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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四章 朝野震動 文 / 殷揚

    第六十四章朝野震動

    不僅竇太后如此想,就是景帝也是如此認為。放眼天下,敢如做的,除了梁王,沒有第二人有如此膽子,這並不難猜。

    對這個弟弟,景帝的感情非常複雜。梁王一心奪嫡,驕橫過人,景帝很不滿,恨得牙癢癢的。可是,這是自己的親弟弟,小時候一起玩到大的,兄弟之情還是不錯的。是以,景帝對梁王是又愛又恨。

    景帝再怎麼恨,也不願意梁王做出這種事。要知道,景帝可以容忍梁王奪嫡,可以容忍梁王給他使壞,卻是不能容忍這種事情。

    雖然說大臣是臣,說得難聽點,是奴才。可是,大臣是皇帝的左右手,沒有了大臣,怎麼治理天下?此事一出,必然是朝野震動,轟傳天下,天下人都在看著景帝,要看景帝是不是能依法處置。

    若景帝依法處置,萬事皆休。可是,這會傷及骨肉之情,兄弟之親,景帝一萬個不願意這麼做。

    若是景帝不依法處置,這事會鬧得非常大,大到難以想像的程度。朝中大臣辭官者肯定不少,沒有一半,也差不到哪裡去。大臣的理由很充分,在朝中做官,連身家性命都保不住,無辜被誅,誰敢做官?還不如躬耕於田野,至少可以保全身家性命。

    一旦這麼多的官員辭官而去,朝堂將為之一空,政務誰去處理?

    真要出現這種情形,就不是朝野震動一語能說明得了的,景帝的努力,周陽去歲的大捷都將負諸流水,大漢帝國將會出現難以想像的倒退。

    更別談什麼收復百越,擊破匈奴,滅掉東胡這些宏圖偉業了。

    可以說,大漢帝國已經處在十字路口。大漢帝國何去何從,就要看景帝的處置是不是能使天下人心服。

    「皇上!」

    一個清越的聲音響起,只見申公一身是血的衝了進來,遠遠就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沖景帝叩下頭去,什麼話也沒有說。

    申公不說話,比起說話更有力量,景帝一陣暈眩,手中的粥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粥水四濺。

    「他他他……這麼大膽!竟敢對申公下手!」竇太后再也忍不住,倒在軟榻上。

    此事一出,竇太后再怎麼不忍,也無法保全梁王了。梁王雖然可親,卻是比不過漢家天下,難以平息群臣怨望之心,只有殺掉梁王了。

    竇太后雖然打消了搞兄終弟及的念頭,對梁王的憐愛卻一點沒有減少,相反還更勝數分。要是梁王被殺,跟砍她的腦袋差不多。

    「皇上!」董仲舒和嚴助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嚴助身上帶血,董仲舒還好,沒有血,看來他的運氣不錯,竟然還沒有遇到刺客。

    「你們都遇刺了?」景帝忍著心驚,萬分不願問這話,卻是不得不問。

    「皇上聖明!」嚴助和董仲舒齊聲回答。

    「幸得主父大人處置果斷,兵士來得及時,臣才逃過一劫。」董仲舒喘著粗氣:「嚴大人差點命喪刺客之手,請皇上作主!」

    「這個,這個……」景帝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處置的國事軍務多不勝數,就沒有如此無力過,結巴了半天,卻是沒有下文。

    「皇上!」

    就在景帝束手無策之際,一片喧嘩聲響起,一群大臣衝了進來,有的身上帶血,有的一臉的驚惶,沖景帝齊刷刷的跪倒,不住叩頭,什麼話也不說。

    「……」

    景帝手指著一眾大臣,喉頭咕咕作響,卻是說不出話來。

    「皇上,當今之計最重要的莫過於保護群臣,請皇上下旨,要千石以上官員進宮,再派重兵保護!」主父偃倒沒有慌,沉著應對。

    「對對對!」景帝馬上同意:「傳旨,要千石以上官員進宮,要他們在宣室殿等著。再給周亞夫傳旨,要他調派細柳、灞上兩支軍,關閉城門,任何人不得出入,全城大索。」

    這麼多大臣遇刺,來勢洶洶,必須要把歹徒肅清,要不然,大臣就沒有安全。

    「有多少人遇刺了?」景帝處理完緊要事,這才詢問起來。

    事起突然,有多少人遇刺,有多少人受傷,有多少人身亡,還真不清楚。申公他們顧不得再請命,忙爬起身來,幫著清查。一查之下,一夕之間竟有三十多位大臣遇刺,八位大臣身亡,重傷十三個,其餘輕傷。

    歷史上,梁王因奪嫡一事被阻,氣憤不過,痛下殺手,暗殺了二十多位大臣。主父偃見機極快,處置得當,只死了八個,算是幸運的了。

    可是,就算死了八個,也是駭人聽聞的事。自從盤古開天地以來,就沒有如此之事。梁王行刺朝中大臣一事,是中國歷史上僅有的一次,這都是竇太后太驕縱他所致。

    這些大臣年齡有大有小,做官時間有長有短,卻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極力反對梁王奪嫡。那些不反對梁王奪嫡的人,反倒沒事,一根汗毛也沒有掉。

    先前,景帝只是在懷疑,如今,可以肯定是梁王下的手,只差證據罷了。

    「快,傳倉公給他們治傷。」景帝忍著心驚:「膽大包天!膽大包天!」

    梁王此舉,也只有這四個字才能形容他的膽子有多大了。

    「郅都!」景帝打量著跪在身前的郅都。

    郅都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晃晃,都快軟倒在地上,輕聲道:「臣知罪!」

    郅都執法如山,刑罰不避貴戚,根本就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可是,這事實在是太大了,他身為京兆府尹,疏於防範,景帝要治他個抄家滅門,甚至誅滅九族,他還沒法申辯。

    「你無罪!」景帝一句話打消了郅都的疑慮:「你雖是疏於防範。可是,這種事,駭人聽聞,自盤古開天以來,就沒有過,誰也想不到,也不敢想。你趕快去,與周亞夫一道,全城大索,抓住歹人,找出幕後主使!」

    儘管景帝沒有治罪,郅都仍是嚇得半死,身子有些發顫。

    「郅都,你刑罰不避貴戚,這次之事,無論牽扯到誰,你都要秉公辦理,不得徇私!」景帝臉色一肅,沉聲道。

    「諾!」郅都忙應道。

    「要鐵證!要鐵證!」竇太后深知郅都為人,刑罰不避貴戚,即使是梁王,也沒用。她還真為梁王擔心,抬起頭叮囑一句。

    「對!要鐵證!」景帝對這話甚是贊同。

    景帝雖然可以確定是梁王干的,可是,這是他的兄弟,他絕對不願這事是梁王干的,除非找到鐵證。

    斷案,本來就是證據說話,找到鐵證是應該的,一眾大臣也無異議,於是,這就事這般定下來了。

    景帝要一眾大臣去歇著,快步趕去養心殿。

    一出長信宮,景帝就道:「春陀,你趕快去把凌先生請來。再去把劇孟大俠請來!」

    「諾!」發生如此驚天之事,景帝必然是要查個明白,春陀哪敢多話,應一聲,小跑著去了。

    景帝趕到養心殿,一進入殿裡,就罵開了:「老三,你糊塗!糊塗!你膽大包天!你胡作非為!你把天捅漏了!朕就算想保全你,也保全不了!老三呀老三,朕說你什麼好呢?」

    說著說著,景帝虎目中就湧出了淚水,一幕幕與梁王小時親暱玩耍的情景浮現在腦海裡。那時的兄弟,沒有權勢之爭,相親相敬,和睦相處,那是多麼的快活,多麼的讓人難忘。

    世事難料,這才過去多少年,兄弟之間為了各自的權勢,明爭暗鬥,鬧得不可開交。

    「哎!」景帝長歎一聲。

    「參見皇上!」凌肅和劇孟快步進入養心殿,沖景帝施禮。

    「劇大俠!」景帝目光在二人身上一掃,最後落在劇孟身上,問道:「劇大俠,你說,要一夕之間刺殺三十多位大臣,誰有如此能耐?三十多位大臣呀!」

    暗殺不是那麼容易進行的,一夕而對三十多位大臣下手,那是非常駭人的事情,這人的能耐不小。

    「稟皇上,只有一個人有如此勢力,那就是江湖大俠郭解!」劇孟洪聲回答。

    「郭解!」景帝咬牙切齒,雙手緊握成拳:「主父偃說豪強橫行,朕還有些不信,以為是主父偃危言聳聽,言過其實。看來,是朕失察,朕之錯也!」

    「皇上,郭解橫行江湖數十年,勢力極大,非一朝一夕之功。」劇孟寬解景帝。

    「謝劇大俠開脫,朕仍是難辭其咎。」景帝雙眉緊鎖:「朕登基以來,還以漢家天下承平,無為可以治天下,卻是大錯特錯了。漢家之天下,不能再無為而治,一定要有為而治,尤其是這些豪強,更得剷除。梁王怎麼與郭解攪在一起了?」

    「稟皇上,這些時日,郭解一直在梁王府上。」凌肅稟報:「郭解這人,任俠使氣,勢力極大,諸侯王爭相結納。據在下所知,梁王一直在結交郭解,兩人交情深厚,梁王若是心中不憤,郭解必然出手。以郭解的勢力,只需要他一句話,江湖俠客必然效力,暗殺大臣一事,並不足奇。」

    「還不足奇?駭人聽聞了!」景帝咬牙切齒道:「朕要誅滅郭解的九族!不管他有沒有參與此事!二位可知郭解是哪裡人,家在何處,有哪些手下?」

    這種江湖中事,問劇孟和凌肅真是問對人了。

    凌肅看了一眼劇孟,沒有說話,那是讓劇孟說話。劇孟也不推辭道:「皇上,郭解河內人氏,其父行俠,為先帝誅殺。他有九個弟子,最得意的是楚喬、第五齊、韓風三人。他明裡散家財,結交天下之士,實則暗中斂財,他有良田十萬頃,房產無數。」

    劇孟對郭解極為瞭解,一一道來。郭解哪裡有田產,哪裡有房產,哪些人與郭解關係密切,他是瞭然於胸。

    「傳旨,命馮敬立即率兵,把郭解的家人、親戚、朋友悉數捉拿!」景帝虎目中殺氣騰騰:「這一次,即使血流成河,朕也在所不惜!」

    馮敬給傳來,領旨而去。

    「劇大俠,凌先生,郭解是江湖中人,高來高去,尋常兵士對他沒用。朕是想請二位調動政俠出手,把郭解捉拿歸案。」景帝雙眉一擰,彷彿出鞘的利劍,殺機湧動。

    「蒙皇上不棄,在下自當盡力。」劇孟微一躬身道:「可是,郭解武藝高強,人又機警,抓住他的機會不是太大。」

    「他就是逃到天崖海角,也要抓住他!」景帝這次是真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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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沉,長安為夜色濃罩。

    未養宮,卻是燈火通明,兵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得跟鐵桶似的。

    宣室殿中,一眾大臣躺在地上睡覺。皇宮中的房間不是問題,問題是一旦分散開了,就不好保護。是以景帝要群臣就呆在宣室殿,除了年紀特別大的另有安排外,都集中在這裡。到了晚上,兵士拿來被褥,群臣鋪在地上睡了起來。

    群臣入睡了,景帝卻沒有睡。此時的景帝正在養心殿聽取周亞夫和郅都的稟報。

    景帝雙眉深鎖,打量著二人,問道:「查得如何了?」

    「稟皇上,抓住五十多個歹人,他們一致招供,是奉了郭解的江湖令,前來暗殺太尉、周陽、申公、主父偃、董仲舒、嚴助,以及阻止立梁王為嫡的大臣。」郅都稟報,非常小心。

    這事涉及到梁王,是意料中的事情,可是,即使如此,仍是不能把梁王與此事直接聯繫起來,景帝眉頭一挑,問道:「有沒有郭解的音訊?」

    「稟皇上,還沒有抓到。」周亞夫忙回稟。

    「一定要抓到郭解,方能定罪!」景帝沉重道。

    「諾!」郭解是主使人,不抓住他,無法確定這事是梁王干的。雖然可以肯定是梁王干的,但是,沒有證據無法定罪。

    「你們去忙吧!」景帝揮揮手。

    周亞夫和郅都應一聲,施禮告退。

    「老三!」景帝長歎一聲,站起身,快步出了養心殿,直奔長信宮。

    一到長信宮,還沒有進殿,就聽竇太后的聲音響起:「是皇上嗎?」

    夜雖深,可是這事干係大太,竇太后哪裡睡得著。正靠在軟榻上,等候消息。

    「皇兒見過母后!」景帝快步進來,沖竇太后見禮。

    「皇上,都查出來了?是誰下的手?」竇太后支撐著坐起身,聲音有些發顫。

    這一刻,可是關係梁王性命的時刻,她能不緊張嗎?

    景帝忙扶住竇太后道:「是江湖大俠郭解下的手。」

    「郭解?」竇太后眉頭一皺道:「我雖是在深宮中,卻是聽過這人。他的父親,也是一個什麼江湖大俠,給先帝誅殺了。他竟然不吸取教訓,還做出這種驚天之事,該殺,該殺!」

    眉頭一擰,問道:「可是,朝中大臣沒招他,沒惹他,他做他的江湖遊俠,他怎麼突然對朝中大臣痛下殺手了?」

    「母后,據抓住的那些俠客說,郭解傳了什麼江湖令,要他們前來長安,刺殺周亞夫、周陽……」景帝的話才一開頭,就給竇太后打斷了。

    「什麼?他要殺周陽?」周陽這個人,她很是喜愛,更是愛孫女南宮公主的未婚夫,她自然是特別關心了:「周陽有沒有事?快說。」

    「母后,你放心,周陽在一個秘密之地,就是朝中大臣知者都不多,郭解的本事再大,也查不到周陽的去處。」陳倉山谷極為隱秘,不是那麼好查的。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你要派人給周陽送個信,要他小心些。」竇太后仍是不放心。

    「謝母后提醒,皇兒一定照辦。」景帝心想這倒是,周陽既是列入必殺名單,在谷中雖然安全,也有出谷的時候,還是關照周陽,小心為是。

    「他要刺殺的還有申公、董仲舒、主父偃、嚴助、袁盎,以及朝中反對梁王奪嫡的大臣……」景帝的話給竇太后吼聲打斷了。

    「胡說!胡說!阿武明事理,不會做這種逆天之事!」竇太后急惶惶的,緊緊抓住景帝的手,道:「皇上,你不要聽他們胡說。」

    「母后,你且寬心。」景帝很是理解竇太后的心情,忙著寬慰:「老三雖然驕縱,可是,他也是個明白人,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搖搖頭,這話自己都不會相信。

    竇太后最不願接受的就是梁王與此事扯上關係,景帝這話是她如今最想聽到的話了。可是,她卻沒有一點表示。

    這話雖然動聽,卻是假話。只要不是傻子,都會明白,平白無故的,郭解為何要為梁王出頭,幹這種逆天之事?那是因為得到梁王的首肯。

    景帝想到這層,郅都也想到了,就是周亞夫也想到了,竇太后能想不到嗎?

    這是她最不願接受的事實,可是,不接受的話,那就是自己在騙自己,竇太后也是個明白人,久久沒有說話。

    「母后,母后。」景帝最怕的就是她想不開,忙喚道。

    「皇上,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該怎麼辦,你就怎麼辦吧!」竇太后這話聲音極低,跟蚊蚋似的,要不是景帝的耳音極好,還真聽不出來。

    說完這話,竇太后彷彿蒼老了許多,軟軟的倒了下去,景帝忙扶著。

    「母后,你別想那麼多,郭解還沒有抓住。興許,是郭解一時糊塗做出的事情。」景帝忙勸解。

    這話誰會信?

    竇太后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再無下言,盲眼中卻是湧出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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