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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030 宮變前夕 文 / 天下歸元

    030宮變前夕

    戰北野霍然轉身,他動作過猛,帶得衣袂一甩,啪的甩在裴瑗臉上,裴瑗只覺得臉上如被鐵板掃過,竟至眼前一黑,聽得戰北野語氣森冷如冰,「我警告你,還有九個洞,本王看見一次追討一次,你再敢動她一根指頭,我在你全身戳一百個窟窿,本王不殺女人,但可以為你破例!」

    他一拂袖,厲聲道,「本王現在沒空和你囉嗦,這帳,記著!」

    裴瑗捂著臉抬起頭來,剛要反唇相譏,戰北野那再次一拂袖又是一陣罡風,啪的擊在她右臉,打得她一個踉蹌,而戰北野身形一閃,已經去得遠了。

    「喂,喂喂——」

    「你輕點,輕點——」

    「絲……你是救人還是宰人?」

    黑暗中嘟囔聲不斷響起,隱約兩雙精光閃耀的眸子在暗處發著光,其中一雙,是倒霉蛋兒孟扶搖。

    她剛才滾下台階滾入花叢,還沒來得及爬起身,突然被一雙鋼鐵般的手一拉,隨即身子一墜,墜入一處黑暗深井之中。

    孟扶搖大驚之下便要反抗,對方一把摀住她的嘴,搖頭示意她不可聲張,他手掌虎口處微微粗糙,明顯是練武男子的手,微涼的掌心裡卻有屬於貴族男子才用的淡淡沉香氣味,孟扶搖用眼神示意對方自己不會輕舉妄動,那男子才鬆開手,孟扶搖四望了一下,發現這裡是一間密室,猜測大概那裡原先大概有口枯井,連接著某處密道,後來被封了,在上面種了花,自己滾入花叢,躲在井中這人,順勢拉了自己下來。

    感覺到對方沒敵意,孟扶搖才舒了口氣,男子突然扳過她的肩,哧哧的撕了幾條自己袖子上的布條,三下五除二,動作既快又狠的將孟扶搖肩上傷口轉眼裹紮完畢。

    孟扶搖猝不及防痛得一陣亂叫,還沒叫完,那男子已經鬆開手,默不吭聲的轉過身去。

    他的背影清瘦筆直,沉在黑暗中像一棵玉樹,見孟扶搖安靜下來,他走前幾步,一點淡淡的光線透進來,勾畫出男子身形,寬肩細腰,還是少年。

    孟扶搖盯著那個背影,覺得有點眼熟。

    她抬頭四望,皺了皺眉,不知怎的,她向來不喜歡幽閉的空間,直覺的想要逃開。

    男子卻突然回首,一張極其卓朗的臉,眼睛如古泉般幽深清澈,臉色微微有些蒼白,讓人想起極遠穹蒼皇朝積雪不化的山川,那目光沉黑幽邃,清冷迥徹,有著千仞深淵一般的深,漫天星火般的亮,極度的黑與冷裡,卻又奇異的跳躍著閃爍的星光。

    孟扶搖突然倒抽了一口氣。

    這眼睛……她見過!

    玄元劍派,燕驚塵和她分手第二日,她回劍派時舉劍挑戰的黑衣少年,那一回首惑心幽瞳,一點不滅的星火曾炸開於她眼底。

    她一直記得。

    不想今日居然在太淵皇宮某處密道中遇見他。

    那少年看著孟扶搖,突然道,「我剛才救了你的命,你現在幫我一個忙。」

    他聲音清冷,像是冰池裡互相撞擊的薄冰,涼,又拒人千里。

    「嗄?」孟扶搖睜大眼,這傢伙什麼邏輯?她的命哪裡需要他救?戰北野根本不會坐視她被人所殺,是她倒霉的被他一把拖下暗井,結果就成了欠他救命之恩了?

    再說他鬼鬼祟祟躲在這裡,神色凝重,說明需要人幫忙的一定是殺頭大事,她孟扶搖又不是傻子,喜歡做炮灰。

    那少年抿著嘴,看了看她神情,二話不說,鏗然一聲長劍明光一閃,已經架在了孟扶搖脖子上。

    劍鋒寒氣凜冽,劍刃明若秋水,劍上殺氣如飛散的利針,刺得孟扶搖幾欲閉上雙眼。

    「我不求人,也不喜歡說第二遍,不去,我殺了你!」

    孟扶搖低頭,看看頸間寒光閃耀的長劍,又看看對面少年蒼白的臉,半晌,笑了。

    「同志,暴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尤其,當你其實根本無力施展暴力的時候。」

    她微笑著,輕輕推開劍尖,那原本磐石般穩定的劍,居然被她當真一推就開,而劍光一蕩的那一霎,少年突然無聲的倒了下去。

    孟扶搖毫不意外的一伸手,接住了他落下的身體。

    「唉,」她歎氣,「明明傷重,還逞什麼能呢?」

    藉著鏡面的微光打量少年,他雙目緊閉眉峰蹙起,臉色白得近乎透明,額間滲出細細的汗,無聲滾入鬢髮間,那黑髮因此更黑,襯得神色如雪。

    孟扶搖搖搖頭,毫不客氣一把撕開他衣襟,果然見他胸口有一處草草包紮的傷口,孟扶搖皺著眉把那布帶解開,立時濃厚的血腥氣衝入鼻端,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猙獰的,皮肉翻捲的傷痕,像是寬刃的利器造成,微見青藍色,顯見有毒,傷口附近還有一道擦傷,帶著煙火熏燎的痕跡,雖然不重,卻看得孟扶搖目光一縮。

    火槍。

    記得元昭詡曾經說過,整個太淵,只有一支火槍隊,裝備了五洲大陸目前最先進的武器火槍,一直掌握在皇太子齊遠京手中,掌管這支火槍隊的是太子親信,如今這少年明明對齊尋意麾下燕裴兩家有敵意,應該是太子的人,為何會受太子屬下火槍隊的傷?

    不過現在不是疑問的時候,孟扶搖抿著嘴,從袖囊裡取出一個小瓶,有點可惜的看了看,小心的倒出一顆紫色藥丸,餵進了少年的口中。

    喂完越想越不甘心,啪的一拍少年的臉,將那藥丸打下他的咽喉,那手勢,明顯超過必要的力度。

    沒辦法,心痛啊,瓶子裡是死老道士給的「九轉還魂丹」,死老道士吹噓說可生死人肉白骨,除了當年天下第一的帝梵天的「武功塚」裡的寶貝,其他什麼都比不上,如今給了這個連朋友都不算的傢伙,實在心疼得很。

    藥丸服下,沒多久少年的呼吸便舒暢了許多,孟扶搖把了把他的脈,知道雖然不能將毒除盡,但已經可以保住他的命,當下站起身來,四處尋找出口準備離開。

    她在四壁敲敲打打,這種「鏡關」其實是一種陣法,利用的是反射和折射的原理,敲了一陣,手底聲音突然一變,不再沉悶,變得清脆明亮,孟扶搖心一喜,正要去推,忽聽身後有人道,「如果你想被箭射成刺蝟,你就推吧。」

    孟扶搖轉身,看著地下半坐起的少年,挑挑眉,「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少年手擱在膝上,低眉垂目試探著自己體內的氣息,聽見孟扶搖說話他抬起頭,幽瞳裡微光一閃,那眼睛深邃而美麗,彷彿隔著霧氣看見明月碧海之上冉冉升起無數漁火,迷濛幽遠,不可捉摸。

    他的容顏說到底只算清秀悅目,這雙眼睛卻令人驚艷,看著那樣的眼睛,就像坐於黃昏花叢之中,看前方河流河燈盞盞順水漂流,清冷中有種宿命的安寧。

    孟扶搖有些失神,想著這樣一雙眼睛,為什麼要去練那瘋狂而詭異的「幽瞳「?

    還沒想清楚,便聽得那人淡淡答,「如果可以,我還希望我的刀能架在你脖子上。」

    孟扶搖忍不住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半晌道,「好吧,你說,要我做什麼?」

    「齊王今日帶了雜耍班子進宮獻藝,今晚酉時乾安宮家宴上給太淵皇帝祝壽,屆時將在席上刺殺太子,逼老皇退位,與此同時,齊王的爪牙燕家和裴家也會動手,燕家借宴請外國使臣之機,調動宮內侍衛關防,裴家會指揮五萬京軍攻打宮城,我們要做的,就是趕在齊尋意發動之前,通知皇太子。」

    「你從哪知道這些最上層的隱秘?」孟扶搖好奇的看他。

    「有人告訴我。」少年的嘴立刻抿得很緊,看樣子不打算再說。

    孟扶搖仰頭想了想,道,「好。」她笑得無畏,也有點小得意,「哎,讓裴瑗不爽的事,我都想做做看,何況今日這宮中,我不和你一起想辦法,也很難從裴家掌中逃走。」

    少年微微皺眉,心事重重,「先前我趕去信宮給我們家主報信,想讓家主通知太子,不想在儀門外遭遇太子的火槍隊,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們已背叛主人,否則……」

    「否則你不會受傷,被迫在這裡躲藏,還要抓我幫忙?」孟扶搖瞟他一眼,「你是雲家的人?」

    「雲痕,雲家養子。」他答得簡單。

    孟扶搖轉轉眼珠,想著雲家和裴家交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元昭詡和自己栽贓嫁禍幹的好事,不由有點心虛,趕緊轉話題。

    「齊尋意好本事啊,」孟扶搖彈彈手中雲痕給他的宮禁方位圖,「他不是不掌兵的皇子麼?哪來的掌控局勢的力量?」

    「我也不知道,」雲痕眼神中有思索之色,「我只懷疑齊尋意背後有人相助。」

    「誰?」

    雲痕又是一陣思索,半晌,才緩慢而凝重的答:

    「長孫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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