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9章()
那宦官見吳頌吃驚,卻不曉得吳頌心虛,只道吳頌已經認不識自己,忙跪下到:「陛下,您不認得我了?我是狗剩啊!」
吳頌茫然中,我莊上叫狗剩的倒有,跟你不像。
「難怪陛下不記得我,這麼多年陛下居於深宮,老奴思念陛下也只遠遠地見過幾面。您可記得,二十年前,建中四年涇原兵亂?」
這個……吳頌當然記得。
那宦官道:「那時陛下還是太子,率軍據守奉天,老奴只是個小宦官,面上受了賊軍一刀,昏迷在道旁,正遇陛下經過,陛下命人救了老奴,還給老奴賜名叫苟勝,若非陛下,老奴這條命二十年前就沒有了。那時陛下在軍中,與將兵同食,也是這般豪爽。二十年來,老奴時時不忘陛下救命之恩。只是陛下地位尊崇,老奴是個沒用的廢人,只能遠遠望著陛下。前日陛下病發,老奴以為還以為……終於老天開眼,陛下上應天時,老奴才可以親身伺候陛下,一訴衷腸!」說罷,連連磕頭。
吳頌這才明白,李誦是個仁義的人,即使這個苟勝是個受傷的太監,李誦在亂軍之中也不忍見他死去,救下了他。而這個苟勝,知恩圖報,沒機會報效能卻隱忍不宣,足見不是自稱的廢材,有些氣量擔待。
吳頌已經決意既來之姑且安之,先做李誦,讓自己活得久些,找機會喝醉酒穿越回去。而要活得久些,眼下最大的威脅就是後宮的宦官。自肅宗以後,宦官擅權,氣焰囂張,李輔國,魚朝恩,程元振個個不可一世,李輔國甚至對代宗說,要代宗安心該幹嘛幹嘛,國家大事由他代為處理。德宗即位之初疏遠宦官,但涇原之亂被宦官保護逃出後,開始親近宦官,把神策軍的軍權都交付給了宦官。俱文珍,劉文琦都是膽大包天的主,李誦沒即位就想著另立新君。在吳頌的時空裡,幾個月後,宦官就操縱了永貞內禪,逼迫順宗退位。順宗之後的憲宗削平藩鎮,是中興之主,還被宦官害死。之後的敬宗、穆宗、文宗、武宗、宣宗等等,廢立皆由宦官,甚至性命都操縱在宦官手中。吳頌要想活得長久些,必須先搞定宦官。而要搞定宦官,搞定還不能全面剪除,有些事情還是要依靠宦官的。如此,最好的辦法就是扶植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宦官上位。
想不到,瞌睡就來個枕頭。吳頌心念電轉,已經有了主意。
二十年的時間足夠改變一個人,一個一無所有的乞丐會變成百萬富翁,一個富甲一方的豪強也會淪落江湖。苟勝這個當年的小宦官現在已經在宮內有些職事了,只是歷代王朝不管內廷外廷用人都是一看才能,二看相貌,相貌有時偏偏比才能要重要。苟勝當年亂軍中破了相,一直不大受重用,還好為人勤勉,又有些才幹,有和他同一批交好的宦官上位後於心不忍,便提他做個小頭目,管理大明宮中一處偏殿。後來機緣巧合,德宗皇帝偶爾在宮中散步,見他管理人跡罕至的偏殿也如此用心,大加讚賞,想起久居大明宮,太極宮中也須得力的內侍管理,就提拔他到了太極宮,專管這兩儀殿。如此才有機會服侍吳頌。那李誦做太子時,雖然仁孝,又於國家有功,太子位置卻並不穩固,德宗曾有數次想行廢立,虧得神仙宰相李泌勸阻。故而李誦為人謹慎,並不刻意培植勢力,除了東宮官員,外廷沒有親信。所以後來二王劉柳由下臣驟登上位,推行改革,雖然頗受百姓擁戴,卻畢竟根基淺薄,威望不高,被權宦權臣輕輕一推,便以失敗告終,遠竄蠻荒。後人議論多以為永貞革新失敗主要原因是順宗中風,無法提供有力支持,實際上根基不穩驟行新政也是要因。
外廷如此,內廷也好不到哪裡。李誦本人對宦官擅權頗有看法,故而疏遠宦官並無親信宦官,就是有,李誦現在也不敢用。李誦早年曾因宮市一事欲向德宗進諫,被王叔文以「太子職當侍膳問安,不宜言外事。陛下在位久,如疑太子收人心,何以自解」所阻。此後一直低調,最近幾年德宗年邁昏庸,寵信宦官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竟欲把大權盡數交付權宦,李誦大驚急諫,才打消了德宗的念頭。卻也因此得罪了權宦,德宗病重,宮中有地位的宦官只有一個李忠言支持李誦即位即是明證。來自後世的吳頌不是李誦,不會自認為「君權神授」,憑著皇帝身份就能令行禁止。他很清楚,要想抑制宦官必須依靠宦官,否則,「甘露之變」就是他的下場。而能夠依靠的宦官,不就在眼前嗎?吳頌決定先穩住他,然後再行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