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3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43章
俱文珍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當即出班道:「陛下,王大人真是好生糊塗,身為京兆尹,理當治理好京畿,好為陛下分憂,卻拿這些未經證實的虛妄之事來煩擾陛下,誰能保證這不是有人別有用心呢?即使有人舉報,也應當查實了再報。那劉辟只不過是外臣,見違背朝綱,陛下要拿他問罪,哪裡還不遠遠逃走,怎麼會滯留長安,等人舉報捉拿他?臣以為陛下應當斥責京兆尹不敢擔當,妄信人言!」
王權心中不滿,長安縣五十五坊,數十萬人口,他要是等到查實再來匯報的話,劉辟自然死亡變成乾屍的可能性都有,而且那些豪門大族是好相與的麼?不過卻不敢得罪俱文珍,正不知怎麼辦,金吾衛大將軍范希朝出班奏道:
「陛下,此事極有可能。前日金吾衛也得臨潼縣報,驪山北麓有數十西川客商停留已達數日,雖是客商,卻舉止有武人風範,且隨身攜帶兵器。臣派出暗探窺伺,昨日晚間回報,客商中卻有劉辟的隨從在內。故而臣也已為,劉辟還在長安城內,只怕有不軌之謀,臣請陛下示下,是否調兵捉拿這些人,並派兵封鎖長安附近百里內交通要衝,圖影懸賞捉拿劉辟?」
此言一出,俱文珍頓時感到頭暈目眩,太極殿裡大臣們也是議論紛紛。
宰相杜黃裳對藩鎮乃是強硬派,當即上前道:「劉辟入朝卻不覲見皇帝,有大不敬之罪,反而大賄朝臣,有不軌之心,行藏敗露不畏罪而去,反而勾留長安,有藐視朝廷之行。老臣以為,當大搜長安,封鎖入川大小路徑,搜捕劉辟問罪。此事劉辟奉韋太尉之命而來,韋太尉忠心國事,料是為小人蒙蔽,臣以為當遣使入川問韋太尉失察之責,以免驕縱藩鎮之心。」
前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剛召還擔任尚書左丞的鄭餘慶出班道:「臣附議!」
杜黃裳是執政事筆的宰相,他的話往往能左右許多人的態度,鄭餘慶是德宗時的老宰相,在朝野也極有影響力,當下許多大臣都表態贊同。俱文珍驚慌失措,忙上前道:「陛下,劉辟雖然不臣,但究竟是韋太尉引用之人,代表韋太尉前來。若貿然下獄問罪,韋太尉必然以為朝廷不信任老臣,恐生怨懟之心,臣以為不如放劉辟自去,再由韋太尉責罰他。」
俱文珍一開口,也有許多人表示贊成。王叔文對凌淮使個眼色,凌淮會意,推推御史中丞衛次公,衛次公早就按捺不住,出班道:「臣有話說!」
李誦點頭,苟勝道:「准!」
衛次公道:「臣以為俱大將軍此言不妥。自興元(德宗年號)以來,先帝愛惜蒼生,不妄動干戈,故而優裕藩鎮,誰料藩鎮卻不思效忠朝廷,反而愈發驕縱,視朝廷為無物。河北諸鎮已久不來朝,二月宣武來報,先帝大喪期間,淄青李師古居然欲乘國喪謀取義成。又有淮西吳少誠以牛皮鞋材遺李師古,李師古以鹽資助吳少誠。試問俱大將軍,形勢如此,如若放劉辟自歸,其他諸鎮紛紛遣使入朝求兼領,該當如何?臣以為,此風可殺不可長,請必殺劉辟以謝天下。」
一席話擲地有聲,說得俱文珍無話可答,只得低頭退下,目中卻閃出凶光。
剛剛徵入朝廷的新任考功員外郎、知制誥,李德裕他爹李吉甫出班上奏,道:「劉辟乃是韋太尉幕中要員,此次奉命入京,卻不到有司報到請見,反而圖謀不軌,理當入獄問罪。只是韋太尉久在西川,若有奸佞挑撥,難免誤會朝廷,致使內外失和。為防止劉辟萬一逃回蜀中,臣以為應當速速派得力大臣入川,向韋太尉說明劉辟之罪責所在,請韋太尉縛劉辟入朝請罪。」侍御史裴度附議。
當下朝堂中再無人反對,或敢說反對。李誦遂下令范希朝總統搜捕劉辟事,王權輔之。令左羽林大將軍李願領兵前去驪山捉拿劉辟同黨。令宰相會商宣慰兩川人選。眾人一一領命。
此次朝會時間相當之長,苟勝見李誦疲累,又無人再奏事,就請示是否退朝,李誦點頭,於是群臣三跪九叩,山呼萬歲,一場朝會到此結束。
整天時間,俱文珍在宮中坐立不安。想派親信出宮報信,周吉士等人卻都被指派了事,想自己回家,李誦卻又派了許多事給他,又有個劉光琦一刻不消停地盯著,俱文珍心中真是八爪撓心,好容易才熬到傍晚出宮回家。
回到家後,俱文珍直奔後宅,走進一個獨立的小院,吩咐隨從在外守候,就獨身一人進去,剛穿過一片竹林,就聽到裡面傳來男女的曖昧笑聲。卻是劉辟困住院中,除了晚上議事白天讀會書,無聊透頂,俱文珍便吩咐挑幾個可靠貌美的歌姬伺候他。看樣子,似乎正在白晝宣『淫』。俱文珍一陣惱火,做宦官的最尷尬的就是遇到這些事情,不過卻又不能不進,只得忍住氣,一腳踹開房門。
裡面不出意外地傳來了年輕女人的尖利驚叫聲,只見裡間一個女人躺在床上,正拿起一件物事往身上遮,劉辟卻是頭髮散亂地滾到床下,抽出一口劍來。見是俱文珍,才鬆了一口氣,訕笑道:「原來是俱大將軍,倒嚇了某一跳。」隨手把劍放在桌上,往床上一坐,拍拍女人的屁股,道:「怕什麼,又不是外人。」
俱文珍更是惱怒,道:「怕什麼?你倒快活,可是禍事已經來了!」
劉辟本來緊張的心剛剛放鬆下來,正覺得自己剛剛哪裡不對勁,又聽俱文珍這麼說的莊重,忙問道:「出了何事?」
「哼,出了何事,現在滿大街的金吾衛士兵正在長安縣捉你呢!」
劉辟卻不以為意,笑道:「我當是什麼,有俱大將軍在,怕什麼。」馬上卻又反應過來,道:「怎麼又搜了?」
俱文珍卻走到桌前,拿起那把劍,道:「好劍,好劍。」
劉辟見俱文珍不說話,訕笑道:「也不是什麼好劍,大將軍喜歡,就送與大將軍。某在西川還有更好的,下次送來。」
俱文珍陰陽怪氣地說:「劉大人客氣了,某說是好劍,可不是想要,而是覺得劉大人的侍衛都死光了,有這把劍防身,還可勉強回到西川。」
劉辟臉色大變,也不計較俱文珍話裡的刺,追問道:「俱大將軍,到底出了什麼事?」
俱文珍冷冷地說:「劉大人在此風流,哪裡知道昨日出去怎的不慎,被人發現,露了行藏?臨潼縣又在驪山發現了你的人馬。今日殿上議事,皇帝已經下令封鎖百里內的大小道路,嚴加盤查,由金吾衛大將軍范希朝總領此事,正在大搜長安。派左羽林大將軍李願帶兵前往驪山捉你人去了。某倒是能保得你平安,可是你的人只怕現在已經押回長安了。所以某說有這一把劍好防身哪。」
劉辟知道俱文珍是怪他白晝宣『淫』,也不答話,只是自顧自說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