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大漢帝國

第一卷 世家子弟 第六章 急風驟雨 文 / 殷揚

    第六章急風驟雨()

    景帝從隨身太監春舵手裡接過三捆竹簡,重重砸在御案上,臉色陰沉下來,上位者的威嚴突現,大殿中一冷,不少官員心頭一跳,暗道不妙。

    「朕這裡有三道邊關急報。匈奴入漁陽,殺戮無數,擄走百姓數千,偌大一個漁陽城已成空城。數千百姓軍民,無一人倖免,這是千古未有的殺戮!」景帝兩道劍眉擰得緊緊的,彷彿兩把出鞘的利劍,讓人心悸。

    自從漢朝創建以來,匈奴就在搔擾邊關,哪年沒有數萬十數萬百姓給屠戮擄掠的,這等邊關急報,官員們一年不知道要聽到多少,心情一鬆,暗道「不就這麼回事?」

    「你們是不是以為,數十年來,匈奴哪年哪月沒有滋擾邊關,習以為常了?」景帝的聲音突轉高亢,質問百官。

    百官心中一突,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景帝把另外兩捆竹簡一摔:「這是李廣和程不識送來的捷報。他們與匈奴作戰,李廣部斬首一百二十餘,程不識斬首近百。」

    「皇上聖明!漢軍威武!」

    群臣長舒一口氣,只要是勝仗,不論大小,景帝都會高興,大拍馬屁。

    然而,他們的馬屁拍到馬腿上了,景帝右手重重拍在御案上:「匈奴一來,殺戮無數,區區一點斬首之數,就要報功邀賞,可恨!他們就不能越過長城,深入大漠與匈奴大戰一場?」

    自從平城之圍後,漢軍緊守城池,從來沒有越過長城與匈奴作戰的先例,這也是漢朝皇帝心中的痛!

    「朕即位之初,匈奴大舉滋擾邊關,朕拔劍而起,欲奮擊邊關。朕之師晁錯諫阻朕,當時國內諸侯尾大不調,不可出兵,朕抱劍而臥,晁錯送了一個忍字給朕。」景帝越說越激動,站了起來,手指著群臣:「心字頭上一把刀,就是忍字!忍字就是說,刀割你的心,你還得忍著,這種非人的折磨,你們知道嗎?」

    群臣大氣也不敢出,唯有低眉順眼的份兒。

    對景帝心思很是瞭解的竇嬰已經感覺到不妙了,這是暴風雨的前奏啊!

    「漢家兒郎,何時才能縱橫在大漠之上?」景帝右臂一揮,大聲疾呼。

    平城之圍後,漢朝奉行和親之策,凡有匈奴滋擾邊關之事,只要送個漂亮的女人就平安無事,群臣早就安之若素了,景帝的疾呼他們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周亞夫站起身,誰在扯我?一瞧之下,是竇嬰在扯他的衣裾,左眼向他一閃。

    「臣願率一支軍,與匈奴大戰!」周亞夫沒有明白竇嬰的用意,正式請命。

    「總算有一個沒給匈奴嚇破膽的!」景帝先是讚許,緊接著就是話鋒一轉:「周亞夫,你連家事都管不好,何以率軍大戰?你的小兒子周陽草菅人命,你身為丞相,妄圖包庇,何以為百官表率?」

    聲調極高,有些尖細刺耳。景帝前半句還在誇讚周亞夫,緊接著就是這般質問,這變化也太快了吧?天心難測,聖意難尋,伴君如伴虎,這話沒說錯。

    周陽人命案一事,讓周亞夫無話可說,唯有跪下謝罪的份:「皇上,臣知罪!臣教子無方,治家不嚴,請皇上治罪!」

    人命案一事,周亞夫這是第二次受辱,心中那個氣非筆墨所能形容,要是周陽在面前,不給扒了皮才怪。

    對景帝心思有所瞭解的竇嬰右手緊握成拳,用力過度,手背已經發青了。

    這種擔心很快就得到證實了:「周亞夫,你做丞相已經有幾年了,你可知錢糧獄訟之數?」

    景帝話音一落,跪坐在軟席上的周亞夫猛烈的顫抖了一下,這是周亞夫黔驢技窮的徵兆。

    「完了,完了!」竇嬰深知周亞夫的為人,他性粗直,對錢糧之事肯定不知道,景帝如此相問,必然是要他當場出醜。這可是大醜,群臣會認為周亞夫無能,不堪為相,周亞夫的相權就不保了。

    嗯,實在不得已,幫他解圍,誰叫他對太子那麼重要呢?

    如竇嬰這般想的人不在少數,許昌、莊青翟這些緊盯丞相之位的人更是心喜異常,只要給群眾造成周亞夫不堪勝任的印象,他們再興風作浪,周亞夫罷相就鐵定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周亞夫卻是有板有眼的回答:「皇上欲知糧錢之數,可問大司農許昌;若皇上欲知獄訟之數,可咨廷尉張鷗。」

    「問屬官?」景帝眉頭一皺,深知景帝心思的竇嬰心頭一跳,很明顯,周亞夫如此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打亂了景帝的謀劃。

    「那要你這丞相做什麼?」景帝的聲音陡轉高亢,有些尖細了,真的是發火了。

    周亞夫不慌不忙的回答:「回皇上,丞相協助理陰陽,統率百官,輔佐天子,不必事必躬親,只要管好百官即可。」

    話音一落,大殿上一片死寂!

    周亞夫的性子,群臣是知道的,都認為他不可能回答得出來,然而,周亞夫卻回答得有條有理,雖有詭辯之嫌,卻也成理,讓人無法反駁。

    景帝劍眉一擰,無喜無怒:「這麼說倒也成理!」

    「暴風雨總算過去了!」竇嬰暗中鬆口氣。

    許昌、莊青翟這些緊盯相位的人大失所望。

    周亞夫越想越心驚,要不是有周陽的話,他今天這跟斗就栽大了。接下來,朝中議事,周亞夫無心參與,如芒刺在背,直到天光放亮才退朝。

    出了宣室殿,烈日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周亞夫感受著冰火兩重天的不同,這才明白全身早就給冷汗浸濕了。

    竇嬰走到周亞夫身邊,大拇指一豎:「丞相,你深得為相之要,竇嬰佩服。」

    「魏其侯過獎了。」周亞夫背上一涼,這可是他視為逆子的周陽的功勞。魏其侯是竇嬰的封號。

    「丞相,說實話,你今天真是夠嚇人的!」竇嬰和周亞夫的交情極好,能說別人不能言的話:「你那一顫,我還以為丞相無辭以對,沒成想,是我多慮了,丞相深得為相之要,佩服!佩服!」

    「不敢當!不敢當!魏其侯,府中有急事,我先行一步!告辭!」周陽夫匆匆別過竇嬰,直奔丞相府。

    「陽兒!陽兒!」

    周亞夫的耳邊迴響著周陽的話「你這丞相真沒用,不能護持我不說,連錢糧獄訟之數都不清楚,說出去丟人」,一字一句彷彿巨槌一般砸在他心坎上。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