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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邊塞烽火 第一00章 雪災徵兆 文 / 殷揚

    第一00章雪災徵兆

    伊稚斜這話預示著,匈奴對漢人態度的轉變,已經到來。

    匈奴對漢人的態度由瞧不起、蔑視、重視、害怕、艷慕,一步步,到最後就是崇拜。

    最初數十年裡,匈奴壓著漢朝打,對漢人極是瞧不起,在他們眼裡,漢人和豬狗一個級別,任由他們打罵、屠戮。

    漢武帝改革軍政之後,強漢大軍在衛青、霍去病這些天才統帥的率領下,縱橫在大漠上,打得匈奴一敗再敗,連龍城、單于庭、狼居胥山都丟了。匈奴對漢朝由瞧不起,終於轉變成害怕,害怕之後就是艷慕。

    他們艷慕的不再是漢朝的富厚饒給,物產豐饒,食物不缺,而是艷慕漢軍的驚人戰力。經過漢武帝的軍政改革,漢軍的裝備非常精良,戰法靈活多變,戰力驚人,一個漢軍可以抵二十個匈奴的戰力,這和漢朝創建之初截然相反。

    匈奴就想向漢朝學習,學習漢朝的戰術戰法,對漢人重視,投降過去的漢人就成了他們的座上賓。

    正是因為如此,趙信叛歸匈奴,伊稚斜對他極為尊重,封他高位,還為他築了一座「趙信城」,因為趙信這個匈奴在漢朝「鍍過金」。

    匈奴對漢人態度發生改變,就有不少漢人因為各種原因投降了匈奴,如李陵、李廣利。他們到了匈奴,單于對他們極為尊重,恩遇有加,他們為匈奴出謀劃策,李陵還好,終生不為匈奴出一策,只是終老於胡地罷了。李廣利更是為匈奴奔走,訓練匈奴,好在南宮公主找借口除了他,為漢朝拔掉一大禍害。

    李陵投降匈奴,本為報漢,另有圖謀。他到了匈奴,沒有為匈奴出謀劃策,卻是禍從天降,斷了他的報漢之路。

    一個姓李的叛徒教匈奴漢軍的戰術戰法,情報出錯,報到漢武帝那裡就成了李陵。漢武大帝勃然大怒,下旨把李陵的家人給誅滅了。司馬遷以其特有的靈敏嗅覺認為李陵不太可能為匈奴做事,此事有誤,為李陵開脫。

    漢武大帝正在氣頭上,一怒之下,太史公也就「蛋疼」了。後來,終於弄清了,是情報出錯,是另一個姓李的叛徒,不是李陵,漢武帝也後悔了,卻無可挽回。

    按照歷史,匈奴對漢人態度的轉變,要在數十年之後,漢軍打得匈奴無還手之力去了。周陽這一勝,竟然提前到來。

    不得不說,伊稚斜這一決定極富遠見。在冷兵器時代,遊牧民族的騎射相當可怕,若是再得到先進的裝備,那麼,一定會爆發出驚人的戰力,無敵於天下也未必不可能。

    這一點,已經為歷史所證明。證明這一點的不是匈奴,也不是突厥,是蒙古人。

    滄海桑田,千年變幻,中國北方的遊牧民族換了一個又一個,匈奴、鮮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雖然種族不同,卻有著共同的特點,只會盤馬彎弓,沒有創造出先進的文明,沒有發達的科技。儘管遊牧民族的騎射功夫了得,匈奴、鮮卑、突厥雖是強橫一時,到後最都給中國滅掉了。

    為何蒙古人能橫掃歐亞大陸,其他的遊牧民族沒有做到呢?

    要知道匈奴、鮮卑、突厥與蒙古生活在同一片草原上,地處中亞,進入亞洲與進入歐洲同樣便利。

    原因就在於,蒙古人得到了先進的漢文明和發達的漢人科技輔助,為蒙古人製造了大量的武器,把遊牧民族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不可否認,成吉思汗有著不可多得的軍事天賦,可是,少數民族並不缺乏天才的領袖,冒頓、耶律阿保機、完顏阿骨打,他們都不差,卻沒有做出成吉思汗那樣的業績,就在於他們沒有先進的文明與發達的科技為之輔助。

    蒙古人之所以能得到漢人的輔助,根本原因在於宋朝沒有收回燕雲十六州。蒙古人的屠城很慘,主要是對付女真人的,因為成吉思汗痛恨女真人。北方的漢人對女真人同樣痛恨,蒙古人對女真人越狠,北方漢人越是痛快,對蒙古人越是親近,相比女真人,蒙古人更加容易得到漢人的幫助。

    這點,從蒙古人使用的謀士就可以看出來。郭寶玉、郭侃、劉整,他們都是漢人。蒙古人橫掃歐亞大陸,統一中國,和這三個漢人息息相關。

    郭寶玉隨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沒少出主意。就連成吉思汗制訂的滅金方略,也是出自他手。郭侃是郭寶玉的孫子,隨旭烈兀打到中東,博得「神人」稱號,更是為忽必略制訂了滅亡南宋的戰略。

    這兩人是唐朝名將郭子儀的後人。

    劉整是宋朝的後起之秀,給賈似道迫害,走投無路之下,投降了蒙古人。當時,南宋水軍很能打,蒙古人只能馬背稱雄,卻是拿南宋水軍沒辦法,忽必略一度放棄了滅宋的想法。正是劉整剖析了南宋的形勢,忽必略下定決心滅亡南宋,打造蒙古人的水軍。

    蒙古人橫掃歐亞大陸,處處有漢人的影子,處處有漢人的文明與科技為之輔。若是蒙古人和匈奴一樣,沒有得到漢人的文明與科技,蒙古人還能席捲歐亞大陸,建立人類歷史上最為龐大的帝國嗎?

    伊稚斜的眼光不錯,他看到了匈奴的軟肋,匈奴要想復仇,就必須得打造新的裝備,這就需要大量的工匠。而匈奴沒有工匠,有的只是盤馬彎弓的射手,要想改變匈奴,只有優待漢朝工匠,博取他們的好感,得到他們的幫助,匈奴才能復仇。

    給匈奴擄掠的漢人中有不少工匠,他們身入敵手,還能怎麼樣呢?可以想得到,伊稚斜這一轉變,他們中肯定有人會做叛徒,會為匈奴效力。

    問題是,這對匈奴的幫助有多大呢?

    匈奴擄掠的工匠雖不少,卻對匈奴助益也是有限。要知道,蒙古人得到的是大片的漢人土地,大量的漢人,漢人之多比起蒙古人還要多好多倍,要蒙古人不強都不行了。

    匈奴沒有得到漢人的土地,僅僅靠擄掠得到的工匠,匈奴能獲益多少,這是不言自明的。

    伊稚斜的轉變,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病急亂投醫!

    天空陰霾,雪花飛舞,大地一片銀裝素裹。

    長城好像一條白色的巨龍,晶瑩剔透,蜿蜒遠去,不知終於何處。

    昔日大戰留下的血跡,並沒有褪去,只是給冰雪所覆蓋了。

    長城下,原野上,時不時就會見到為冰雪所覆蓋的屍體、斷折的兵器、破碎的內臟、撕裂的衣衫……無一不是在告訴人們,不久前這裡發生過激戰。

    偶爾會有飢餓的兀鷹盤旋而下,停在屍體上啄食。這屍體上有裘衣,這是匈奴屍體。偶爾還有餓狼飽餐。

    如此大戰,要清理完屍體,費時極長。還沒有清理完,就下起了大雪,百姓回家窩冬去了。好在,已經清理得七七八八了。

    雁門,為白雪覆蓋,銀裝素裹,好像一座冰城。城門大開,卻是少有人進出,城牆上的漢軍在巡邏。

    北方的冬天很冷,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百姓不會出來走動,那實在是太冷了,是以行人稀少。

    帥府中,卻是熱鬧非凡,高聲喧嘩,周陽正與一眾將領痛飲。

    「大帥,干!」

    李廣舉著漆制耳杯,高喉嚨大嗓子,聲音震人耳膜。酒意上湧,臉色泛紅,已有了幾分酒意。

    也不管周陽的反應,以嘴就杯,張開大嘴,一口氣喝得精光,活像一個酒徒,熟練的亮了亮杯底。

    周陽也是酒勁上湧,頗有幾分醉意,笑著端起耳杯,一飲而盡。

    大戰結束之後,周陽就沒什麼事了,軍務很少了。至於軍隊,除了留下必要的,都給他們放了大假,讓他們回家去與親人團聚。

    他們主要是邊關人氏,經歷如此大戰,最想的就是看到親人,周陽這道命令很得軍心,兵士們齊聲歡呼,歡天喜地回家去了。

    兵士一走,周陽這個大帥就無事可做。當匈奴打來時,事務多不勝數,天天埋頭在軍務中。如今,時間一抓一大把,多得沒法打發,只好把李廣他們召集起來,飲宴打發時間。

    不知不覺中,竟然向單于看齊了。

    李廣他們雖然名為太守,主要是處理軍事,對於文事,他們不感興趣。那些刀筆吏所做之事,讓他們彆扭,哪有真刀真劍在戰場上衝殺過癮。沒有了軍務,閒得發慌,不是陪著周陽打獵消磨時光,就是陪著周陽飲宴。

    他們之中,馮敬是讀書人出身,對文事最有辦法,也最有興趣。可是,周陽的帥府就在雁門,他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飲宴處理文事兩不誤。

    是以,這些天,周陽他們過得很是快活。

    當然,周陽他們飲宴,只是打發時間,並不是為了享受什麼山珍海味。有時出去打獵,弄些鹿肉、兔肉下酒,有時隨便叫兵士做點下酒菜。

    一眾人圍坐在一起,一人一張軟席,在漢朝這叫「席地而坐」。

    中間放上一個酒尊,酒尊裡裝滿美酒,再放上一把挹酒的勺。

    這是漢朝典型的宴飲之法。也有各踞一案,各吃各的方式。可是,周陽他們不同,一起滾過刀山,一起趟過血海,一起在死人堆裡睡過覺,這情誼不同一般,哪有這般熱鬧。

    李廣抓起酒勺,一邊挹酒,一邊笑道:「今年的雪真大。」

    「瑞雪兆豐年,明年是個好年頭,莊稼的長勢會不錯。」周陽接過話頭。

    「我們的日子是好過了,匈奴的日子就難過嘍!」程不識端起耳杯,美滋滋的一飲而盡:「以我多年在北地的見識,如此的雪,一定有大雪災。今年的雪這麼大,這雪災不會小,匈奴的牛羊會給凍死無數,匈奴來年就要餓肚子了。」

    「哈哈!」李廣大笑起來,意興飛揚:「一場大雪災,抵得上十萬大軍!」

    漠北苦寒,植物生長季節短,是以草料短缺,牛羊不夠吃。牛羊是匈奴的食物,草料不夠,牛羊就沒有多少肉,食物就不豐,就是正常情況下,到了冬季匈奴都難過。

    一旦遇到大雪災,牛羊給凍死司空見慣。牛羊一凍死,匈奴的食物就很成問題。

    一場大雪災,對匈奴造成的災難並不比十萬大軍低。或許,還更甚幾分。

    「要是在以往,我們哪能在這裡飲酒說笑,我們早就在準備打匈奴了。他們一旦遭了災,大漢百姓也就跟著遭了殃。」馮敬大是感慨:「明年嘛,匈奴想來邊境滋擾,也沒那能耐!」

    為了解決災荒,匈奴只有召集軍隊,去漢境擄掠。是以,每到雪災降臨,漢朝邊境上就要準備與匈奴打仗了。雪災越大,匈奴來勢越兇猛,打得越激烈。

    這不是從漢朝開始的,是從春秋戰國時就有的。那時候,北方的胡人、匈奴,把雪災造成的損失通過戰爭的方式轉嫁給秦、燕、趙三國。如今,匈奴依然沿襲這一方式,只不過,他們轉嫁給漢朝罷了。

    正是因為大漠容易發生雪災,尤其是漠北更容易發生,是以匈奴一直垂涎漠南。

    漠南主要是現在內蒙古一帶,這裡氣候溫暖,植物生長季節比起漠北要長,發生雪災的可能性要小些。在整個漠南地區中,又以河套最好,土肥水美草青,最適宜放牧。

    這也是匈奴在河套之地屢遭敗績以後,仍是不甘心放棄河套,屢敗屢打,才有趙武靈王大破匈奴和蒙恬大敗匈奴於河套的事情發生。

    以往,遇到這麼大的雪,邊關上漢軍、百姓,全力投入到抗擊匈奴的準備中去,哪有時間飲酒。今年不同,匈奴新敗,明年無論如何不可能南下,即使要來,也不過是小股匈奴,大量的匈奴是沒有的。

    這是漢朝創建數十年來的第一次,眾人興致極高,端起酒杯,道:「敬大帥!大帥,干!」

    要不是周陽謀劃得當,是不可能打出這樣的好局面,他們對周陽真心佩服。

    還有比自己的努力得到別人認可更讓人高興的麼?周陽歡歡喜喜的一飲而盡,亮了亮杯底,竟然學起了李廣。

    「好!」眾人齊聲讚好。

    李廣挹酒,有些興致蕭索:「打敗了匈奴是好,可是,我們又沒什麼事做?往年,我們是天天忙,時時忙,忙著打匈奴。如今,沒有匈奴可打了,我們一下又閒了,閒得只有飲酒打發時間了。」

    「閒還不好嗎?你非要過那種刀頭舔血的日子。」程不識取笑。

    「閒的時間長了,人會發慌。大帥,你主意多,你能不能給我們找點事做?」李廣看著周陽,摸著發燙的臉蛋:「最好是找點匈奴讓我們打。久了不打匈奴,手有些發癢了。」

    「這可難了。」公孫賀笑著接過話頭:「有了這一戰,長城以北數百里內不見匈奴蹤影,飛將軍你就是去了,連個影子都見不到。你能見的,只有冰天雪地。」

    在漢軍的追殺下,匈奴活的也變成了死的,過了長城,數百里內的活物,可能只有野狼了,要找匈奴,不是難,是很難。

    「哎!」李廣有些無奈的搖搖頭,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過份。

    程不識他們端起酒杯,美滋滋的喝著。

    「有了這一戰,匈奴早就望風而遁了,要找匈奴確實難。」周陽放下手中的酒杯,緩緩開口了:「可是,並不是說找不到匈奴。」

    「哦!」眾人的興趣立即給提起來了,個個盯著周陽,一臉的期盼。

    「我就知道一個匈奴扎堆的地方,你們有沒有興趣去走上一趟?」周陽並沒有做好好先生回答他們的問題,反倒賣起了關子。

    「大帥,是什麼地方?快說!」李廣嘴快,催促起來。

    這話正是眾人要問的,無不是點頭附和。

    「這個地方,對匈奴極為重要,對我們同樣重要。要是把這個地方給拿下來了,對匈奴的打擊,比起十場大雪災還要可怕。」周陽眼裡精光一閃,右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短案上。用力過度,酒水濺了出來。

    「河套!」

    李廣、程不識、馮敬、公孫賀、公孫建、秦無悔他們齊聲驚呼起來。

    河套的戰略地位有多重要,李廣他們不會不知道。正面是漢朝的都城長安,東面是北地,對漢朝的威脅很大。

    這裡是匈奴最好的牧場,匈奴在這裡牧養的駿馬足有好幾十萬匹。集中在這裡的匈奴牧民沒有一百萬,也差不到哪裡去了。

    河套是匈奴心臟,一旦漢軍把河套給奪取了,對匈奴的打擊將是災難性的,比起十場,不,一百場大雪災還要大。

    尤其是在匈奴新敗之際,匈奴無力南顧,正是漢朝下手的良機。

    「大帥,河套如此重要,你為何把兵士們都放了,不一舉攻入河套呢?」李廣埋怨起來。

    「飛將軍,你以為我不想?」周陽卻是搖頭:「可是,你也瞧見了,弟兄們傷成什麼樣兒了?他們不歇息,還能打嗎?」

    「這個……」李廣啞口無言。

    不要說普通兵士,就是李廣本人也是禁受不住,周陽放掉兵士,就是要讓他們恢復。

    「大帥,我們這麼做。」程不識異常振奮:「我們一邊做好準備,一邊飛報皇上。這是奪取河套的一個良機,皇上應該會允准。只要皇上一准,我們就可以立即出動。匈奴新敗,我們對河套下手,他們無力防守,這一仗,我們贏定了。」

    「好!」周陽興奮的一拍掌:「我這就給皇上上表。筆來!」

    攻打河套,對眾人太有吸引力了,無不是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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