而不娶妾,斯則自絕,無以血食祖、父,請科不孝之罪,离遣其妻。
  臣之赤心,義唯家國,欲使吉凶無不合禮,貴賤各有其宜,省人帥以出兵丁,立倉儲以丰谷食,設賞格以擒奸盜,行典令以示朝章,庶使足食足兵,人信之矣。又冒申妻妾之數,正欲使王侯、將相、功臣子弟,苗胤滿朝,傳祚無窮,此臣之志也。
  詔付有司議奏不同。
  孝友又言:“今人生為皁隸,葬擬王侯,存沒异途,無复節制,崇壯丘□,盛飾祭儀,鄰里相榮,稱為至孝。又夫婦之始,王化所先,共食合瓢,足以成禮。而今之富者彌奢,同牢之設,甚于祭槃。累魚成山,山有林木,林木之上,鸞鳳斯存。徒有煩勞,終成委棄,仰惟天意,其或不然。請自茲以后,若婚葬過禮者,以違旨論,官司不加糾劾,即与同罪。”
  孝友在尹積年,以法自守,甚著聲稱。然性無骨鯁,善事權勢,為正直者所譏。齊受禪,爵例降。
  昌弟孚,字秀和。少有令譽。侍中游肇、并州刺史高聰、司徒崔光等見孚,咸曰:“此子當准的人物,恨吾徒衰暮,不及見耳。”累遷兼尚書右丞。靈太后臨朝,宦者干政,孚乃總括古今名妃賢后,凡為四卷,奏之。遷左丞。
  蠕蠕王阿那瑰既得返國,其人大饑,相率入塞,阿那瑰上表請台賑給。詔孚為北道行台,詣彼賑恤。孚陳便宜,表曰:
  皮服之人,未嘗粒食。宜從俗因利,拯其所無。昔漢建武中,單于款塞,時轉河東米□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頭以給之。斯即前代和戎、撫新、柔遠之長策也。乞以牸牛產羊糊其口命。且畜牧繁息,是其所便,毛血之利,惠兼衣食。
  又尚書奏云:如其仍住七州,隨寬置之。臣謂人情戀本,宁肯徙內?若依臣請,給賑雜畜,愛本重鄉,必還舊土。如其不然,禁留益損。假令逼徙,事非久計。何者?人面獸心,去留難測;既易水草,痾恙將多,憂愁致困,死亡必甚。兼其余類尚在沙磧,脫出狂勃,翻歸舊巢,必殘掠邑里,遺毒百姓。亂而方塞,未若杜其未萌。
  又貿遷起于上古,交易行于中世。漢与胡通,亦立關市。今北人阻饑,命懸溝壑,公給之外,必求市易。彼若愿求,宜見听許。
  又云:
  “營大者不計小名,圖遠者弗拘近利。雖戎狄衰盛,歷代不同,叛服之情,略可論討。周之北伐,僅獲中規;漢氏外攘,裁收下策。昔在代京,恆為重備,將帥勞止,甲士疲力。前世苦之,計未能致。今天祚大魏,亂亡在彼。朝廷垂天覆之恩,廓大造之德。鳩其散亡,禮送令返。宜因此時,善思遠策。
  竊以理雖万變,可以一觀;來事雖懸,易以往卜。昔漢宣之世,呼韓款塞,漢遣董忠、韓昌領邊郡士馬,送出朔方,因留衛助。又光武時,亦令中郎將段彬置安集掾史,隨單于所在,參察動靜。斯皆守吉之元龜,安邊之胜策。計今朝廷成功,不減曩時;蠕蠕國弊,亦同疇日。宜准昔成謨,略依舊事。借其所閒地,听使田牧;粗置官屬,示相慰撫;嚴戒邊兵,以見保衛。馭以寬仁,縻以久策。使親不至矯詐,疏不容叛反。今北鎮諸將舊常云一人代外邏,因令防察。所謂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者也。”
  又云:
  先人有奪人之心,待降如受強敵。武非專外,亦以防內。若從處分割配,諸州鎮遼遠,非轉輸可到,悔叛之情,變起難測。又居人畜業,布在原野,戎夷性貪,見則思盜。防彼肅此,少兵不堪,渾流之際,易相干犯。驅之還本,未必樂去,配州內徙,复不肯從。既其如此,為費必大。
  朝廷不許。
  孚持白虎幡勞阿那瑰于柔玄、怀荒二鎮間。阿那瑰眾號三十万,陰有异意,遂拘留孚,載以韞車,日給酪一升,肉一段。每集其眾,坐孚東廂,稱為行台,甚加禮敬。阿那瑰遂南過至舊京,后遣孚等還,因上表謝罪。有司以孚事下廷尉,丞高謙之云孚辱命,處孚流罪。
  后拜冀州刺史。孚勸課農桑,境內稱為慈父,鄰州號曰神君。先是,州人張孟都、張洪建、馬潘、崔獨怜、張叔緒、崔丑、張天宜、崔思哲等八家,皆屯保林野,不臣王命,州郡號曰八王。孚至,皆請入城,愿致死效力。后為葛榮所陷。為榮所執兄祐為防城都督,兄子子禮為錄事參軍。榮欲先害子禮,孚請先死以贖子禮,叩頭流血,榮乃舍之。又大集將士議其死事,孚兄弟各誣己引過,爭相為死。又孟都、潘紹等數百人皆叩頭就法,請活使君。榮曰:“此魏之誠臣義士也。”凡同禁五百人,皆得免。榮平,還,除冀州刺史。
  元顥入洛,授孚東道行台、彭城郡王。孚封顥逆書送朝廷,天子嘉之。顥平,封孚万年鄉男。
  永安末,樂器殘缺,庄帝命孚監儀注。孚上表曰:“昔太和中,中書監高閭、太樂令公孫崇修造金石,數十年間,乃奏成功。時大集儒生,考其得失。太常卿劉芳請別營造,久而方就。复召公卿量校合否,論者沸騰,莫有适從。登被旨敕,并見施用。往歲大軍入洛,戎馬交馳,所有樂器,亡失垂盡。臣至太樂署,問太樂令張乾龜等,云承前以來,置宮懸四箱,簨虡六架。東北架編黃鐘之磬十四,雖器名黃鐘,而聲實夷則,考之音制,不甚諧韻。姑洗懸于東北,太蔟編于西北,蕤賓列于西南,并皆器象差位,調律不和。又有儀鐘十四,虛懸架首,初不叩擊,今便刪廢,以從正則。臣今据《周禮》鳧氏修廣之規,磬氏倨句之法,吹律求聲,叩鐘求音,損除繁雜,討論實錄,依十二月為十二宮,各准辰次,當位懸設,月聲既備,隨用擊奏,則會還相為宮之義,又得律呂相生之体。今量鐘磬之數,各以十二架為定。”奏可。于時縉紳之士,咸往觀听,靡不咨嗟歎服而返。太傅、錄尚書長孫承業妙解聲律,特复稱善。
  后從出帝入關。
  廣陽王建,真君三年封楚王,后改封廣陽王。薨,謚曰簡王。
  子石侯,襲。薨,謚曰哀王。
  子遺興,襲。薨,謚曰定王。無子。
  石侯弟嘉,少沉敏,喜慍不形于色,兼有武略。高祖初,拜徐州刺史,甚有威惠。后封廣陽王,以紹建后。高祖南伐,詔嘉斷均口。嘉違失指授,令賊得免。帝怒,責之曰:“叔祖定非世孫,何太不上類也!”及將大漸,遺詔以嘉為尚書左仆射,与咸陽王示喜等輔政。遷司州牧。嘉表請于京四面,筑坊三百二十,各周一千二百步,乞發三正复丁,以充茲役,雖有暫勞,奸盜永止。詔從之。拜衛大將軍、尚書令,除儀同三司。
  嘉好飲酒,或沉醉,在世宗前言笑自得,無所顧忌。帝以其屬尊年老,常优容之。与彭城、北海、高陽諸王每入宴集,极歡彌夜,數加賞賜。帝亦時幸其第。性好儀飾,車服鮮華,既居儀同,又任端首,出入容衛,道路榮之。后遷司空,轉司徒。
  嘉好立功名,有益公私,多所敷奏,帝雅委付之。愛敬人物,后來才俊未為時知者,侍坐之次,轉加談引,時人以此稱之。薨,遺命薄葬。世宗悼惜之,贈侍中、太保,謚曰懿烈。
  嘉后妃,宜都王穆壽孫女,司空從妹也,聰明婦人。及為嘉妃,多所匡贊,光益家道。
  子深,字智遠,襲爵。肅宗初,拜肆州刺史。預行恩信,胡人便之,劫盜止息。后為恆州刺史,在州多所受納,政以賄成,私家有馬千匹者必取百匹,以此為恆。累遷殿中尚書,未拜,坐淫城陽王徽妃于氏,為徽表訟。詔付丞相、高陽王雍等宗室議決其罪,以王還第。
  及沃野鎮人破六韓拔陵反叛,臨淮王彧討之,失利,詔深為北道大都督,受尚書令李崇節度。時東道都督崔暹敗于白道,深上書曰:
  邊豎构逆,以成紛梗,其所由來,非一朝也。昔皇始以移防為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不但不廢仕宦,至乃偏得复除。當時人物,忻慕為之。及太和在歷,仆射李沖當官任事,涼州土人,悉免廝役,丰沛舊門,仍防邊戍。自非得罪當世,莫肯与之為伍。征鎮驅使,但為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軍主。然其往世房分留居京者得上品通官,在鎮者便為清途所隔。或投彼有北,以御魑魅,多复逃胡鄉。乃峻邊兵之格,鎮人浮游在外,皆听流兵捉之。于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游宦,獨為匪人,言者流涕。
  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唯底滯凡才,出為鎮將,轉相模習,專事聚斂。或有諸方奸吏,犯罪配邊,為之指蹤,過弄官府,政以賄立,莫能自改。咸言奸吏為此,無不切齒憎怒。
  及阿那瑰背恩,縱掠竊奔,命師追之,十五万眾度沙漠,不日而還。邊人見此援師,便自意輕中國。尚書令臣崇時即申聞,求改鎮為州,將允其愿,抑亦先覺。朝廷未許。而高闕戍主率下失和,拔陵殺之,敢為逆命,攻城掠地,所見必誅。王師屢北,賊党日盛。此段之舉,指望銷平。其崔暹只輪不反,臣崇与臣逡巡复路。今者相与還次云中,馬首是瞻,未便西邁,將士之情,莫不解体。今日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
  時不納其策。東西部敕勒之叛,朝議更思深言,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欲复鎮為州,以順人望。會六鎮盡叛,不得施行。深后上言:“今六鎮俱叛,二部高車,亦同惡党。以疲兵討之,不必制敵。請簡選兵,或留守恆州要處,更為后圖。”
  及李崇徵還,深專總戎政。拔陵避蠕蠕,南移渡河。先是,別將李叔仁以拔陵來逼,請求迎援。深赴之,前后降附二十万人。深与行台元纂表求恆州北別立郡縣,安置降戶,隨宜賑賚,息其亂心。不從,詔遣黃門郎楊昱分散之于冀、定、瀛三州就食。深謂纂曰:“此輩复為乞活矣,禍亂當由此作。”既而鮮于脩禮叛于定州,杜洛周反于幽州。其余降戶,猶在恆州,遂欲推深為主。深乃上書乞還京師。令左衛將軍楊津代深為都督,以深為侍中、右衛將軍、定州刺史。時中山太守趙叔隆、別駕崔融討賊失利,台使劉審考核,未訖,會賊逼中山,深乃令叔隆防境。審馳驛還京,云深擅相放縱。城陽王徽与深有隙,因此构之。乃徵深為吏部尚書,兼中領軍。及深至都,肅宗不欲使徽、深相憾,敕因宴會令相和解。徽銜不已。
  后河間王琛等為鮮于脩禮所敗,乃除深儀同三司、大都督,章武王融為左都督,裴衍為右都督,并受深節度。徽因奏靈太后构深曰:“廣陽以愛子握兵在外,不可測也。”乃敕章武王等潛相防備。融遂以敕示深。深懼,事無大小,不敢自決。靈太后聞之,乃使問深意狀。乃具言曰:
  往者元叉執權,移天徙日,而徽托附,無翼而飛。今大明反政,任寄唯重,以徽褊心,銜臣切骨。臣以疏滯,遠离京輦,被其构阻,無所不為。然臣昔不在其后,自此以來,翻成陵谷。徽遂一歲八遷,位居宰相;臣乃積年淹滯,有功不錄。
  自徽執政以來,非但抑臣而已,北征之勳,皆被擁塞。將士告捷,終無片賞,雖為表請,多不蒙遂。前留元標据于盛樂,后被重圍,析骸易子,倒懸一隅,嬰城二載。賊散之后,依階乞官,徽乃盤退,不允所請。而徐州下邳戍主賈勳,法僧叛后,暫被圍逼,固守之勳,比之未重,乃立得州,即授開國。天下之事,其流一也,功同賞异,不平謂何?又驃騎李崇,北征之日,啟募八州之人,听用關西之格。及臣在后,依此科賞,复言北道征者不得同于關西。定襄陵廟之至重,平城守國之要鎮,若計此而論,功亦何負于秦楚?但以嫉臣之故,便欲望風排抑。
  然其當途以來,何直退勳而已,但是隨臣征者,即便為所嫉。統軍袁叔和曾經省訴,徽初言有理,又聞北征隸臣為統,應時變色。复令臣兄子仲顯异端訟臣,緝緝翩翩,謀相誹謗。言臣惡者,接以恩顏;稱臣善者,即被嫌責。甄琛曾理臣屈,乃視之若仇讎;徐紇頗言臣短,即待之如親戚。又驃騎長史祖瑩,昔在軍中,妄增首級,矯亂戎行,蠹害軍府,獲罪有司,避命山澤。直以謗臣之故,徽乃還雪其罪。臣府司馬劉敬,比送降人,既到定州,翻然背叛。賊如決河,豈其能擁。且以臣府參僚,不免身首异處。徽既怒遷,舍其元惡。囗及胥徒。從臣行者莫不悚懼。
  頃恆州之人,乞臣為刺史,徽乃斐然言不可測。及降戶結謀,臣頻表啟,徽乃因執言此事。及向定州,遠彼奸惡,又复論臣將有异志。翻覆如此,欲相陷沒。致令國朝遽賜遷代。賊起之由,誰使然也?徽既优幸,任隆一世,慕勢之徒,于臣何有?是故余人攝選,車馬填門;及臣居邊,賓游罕至。臣近比為慮其為梗,是以孜孜乞赴京闕。屬流人舉斧,元戎垂翅,复從后命,自安無所,僶俛先驅,不敢辭事。及臣出都,行塵未滅,已聞在后复生异議。言臣將兒自隨,證為可疑之兆,忽稱此以构亂。悠悠之人,复傳音響,言左軍臣融、右軍臣衍,皆受密敕,伺察臣事。徽既用心如此,臣將何以自安!
  竊以天步未夷,國難猶梗,方伯之任,于斯為急。徽昔臨籓,乃有人譽,及居端右,蔑爾無聞。今求出之為州,使得申其利用。徽若外從所長,臣無內慮之切。脫蒙囗公私幸甚。
  深以兵士頻經退散,人無斗情,連營轉柵,日行十里。行達交津,隔水而陳。賊脩禮常与葛榮謀,后稍信朔州人毛普賢,榮常銜之。普賢昔為深統軍,及在交津,深使人諭之,普賢乃有降意。又使錄事參軍元晏說賊程殺鬼,果相猜貳。葛榮遂殺普賢、脩禮而自立。榮以新得大眾,上下未安,遂北度瀛州。深便率眾北轉。榮東攻章武王融,戰敗于白牛還。深遂退走,趨定州。聞刺史楊津疑其有异志,乃止于州南佛寺。停三日夜,乃召都督毛謚等六七人,臂肩為約,危難之際,期相拯恤。謚疑深意异,乃密告津云:深謀不軌。津遣謚討深,深走出,謚叫噪追躡。深与左右行至博陵郡界,逢賊游騎,乃引詣葛榮。賊徒見深,頗有喜者。榮新自立,內惡之,乃害深。庄帝追复王爵,贈司徒公,謚曰忠武。
  子湛,字士深,少有風尚。庄帝初,襲封。孝靜初,累遷冀州刺史,所在聚斂,風政不立。入為侍中,后行司州牧。時齊獻武王作相,以湛頗有器望,啟超拜太尉公。薨,贈假黃鉞、大司馬、尚書令,謚曰文獻。初,湛名位漸重,留連聲色,始以婢紫光遺尚書郎中宋游道,后乃私耽,出為冀州,竊而攜去。游道大致紛紛,乃云紫光湛父所寵,湛母遺己,將致公文。久乃停息,論者兩非之。
  湛弟瑾,尚書祠部郎。后謀殺齊文襄,事泄,合門伏法。
  湛子法輪,紫光所生也。齊王矜湛覆滅,乃啟原之,复其爵土。
  南安王余,真君三年封吳王,后改封南安王。世祖暴崩,中常侍宗愛矯皇太后令,迎余而立之,然后發喪。大赦,改年為永平。余自以非次而立,厚賞群下,取悅于眾。為長夜之飲,聲樂不絕,旬月之間,帑藏空罄。尤好弋獵,出入無度。邊方告難,余不恤之,百姓憤惋,而余晏如也。宗愛權恣日甚,內外憚之。余疑愛將謀變,奪其權。愛怒,因余祭廟,夜殺余。高宗葬以王禮,謚曰隱。

  ------------------
  國學网站推出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