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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九十 西域



  《夏書》稱“西戎即序”,班固云:就而序之,非盛威武,致其貢物也。漢氏初開西域,有三十六國。其后分立五十五王,置校尉、都護以撫納之。王莽篡位,域遂絕。至于后漢,班超所通者五十余國,西至西海,東西万里,皆來朝貢,复置都護、校尉以相統攝。其后或絕或通,漢朝以為勞弊中國,其官時置時廢。暨魏晉之后,互相吞滅,不可复詳記焉。
  太祖初,經營中原,未暇及于四表。既而西戎之貢不至,有司奏依漢氏故事,請通西域,可以振威德于荒外,又可致奇貨于天府。太祖曰:“漢氏不保境安人,乃遠開西域,使海內虛耗,何利之有?今若通之,前弊复加百姓矣。”遂不從。歷太宗世,竟不招納。
  太延中,魏德益以遠聞,西域龜茲、疏勒、烏孫、悅般、渴般陀、鄯善、焉耆、車師、粟特諸國王始遣使來獻。世祖以西域漢世雖通,有求則卑辭而來,無欲則驕慢王命,此其自知絕遠,大兵不可至故也。若報使往來,終無所益欲不遣使。有司奏九國不憚遐嶮,遠貢方物,當与其進,安可豫抑后來,乃從之。于是始遣行人王恩生、許綱等西使,恩生出流沙,為蠕蠕所執,竟不果達。又遣散騎侍郎董琬、高明等多繼錦帛,出鄯善,招撫九國,厚賜之。初,琬等受詔,便道之國可往赴之。琬過九國,北行至烏孫國,其王得朝廷所賜,拜受甚悅,謂琬曰:“傳聞破洛那、者舌皆思魏德,欲稱臣致貢,但患其路無由耳。今使君等既到此,可往二國,副其慕仰之誠。”琬于是自同破洛那,遣明使者舌。烏孫王為發導譯達二國,琬等宣詔慰賜之。已而琬、明東還,烏孫、破洛那之屬遣使与琬俱來貢獻者十有六國。自后相繼而來,不間于歲,國使亦數十輩矣。
  初,世祖每遣使西域,常詔河西王沮渠牧犍令護送,至姑臧,牧犍恆發使導路出于流沙。后使者自西域還,至武威,牧犍左右謂使者曰:“我君承蠕蠕吳提妄說,云:‘去歲魏天子自來伐我,士馬疫死,大敗而還,我禽其長弟樂平王丕。’我君大喜,宣言國中。”又聞吳提遣使告西域諸國,稱:“魏已削弱,今天下唯我為強,若更有魏使,勿复恭奉。”西域諸國亦有貳者。牧犍事主稍以慢惰。使還,具以狀聞,世祖遂議討牧犍。涼州既平,鄯善國以為“脣亡齒寒,自然之道也,今武威為魏所滅,次及我也。若通其使人,知我國事,取亡必近,不如絕之,可以支久”,乃斷塞行路,西域貢獻,歷年不入。后平鄯善,行人复通。
  始琬等使還京師,具言凡所經見及傳聞傍國,云:西域自漢武時五十余國,后稍相并。至太延中,為十六國,分其地為四域。自蔥岭以東,流沙以西為一域;蔥岭以西,海曲以東為一域;者舌以南,月氏以北為一域;兩海之間,水澤以南為一域。內諸小渠長蓋以百數。其出西域本有二道,后更為四:出自玉門,渡流沙,西行二千里至鄯善為一道;自玉門渡流沙,北行二千二百里至車師為一道;從莎車西行一百里至蔥岭,蔥岭西一千三百里至伽倍為一道;自莎車西南五百里蔥岭,西南一千三百里至波路為一道焉。自琬所不傳而更有朝貢者,紀其名,不能具國俗也。其与前使所异者錄之。
  鄯善國,都扞泥城,古樓蘭國也。去代七千六百里,所都城方一里。地多沙鹵,少水草,北即白龍堆路。至太延初,始遣使來獻。四年,遣其弟素延耆入侍。及世祖平涼州,沮渠牧犍弟無諱走保敦煌。無諱后謀渡流沙,遣其弟安周擊鄯善,王比龍恐懼欲降。會魏使者自天竺、罽賓還,俱會鄯善,勸比龍拒之,遂之連戰,安周不能克,退保東城。后比龍懼,率眾西奔且末,其世子乃應安周。鄯善人頗剽劫之,令不得通。世祖詔散騎常侍、成周公万度歸乘傳發涼州兵討之,度歸到敦煌,留輜重,以輕騎五千渡流沙,至其境。時鄯善人眾布野,度歸敕吏卒不得有所侵掠,邊守感之,皆望旗稽服。其王真達面縛出降,度歸釋其縛,留軍屯守,与真達詣京都。世祖大悅,厚待之。是歲,拜交趾公韓牧為假節、征西將軍、領護西戎校尉、鄯善王以鎮之,賦役其人,比之郡縣。
  且末國,都且末城,在鄯善西,去代八千三百二十里。真君三年,鄯善王比龍避沮渠安周之難,率國人之半奔且末,后役屬鄯善。且末西北流沙數百里,夏日有熱風為行旅之患。風之所至,唯老駝豫知之,即鳴而聚立,埋其口鼻于沙中,人每以為候,亦即將氈擁蔽鼻口。其風迅駛,斯須過盡,若不防者,必至危斃。
  于闐國,在且末西北,蔥岭之北二百余里。東去鄯善千五百里,南去女國二千里,去朱俱婆千里,北去龜茲千四百里,去代九千八百里。其地方亙千里,連山相次。所都城方八九里,部內有大城五,小城數十,于闐城東三十里有苴拔河,中出玉石。土宜五谷并桑麻,山多美玉,有好馬、駝、騾。其刑法,殺人者死,余罪各隨輕重懲罰之。自外風俗物產与龜茲略同。俗重佛法,寺塔僧尼甚眾,王尤信尚,每設齋日,必親自洒掃饋食焉。城南五十里有贊摩寺,即昔羅漢比丘盧旃為其王造复盆浮圖之所,石上有辟支佛跣處,雙跡猶存。于闐西五百里有比摩寺,云是老子化胡成佛之所。俗無禮義,多盜賊,淫縱。自高昌以西,諸國人等深目高鼻,唯此一國,貌不甚胡,頗類華夏。城東二十里有大水北流,號樹枝水,即黃河也,一名計式水。城西五十五里亦有大水,名達利水,与樹枝水會,俱北流。
  真君中,世祖詔高涼王那擊吐谷渾慕利延,慕利延懼,驅其部落渡流沙。那進軍急追之,慕利延遂西入于闐,殺其王,死者甚眾。顯祖末,蠕蠕寇于闐,于闐患之,遣使素目伽上表曰:“西方諸國,今皆已屬蠕蠕,奴世奉大國,至今無异。今蠕蠕軍馬到城下,奴聚兵自固,故遣使奉獻,延望救援。”顯祖詔公卿議之,公卿奏曰:“于闐去京師几万里,蠕蠕之性,惟習野掠,不能攻城,若為所拒,當已旋矣。雖欲遣師,勢無所及。”顯祖以公卿議示其使者,亦以為然。于是詔之曰:“朕承天理物,欲令万方各安其所,應敕諸軍以拯汝難。但去汝遐阻,雖复遣援,不救當時之急,已停師不行,汝宜知之。朕今練甲養卒,一二歲間當躬率猛將,為汝除患,汝其謹警候以待大舉。”先是,朝廷遣使者韓羊皮使波斯,波斯王遣使獻馴象及珍物。經于闐,于闐中于王秋仁輒留之,假言慮有寇不達。羊皮言狀,顯祖怒,又遣羊皮奉詔責讓之,自后每使朝獻。
  蒲山國,故皮山國也。居皮城,在于闐南,去代一万二千里。其國西南三里,有凍凌山。后役屬于闐。
  悉居半國,故西夜國也,一名子合。其王號子,治呼犍。在于闐西,去代万二千九百七十里。太延初,遣使來獻,自后貢使不絕。
  權于摩國,故烏秅國也。其王居烏秅城,在悉居半西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七十里。
  渠莎國,居故莎車城,在子合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八十里。
  車師國,一名前部。其王居交河城。去代万五十里,其地北接蠕蠕。本通使交易,世祖初,始遣使朝獻,詔行人王恩生、許綱等出使。恩生等始度流沙,為蠕蠕所執。恩生見蠕蠕吳提,持魏節不為之屈。后世祖切讓吳提,吳提懼,乃遣恩生等歸。許綱到敦煌,病死,朝廷壯其節,賜謚曰貞。初,沮渠無諱兄弟之渡流沙也,鳩集遺人,破車師國。真君十一年,車師王車夷落遣使琢進、薛直上書曰:“臣亡父僻處塞外,仰慕天子威德,遣使表獻,不空于歲。天子降念,賜遺甚厚。及臣繼立,變不缺常貢,天子垂矜,亦不异前世。敢緣至恩,輒陳私艱。臣國自無諱所攻擊,經今八歲,人民饑荒,無以存活。賊今攻臣甚急,臣不能自全,遂舍國東奔,三分免一,即日已到焉耆東界。思歸天闕,幸垂賑救。”于是下詔撫慰之,開焉耆倉給之。正平初,遣子入侍,自后每使朝貢。
  且彌國,都天山東于大谷,在車師北,去代一万五百七十里。本役屬車師。
  焉耆國,在車師南,都員渠城,白山南七十里,漢時舊國也。去代一万二百里。其王姓龍,名鳩尸卑那,即前涼張軌所討龍熙之胤。所都城方二里,國內凡有九城。國小人貧,無綱紀法令。兵有弓刀甲槊。婚姻略同華夏。死亡者皆焚而后葬,其服制滿七日則除之。丈夫并剪發以為首飾。文字与婆羅門同。俗事天神,并崇信佛法。尤重二月八日、四月八日,是日也,其國咸依釋教,齋戒行道焉。气候寒,土田良沃,谷有稻粟菽麥,畜有駝馬。養蚕不以為絲,唯棄綿纊。俗尚蒲萄酒,兼愛音樂。南去海十余里,有魚鹽蒲葦之饒。東去高昌九百里;西去龜茲九百里,皆沙磧;東南去瓜州二千二百里。
  恃地多險,頗剽劫中國使。世祖怒之,詔成周公万度歸討之,約繼輕糧,取食路次。度歸入焉耆東界,擊其邊守左回、尉犁二城拔之,進軍向員渠。鳩尸卑那以四五万人出城守險以拒。度歸募壯勇,短兵直往沖,尸鳩卑那眾大潰,盡虜之,單騎走入山中。度歸進屠其城,四鄙諸戎皆降服。焉耆為國,斗絕一隅,不亂日久,獲其珍奇异玩殊方譎詭不識之物,橐駝馬牛雜畜巨万。時世祖幸陰山北宮,度歸破焉耆露板至,世祖省訖,賜司徒崔浩書曰:“万度歸以五千騎經万余里,拔焉耆三城,獲其珍奇异物及諸委積不可胜數。自古帝王雖云即序西戎,有如指注,不能控引也。朕今手把而有之,如何?”浩上書稱美,遂命度歸鎮撫其人。初鳩尸卑那走山中,猶覬城不拔,得還其國。既見盡為度歸所克,乃奔龜茲,龜茲以其婿,厚待之。
  龜茲國,在尉犁西北,白山之南一百七十里,都延城,漢時舊國也。去代一万二百八十里。其王姓白,即后涼呂光所立白震之后。其王頭系彩帶,垂之于后,坐金師子床,所居城方五六里。其刑法,殺人者死,劫賊則斷其一臂并刖一足。稅賦准地征租,無田者則稅銀錢。風俗、婚姻、喪葬、物產与焉耆略同,唯气候少溫為异。又出細氈,饒銅、鐵、金公、麂皮、氍毹、沙、鹽綠、雌黃、胡粉、安息香、良馬、犎牛等。東有輪台,即漢貳師將軍李廣利所屠者。其南三百里有大河東,流號計式水,即黃河也。東去焉耆九百里,南去于闐一千四百里,西去疏勒一千五百里,北去突厥牙帳六百余里,東南去瓜州三百里。其東闕城戍。寇竊非一。世祖詔万度歸率騎一千以擊之,龜茲遣烏羯目提等領兵三千距戰,度歸擊走之,斬二百余級,大獲駝馬而還。俗性多淫,置女市,收男子錢入官。土多孔雀,群飛山谷間,人取養而食之,孳乳如雞鶩,其王家恆有千余只云。其國西北大山中有如膏者流出成川,行數里入地,如食弟餬,甚臭,服之發齒已落者能令更生,病人服之皆愈。自后每使朝貢。
  姑默國,居南城,在龜茲西,去代一万五百里。役屬龜茲。
  溫宿國,居溫宿城,在姑默西北,去代一万五百五十里。役屬龜茲。
  尉頭國,居尉頭城,在溫宿北,去代一万六百五十里。役屬龜茲。
  烏孫國,居赤谷城,在龜茲西北,去代一万八百里。其國數為蠕蠕所侵,西徙蔥岭山中,無城郭,隨畜牧逐水草。太延三年遣使者董琬等使其國,后每使朝貢。
  疏勒國,在姑默西,白山南百余里,漢時舊國也。去代一万一千二百五十里。高宗末,其王遣使送釋迦牟尼佛袈裟一,長二丈余。高宗以審是佛衣,應有靈异,遂燒之以驗虛實,置于猛火之上,經日不然,觀者莫不悚駭,心形俱肅。其王戴金師子冠。土多稻、粟、麻、麥、銅、鐵、錫、雌黃、錦、綿,每歲常供送于突厥。其都城方五里,國內有大城十二,小城數十。人手足皆六指,產子非六者即不育,胜兵二千人。南有黃河,西帶蔥岭,東去龜茲千五百里,西去揭蔑磥d里,南去朱俱波八九百里,東北至突厥牙帳千余里,東南去瓜州四千六百里。
  悅般國,在烏孫西北,去代一万九百三十里。其先,匈奴北單于之部落也。為漢車騎將軍竇憲所逐,北單于度金微山,西走康居,其記羸弱不能去者往龜茲北。地方數千里,眾可二十余万。涼州人猶謂之“單于王”。其風俗言語与高車同,而其人清洁于胡。俗剪發齊眉,以醍醐涂之,昱昱然光澤,日三澡漱,然后飲食。其國南界有火山,山傍石皆焦溶,流地數十里乃凝堅,人取為藥,即石流黃也。
  与蠕蠕結好,其王嘗將數千人入蠕蠕國,欲与大檀相見。入其界百余里,見其部人不浣衣,不絆發,不洗手,婦人舌舐器物,王謂其從臣曰:“汝曹誑我入此狗國中!”乃馳還。大檀遣騎追之不及,自是相仇讎,數相征討。真君九年,遣使朝獻。并送幻人,稱能割人喉脈令斷,擊人頭令骨陷,皆血出或數升或盈斗,以草藥內其口中,令嚼咽之,須臾血止,養瘡一月复常,又無痕瘢。世祖疑其虛,乃取死罪囚試之,皆驗。云中國諸名山皆有此草,乃使人受其術而厚遇之。又言其國有大術者,蠕蠕來抄掠,術人能作霖雨狂風大雪及行潦,蠕蠕凍死漂亡者十二三。是歲再遣使朝貢,求与官軍東西齊契討蠕蠕。世祖嘉其意,命中外諸軍戒嚴,以准南王他為前鋒,襲蠕蠕。仍詔有司以其鼓舞之節施于樂府。自后每使貢獻。
  者至拔國,都者至拔城,在疏勒西,去代一万二千六百二十里。其國東有潘賀那山,出美鐵及師子。
  迷密國,都迷密城,在者至拔西,去代一万一千六百里。正平元年,遣使獻一峰黑橐駝。其國東有山,名郁悉滿,山出金玉,亦多鐵。
  悉万斤國,都悉万斤城,在迷密西,去代一万二千七百二十里。其國南有山,名伽色那,山出師子。每使朝貢。
  忸密國,都忸密城,在悉万斤西,去代二万二千八百二十八里。
  洛那國,故大宛國也。都貴山城,在疏勒西北,去代万四千四百五十里。太和三年。遣使獻汗血馬,自此每使朝貢。
  粟特國,在蔥岭之西,古之奄蔡,一名溫那沙。居于大澤,在康居西北,去代一万六千里。先是,匈奴殺其王而有其國,至王忽倪已三世矣。其國商人先多詣涼土販貨,及克姑臧,悉見虜。高宗初,粟特王遣使請贖之,詔听焉。自后無使朝獻。
  波斯國,都宿利城,在忸密西,古條支國也。去代二万四千二百二十八里。城方十里,戶十余万,河經其城中南流。土地平正,出金、銀、瑜石、珊瑚、琥珀、車渠、馬腦,多大真珠、頗梨、琉璃、水精、瑟瑟、金剛、火齊、鑌鐵、銅、錫、朱砂、水銀、綾、錦、疊、毼、氍毹、毾鶠B赤獐皮、及薰陸、郁金、蘇合、青木等香,胡椒、畢撥、石蜜、千年棗、香附子、訶梨勒、無食子、鹽綠、雌黃等物。气候暑熱,家自藏冰。地多沙磧,引水溉灌。其五谷及鳥獸等与中夏略同,唯無稻及黍、稷。土出名馬、大驢及駝,往往有日行七百里者。富室至有數千頭。又出白象、師子、大鳥卵。有鳥形如橐駝,有兩翼,飛而不能高,食草与肉,亦能啖火。
  其王姓波氏,名斯。坐金羊床,戴金花冠,衣錦袍、織成帔,飾以真珠寶物。其俗:丈夫剪發,戴白皮帽,貫頭衫,兩廂近下開之,亦有巾帔,緣以織成;婦女服大衫,披大帔,其發前為髻,后披之,飾以金銀花,仍貫五色珠,落之于膊。王于其國內,別有小牙十余所,猶中國之离宮也。每年四月出游處之,十月乃還。王即位以后,擇諸子內賢者,密書其名,封之于庫,諸子及大臣皆莫之知也。王死,眾乃發書視之,其封內有名者,即立以為王,余子出各就邊任,兄弟更不相見也。國人號王曰“醫疑晼芋A妃曰“防步率”,王之諸子曰“殺野”。大官有摸胡壇,掌國內獄訟;泥忽汗,掌庫藏開禁;地早,掌文書及眾務;次有遏羅訶地,掌王之內事;恭波勃,掌四方兵馬。其下皆有屬官,分統其事。兵有甲槊圓排劍弩弓箭,戰兼乘象,百人隨之。其刑法:重罪懸諸竿上,射殺之;次則系獄,新王立乃釋之;輕罪則鼻刖若髡,或剪半鬢,及系牌于項,以為恥辱;犯強盜者,系之終身;奸貴人妻者,男子流,婦人割其耳鼻。賦稅則准地輸銀錢。
  俗事火神、天神。文字与胡書异。多以姊妹為妻妾,自余婚合,亦不擇尊卑,諸夷之中最為丑穢矣。百姓女年十歲以上有姿貌者,王收養之,有功勳人即以分賜。死者多棄尸于山,一月著服。城外有人別居,唯知喪葬之事,號為不淨人,若入城市,搖鈴自別。以六月為歲首,尤重七月七日、十二月一日,其日人重庶以上各相命召,設會作樂,以极歡娛。又每年正月二十日,各祭其先死者。
  神龜中,其國遣使上書貢物,云:“大國天子,天之所生,愿日出處常為漢中天子。波斯國王居和多千万敬拜。”朝廷嘉納之。自此每使朝獻。
  伏盧尼國,都伏盧尼城,在波斯國北,去代二万七千三百二十里。累石為城。東有大河南流,中有鳥,其形似人,亦有如橐駝、馬者,皆有翼,常居水中,出水便死。城北有云尼山,出銀、珊瑚、琥珀,多師子。
  色知顯國,都色知顯城,在悉万斤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四十里,土平,多五果。
  伽色尼國,都伽色尼城,在悉万斤南,去代一万二千九百里。土出赤鹽,多五果。
  薄知國,都薄知城,在伽色尼南,去代一万三千三百二十里。多五果。
  牟知國,都牟知城,在忸密西南,去代二万二千九百二十里。土平,食獸草木類中國。
  阿弗太汗國,都阿弗太汗城,在忸密西,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里。土平,多五果。
  呼似密國,都呼似密城在阿弗太汗西去代二万四千七百里土平,出銀、琥珀,有師子,多五果。
  諾色波羅國,都婆羅城,在忸密南,去代二万三千四百二十八里。土平,宜稻麥,多五果。
  早伽至國,都早伽至城,在忸密西,去代二万三千七百二十八里。土平,少田植,取稻麥于鄰國,有五果。
  伽不單國,都伽不單城,在悉万斤西北,去代一万二千七百八十里。土平,宜稻麥,有五果。
  者舌國,故康居國,在破洛那西北,去代一万五千四百五十里。太延三年,遣使朝貢,自是不絕。
  伽倍國,故休密翕侯。都和墨城,在莎車西,去代一万三千里。人居山谷間。
  折薛莫孫國,故雙靡翕侯。都雙靡城,在伽倍西,去代一万三千五百里。人居山谷間。
  鉗敦國,故貴霜翕侯。都護澡城,在折薛莫孫西,去代一万三千五百六十里。人居山谷間。
  弗敵沙國,故胖頓翕侯。都薄茅城,在鉗敦西,去代一万三千六百六十里。居山谷間。
  閻浮謁國,故高附翕侯。都高附城,在弗敵沙南,去代一万三千七百六十里。居山谷間。
  大月氏國,都盧監氏城,在弗敵沙西,去代一万四千五百里。北与蠕蠕接,數為所侵,遂西徙都薄羅城,去弗敵沙二千一百里。其王寄多羅勇武,遂興師越大山,南侵北天竺,自乾陀羅以北五國盡役屬之。世祖時,其國人商販京師,自云能鑄石為五色琉璃,于是采礦山中,于京師鑄之。既成,光澤乃美于西方來者。乃詔為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徹,觀者見之,莫不惊駭,以為神明所作。自此中國琉璃遂賤,人不复珍之。
  安息國,在蔥領西都蔚搜城。北与康居,西与波斯相接,在大月氏西北,去代二万一千五百里。
  大秦國,一名黎軒,都安都城。從條支西渡海曲一万里,去代三万九千四百里。其海傍出,猶渤海也,而東西与渤海相望,蓋自然之理。地方六千里,居兩海之間。其地平正,人居星布。其王都城分為五城,各方五里,周六十里。王居中城。城置八臣以主四方,而王城亦置八臣,分主四城。若謀國事及四方有不決者,則四城之臣集議王所,王自听之,然后施行。王三年一出觀風化,人有冤枉詣王訴訟者,當方之臣小則讓責,大則黜退,令其舉賢人以代之。其人端正長大,衣服車旗擬儀中國,故外域謂之大秦。其土宜五谷桑麻,人務蚕田,多璆琳、琅玕、神龜、白馬朱鬣、明珠、夜光璧。東南通交趾,又水道通益州永昌郡多出异物。大秦西海水之西有河,河西南流。河西有南、北山,山西有赤水,西有白玉山。玉山西有西王母山,玉為堂云。從安息西界循海曲,亦至大秦,四万余里。于彼國觀日月星辰,無异中國,而前史云條支西行百里日入處,失之遠矣。
  阿鉤羌國,在莎車西南,去代一万三千里。國西有縣度山,其間四百里中,往往有棧道,下臨不測之淵,人行以繩索相持而度,因以名之。土有五谷諸果。市用錢為貨。居止立宮室。有兵器。土出金珠。
  波路國,在阿鉤羌西北,去代一万三千九百里。其地濕熱,有蜀馬,土平。物產國俗与阿鉤羌同。
  小月氏國,都富樓沙城。其王本大月氏王寄多羅子也。寄多羅為匈奴所逐,西徙后令其子守此城,因號小月氏焉。在波路西南,去代一万六千六百里。先居西平、張掖之間,被服頗与羌同。其俗以金銀錢為貨。隨畜牧移徙,亦類匈奴。其城東十里有佛塔,周三百五十步,高八十丈。自佛塔初建,計至武定八年,八百四十二年,所謂“百丈佛圖”也。
  罽賓國,都善見城,在波路西南,去代一万四千二百里。居在四山中。其地東西八百里,南北三百里。地平溫和。有苜蓿、雜草、奇木、檀、槐、梓、竹。种五谷,糞園田。地下濕,生稻。冬食生菜。其人工巧,雕文、刻鏤、織罽。有金銀銅錫以為器物。市用錢。他畜与諸國同。每使朝獻。
  吐呼羅國,去代一万二千里。東至范陽國,西至悉万斤國,中間相去二千里;南至連山,不知名;北至波斯國,中間相去一万里。國中有薄提城,周幣六十里。城南有西流大水,名漢樓河。土宜五谷,有好馬、駝、騾。其王曾遣使朝貢。
  副貨國,去代一万七千里。東至阿副使且國,西至沒誰國,中間相去一千里;南有連山,不知名;北至奇沙國,相去一千五百里。國中有副貨城,周幣七十里。宜五谷、萄桃,唯有馬、駝、騾。國王有黃金殿,殿下金駝七頭,各高三尺。其王遣使朝貢。
  南天竺國,去代三万一千五百里。有伏丑城,周幣十里,城中出摩尼珠、珊瑚。城東三百里有拔賴城,城中出黃金、白真檀、石蜜、蒲萄。土宜五谷。世宗時,其國王婆羅化遣使獻駿馬、金、銀,自此每使朝貢。
  疊伏羅國,去代三万一千里。國中有勿悉城。城北有鹽奇水,西流。有白象,并有阿末黎,木皮中織作布。土宜五谷。世宗時,其國王伏陀末多遣使獻方物,自是每使朝貢。
  拔豆國,去代五万一千里。東至多勿當國,西至旃那國,中間相去七百五十里;南至罽陵伽國,北至弗那伏且國,中間相去九百里。國中出金、銀、雜寶、白象、水牛、犛牛、蒲萄、五果。土宜五谷。
  厭噠國,大月氏之种類也,亦曰高車之別种,其原出于塞北。自金山而南,在于闐之西,都馬許水南二百余里,去長安一万一百里。其王都拔底延城,蓋王舍城也。其城方十里余,多寺塔,皆飾以金。風俗与突厥略同。其俗兄弟共一妻,夫無兄弟者其妻戴一角帽,若有兄弟者依其多少之數,更加角焉。衣服類加以纓絡。頭皆剪發。其語与蠕蠕、高車及諸胡不同。眾可十万。無城邑,依隨水草,以氈為屋,夏遷涼土,冬逐暖處。分其諸妻,各在別所,相去或二百、三百里。其王巡歷而行,每月一處,冬寒之時,三月不徙。王位不必傳子,子弟堪任,死便授之。其國無車有輿。多駝馬。用刑嚴急,偷盜無多少皆腰斬,盜一責十。死者,富者累石為藏,貧者掘地而埋,隨身諸物,皆置冢內。其人凶悍,能斗戰。西域康居、于闐、沙勒、安息及諸小國三十許皆役屬之,號為大國。与蠕蠕婚姻。自太安以后,每遣使朝貢。正光末,遣使貢師子一,至高平,遇万俟丑奴反,因留之。丑奴平,送京師。永熙以后,朝獻遂絕。初,熙平中,肅宗遣王伏子統宋云、沙門法力等使西域,訪求佛經。時有沙門慧。其國南去漕國千五百里,東去瓜州六千五百里。生者亦与俱行,正光中還。慧生所經諸國,不能知其本未及山川里數,蓋舉其略云。
  朱居國,在于闐西。其人山居。有麥,多林果。咸事佛。語与于闐相類。役屬厭噠。
  渴槃陀國,在蔥岭東,朱駒波西。河經其國,東北流。有高山,夏積霜雪。亦事佛道。附于厭噠。
  缽和國,在渴槃西。其土尤寒,人畜同居,穴地而處。又有大雪山,望若銀峰。其人唯食餅□,飲麥酒,服氈裘。有二道,一道西行向厭噠,一道西南趣烏萇。亦為厭噠所統。
  波知國,在缽和西南。土狹人貧,依托山谷,其王不能總攝。有三池,傳云大池有龍王,次者有龍婦,小者有龍子,行人經之,設祭乃得過,不祭多遇風雪之困。
  賒彌國,在波知之南。山居。不信佛法,專事諸神。亦附厭噠。東有缽盧勒國,路嶮,緣鐵鎖而度,下不見底。熙平中,宋云等竟不能達。
  烏萇國,在賒彌南。北有蔥岭,南至天竺。婆羅門胡為其上族。波羅門多解天文吉凶之數,其王動則訪決焉。土多林果,引水灌田,丰稻麥。事佛,多諸寺塔,事极華麗。人有爭訴,服之以藥,曲者發狂,直者無恙。為法不殺。犯死罪唯徙于靈山。西南有檀特山,山上立寺,以驢數頭運食,山下無人控御,自知往來也。
  乾陀國,在烏萇西,本名業波,為厭噠所破,因改焉。其王本是敕勒,臨國民二世矣。好征戰,与罽賓斗,三年不罷,人怨苦之。有斗象七百頭,十人乘一象,皆執兵仗,象鼻縛刀以戰。所都城東南七里有佛塔,高七十丈,周三百步,即所謂“雀离佛圖”也。
  康國者,康居之后也。遷徙無常,不恆故地,自漢以來,相承不絕。其王本姓溫,月氏人也。舊居祁連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蔥岭,遂有其國。枝庶各分王,故康國左右諸國,并以昭武為姓,示不忘本也。王字世夫畢,為人寬厚,甚得眾心。其妻突厥達度可汗女也。都于薩寶水上阿祿迪城,多人居。大臣三人共掌國事。其王索發,冠七寶金花,衣綾、羅、錦、繡、白疊;其妻有髻,郅X以皁巾。丈夫剪發,錦袍。名為強國,西域諸國多歸之。米國、史國、曹國、何國、安國、小安國、那色波國、烏那曷國、穆國皆歸附之。有胡律,置于襖祠,將決罰,則取而斷之。重者族,次罪者死,賊盜截其足。人皆深目、高鼻、多髯。善商賈,諸夷交易多湊其國。有大小鼓、琵琶、五弦箜篌。婚姻喪制与突厥同。國立祖廟,以六月祭之,諸國皆助祭。奉佛,為胡書。气候溫宜五谷,勤修園蔬,樹木滋茂。出馬、駝、驢、犎牛、黃金、釧ㄗF、香、阿薛那香、瑟瑟、獐皮、氍毹、錦、疊。多蒲萄酒,富家或致十石,連年不敗。太延中,始遣使貢方物,后遂絕焉。
  史臣曰:西域雖通魏氏,而中原始平,天子方以混一為心,未遑征伐。其信使往來,深得羈縻勿絕之道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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