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95 吟澈篇 傾覆天下又何妨 文 / 天狼
95吟澈篇傾覆天下又何妨
盛夏,羽琉璃,陽光流洩。
又是期末考試的時候了,青翠葉蔭、明媚光影掩不住瀰漫在校園內緊張肅殺的氣氛,一時間羽琉璃裡人人自危,埋頭苦讀,生怕「一旦掛科立即留級」的嚴厲懲罰降臨到自己頭上。因此,每年的這個時候,裝有製冷設備——一種由冰系晶石驅動的魔法裝置——的圖書館往往人滿為患,一座難求,而校園的其他地方卻都是空空落落。
比如,此時的南苑花園,雖然是花木扶疏風景怡人,卻只有清脆的鳥鳴聲婉轉撥亂了空氣,梧桐樹的葉影投在地上,一片靜謐安然。
這樣寂靜的空氣中,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小路蜿蜒處,一道穿著火系制服的纖細身影走了過來,雪白的發柔柔垂落腰畔,亮銀的眸子明亮而安靜,襯得小臉水晶般剔透。
她抱著書在矮牆下的木椅上坐了下來,輕輕一揮法杖,藍光閃過,周圍炎熱的空氣頓時涼爽了下來——
——圖書館人好多,還是在這裡看看書好了。
收起法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唇邊忽然有小小的笑意翩然掠過,淺淺的歡喜和淺淺的羞赧,剎那間照徹了一種驚人的美麗。雖然低頭翻開了書,唇邊卻仍是笑意微微,可愛得讓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她的小臉。
「你沒有和他在一起麼。」
淡漠無波的語聲忽然從矮牆後傳來,似是有一個人早已坐在和她背靠背的矮牆另一邊。神蒼夜微一怔,卻隨即微微一牽唇,沒有回頭:「複習的話,還是一個人比較好吧。」
矮牆後的人似笑了一下:「真是理智的女人,你。」
「這是讚美?」
「無所謂。」牆後人淡淡說完,安靜了下去。神蒼夜亦沒有說話,只目光落在書頁間,安靜而淡漠。
忽然——
「再過一個月,我就畢業了。」矮牆後的聲音又淡淡響起,低沉而優雅,如有磁性。
神蒼夜按著書角的指收緊了一下:「啊,我知道。」
頓了頓,她帶著微微的戲謔開口:「終於結束了君臨羽琉璃的生涯,嗯?」
矮牆後,水藍的綣發輕輕拂過一張精靈般俊美的臉,臉上的表情卻淡漠如水。他靠在牆上望著林木間的光影,輕輕一勾唇:
「我會成為審判者。」
「……!!!」
神蒼夜終於震動:「你提出了申請?」
「不。」
矮牆後,他冰藍的眸子映著遠方的尖塔,平靜無波:「他們邀請了我。」
「……」
審判者,曼索斯諾大陸最神秘,亦最可怕的職業。
將重罪潛逃,或違反了不能明寫於法律中之規則的人親自緝拿而永遠囚禁,便是審判者的工作,亦是他們的權力。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面目,對於他們,唯一明確的一點便是——
驚世駭俗的實力!
用壓倒一切的力量,維護大陸之秩序,與風紀。
傳說中,他們是聖光教廷的地下組織,亦有傳說稱他們是五大帝國聯合建立的灰色部隊。無論是哪一種說法,都沒有得到過任何證實。千百年過去了,他們依然神秘,依然,可怕。
而現在……
神蒼夜的目光終於一分分安靜。良久,她淡淡一笑:「很適合你。」
「也許吧。」矮牆後的人平靜道:「弱小的動物,還是守規矩比較好。這個工作,我並不討厭。」
「但是,」神蒼夜翻了一頁書,淡淡道,「告訴我合適麼。這種事情,應該是要保密的吧。」
「要保密。」
少年冰藍的眸子裡,終於有細細的波紋分分蔓延:「但是,無所謂。」
神蒼夜沉默半晌,忽然輕輕道:「你曾經的那個『交易』,是想要滿足好奇心麼——『如果神洛沒有死,世界會變成怎樣』。」
「是的。」淡漠的聲音道:「神洛是可以產生變數的人,然而在變數發生之前她就死了。與她相似的你也是可以產生變數的人,因此我認為,如果你能像兩千年前的神洛一樣嫁給水家的男人,將會最大程度地重現當年的情況。這一次,」他頓了頓,輕一牽唇,「我絕不會讓你像神洛一樣死掉。」
「果然是這樣。」
神蒼夜淡淡一笑,仰頭靠在牆上,放下了書:「那麼,現在你已經知道,在我那個世界裡,神洛所帶來的後果,是五大帝國的覆滅……」她亮銀的眸子映著梧桐的影子,安靜如水:「作為即將成為審判者的人,即使是這樣,也無所謂麼。」
水吟澈沒有說話。
藍發輕拂,在他眼下投落深深淺淺的陰影,有幽微的光芒在陰影中安靜地明亮,淡漠如水,斂盡了疼痛與隱傷。
終於,他輕輕開口,俊逸無雙的臉上,陰影瞬間繚亂——
「如果,可以得到你……」
他的唇輕輕一彎,淡淡道:「就算讓全世界都覆滅乾淨,又與我何干。」
「……」
她明亮的瞳仁輕輕一縮,小小的弧卻輕輕彎起在唇邊:「果然超級任性,你。」
矮牆後,他似笑了笑:「審判者,本來就是最任性的職業。」
「最任性?」她輕輕一挑眉。
但是,他卻沒有再說話。
夏天的風,悄無聲息地拂過花園靜謐的葉影,安然一如每一個夏日的午後。她的目光安靜地落在書頁間,卻已半晌未動。
忽然,腳步聲從小路那邊傳來,她微微驚動抬頭,有些驚訝的笑意頓時輕輕牽起:「你——」
「——就猜到你又在這裡。」炎天燼看著她微笑,溫柔的神色不動聲色地掠過眼底。「剛從圖書館過來吧?」
「嗯,但是那裡人好多,所以——」她的聲音忽然頓住了,看著他伸出來的手,疑惑地偏了偏頭。
看到她可愛的樣子,炎天燼終於忍不住笑起來,走上去輕輕一拍她肩膀,笑道:「走啦~你一天在圖書館待八小時,自己不累我都心疼……去喝果汁,好麼?」
見她依然遲疑,他不禁微笑,俯身低聲道:「我晚上陪你去圖書館,嗯?」
神蒼夜的眉頭終於輕輕舒展,抱起書轉過矮牆:「等下。奸商,你——」她的語聲忽然戛然而止。
矮牆後,木質的長椅在陽光下反射著明亮的光芒,卻分明空無一人。
神蒼夜一分分垂下了手,睫毛輕輕一晃——
——走了麼,他。
「那個姓水的奸商剛剛在這麼?」炎天燼走過來站了在她身邊。
「……」
神蒼夜搖了搖頭,牽起了他的~」
兩道火紅的身影漸漸走遠,轉過漂亮的灌木叢,終於不見。
大片的寂靜裡,長椅後的林木輕輕一響,水吟澈走了出來,頎長的身形在木椅上投落一片陰影。他注視著那兩人離開的方向,唇角忽然輕輕一牽,似戲謔,又似自嘲——最任性的職業啊,審判者。
說是守護整個大陸的秩序,有時候,亦只是為了守護那一個人而已。
甚至,不需為你所覺。
忽然,他冰藍的眸子微微一閃,抬手處,送信用的小銀匣上,光芒正好黯淡消斂。他輕一挑眉,打開匣蓋取出了一封寫在灰色信箋上的信。
內容極簡單,只一行——
「審判者試練第一輪,將在一個月後舉行。地點另行通知。」
他淡淡一笑,提筆寫了兩個字:「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