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十六章 這次是動真格的 文 / 急凍人
. 一九八八年,九月十日。
近籐清彥像往常一樣,五點鐘就起來了。
他要坐將近兩個小時的地鐵,才能趕到東京的公司上班。而下班的時間,通常都是晚上九點以後,還要和公司的同事們,在酒吧消磨一兩個小時,又坐兩個小時的地鐵趕回家,稍稍擦洗一下,就拖著疲憊的身體上床睡覺。
這樣的日子年復一年,他都不記得,最近一次和久美子**,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近籐在鏡子面前,匆匆洗漱一番,從衣架上取下一件熨燙好的襯衣穿上。
一雙手從後面伸過來,遞給他一條深色領帶。
「你怎麼起來了?天還沒亮,再回去睡一會兒吧。」近籐害怕警醒還在熟睡的女兒,從妻子手上接過領帶,壓低聲音說道。
日本的女性,只有很少一部分會成為職業女性,大多數在嫁人以後,就在家相夫教子,成為職業的家庭婦女,一家人的生活重擔,通常都壓在丈夫的肩頭,這也是日本近來『自殺』人群越來越多的原因之一。
久美子為他打著領帶,輕聲說道:「浩一嫌他房間裡的電視太小了,想要換一台大的。」
「又要買東西!他就不為他父親著想的嗎?我每天辛苦,就是讓他享受的嗎?」近籐放低音量,厲聲說道,在鏡子裡照了照儀容,提著公文包,快步走出盥洗室門。
久美子碎步跑在他前面,趕在玄關,取出近籐的皮鞋,跪在地上,為丈夫換上:「浩一說他同學都在用大電視,他上次帶朋友回家,被別人恥笑,他感到很是羞恥……」
「知道了知道了!囉嗦!」近騰推開玄關的門,踏入了黑沉的夜色中。
他身後這棟老房子,已經有二十多年歷史了,還是他的父親給他留下來的。
近籐早就想在東京每一套房子,這樣就不用每天起這麼早。可是,東京的地價太貴了,就連那些幾十層的公寓樓,價格都高不可攀。
作為一個純正的日本人,近籐和其他人一樣,都不把連表示屋主的姓氏牌,都無法懸掛的公寓樓當作真正的家。對於想要結婚的新人來說,如果沒有一套傳統的獨門獨院日式住宅,都不好意思在親友面前提及。
「又要買一台大彩電,起碼有要花掉我幾十萬日元!」近籐在嘴裡嘟囔著,到街對面的報攤,買了一份今天的《朝日新聞》。
液晶投影機?
他翻到科技版,頭版頭條是一台式樣小巧精緻的儀器。新聞上說,這是現代科技的最新結晶,它的出現,就想當初電視剛剛出現一樣,具有革命性的意義。
科技版有很多篇幅,都是介紹這種液晶投影機的。
有淺顯的科普介紹,說明液晶的特性,液晶的運用,到液晶投影機的原理。
在其中,專門開闢了幾個版面,是介紹日本的液晶研究,對索尼、松下、夏普等幾家大公司都作了熱情洋溢的誇獎,文中雖然沒有點明,但給人一種深刻的印象:這液晶投影機就是日本公司發明的。
果然我們日本人,才是最聰明的!
民族自豪感,在近籐的心中油然而生。
他幾下翻到廣告插頁,頭一張就是整版的液晶投影機廣告,畫面是一個居家客廳,靚麗的傢俱顯得溫馨而又現代,父母和女兒坐在沙發上,貼牆垂下一塊投影屏幕,上面正放著經典的《東京愛情故事》。
扮演父母的,都是電視上耳熟能詳的大明星,唐澤壽明、鈴木保奈美,唐澤壽明自從出演《東京仙履奇緣》之後,就成為久美子迷戀的對象,近籐對鈴木保奈美倒不是多喜歡,他更喜歡文靜清純的工籐靜香。
不過,這都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廣告中,大尺寸的投影幕布,一下就吸引了近籐的視線。
這麼大的屏幕,大概有七,比現在所能買到的,任何電視機的屏幕都要大好幾倍,這不就是佈置在家裡的電影院嗎?
近籐的心熱切起來,還買什麼大電視,就買一台投影機吧!他到處尋找售賣的商店和價格,但都報紙中並沒有具體提示,而各種各樣的報道誇獎,撩得他更加心癢難搔!
在一路上,海報、彩旗上,都是液晶投影機的廣告。
就是在地鐵車廂裡,也是貼滿了宣傳畫,近籐記得在昨天回家的時候,還沒有貼上,只是一夜之間,好像視力所及,就都是關於液晶投影機的廣告了,這是何等的宣傳力度啊!
在到達公司的路上,近籐終於看到了液晶投影機的演示畫面:一家大型的百貨公司,在門口擺開了宣傳棚,裡面擺放著幾張椅子,一台投影機播放著錄下來的電視劇,經過音響設備的處理,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身處在電影院裡一樣。
而在旁邊一個彩色氣球下掛著的條幅,就用醒目的大字寫著:「把電影院搬回家」,這樣煽動性的宣傳標語,吸引了無數的行人圍觀。
宣傳棚裡的椅子上坐滿了人,沒有位置的,也拚命擠到前面,人群裡,不時傳來一陣讚歎。
就是在外面,也圍滿了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東京的市民,恍然才發現,還有這等好東西,他們的購買熱情迅速被點燃,擠在百貨公司宣傳人員前面,詢問各種有關液晶投影機的問題。
價格?
一百二十萬日元!
近籐有些牙痛地吸了口氣,這個價格可不便宜啊,比電視機要貴多了!但當他看到那超大的屏幕,明亮的畫質,擁擠的人群,在這種熱烈的氛圍包裹下,又忍不住生出強烈的購買**,生怕晚了就買不到了。
有些和他一樣,上班族打扮的人當場就表示購買,近籐也不由自主地向宣傳台擠了過去。
雖然是大清早,但宣傳人員被擁擠的人群擠得東倒西歪,頭髮被汗水浸濕,沾在額頭,還在盡力微笑著回答人們的提問,聽到有人馬上要買,那個女孩子溫柔地說道:「現在只是各大商社聯合宣傳時期,正式售賣發佈將在九月二十號進行!由於廠家初期只是測試市場反應,所有前兩三個月,發售數量不會太大,如果先生想要購買,還請您二十號,盡早前來購買!」
二十號,二十號才賣!
近籐拿了一份宣傳資料,看著手錶,急匆匆往公司趕。
他現在忽然覺得,一百二十萬的價格,將一座電影院搬回家,太值得了!為了能在二十號那天確定買到投影機,他決定二十號請假一天,十九號就不再回家了,直接在百貨公司門口睡!
浩一,你不是想要一台大電視機嗎,爸爸把電影院都搬回來,讓你的朋友們都羨慕吧!
一到公司,他赫然發現,好多同事手上都拿著各種液晶投影機的宣傳資料,一個個埋頭認真閱讀,都做出了若有所思、悠然神往的神情,這讓他心中升起了一種危機感!
或許,我還要更早,就去排隊才行呀!
而他不知道的,有這種想法的人,並不止他一個,就在今天早上,就已經有人把蓆子搬到了百貨公司的門口,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東京,為了一台液晶投影機,而躁動起來……
蕭強沒有感受到東京的躁動,他現在只感到非常的怪異。
他們午飯後被集合起來,聽過學校和院系領導的發言,就被送上一輛輛軍車,蹲在車廂裡,篷布都拉了下來,扣得密不透風,一路上,剛開始還是平整的公路,但後來就顛簸起來,好多人都吐了。
軍車共行駛了兩個來小時,等到達目的地,不少人都是爬著,從車上翻下來的,一到地面,就說什麼也不肯動了。
蕭強沒事,他連坐在狹小的坦克裡都沒事,乘坐軍車只是小case。
但他就被所看到的景象,給弄迷糊了。
這裡當然不是北方軍區所在,視線所及,到處都是群山,給他一種錯覺,以為又被老爸帶回到了偵察營。
在臨山之處,有一排排整齊半永久性的磚砌營房,另外,相隔一里的一片空地上,搭建了大片大片的軍用帳篷!
「我靠!這一個月,不會讓我們住帳篷吧!」蕭強倒抽一口冷氣。
這和他自小,在西南軍區大院看到的軍訓差異太大了,在西南軍區,大學生們軍訓,也就是站站軍姿、走走正步。但就在遠處,就可以看到許多的士兵們,正在喊殺震天地進行軍事訓練,看這架勢,這是正規的野戰部隊駐地啊!
「這才是我夢想中的軍訓啊!」萬東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到了他身邊,悠然說道。
夢想?
蕭強不知道一個月後,他是否還能發出這樣的感慨,一個普通大學生,要是和正規的野戰部隊混在一起,進行嚴格的軍事訓練,他敢打保票,不消一個星期,全部人都會被練趴下!唯一一個能站立,並跟上訓練科目的,大概只有他一個人!
「蕭強,你注意到沒有,我們臨出發的時候,和校領導站在一起的,除了一個大校,還有一個上校、兩個中校,就是跟在他們後面的,也都是尉官、士官,難道他們就是我們的教官?這一個月,恐怕難過嘍!」山東二人組的白長河,吐了半天,也湊了過來,愁眉苦臉地說道。
大學生們,還是以身體文弱的居多。別說軍事訓練,就這麼鑽進篷布密封的軍車,走這一遭,好多人已經是叫苦連天了,臨來前,對軍訓的憧憬,一下子全部化為烏有。
蕭強勉強笑笑:「據我所知,應該不會。他們只是出席軍民共建活動,來撐場面的。除了最開始,和最後匯報演習,我們都不會再看到他們。」
在西南軍區,真正操練那幫大學生的,主要都是才經過三個月新兵訓練下來的新兵蛋子。別說校尉官,就是普通的大頭兵,也沒那時間,來陪這群什麼軍事知識都沒有的大學生!
下車的適應休息只過了一刻鐘,就有一輛軍用吉普和兩輛軍用卡車疾馳而來。
車門打開,那個大校帶著上校、中校,從車裡下來,卡車的帆布翻開,從車裡矯健地跳下一個個尉官、士官,蕭強等人在學校看到的那些軍人,一個不少地全部出現在這裡!
那個大校對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麼,立刻,幾十個尉、士官吹響了掛在胸前的哨子,把學生們從地上趕起來,在隨行輔導員的協助下,按照班級、個子高矮,排成隊列。
大校看著歪歪扭扭的隊列,皺了皺眉頭,接過擴音器,走到了隊列前面,突然大聲吼道:
「你們看看你們,像什麼樣子!隊列不齊,站起來也是東倒西歪,你們以為軍訓,是讓你們來野遊的嗎?如果你們這樣想,那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錯了!這是《兵役法》的要求!
學生軍訓,不光在我國,在世界上所有國家,都是一項嚴肅地國防建設工程!
美國的高校,所有適齡學生接受軍事訓練,是一項法定義務!他們甚至在高等院校,成立了正規的後備役軍官訓練團,經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之後,成為授銜,成為正式的預備役軍官!
在英國,就是王子,也必須參加軍訓。
其他國家,也概莫如此!
我國也曾把高校學生,列作軍官預備役,現在雖然沒有這樣做了,但是,對學生進行軍事訓練,掌握國防知識,加強團隊協作精神,為國防現代化,提供合格的技術軍官,仍然是我們軍訓的主要內容!
看看你們的體質,只是坐了幾個小時的車,就焉了。救你們這體格,能夠以飽滿的精力,完成專業學習嗎?
我看夠嗆!
我知道,有些地方,把大學生軍訓變成了走過場,大家嘻嘻哈哈,一團和氣,糊弄糊弄就過去了。可是,在我這裡,這是行不通的!
你們來了,對我來說,就是軍人,就是未來準備上戰場殺敵的軍人!
所以,要是你們把這次軍訓,當作一次開心的遊玩,那我勸你趁早改變主意,不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你們會發現,每一天,對你們而言,都會感到很痛苦!
現在解散,下午按班級分配教官,熟悉戰友,明天正式進行訓練!」
蕭強因個子高,站在最後一排,聽到他這番話,徹底呆了,這個傢伙,這是要來真的啊,聽他的口氣,至少也會把這些大學生,當作剛入伍的新兵,對他們嚴加操練,未來的日子,可苦了!
並且,他似乎感到那個大校的目光,在隊列裡搜尋著什麼,當那個中校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什麼之後,有意無意地,對他這個方位注視得更多起來。
令他奇怪的是,聽了大校近乎咆哮的發言,身前的萬東情緒似乎更加亢奮起來,興奮地攥著拳頭說道:「太好了,我自小就想當一名解放軍,現在總算能夠親身感受一下部隊的生活了!」
「就你能!」李剛羨慕地看著他虎背熊腰的體格,焉不溜丟地說道,「你看看我們,不是近視眼,就是皮包骨,一個月,我看一天也撐不下來啊!」
「就是,搞那麼嚴格做什麼,大家意思意思就行了唄。反正有那麼多的退伍軍人,就是我們想要報效國家,也沒那機會啊!」白長河深有同感地附和道。
「有不讓你上戰場。你沒聽到嗎,是技術軍官,就你那樣的,讓你去衝鋒,那是給敵人增加戰績!真要打仗,還不是讓我們在後方,加緊生產,為部隊提供裝備保障!」左右才推了推厚重的眼睛,不屑地說道。
「那是!讓你去打仗,就是你衝到了敵人眼皮子底下,還再問敵人在哪呢?」白長河嘲笑道,幾個人都哄笑起來。
萬東看蕭強呆呆站著,手肘杵了他一下:「喂,書獃子,怎麼,嚇傻了?你這身體,難道也怕軍訓?」
蕭強甩了甩頭:「我怕什麼!只是,什麼預備役之類的,也就是唬唬人罷了。建國初,缺合格的專業軍官,所以有這樣的規定,但這個規定早就取消了。現在每年都在大批裁減部隊,後備役數量大得嚇死人,那輪得到我們扛槍衝鋒!」
「人家說的是技術軍官!」左右才還不放棄他的理論。
「算了算了,管它是不是預備役,現安頓下來吧!」紀明宣出來打圓場,指著不遠處對這邊招手的劉輔導員說,「蕭強,劉輔導員在叫你呢。」
「又是去當苦力!怎麼老是叫我!」蕭強滿腹不情願,磨磨蹭蹭地挨過去,劉輔導員果然是讓他和其他幾個同學,負責整頓隊伍,把同學們領到那邊的營房去,好在,住的是磚房,那些帳篷,才是戰士們這個月的臨時駐地。
蕭強不願意一個人受苦,就惡意地把萬東也推薦給劉輔導員,誰知這小子屁顛屁顛的,一點也不覺得是苦差事,主動攬下了大量的苦活累活。
一番折騰下來,下午的分配教官,又引起了一陣混亂。
蕭強他們信息學院,因專業不同,人數也參差不齊,被分作了三個班。電子科學與技術系,責備化作兩半,一小半人,和自動化組成了一班,其餘的,和計算機科學與技術、軟件系變成了一個混合班,各自分配了教官。
蕭強是和自動化在一起,萬東去了聯合班,兩人被分在不同的班級裡。
配給蕭強他們班的教官,也是個中尉,這引起了其它班級的集體羨慕,但蕭強總覺得這裡面有些不對勁。
中尉的演講口才還是挺好的,不過蕭強有一句沒一句,都沒聽到心裡。
這些東西,對自由長在軍區大院,老爸又是個現役中級軍官的他來說,都屬於陳詞濫調了,再多聽一遍,也不會有什麼興趣。
他站在隊尾,東張西望,發現在他們旁邊,是一群娘子軍。
也不能說隊伍全部是女孩子,其中還是有好幾個男生,但混雜在大批的女生中間,就像紅花中的幾片綠葉,只能起到點綴作用。
這些女孩子的自覺性,比男生要差多了,蕭強這邊的教官說得口若懸河,她們那邊,還在唧唧喳喳,像群永不停歇的麻雀,說個不停。幾個維持秩序的人跑前跑後,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還是隊形散亂,看得蕭強直樂。
在維繫秩序的學生中間,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想了好久,才想起是在劉輔導員辦公室見過的那個女生,叫什麼馨的。
她的個子高挑,要想人不注意到也不行,跑前跑後,賣力之極,汗水都濕透了軍裝。
部隊的服裝都是以寬鬆為主,這是為了做戰術動作方便,但穿在學生身上,就顯得很難看了。
這些瘦弱的身軀,套上一件肥大的軍裝,就像被套在布袋裡的娃娃,看著就讓人覺得可樂!那個女生在腰上紮了一條武裝帶,勒在纖細的腰身上,看起來如同一個啞鈴。
她的臉上反射著油光,蕭強看出來,這不是她出的汗水,而是細心地抹了一層防曬油,以保護她嬌嫩白皙的皮膚。可是在這個驕陽似火的季節裡,不出幾天,再怎麼白皙的皮膚,也會迅速蛻變成非洲黑人,只是可惜了這潔白的肌膚。
蕭強一愣神,想起了也在軍訓的林怡,她的皮膚更加嬌嫩,會不會因為暴曬而脫皮,會不會感到疼痛?
他的心中,升起一種痛惜的感覺。
小怡從小到大,還沒有吃過這樣的苦頭吧!
他在這發神,那邊娘子軍的教官已經開始發脾氣了:「告訴你們要剪頭髮,要剪頭髮,為什麼都不剪?」教官從一個女生的衣領裡,拉出一長綹頭髮,生氣地大聲質問道,「你把頭髮藏在衣服裡面,就不會被發覺了?也不怕會捂出痱子來!」
他朝人堆裡掃了一眼,厲聲道:「今天,我就在這裡監督你們,所有人都把頭髮剪了!頭髮長度不准超過肩頭!」
教官們顯然早有準備,理髮師們就在場地外,在教官的示意下,來到隊伍前面,就要為這些違規的女生剪短頭髮。
那個被責罵的女生,本來正在哭泣,一看到理髮師,拿著亮晃晃的理發用具,向她走來,尖叫一聲,就逃進了隊伍,躲在其他人的背後。
那些女孩子也是高聲尖叫著,相互推搡,拚命往後躲,還有人就不管不顧地,稀里嘩啦哭了起來。
女孩子天生愛美,這些長髮,都是她們用心護理,留到這麼長,誰都捨不得被一剪子剪掉,一時之間,哀哀的哭聲四起。那幾個男生,都被她們推到了前面,充做擋箭牌。
「哭什麼哭!打仗的時候,哭就管用嗎?戰士上戰場,留長髮一不利於行動,二來也不衛生。今天所有留長髮的人,都要剪掉!誰先來起個帶頭作用!」教官又氣又急,這些女孩子,罵吧,咧嘴就哭,打吧,誰受得了?讓他頭痛死了。
那個叫什麼馨的女生,也還留著長髮。她的頭髮那麼黝黑,還帶著油光,明顯是精心護理的結果。這時,也是撫著長髮,眼裡淚珠滾來滾去,充滿了不捨。
「有沒有主動上前的?都沒有?你們以為這樣就逃得過去?你們還有沒有自覺性?還是大學生,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今天不理完發,大家都別回營房睡覺,就在這裡露宿喝風吧!」教官是真生氣了,幾乎都想用強了,忍了又忍,臉都漲紅了。
教官的視線看來看去,一眼發現了那個高挑個子的女生,這個女生剛才一直跑前跑後,是老師挑選出來的幹部,連忙用手一指她:「你!過來!」
「啊?」那個女生身子一頓,有些畏縮,但看到四周同學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忽然挺起胸膛,走到了教官面前。
「你是老師指派的班幹部吧!幹部就要起帶頭作用!我命令,從你開始,剪髮!」教官嚴厲地命令道,對身邊的理髮師作了手勢。
「可是……」那個女生的頭髮被理髮師抓在手中,感覺到剪子觸碰到她的頭髮,身子巨震,就想要逃走。
「你是個幹部!」教官的聲音像道霹靂,大聲震在她頭頂,「幹部就意味著更多的責任,更多的義務,你要以身作則,作為其他人的榜樣!」
那女生感覺到剪子正在剪斷她留了這麼多年的心血,眼裡的淚水,不住地在眼圈滾動,身子卻硬撐著,沒有抖動。
「好!這是第一位,下一位是誰?」
教官的聲音彷彿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熱風吹拂在她的後頸,那女生緊緊咬著下唇,仍由淚水糊滿面頰,從理髮師手中接過長長的辮子,死死地攥在手中,淚水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