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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御東擊西》 第四十一回:兩軍亂戰高牆外,一眾賭氣圍城中(下) 文 / 文衍

    次日,趙矜、李荼合兵一處,趕到城下。

    這一天夜間風雨大作,趙矜披起蓑衣,戴著斗笠,巡視軍營。仰頭望著漆黑夜幕,讓雨點不斷打在臉上,想到香芷不知是死是活,一種刺痛的感覺直鑽心窩。真想立時攻取城池,可是連葉謝伊的城牆十分高固,要攻打恐怕不是容易的事。

    李荼來尋趙矜,稟告道:「主公,雨大矣。明日宜移營。」趙矜身邊的獨隆翰不解。趙矜點頭道:「有理。雖然莫吉廖人未必懂得趁著大雨掘開河流灌我軍,但我們仍應該提防著。正所謂:小心無大過。」獨隆翰很聰明,恍然大悟,心想原來戰爭還有這麼多奇妙計策可用的。

    再過兩天,烏達引數騎親兵兼程趕到。趙矜遂會聚眾將,商議攻城計策。何磐叫道:「這有何難?依末將某之見,便由我做先鋒,大軍雲梯攻城!」孛銳阿巴希、孛銳阿惕沁、孛銳阿貝格、孛銳阿吉爾都道:「說的不錯!」李慶熙卻道:「且慢。主公在上,列位將軍聽稟:城高難攻,倘若未有良計,單憑雲梯攻城,只怕傷亡必大……」

    剛說到這裡,孛銳阿吉爾即打斷道:「你這個男人,有無膽量?若無膽量,你自退後!我等雲梯攻城,死而無悔!」他的三個兄長一齊稱是。

    李慶熙微微一笑,考慮到自己是初來乍到的將軍,不敢多發表意見,只點點頭,就不說了。趙矜卻注意到了,問道:「李衛尉,莫非你有什麼主意?若有,但說無妨。」有了主公的問話,李慶熙這才闡述道:「主公,仰攻高牆,自古所難。且以末將觀之,連葉謝伊城中有一敵將,甚能指揮。若是此人統兵,只怕雲梯攻城難以濟事。」李荼道:「此人我亦知之。他喚作別司丘耶爾赫夫,當日我軍設計誘敵,大敗東斯軍,不料他竟來個反埋伏,傷了蕭銎將軍。」趙矜一聽,咬牙切齒道:「什麼什麼夫?再告訴我一次!我必記住此賊,拿住他碎屍萬段!」李荼道:「別司丘耶爾赫夫。」戴得功怒而插話:「這憋死球的匹夫!不必主公虎威,末將自擒他來與蕭將軍報仇!」顏士重亦重重一拍大腿:「這賊該死!若非蕭將軍負傷……」

    說到這裡,眾人都知道了顏士重要說什麼。如果不是蕭銎受傷,主公的妹妹香芷不至於離開塔良布城;如果她不離城,就不會遭遇襲擊被擄。趙矜將手一擺,止住顏士重:「好了,氣話不說,咱們抓緊討論正題。李衛尉,你繼續說。」李慶熙道:「敵軍有良將,攻城更不易。然而,連葉謝伊並非四面城牆。」趙矜一聽,內心怦然一動,忙道:「接著講。別的人都靜靜聽,不要打斷!」李慶熙遂將計謀說出:「末將這幾日繞城觀看,又詢本地東斯人,得知該城三面高牆、一面臨河;臨河雖亦有牆,卻不甚高,且有數處擺渡河灘,是為缺口。依末將之見,不如打造小船,精選壯士,趁夜偷渡,自河灘襲入城內。待城中大亂,城外再以雲梯攻城不遲!」

    趙矜一聽,不禁擊掌道:「好計,值得嘗試!」

    烏達笑道:「若說造船,我倒會造一樣快船,名曰『鰍船』。」於是烏達向主公與眾將解說這種船的款式。原來這種船的船體尖而長,可坐四列軍士,外側兩列用手持槳划水,裡側兩列用腳踏動輪機,牽引船底的螺旋槳葉片轉動,於是有雙重動力,速度極快。趙矜大喜道:「我以前只聽說過『阿基米德螺旋泵』,沒想到你們已經能把螺旋原理用在船隻動力上了呀!」烏達道:「此乃我家祖上當年監造戰船時一員巨匠呈上,如今天下識得造此船者,只怕別無二人矣!」言下之意,除了烏達,沒人會造這種船了。烏達先前在元朝和金帳汗國做工匠頭領,並沒有獻出這種船的圖樣,現在自己做了將軍,得主公重用,當然要獻出來了。趙矜順便問烏達一句:「那當年巨匠,叫做什麼名字?」烏達搖頭:「這卻不知。」趙矜歎道:「咱們東方真是輕視勞動人民、輕視發明家啊!」因要商議軍務,閒話到此打住。

    炎漢軍中頗多工匠出身的將士,因此即使後面的兩千匠人隊伍還未趕到也無妨。趙矜為了盡快攻入城中探聽香芷消息,命令烏達連夜造船,不必多造,先造兩艘即可。一艘可容百人,兩艘二百。趙矜擬訂作戰計劃,要親自率領二百壯士,夜半時分偷渡,登陸最靠近南面城牆的一處河灘,殺上城牆,接應城外大軍入城。眾將勸阻,都道大將軍不應親身涉險。趙矜不依。李荼正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主公?主公雖愛惜妹子,還望以大業為重。」趙矜只得聽從。顏士重自告奮勇擔當重任,戴得功也要同行,於是趙矜令二將各帶一船人。

    計劃定好,船也趕造出來了。烏達親自領一幫能手工匠造出兩隻鰍船,別的工匠與軍士們又造出幾十隻普通的划槳小船,預備使用。這花費了五六天時間連夜趕工,炎漢後軍已陸續開到,將連葉謝伊三面圍起。趙矜令圍城漢軍在城東北虛張聲勢,攻城的主力卻悄悄移到了南面。

    這些天來,城裡又是什麼情景?只能用一個「亂」字來形容!

    出城作戰慘遭失敗的當天,馬爾莫斯考夫、別遼左維惴惴不安,生怕坦普盧多夫大公責怪。不料大公連宮殿都不出來。兩人進去問大公的親兵,才知道大公可能是尋歡作樂導致疲憊,正呼呼大睡呢。兩人面面相覷,不敢打擾,退了出來。

    城裡居民懼怕東方人攻破連葉謝伊之後要搞屠城,對於射退東方人挽救了全城危機的別司丘耶爾赫夫十分崇敬,對於打了敗仗害得城池差點兒丟失的契瓦洛夫則十分討厭,紛紛指著契瓦洛夫的背影臭罵。

    契瓦洛夫自從出征以來,晦氣不斷,現在又成了眾矢之的,將士鄙視,平民輕蔑,氣得他快要發癲。想想沒有臉面再呆下去,契瓦洛夫遂帶領本部殘兵,跑到渡口,渡河回歸奔薩公國。城中軍民嘩然!因大公嚴令,除了到河西搬取物資、援軍以外,任何人不能渡河離開連葉謝伊!這屬於臨陣脫逃行為!於是莫吉廖的軍人與奔薩的軍人起了衝突,廝打起來。奔薩的軍人終於還是不顧大公命令,跟著契瓦洛夫逃走了。

    城中的混亂,還不止這些。接下來坦普盧多夫大公好幾天都不出來主持大局,一直窩在自己的寢宮裡。只有一個例外,那一天他稀罕地從寢宮裡出來了,但是並不出外慰問將士,也不過問守城情形,只到倉庫裡取了幾匹上好絲綢。據說是給東方的公主做衣服用。

    這下子,可把大公夫人珞蕾佳娃氣壞!自從新婚以來,除了大公出征的日子,哪一天大公不摟著自己睡覺?現在連續多日,大公連理都不理一下自己!珞蕾佳娃也算是個頂尖的美人,先後多少男士追求!都是因為大公打破了珞蕾佳娃的祖國,看中了珞蕾佳娃的美貌,而且小貴族出身的珞蕾佳娃自己也嚮往著權力和榮耀,這才不顧年齡差異嫁給了大公。現在可好,大公竟然寵著東方的公主,把妻子完全拋諸腦後!

    可是光生氣有什麼用?珞蕾佳娃拿坦普盧多夫毫無辦法。他是大公啊!珞蕾佳娃又能怎麼樣呢?她就遷怒於人。跟班的淑女們稍微不小心,就給她痛打耳光。

    這一天珞蕾佳娃走出宮殿散心,到外面喝了些酒,喝得臉紅紅的,心情卻沒有好轉。這正是「借酒澆愁愁更愁」。外面陰雨連綿,珞蕾佳娃只覺得心情更加陰鬱了。回來時只見一大堆將士擠在宮殿大門外,堵住了自己的歸路。

    這批將士都是因為大公不理事而聚集起來,其中包括伏佐維奇斯諾夫和別司丘耶爾赫夫。他們雖然互相不服氣,但都覺得大公不理事不行,尤其是在東方人圍城、天氣又不好的時候,士氣低落,必須大公親自來提振才行。另外,大公一向貪吝小氣,軍營欠缺修繕,一下雨不斷漏水。外來的將士待遇更差,簡直是在泥水裡睡覺。他們想到自己這麼艱苦,大公卻在溫暖柔軟的被窩裡抱著東方公主睡覺,心裡還有心作戰嗎?

    因此別司丘耶爾赫夫和伏佐維奇斯諾夫不約而同來到大公的宮殿外面,想要跟大公好好談話,不料大公並不肯出來。親兵們道:「大公白天要睡覺,嚴令我們不許放人打擾!要是受到打擾,大公會拿鞭子抽我們的臉,罰我們的薪水!因此,我們不敢放你們進去!」

    就這樣,一眾東斯將士束手無策,滯留在大門外,十分氣惱。珞蕾佳娃喝過酒回來了,也很氣惱,看到這麼多人堵路,更加沒好脾氣,上前拉過一個人,不分青紅皂白,甩手就是一記耳光!

    一眾將士大愣,眼睜睜看著大公夫人連甩多人耳光,分開道路而行。伏佐維奇斯諾夫一直以來十分仰慕夫人卻不敢表露,這時連忙湊上前去,把路擋了一擋,想要碰碰運氣沾沾光。不一會兒,果然如願,於是伏佐維奇斯諾夫撫著自己火辣辣的臉,癡癡地傻笑,看著夫人走進大門裡去了。

    親兵們見是夫人,這才閃身放行。珞蕾佳娃進了宮殿,見裡面又有軍人擋路,牙一咬,眉一橫,還沒看清楚就一巴掌揍去。

    那挨揍的,卻是別遼左維。別遼左維大喜。原來,他自從珞蕾佳娃嫁過來開始,就很喜歡這繼母,但繼母可不喜歡他,言語之間客客氣氣,在那客氣的外表之下卻只讓人感到一顆冰冷的心。別遼左維為此煩惱,好不憂鬱。現在珞蕾佳娃竟肯動手來揍,顯然不再見外——這跟「打是親、罵是愛」差不多的道理!於是別遼左維喜滋滋地,點頭哈腰,倒退著引導珞蕾佳娃進去。

    馬爾莫斯考夫看見弟弟有這樣的運氣,十分嫉妒,也跑上前來想要給「打是親、罵是愛」一下下。可是珞蕾佳娃連打許多人,已經打得自己十分手痛,就不再打了。相比手痛,心裡才真的是痛,珞蕾佳娃極度傷心。她向著大公的寢宮看了一眼,狠狠地罵了一句別人聽不見的話。一班淑女跟著夫人,進另一座宮苑去了。馬爾莫斯考夫、別遼左維碰在一起,看了一看對方,都覺得對方不順眼。但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他們心領神會地互相笑一笑,向著夫人的跟班淑女們剛剛拐過的廊角追去。兩位公子的隨從們想要跟上,卻被他們擺手制止,只得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外面的一眾將士無可適從地呆立了許久,天色都已經暗下來了。伏佐維奇斯諾夫與別司丘耶爾赫夫商議,覺得大公不出來也沒辦法,只有各自督率本部好好防守。大公好色,東方公主又很美麗,迷上一陣不奇怪,還是等他迷夠了有心思理事時再說吧!

    (待續第四十二回:鉛華不足補國事,敢為兄業捐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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