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曖昧 文 / 飛雪落梅中
第二十七章曖昧
「是嗎？你真的就那麼不怕死嗎？初塵。」
「是的，我不怕死亡，因為每個人總有一天必須要闖這道生死關的，而我，只不過是提早了一點而已，所以我一點也難過。不過你的話，宮境夜，我替你難過，你什麼都做不到，你既沒有面對事情的勇氣，又沒有解決事情的謀略，可悲，太可悲了！呵呵——所以，我同情你，不——確切地說，我是可憐你，宮境夜！」我冷笑連連地望著宮境夜。
宮境夜被我的最後一句話激得爆發了！
「好，既然一心求死，那麼本王成全你。」
他的手很美很美，他的手同時也非常狠非常狠，我本以為我自己可以讓他清醒過來，可以讓他不要自卑自歎，可以讓他恢復意氣風發的樣子。
但是我好像又失算了，有時候，男人的尊嚴，男人的面子，往往比什麼都來的重要。當宮境夜奮力想掐死我的時候，當他的手，放下了置我於死地的力道時，當他的眼底，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時，我猜想著，這一次，我可以安然地離開了。
我一點也不掙扎，我任由我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任由我的眼睛開始迷離起來。朦朧昏暗的世界中，我彷彿看到一道光亮，看到一道身影。
他，溫柔斯文，笑容純淨清澈。
是耀，他來接我了，他來帶我走了。
「耀，耀，你來接我了。」我如夢幻一樣地笑了。
我彷彿用盡我一生的力量在笑著，我伸出我的手，力圖勾到司徒耀溫暖的掌心。但是就在我的手指即將碰觸到那光源的時候，我的呼吸又開始舒暢了，我的眼睛，變得清明了，而耀，消失了，他隨著光環消散在風中了。
然後，我看到宮境夜侷促不安的神情，我看到他呆呆地盯著自己的雙手，我看到他懊惱無比的悔恨。
「初塵，我——我——」
我竟然沒有死，我又一次逃過了死亡的邊緣線，這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不幸呢？我正歎氣的時候，宮境夜突然發瘋地擁抱著我。
「對不起，初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眼眶一熱：「我知道的，我什麼都知道，宮境夜，我相信你。」他始終對我狠不下心來，只是因為，從我知道他身上烙印的詛咒之後，我就知道，他並非天生是個無情的人，他也有情，只不過，被世人的流言冰凍了。
宮境夜被我的話語震到了：「初塵，你相信我？」
「對，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身上根本沒有那種見鬼的詛咒，我相信那一切的發生都跟你沒有關係，我知道，那只是巧合，湊巧的結果。」我的眼睛清澈而透亮，我的話語真心而虔誠。
宮境夜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麼說，他一時間目瞪口呆，對著我，久久不能言語。
風，靜靜地吹著。
葉子，悄悄地飛捲著。
偶爾拂過我跟他的臉，我跟他的身，衣袂飄飄，青絲渺渺。
在無聲的對視中，我看到宮境夜眼睛裡滴落下一滴淚水，滴在我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
我抬眸，不敢置信。他卻已將我擁入他的靈魂深處，青絲纏繞過我的髮絲。
「初塵，謝謝你，謝謝你。」
我心神一窒，內心波浪翻滾。
月華之下，我的眼裡，沒有了萬物，只有宮境夜，只有他的影子，只有他的淚光。
偶爾一陣夜風襲過，一股冰冷的尖銳在我的身上刺著，像是殺氣，一種陰沉的殺氣，從地獄飄來的殺氣，是誰？誰想害我？
我倏然抬頭，從宮境夜的肩膀上望過去，看到一抹迷離飄飛的白影。
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那張小紙條上的內容，突然印刻上我的記憶。
「有人要害你，你要時刻提防著。」
我的心頭，立即飄起不好的預感。
那日之後，和宮王府的下人們像是約定好似的，看到我就是一副同情惋惜的樣子，好像我這個人，沒有了明天一樣。
我本來就是個不相信迷信的人，所以內心裡，我根本不擔心會有什麼懲罰降臨之說。我認為，就算是我剛好在國師預測的時間內發生意外，那也只能說，是個意外，是個巧合而已。
然宮境夜顯然還是沒有完全放開心結，他加重了王府內的巡邏侍衛，還特意派了兩名高手在我左右，將我保護起來。
舒然推開房門，兩尊鐵面無情的塑像便不約而同地自動站在我兩側，我柳眉微蹙，眼底閃著無奈的神情，朱唇輕啟，一縷淡淡氣流由我口中輕輕歎出。
跨步出門，披上銀色斗篷，我眼波微動，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此刻我無法呵斥他們離我遠點，或者說離開我身邊，因為我知道，我不能拂了宮境夜的好意，尤其是在他剛剛有了好的轉變之後，我若是冷然反抗他的安排，那就會讓他覺得我對他的言談是虛假的。我不想讓他有任何的誤會之意，所以只能任由兩個影子，日夜不分地守護在我的身邊。
許是我福大命大，又或許高手太過厲害，以至於我在和宮王府的任何一個角落裡，都沒有跳出來一個要找我麻煩的人，這讓我的耳根清靜了不少。也許正是因為有這麼一個好處，我對於他們兩個如影隨形沒有多少的抱怨，甚至有時候我還會對他們生出一些的感激之情，感激他們渾身散發的冰冷氣息嚇退了搬弄是非的人，駭到了嫉妒惱恨我的人。這當會，我的腦海中跳出了一行字跡，鮮明而清晰。理性的思維替我分析道，得失本是一體，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也許這也是我對於他們存在的最好見解。
從下人房到宮境夜的主房，不到半個時辰的路途，一路上，我瞥到僕人看到我紛紛散開的樣子，眼底既敬畏又同情，我的唇角就慢慢開始上揚而起，冷笑的弧度不知不覺中就恰好地浮動而上。
邁步跨上台階，一級又一級，我淡笑地望著「雲楓軒」的招牌離我的視線越來越近，直至它懸掛在我的頭頂上。
像平常一樣，我對著房門雙手輕輕一推，「吱」地一聲，伴隨著我熟悉而嫻熟的動作，門被我推開了。然房門內的情景，讓我面上一熱，我說了一聲：「對不起，奴婢打擾了」，而後關閉房門，我拚命壓制住自己震撼的感覺，定了定心神，準備過一會兒再過來。
「進來吧，初塵。」
房間內低沉帶著磁性的嗓音，卻讓我離去的腳步硬生生地回轉。我不敢抬頭，低著頭推門而入，眼角的餘光卻讓我看到宮境夜赤裸的身軀上雖然披上了一件外衣，但他披了等於沒有披，他的衣衫敞開著，露出他光滑結實的胸膛，露出他平滑沒有贅肉的腹部，再往下，是他那驕傲的男性象徵。
我的頭於是壓得更低，我臉蛋漲紅輕道：「請問王爺現在是需要打水洗臉，還是需要沐浴更衣？」
微微偷瞄了一眼，我發現宮境夜藍色的子瞳泛著光，他的唇角竟然微微上揚，他對著身旁的侍衛揮了揮袍袖：「你們先都下去吧，有事的時候，我自然會喚你們的。」
「是，王爺。」王爺身邊的侍衛，包括我身側的兩尊塑像，全部都清理出去了。房間內只剩下我跟宮境夜了。
我突然覺得有一陣壓抑的感覺。本來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日子並沒有什麼，但是今天，我知道，某些東西正在改變，而這個改變，正是來自於宮境夜，而他的改變，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改變了我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