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16章()
只是人潮擁擠,那兩人在人海中一晃就不見了,卻到哪裡尋去?只是這人並不著急,反而慢慢向外走去。原來他見二人上下皆是污漬,必然急著回家更衣,所以出得曲江,人流稀少,必然能夠尋見。果然,在曲江外的一處駐馬處(看馬的地方,不知道當時有沒有,杜撰),見到二人正掏出號牌付錢牽馬(自行車兩毛,電動車五毛,馬匹是多少?),那年輕人兀自憤憤不平,那稍長者也是面色陰沉。見二人將要離開,那中年人忙道:「二位請留步。」說罷,上前見禮。
那兩人聽見有人喊,連忙回頭,一看卻是個不認識的。見對方見禮,連忙拱手回禮。那中年人道:「二位,在下見兩位氣度不凡,明明是官身,卻如何叫人欺負了?」
一聽中年人的話,那年輕人眼眶立馬紅了,剛要訴說,卻被那年長者拉住。那中年人一見,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在下姓裴,單名一個度字,河東聞喜人氏。」
話未講完,那年長者就面露異色,那年輕人卻忍不住,拱手問道:「閣下可是新任監察御史裴度裴中立?」
那中年人忙拱手道:「區區正是在下,未知二位高姓?」
那年長者見裴度問及,忙拱手施禮道「原來是裴御史大人,久仰閣下大名。在下不才,姓白名居易,這位是在下至交,姓元單名一個稹字,河南河內人,現任秘書省校書郎。」原來這二人正是大名鼎鼎的白居易,元稹。白居易後來曾任禮部尚書,元稹也曾拜相,裴度更是三度拜相的中唐柱石,且元稹的去相正是由於裴度的彈劾。不過此三人眼下只是小官,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
裴度說道:「今日得見二位才子,真是三生有幸,既然相見,即是有緣,此處往東有一家曹家老店,門面不顯,味道卻上佳,不如由在下做東,去曹家老店一敘衷腸,如何?」曹家老店還是當年裴度中進士時去過,時隔多年,卻依然記得。
元稹衣衫破亂本不欲去,卻被白居易捅了下,只得答應。裴度看在眼裡,不由莞爾。於是三人便往曹家老店行去。
進了店門,果然是個小店面,不過陳設卻頗有野趣。那店本來此時是訂不到座位的,但裴度料定今日高門顯宦不敢出遊,此處必有位置,果然靠窗有個雅間。一進雅間,裴度便喚小二來打了麵湯,讓白元二人淨面。注意,這麵湯二字,面是指臉,湯是熱水,翻譯成白話就是洗臉水,不是蘇北人常喝的面疙瘩湯。小二伺候著,為二人撣乾淨了衣裳。此時,白元二人的氣也消了些。
三人禮讓一番,因為裴度年齡、資歷、官職俱高於二人,又是主人,便由裴度坐了上席,二人陪做。少時,小二上來茶飲果蔬,三人便閒談等候上菜,說了三兩句,就扯到了今日的事上。
見裴度發問,原本已平靜下來的元稹立刻又激動起來,一掌拍在桌上,道:「今日之事,委實氣人,閹人囂張若此,國家豈有寧日?」話未講完,被白居易止住,接著往下講述。
原來白居易元稹二人俱是秘書省校書郎,都打算參加明年的吏部銓選,所以今日一早,元稹就過府來尋白居易,商議此事。見今日春風和煦,天氣晴好,不像往日陰沉,就動了出遊之心。兩人本是小官,沒那麼多忌諱,就一同騎了白家的馬前往曲江。今日本來高管顯宦出遊不多,偏偏被兩人遇上了。因道上擁擠,元稹的馬擋了一戶人家馬車的道,便被惡奴扯打,白居易忙上前報出身份,那惡奴卻道:「區區秘書省校書郎,也敢在我家面前稱道,爺我今日打得就是你!」元稹脾氣衝動,便與這出言不遜的惡奴廝打。本來二人是吃虧定了的,幸虧神策軍軍使高崇文從道旁經過,聽得是才子白居易,見那惡奴是神策軍中掛了名的,便上前喝止,一問才知道這是大宦官薛盈珍管家的車駕。高崇文好言相勸,薛盈珍管家就賣了高崇文面子,讓白元二人道歉了事,元稹不願道歉,還是白居易低的頭。謝過高崇文,回頭卻看見那惡奴做了個下流手勢,元稹大怒,又發現自己的新衣壞了,更是不肯了事,元稹家貧,這新衣是夫人韋氏一針一線做起來的,韋氏出生大族,愛慕元稹才華下嫁,吃了不少苦卻從無怨言,所以元稹尤其敬愛夫人,此時更是不肯善罷甘休,被白居易拉著一路走回,接著便是遇到了裴度。
元稹聽白居易講完,又發怒道:「小人得志!一個管家的下人也如此張狂,可想見此閹飛揚跋扈之態,著實可惱!」白居易也搖頭歎道:「國家自安史亂後,日漸沉淪,虧得諸先帝英武,群臣效命,才有二十餘年安定。今陛下初即位,雖然身體不便,卻勵精圖治,停了進奉,貶斥李實,都是善政。只是中使如此囂張,恐傷士人之志啊!某雖官職微薄,明日定當上書,為陛下力陳此事,以敕令諸使約束進退。」當時宦官權重,高官皆知自己地位來之不易,畏懼宦官,遇見此事多有忍氣吞聲者。而白居易元稹此時只是小官,屬於熱血青年,無所顧忌,只以家國為己任,所以敢如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