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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九十章 大破匈奴(一) 文 / 殷揚

    第九十章大破匈奴(一)

    未央宮,養心殿。

    景帝一身燕居之服,尋常深衣,頭戴帕頭,跪坐在矮几上,兩道濃眉深鎖,一臉的憂心忡忡。

    春陀侍立在側,打量著景帝,一臉的憂色。

    自從得知周陽率軍北上長城後,景帝就這般發呆。對,是發呆。每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催問邊關軍報,至於朝中事務,已經交給竇嬰、許昌、莊青翟他們處理了。

    這幾天,景帝是吃不好,睡不香,人都瘦了一圈。一雙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眼圈有些發黑。

    這打仗,不僅僅是邊關將士們壓力大,就連遠在長安的景帝所承受的壓力也是大得出奇,景帝時時刻刻都在擔心,都在等待邊關的消息。

    春陀看在眼裡,急在心頭,卻又無可如何。

    戰爭啊,真是折磨人!

    「篤篤!」

    輕微的點地聲響起。

    景帝猛的睜開眼,站起身,迎向門口。只見竇太后在南宮公主的攙扶下,顫微微的進來。在她們後面,還有一個宮女,手托銀盤,盤裡盛著一碗粥,正散發著香氣。

    「皇兒給母后請安!」景帝忙上前行禮,扶住竇太后。

    「見過父皇。」南宮公主向景帝見禮。

    「南宮啊,呵呵!」景帝打量著這個寶貝女兒,眉頭舒開了。南宮善解人意,很得景帝歡心,越看越開心。

    「皇上啊,你這幾天吃得可好?睡得可香?」竇太后很是關切的問。

    「回母后,皇兒吃得好,睡得香。」景帝其實這幾天毫無胃口,更是睡不著,為了讓竇太后省心,只能撒謊。

    「你撒謊!」竇太后的枴杖在地上點頭,聲調有些高:「這幾天,你明明吃不下一碗飯,沒有睡一個囫圇覺,還在騙老身。」

    「母后,皇兒真的很好,身子骨還硬朗著呢。」景帝挺挺胸,可是,竇太后眼盲之人,瞧不見。

    竇太后在景帝父女的攙扶下,坐了下來,沉聲道:「皇上,老身知道你是不想讓老身擔心。可是,你老不吃不喝,老身能不擔心麼?不要說老身擔心,南宮也擔心得不得了。南宮這孩子,挺有孝思,給你熬了一碗粥,趁熱喝了吧。」

    南宮公主忙從宮女手裡的銀盤裡端起粥,遞給景帝:「父皇。」

    「呵呵!」天倫之樂,沒有哪個做父親的會拒絕。做皇帝的天倫之樂更加珍貴,景帝笑呵呵的,甚是歡喜,接了過來,用勺舀著一嘗,讚道:「南宮的廚藝大見長進了。」

    「那還用說。」竇太后臉上泛起喜色:「老身這幾天吃南宮做的菜,胃口好著呢。」

    景帝幾口喝完,把碗一放,擦擦嘴。竇太后這才道:「皇上,你為邊關戰事擔心,做皇帝嘛,這是應該的。可是,你也不能虧了身子不是?你若是垮了,大漢誰來頂?該吃的吃,該睡的睡,天,塌不下來。」

    「母后,這道理皇兒懂。可是,皇兒一想到,二十萬將士的性命,心裡就難受。不知,這一仗打下來,二十萬將士能有多少活下來?就算他們活下來,有多少人傷殘?」景帝說著說著,淚水已經在眼裡滾來滾去了。

    「哎!當皇帝難啊!」竇太后感慨一句:「皇上仁慈,才掛念將士們的安危。皇上,你只要記住一點,即使二十萬將士全部戰死,哪怕周陽也戰歿了……」

    南宮公主一驚,臉色蒼白,差點驚呼出聲,卻是忙以手掩嘴。

    「大漢也不能出事,皇上更得挺住。」竇太后的聲音微微發顫:「只有這樣,大漢才能把最後的痛苦留給匈奴!」

    如今的軍事形勢,依然是匈奴強漢朝弱,儘管周陽打了不少勝仗,根本局勢還沒有改變。可是,以漢朝的國力,只要決心一定,一定能夠打敗匈奴,把最後的痛苦留給匈奴!

    景帝沒有說話,重重點頭。

    竇太后接著道:「這一戰,明知沒多少勝算,仍是要打,就是用將士們的性命換五年時間,很痛苦!痛苦就痛著吧!該吃的吃,該睡的睡,痛苦總有結束的時候!」

    站起身,道:「老身該說的說了,如何做,皇上你自個兒掂量著吧。哦,一場大戰,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沒有十天半月,不能分出勝負,皇上不必過於擔心。」

    決戰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這是常識。像長平之戰,更是打了幾個月才決出勝負。

    景帝送走竇太后,歎了口氣,雖然沒有說,意思很明白了,大戰拖得越久,景帝擔心的時間越長。

    「春陀,在養心殿裡放張榻,朕就在這裡吃,就在這裡睡。」景帝下定了決心。

    睢陽,梁王宮。

    梁王站在一張巨大的軍事地圖前,雙眉緊鎖,一雙明亮的眼睛死盯著地圖,連轉動一下都沒有,好像一尊雕像。

    韓安國、公孫詭、羊勝、司馬相如、莊忌他們侍立在身後,個個站得筆直。

    他們今天給梁王找來,還以為要像往常一樣,請他們飲宴。卻是沒有想到,梁王這個安樂王爺竟然破天荒的第一遭不飲宴,而是在看地圖。

    這地圖是梁王目前能收集到的漢匈大戰兵力分佈圖,雖然與實際有不少小差距,不夠準確。可是,這已經是梁王盡了最大努力才收集到的。這也是梁王手眼通天,要是換個人,肯定收集不到這麼多有用的消息。

    韓安國他們沒有說話,時間在無聲中流逝。

    過了許久,梁王終於轉過來身來,呼出一口氣。

    公孫詭忙問道:「大王何事憂心?」

    「憂心?也對,是憂心!」梁王於公孫詭的用詞略感意外:「你們說,這一仗,大漢的勝算幾何?韓安國,七國之亂時,你沒少給孤出主意,你精通兵道,你說說。」

    韓安國是平定七國之亂的大功臣,梁王的戰國有一半是他的主意,深得梁王信任。第一個問的不是公孫詭,而是韓安國,這讓公孫詭很是不爽,陰陰的瞄了韓安國一眼。

    「大王,以臣愚見,這一仗不論勝,還是敗,大漢都是勝!」韓安國的話很繞,一眾人一下子就糊塗了。

    「韓大人,這話何意呀?」公孫詭終於逮住機會了,不無奚落之意的道:「勝便是勝,敗便是敗,勝與敗不分,那就是黑白顛倒,是非不分。」

    「讓韓安國把話說完。」梁王卻是眉頭一皺,阻止公孫詭再說下去。

    公孫詭不敢再說了。韓安國接著道:「勝,自是不用說了。在下就說說敗也是勝的道理。此戰,大漢獲勝的成算並不多,一是兵力不佔優,二是騎兵太少,三是在長城下與匈奴打野戰,這對大漢極為不利。大漢雖然打了不少勝仗,可是,一旦脫離了城池依托,與匈奴打野,戰敗是注定的!」

    漢軍有弩陣一事,漢朝知者不多,只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

    「那為何敗也是勝呢?」梁王有些不解了。

    「大王請想,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漢軍明知有敗無勝,仍是北上長城與匈奴大戰,周陽的用意已經非常明白了。」韓安國長歎一口氣:「二十萬大軍,二十萬忠魂!」

    眼裡泛著淚花,甚是悲愴,似欲哭泣。

    他的表情痛不欲生,絕對不是作假,一眾人一下子愣住了,目光齊刷刷盯在韓安國身上,等待他說明。

    韓安國只顧著搖頭唏噓,卻是沒有解釋。

    一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明所以。

    梁王的眼睛越來越明亮,臉色越來越紅,越來越激動,健碩的身軀微微顫抖:「他們不顧性命,去拼匈奴!」

    「大王英明!」韓安國點頭道:「以前,大漢要訓練騎兵,卻是苦於馬匹短少。如今,周陽繳獲了如此之多的戰馬,卻又苦於沒有時機。若是匈奴年年犯邊,大漢把人力、物力、財力用去抵抗匈奴,這訓練騎兵一事,就會擔擱。二十萬將士,不惜性命,與匈奴大戰一場,就是要用性命為大漢換得數年訓練騎兵的時間!」

    「戰馬有了,人力、物力、財力不是問題,再有時間,數年之後,大漢的鐵騎就會縱橫在大漠之上!」梁王右手緊握成拳,很是振奮的道:「到那時,豈容匈奴橫行!」

    他這一解釋,眾人恍然,司馬相如,莊忌,齊聲長歎:「二十萬將士,二十萬忠魂!」

    「大王,周陽屢次壞大王的大事,他死有餘辜。趁這次兵敗,大王應該好好收拾他!」公孫詭時刻不忘給周陽折辱一事。

    「是呀,大王!」羊勝忙附和。

    「住口!」二人的獻媚,卻是換來梁王的厲斥。

    周陽多次壞梁王大事,梁王對周陽極是痛恨,按理,二人這話一定能討得梁王的歡心,卻沒想到,梁王竟是喝斥他們,二人以為聽錯了,要不是梁王臉上帶著怒氣。

    「周陽屢次壞孤的大事,孤也恨他!可是,孤是高祖的血脈!不能恨為大漢拋頭顱,灑熱血的英雄!周陽能如此,足以證明他是個英雄!」梁王的聲音很大,好似雷霆,震人耳膜:「高祖被圍平城,卻不能雪恥,那是何等的恥辱?高祖為雪此辱,留下了一道血詔,你們可知血詔寫的是什麼嗎?周陽若敗,那是為大漢長遠計,不得不敗!孤若還趁機落井下石,那是枉為高祖血脈!」

    略一停頓,高亢的聲音轉為沉痛:「若周陽戰歿,孤一定會去他的墳前祭拜!感謝他為大漢血灑疆場!」

    「大王!」

    韓安國、司馬相如、莊忌,很是激動。

    二十萬將士明知不能取勝,為了長遠計,不顧性命去拼匈奴,那是何等的感人!

    當然,這都是他們不瞭解具體情況,根據一些零星的情報得出的結論。

    公孫詭和羊勝二人愣了愣,躬身道:「謝大王訓誨,臣知錯了!」

    「長卿,你善屬文,可否為孤寫一篇《招魂歌》?」梁王看著司馬相如。

    招魂歌是漢朝祭奠戰死將士的祭文。

    司馬相如躬身道:「大王有命,在下敢不從命。」

    以為周陽敗定了的,不僅僅有梁王,還有一人。

    淮南,是一座大城,周回二十餘里。城裡房屋眾多,街道縱橫,一瞧便知,是一座繁華的城池。

    城中有一座巨大的宮殿,正是淮南王的王府。

    如今的淮南王叫劉安,就是以修道飛昇留傳於世的淮南王。

    此時的劉安,並沒有在淮南王府,而是在城北的山上。此山海拔並不高,卻是山勢雄峻,風景優美,仿若畫兒一般。

    在後世,這山有一個響亮的名字「八公山」。

    後人讚八公山「八公草木晚離離,彷彿成人似設奇。老氣逼雲含霧雨,空青拔地鎮淮夷」,道出了此山景致之美。

    八公山一共有四十多座山峰,主峰最高。主峰之上,正站著一人。此人身著尋常深衣,頭戴進賢冠,手握象牙扇,象牙扇骨,綢扇面,潔白如霜雪。

    手中扇輕搖,清奇儒雅之氣乍現。

    他,正是淮南王劉安。

    劉安雙目清澈若水,仰視天空,只見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焰尾劃過,消失在天際。

    「天現異象,必有大凶!」劉安臉上的淡然之色頓失,略帶驚惶,大聲道:「快,有請八位仙長到王府一敘。」

    他本是好黃老,信仙道之人,流星出現,對他很有震憾力,急急忙忙的下了山,趕回王府。劉安快步進屋,略一整理衣衫,就去了廳堂。

    來到廳堂,只見八個身著道袍的方士跪坐在矮几上,一見他進來,站起來施禮:「見過王爺!」

    「各位仙長,不必拘禮,快快請坐。」劉安跪坐在王座上。

    八人坐下,看著劉安。

    這八人,就是在歷史上大名鼎鼎的「淮南八公」: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晉昌。

    八人有道高士,修仙煉道,很有名望。劉安深愛仙道,與八人深相結納。

    「大王喚我等前來,不知有何要事?」說話的是蘇飛,此人頦下一綹鬍鬚,修剪得整整齊齊,身著八卦仙袍,一副飄然出塵之姿,讓人一見就生出幾分敬意。

    「適才,孤在山中賞景,卻見彗星出,其長竟天,天現異象,不知作何解?」劉安說出用意。

    「主刀兵!」李尚接過話頭道:「先吳軍起時,彗星出,長數尺,流血千里。今彗星其長竟天,此刀兵大起之象!」

    古人把流星出現視為異象,其影響之大小以長短計,若是流星越長,越是凶險。

    「北方大戰已起,此異相正驗耳!」蘇飛重重點頭。

    劉安好看的眉毛一挑:「此番大戰,吉凶如何?」

    「大王,彗星竟天,凶險莫測,大漢當有大敗。」李尚雙目微閉,雙手不住掐動,嘴裡喃喃有聲,一副作法算天機之態。

    劉安雙眼一亮:「若是周陽兵敗,本王再趁機參上一本,周陽之禍必牽連周亞夫。周亞夫雖不再是丞相,其得聖寵比起做丞相時更甚三分。若是參倒周亞夫,本王就少一阻礙!」

    劉安表面上讀書自娛,遠離權謀紛爭,活脫一安樂王爺。其實,隱有不臣之心,盤算著如何奪嫡。只不過,他隱得深,不像梁王那般,急吼吼。

    他要奪嫡,周亞夫必除。若是周陽兵敗,趁機參上一本,勢必會得到朝中大臣響應,周亞夫的地位會大降,這對他有莫大的好處。

    周亞夫善用兵,忌憚他的人不僅僅是梁王一個,劉安也是其中之一。

    「此計甚好!」蘇飛撕下了高人偽裝,直接叫好。

    李尚、田由他們齊聲贊同。劉安得勢,於他們有莫大的好處,誰會與自個兒的好處過不去呢?

    「不可!」

    一個大嗓門響起。

    眾人一瞧,正是淮南八公中的老五,雷被。雷被個頭高大,雙目似電,極是威猛,是八人中最正直的一個。

    「雷仙長,為何不可?」劉安微微有些著惱。

    「大王,若大漢兵敗,大王應當上奏,請皇上安撫將士,而不是治大將之罪。」雷被聲若洪鐘。

    「周陽兵敗,治他之罪,是天經地義,有何不可?」劉安眉頭一挑,臉上已現不悅之色。

    「大王請想。大漢與匈奴打了數十年,可曾有今年這般勝仗?」雷被好像沒有看見劉安的臉色,大著個嗓門道:「若長城之戰失敗,非戰之過,是力有所不及。若以此而治周陽之罪,是為不公。大王若為大漢計,當上書為周陽開脫。」

    雷被說的是正理,即使決戰失敗,周陽率領漢軍打了那麼多的勝仗,已經很難得了,若是治周陽的罪,真的是不公了。

    劉安無言以答,狠狠剜了一眼雷被。

    「五弟,不許胡說!」蘇飛端起老大的架子,喝斥起來。

    就在他們以為周陽敗定了時,決戰已經分出了勝負。

    「你說什麼?劇大俠把匈奴的肉乾給燒了?」

    這話出自周陽、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他們之口,個個一臉的難以置信。

    焚燬匈奴的肉乾,是天大的好事。可是,當餡餅砸進嘴裡的時候,誰會相信這種好事會落在自己頭上,由不得周陽他們不信。

    「我說的全是真的!」厲方喘著粗氣:「我奉劇大俠之命前來稟知大帥。」

    火勢一成,劇孟立即要厲方前來見周陽。兩軍正在交戰,他要見周陽,還真是費了一番功夫,才見著李廣。

    一見李廣的面,他就吼著要見周陽,說是有天大的軍情。

    李廣哪裡相信,差點一箭把他射殺了。厲方只得說他和周陽是故人,是朋友,周陽一見他就會明白。

    李廣見他說的不像是假的,半信半疑,把他押來見周陽。

    周陽一見厲方,驚奇得差點把眼珠砸在地上。周陽萬未想到,這個昔日裝神弄鬼的人會出現在這裡。

    不容周陽說話,厲方就說劇孟把肉乾焚燬了。

    這事太突然,太難以讓人置信,李廣他們驚疑不定,看著周陽,等他決斷,信還是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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