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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章 怒火滔天 文 / 殷揚

    第六十章怒火滔天

    周陽雖然驚奇,卻不得不馬上往長安趕。因為景帝是明君,沒有重大的事情,是不會召回周陽的。尤其是在收百越之期已經定下的情況下,沒有天大的事情,景帝是不會這麼做的。

    兵士牽來追風騎駒,周陽飛身上馬,與李廣他們告別,帶著兵士,從山道出了山谷,直奔長安而去。

    追風駒腳程快,一路疾趕,很快就到了長安。一到長安,周陽不由得微微一笑,每次周陽回來,南宮公主都會在府上等候他,想必這次也不例外。念頭剛起,又一個倩影掠過腦海,竟然是張靈兒。

    說來也怪,自從今天見到張通之後,就想起了張靈兒,一直揮之不去。對張靈兒,周陽很有好感,這些時日來,不是沒有想到張靈兒,而是從來沒有這般奇特的情懷。

    「真是怪事!」周陽甩甩頭,收住心神,微一沉吟,直奔皇宮。

    與南宮公主私會,固然讓人溫馨,可是,景帝這般急匆匆召他回去,必是有大事,還是先見過景帝,處理了正事,再和南宮公主卿卿我我,了卻心願。

    打馬來到未央宮,宮衛自是放行,周陽打聽得明白,景帝在養心殿,直奔養心殿而去。

    還沒到養心殿,遠遠望見春陀站在門口,愁眉苦臉,好像有天大的難事兒似的。周陽心頭一沉,看來有天大的事情,會是什麼呢?

    「大帥,你可算是回來了。」春陀遠遠就迎了上來,憂愁的臉上終於擠出了一絲笑容。

    「春公公,發生什麼事了?」周陽眉頭一挑。

    「大帥,麻煩事,麻煩事!」春陀沒有回答周陽的問話,反倒是大倒苦水:「太后發火了,不吃不喝的,皇上沒轍。」

    「太后發火?」周陽很是意外。在周陽的印象裡,竇太后是個和和氣氣的長輩,對他非常好,怎麼會發火呢?

    「你快進去,皇上正等著你呢。」春陀催促一句。

    周陽也不再問,快步進入養心殿。只見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他們都在,相對無語,愁眉深鎖。景帝兩道劍眉擰在一起,愁容滿臉。

    與景帝相識這麼久,周陽就從來沒有見過景帝發愁。景帝愁到這地步,看來竇太后的火氣非常大,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要不然,一般的火氣,早就給景帝、館陶公主、阿嬌、南宮公主消掉了。

    「臣參見皇上!」周陽上前見禮。

    「周陽啊!」景帝只是沖周陽擺擺手,就沒有了下文。要是在往日裡,景帝一定會笑呵呵的,不住打量愛婿,今兒卻是反常。

    這愁還真能打擊人。

    「敢問皇上,召臣何事?」周陽理解景帝的心情,就是周陽遇到這種事,也會心思重重。

    「周陽,是這樣的。」景帝歎息一聲,扼要把事情說了。

    「怪不得發這麼大的火,原來是為了梁王。」梁王是竇太后的心尖肉,在館陶公主、景帝、梁王三個兒女中,竇太后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小兒子,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性命都給了梁王,周陽聽了景帝的解釋,恍然大悟。

    景帝撫著額頭,問道:「周陽,你可有辦法?」

    以往,景帝對周陽信心十足,可是,梁王是竇太后最疼愛的兒子,縱然周陽打仗了得,也不見得有辦法,景帝這話沒甚信心。

    「這個……」一時之間,周陽哪裡去想辦法。就是邊關大戰,每一種戰術,周陽也是前思後想,甚至數天苦思,方才推敲完成。要解竇太后的心結,不是一般的難,是很難,哪能在一時三刻間想到辦法:「皇上,容臣想想。」

    「好吧,你想吧!我們都在想!」景帝對召回周陽一事,本來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聽了周陽的話,一點也不意外。

    主父偃、申公、董仲舒他們打量一眼周陽,臉上帶著希冀之色,雖然不多,畢竟有那麼一點點。聽了周陽的話,搖搖頭,又陷入了沉思。

    把他們那副苦思樣兒看在眼裡,周陽搖搖頭,這個竇太后,還真夠厲害的。她一發火,滿朝文武都為她犯愁,這一手夠狠!

    周陽收懾心神,陷入沉思。

    時間在無聲中度過,過了老一陣,周陽抬起頭來,道:「皇上,臣有話說。」

    「說吧。你有辦法了?」景帝臉上帶著一絲希冀,卻不是太多。

    「皇上,臣以為,此事不可說!」周陽的回答把景帝那絲不多的希望給粉碎了。

    景帝點點頭,歎口氣。

    主父偃、申公他們原本以為周陽有妙法兒,沒想到卻是一句喪氣話,不住搖頭。

    「太后著惱,皇上、長公主、阿嬌翁主、南宮公主,費盡了口舌,說盡了好話,陪盡了笑臉,都不能解太后之心結,是以臣以為,此事不能說好話,不能哀求,得另想他法。」周陽彷彿沒有看見他們的失望似的。

    「是這理,是這理。可是,沒有辦法呀!」景帝先是贊同,後是惋惜。

    周陽這話,雖是在理,卻跟沒說一般無二。這道理,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他們哪一個不知?哪一個不曉?

    「臣以為,可以激太后!」周陽語出驚人。

    「激太后?」這三個字出自景帝、主父偃、申公、董仲舒、嚴助之口,還是帶著無盡的詫異。

    竇太后高高在上,令人不敢仰視,就是景帝也得陪著小心,誰敢去激她?

    周陽這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激太后,那就是對她老人家的不敬,要不是處在這種情況,景帝一定會喝斥周陽。

    「沒錯!是激太后!」周陽肯定一句,剖析道:「論親近,誰也不及梁王,就是皇上、還有館陶公主,也有所不及。是以,不能用親情打動太后。」

    這是實情,景帝一點怪罪的意思也沒有,反而不住點頭贊同。

    「論哀,莫過於南宮公主,連她也不能以哀動太后之心,這一手也沒有用。」周陽接著剖析。

    在所有公主中,南宮公主是最可憐的。南宮公主十歲就給景帝下了國書,要嫁去匈奴,竇太后對她是千般疼,萬般憐。連她也不能打動竇太后的心,「悲情攻勢」沒用。

    「若論口舌之便捷,主父大人、申公、董大人、嚴大人,無不是口若懸河之士,他們束手無策,是以這巧舌說服也不行。臣思來索去,唯有激之一策了。」周陽剖析得很全面。

    這幾天,為瞭解竇太后心結,什麼辦法沒有使過?哭呀、笑呀、說呀、撒嬌……只要能用上的辦法都用過了。

    偏偏就剩下「激」這一策沒有試過。這一策,是景帝他們心目中的禁忌,不允許去碰觸的,若非周陽這個現代人,對皇權、太后之威不是那麼當回事的話,還真不敢往這方面想。

    「有理,有理!」景帝精神大振,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

    「可以試試!」申公年紀最長,威望最高,深表贊同。

    「這一策不錯,可是,要試的話,也得深思熟慮,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了,絕不能出錯。」主父偃明亮的眼中精光四射。

    「既要解了太后心結,更不能傷了太后的心,這尺度得把握好!」董仲舒馬上建言獻策。

    「董大人所言才是緊要處。」嚴助開口了:「皇上,臣以為可以以史來說。」

    「以史來說?」景帝劍眉一掀。

    「皇上,自古以來,不乏兄終弟及而禍亂天下之事者。戰國時的宋國,兄終弟及,而有五世之亂。吳國兄終弟及,至有專諸刺王僚,要離刺慶忌的骨肉相殘之事。」嚴助博學多才,深諳史實,信心十足的道:「只要找一口舌便利之人,向太后建言。臣相信,以太后之明,一定會明白過來!」

    這些人都是才智不凡之人,周陽只不過開了個頭,他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竟然把事情敲定了。

    「以史為鏡,既解了太后的心結,又不致於使太后過於激憤,善策!善策!」景帝馬上就同意了,劍眉一擰,話鋒一轉道:「可是,找誰去說呢?一定要一個德高望重,能讓太后聽得進去的人去說。」

    周陽、主父偃、董仲舒、嚴助,他們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申公身上。若論威望,申公成名在數十年前,稱得上德高望重。再者,此人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能言善辯,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

    「臣願往!」申公也沒二話,向景帝請命了。

    「申公願去,自是不錯。」景帝讚揚一句後,話鋒一轉:「這事,申公你不能去。」

    「皇上,臣自忖,還有幾分虛名,太后雖是久居深宮之中,當略知臣之虛名。皇上請放心,臣一定不負皇命。」申公堅決請命。

    「申公,你會錯意了。」景帝解釋道:「這一策雖好,可是,為了梁王,母后恨不得把他含在嘴裡,還怕化掉了,這事能不能成,還在兩說。萬一太后發怒,情勢難以預料。」

    這話不錯,竇太后為了梁王,就是捨棄性命也在所不惜,能不能說動她,還真沒多少把握。若是沒有說動竇太后,她發起火來了,要殺申公,就是景帝也不見得能救得了,此事不得不慮。

    「謝皇上維護之恩。」申公其意甚堅:「臣年事已高,沒什麼好留戀的,若能為皇上盡忠,那是臣的福份。」

    「申公忠心,朕心甚慰,可是,你是大漢的柱石,不能南天折柱。」景帝仍是不同意。

    「皇上,臣願往。」董仲舒他們齊聲請命。

    景帝揮手道:「你們不能去。」

    「皇上,臣願一試。」周陽請命。

    周陽是竇太后的孫女婿,即使她發怒,也不致於有性命之憂。再說了,周陽能言善辯,不在申公他們之下,分寸拿捏更是讓人心服,他是最佳人選。

    「嗯!」景帝沉吟了一下,仍是搖頭道:「周陽,你去的話,再合適不過了。可是,萬一不成,太后之怒也不小,收百越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能節外生枝。哦,有一個人合適!」

    「請問皇上,是誰?」主父偃問道。

    「袁盎!」景帝劍眉一擰,彷彿出鞘的利劍,帶著殺氣。

    袁盎是當時有名的說客,曾經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得南越歸附,其一張嘴比得上數萬大軍。可是,正是這張嘴,向景帝建言,殺掉晁錯,說什麼只要晁錯一死,七國之亂自平。景帝誤信,把晁錯給殺了,七國之亂不僅沒有平息,反倒是氣焰更加囂張了。

    景帝由是大怒,罷了袁盎,要他在家閉門思過。

    這事雖是過去多年了,景帝對袁盎還是記恨在心。要知道晁錯是景帝的老師,景帝很小時間兩人就相處,晁錯忠心無二,待景帝既是師,更是父。景帝對晁錯的感情,遠遠超出了君臣之誼,潛意識裡把晁錯當成了親人。

    晁錯之死,讓景帝內疚於心,對袁盎一提起就有火氣。

    今天這事,要袁盎去再合適不過了。成了,大不了賞賜一番罷了。不成,太后要殺袁盎,那就殺罷,總比申公他們給殺了強。

    景帝這一手夠狠,卻也是仁善之心,就是保全了申公他們。

    申公他們既是為袁盎惋惜,更是感激景帝,心情十分複雜。

    「傳旨,召袁盎進宮!」景帝主意一定,大聲下旨。

    「諾!」春陀應一聲,忙去辦理。

    沒多久,袁盎興沖沖趕到。

    周陽來到漢朝,多次聽人提起過袁盎,就是景帝也是數次提到,就是沒有見過其人,不由得凝神細看。

    只見袁盎身著曲裾深衣,頭戴進賢冠,腳蹬絲履,手持玉笏,大袖飄飄而來,極有氣度。

    其人臉上有著一種異樣光輝,雙眼明亮,特別有神,鬚髮如銀,卻是臉色紅潤,一點也不像上了年紀的人,倒像個年輕人一般,充滿活力。

    臉上帶著笑容,很是親切,讓人一見便生好感。若是不知道他做的事,還真會把他當作長者。這說客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得有一副好外表,得有親和力,說出的話才會有人相信。

    「臣,袁盎參見皇上!」袁盎手持玉笏,跪倒在地,沖景帝行大禮。

    「袁盎!」景帝明亮的眼裡閃爍著精光,打量著跪在地上的袁盎,並沒有叫袁盎起身,而是慢條斯理的道:「你這幾年在家閉門思過,可曾好好悔過?」

    語氣不鹹不淡,聽不出景帝的喜怒。

    「稟皇上,臣深自痛悔,不堪回首當年之事。」袁盎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一副沉痛樣兒。

    這人變臉的本事真不錯,可惜,生錯了時代,若是生在現代社會,就不是說客,完全可以做一個了不得的演員了。

    周陽把袁盎表情說變就變的樣兒看在眼裡,不得不浮想聯翩。

    「是嗎?」景帝的聲音有些高,語氣有些嚴厲:「可朕聽說你,總是喜歡這家走走,那家訪訪,你是不是靜極思動,想再次憑著你的三寸不爛之舌蠱惑朕?」

    「皇上,臣不敢!臣不敢!」袁盎興沖沖而來,原本以為景帝有事要他去辦,沒想到,竟是給景帝問罪,嚇得不輕,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誤聽袁盎之言,錯殺晁錯一事,是景帝一生的痛,不要說區區數年時間,就是再過十年八年,景帝也不會忘掉,要殺他袁盎又何足奇?

    「來啊!把這個只會嚼舌的人拉出去,砍了!」景帝突然暴喝一聲:「朕倒要看看,在斧鉞之下,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有何用?」

    「……」

    袁盎的嘴巴直接變成了圓形,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陽看在眼裡,笑在心頭,景帝的帝王心術真夠厲害的。明明要袁盎去做替死鬼,卻先嚇他一通,嚇得他半死,方才要他去辦事,由不得他不盡力。

    申公他們自然是明白景帝的意思,火侯未到,不便出面講情,冷眼旁觀。

    幾個兵士擁進來,不由分說,押著袁盎就朝往走。

    「皇上,臣何罪之有?」袁盎終於清醒過來了,要想活命,還得靠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

    「你的罪,難道還小嗎?」景帝冷哼一聲:「以你之罪,就是殺你十回八回都不足以贖你之罪!」

    「皇上,臣是有罪。可臣也有微功……」袁盎趕緊掉起三寸不爛之舌。

    「哼!」他不說還好,他一說話,景這的怒火更大:「功是功,過是過,功豈能頂過?砍了!砍了!」

    「皇上……」袁盎縱是在歷史上有名的說客,處此之情,也是張口結舌。

    「皇上,請看在袁盎曾有大功於國的份上,饒其一命。」火侯已到,周陽、申公他們出面說情了。

    「哼!」景帝冷哼一聲,彷彿很不願意:「要不是看在申公他們的面上,朕今天非把你砍了不可。」

    「謝皇上,謝皇上!」袁盎都快虛脫了,忙不迭的謝恩。

    「袁盎,你自詡一條肉舌有張儀之辯,朕今天就派一件差事給你,若你成了,朕不憐重賞。若你不成,休怪朕取你人頭!」景帝這才說到重點。

    給景帝一通擺弄,袁盎嚇得全身都是冷汗,這麼久沒見景帝,景帝這權術之道更加了得,讓人心驚膽跳。

    「臣一定盡力!」袁盎哪敢說個不字。

    景帝接著就把太后逼宮一事說了,最後道:「你可敢去?」

    袁盎有退路嗎?此事比起他去說服趙佗難了千倍萬倍,還不得不硬著頭皮接旨:「臣願往!臣願往!」

    當下,景帝帶著周陽、申公、董仲舒、主父偃、嚴助和袁盎趕去長信宮。今天這事,以袁盎為主,周陽他們也可以幫腔。

    來到長信宮,袁盎的前腳才跨進宮門,只聽竇太后的怒吼聲響起:「是袁盎嗎?你來見老身,是不是要效仿當年殺晃錯,要老身殺了阿武?來啊,把這只知搖唇鼓舌的東西拉出去砍了!」

    這是一嚇疊一嚇,袁盎適才給景帝嚇得半死,還沒有恢復過來。再聽竇太后此言,無異於當頭一棒,身子一顫,差點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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