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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章 一個不留 文 / 殷揚

    第八十章一個不留

    周陽率領眾將出營觀察閩越軍隊的營盤,打量一陣,讚道:「鄒郢此人野心勃勃,妄圖一統嶺南,為禍南方,倒也不是無能之輩,這營盤扎得不錯,跟鐵桶似的。」

    「大帥說得沒錯,此人自小就熟讀兵書,深曉兵法,排兵佈陣極是拿手。」朱買臣對越事極為瞭解。

    「營盤是扎得不錯,可是,他依然不是我們的對手。」李廣虎目中精光四射,打量著營盤,不住點頭,大是贊同。

    李廣所言並非大言,而是實情。若是周陽率領的漢軍是以前的漢軍,採用以前的戰術,以三萬漢軍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打敗十五萬閩越軍隊。現如今,漢軍裝備了大量的陌刀,改進了盔甲,訓練了大量的騎兵,採用先進的戰術,閩越軍隊與漢軍差了好幾個數量級。

    眾人正打量間,閩越陣中馳出一隊人,正是鄒郢、余善與閩越將領,在數千閩越軍隊的保護下,來到近處,這才停了下來。

    鄒郢驅馬前馳,一抱拳:「見過大帥。」

    「他還有膽前來,末將去抓了他。」李廣眼中精光一閃,摘下大黃弓。

    「不可!」朱買臣忙阻止:「我們萬萬不可做這種事。」

    「這有什麼可不可以的?多好的機會!」李廣很不同意朱買臣的看法。

    「飛將軍,主簿說得對。」

    周陽很是贊成朱買臣的說法:「我們可以在兩軍大戰中抓住鄒郢,卻不能在如今的情形下抓住他。現在抓了他,會激起閩越百姓的憤怒,會說我們卑鄙無恥,就不會成為順民,反倒會成為逆民,那樣的話,到處都是戰爭,到處都得清剿。我們在大戰之時抓了他,閩越百姓只會認為他無能,不會憐惜他。」

    同樣是抓鄒郢,在不同的情形下抓住他,結果大不相同,這是顯而易見的。

    對閩越,漢朝不僅僅是打敗,是要收歸版圖,就不能讓閩越的百姓對漢朝有過多的仇恨,要不然,後患無窮。閩越地形複雜,山高林密,若是閩越百姓對漢朝心懷不滿,拚死抵抗的話,漢朝要平定就得一個山頭一個山頭去清剿,去平定,代價會高得出奇。

    這種事,周陽肯定不幹。

    若僅僅是打敗閩越,抓了鄒郢就抓了,誰也沒話說。

    李廣明知周陽說得有理,仍是有些可惜,不住搖頭。

    「周陽見過大王。」周陽回禮。

    鄒郢把周陽一通打量,俊面玉顏一個少年郎,這就是名震天下的漢朝名將?太難以讓人置信了。

    「鄒郢斗膽,敢問大帥何故犯我疆土?」鄒郢聲音很大,質問周陽。

    「令祖搖從龍,助高祖平定天下,高祖封令祖為閩越之王,令祖願世代為大漢屏藩。」周陽嘴角一扯,冷笑道:「你數十年來不服從朝廷號令,攻伐無度,攻南越,伐東甌,罪大惡極。朝廷念在令祖有大功於朝廷的份上,不予追究,你不僅不感謝天恩浩蕩,反倒是變本加厲,收留逆賊劉濞之子劉駒,待為座上佳賓。郭解是大漢的欽犯,所作所為,人神共憤,你竟敢收留他。你犯下如此大罪,天兵若不討,天理何在?」

    周陽的話同樣很高,卻是字字在理。

    鄒郢的辯才倒也不錯,竟然還能找到說辭:「大帥誤聽。劉駒之事,實是在下不察,已奏知天子。至於郭解之事,絕無此事。郭解這賊子,是大漢的欽犯,犯下那等逆天之事,鄒郢絕不敢收留他,絕不敢!」

    一臉的笑容,非常親切,態度非常好。若是換個人,說不定就給他騙過去了。

    「哼!」周陽冷笑道:「劉濞欲謀逆,廣交天下諸侯,與你是異姓兄弟,難道你連劉駒這個世子都不識得?」

    「大帥有所不知,在下與劉濞雖是異姓兄弟,卻從未見過劉駒,實是不識得。」鄒郢說謊的本事是一等一的,撒起謊來,臉都不紅。

    「你若是不知,當問心無愧。你可在這裡,向蒼天起誓?舉頭三尺有神明,你若真不識得,蒼天自會知曉。」周陽氣勢放開,聲色俱厲,眼中精光閃爍,目光好像利劍一般,直刺鄒郢,殺氣騰騰。

    鄒郢身為閩越之王,經歷的大風大浪多了去了,可是,他哪裡禁受得住周陽的殺氣。周陽的殺氣是用匈奴的人頭喂出來的,天下間能禁受得住的人並不多。儘管鄒郢殺伐決斷,殺過的人不少,卻遠遠不如周陽多。

    鄒郢暗中一個冷顫,哪裡還敢起誓。要知道,當時的人對神明相當膜拜,他心中有鬼,絕不敢起誓。

    「哼!」周陽冷哼一聲,接著道:「郭解之事,你可敢起誓?」

    連劉駒這事鄒郢都不敢起誓,更別說郭解這事了,鄒郢嘴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他明明想在陣前逞一番口舌之能,最好是說得周陽理屈詞窮,這對閩越軍隊的士氣有莫大的好處。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理不直,理不直則氣不壯。若是他能佔住理,這事一傳開,閩越兵士必將同仇敵愾,士氣大漲,於接下來大戰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卻是事與願違,理屈詞窮的則是他。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郭解,向朝廷請罪,朝廷自當饒你一命。如若不然,後悔何何及!」周陽最後冷冷的道。

    周陽的條件沒有絲毫鬆動,依然只是饒他一命,並不是退兵。若是退兵,鄒郢會考慮,甚至在漢軍的威壓下,他會交出郭解。可是,僅僅饒他一命,並不是退兵,他就不會考慮了。

    「哼!」鄒郢氣哼哼的拉轉馬頭,回歸本陣。

    「他已經在氣勢上輸了一陣。」朱買臣望著鄒郢的背影笑道。

    周陽手一揮,率領眾將回歸本營,一回到帥帳,程不識就道:「大帥,鄒郢此人頗有才幹,通曉兵法韜略,絕不能讓他再為禍了。」

    這是必然,此人的才幹不錯,若是趁漢匈大戰之際,在南方鬧事,漢朝依然可以收拾他,卻有不小的麻煩,不如趁此機會,徹底解決之。

    程不識這話說到眾人心裡去了,李廣他們不住點頭贊同。

    「記住,這一仗一定要狠,要打得閩越之軍血流成河,屍積如山。只有這樣,才能威懾百越,使之永不敢背叛!」周陽臉一沉,右手重重敲在短案上:「除了鄒郢,不必留活口。」

    自古以來的治亂之道,就是恩威並濟。若不能威懾其心,怎麼恩服?趁兩軍大戰之時,大殺一通,嚇破其膽,才能恩服。

    「一個不留!」李廣他們興奮的一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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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回到王帳,鄒郢飛起一腳,把短案踹飛,氣哼哼的坐了下來。

    「大王,何不交出郭解。為了郭解,不值得刀兵相見。」鄒郢已經夠氣憤了,偏偏還有將領進言。

    「交交交,交出去又怎樣?不是退兵,只是饒我們一命。」鄒郢真的是很氣憤,他從一開始就算錯了。

    當初收留郭解之時,他滿以為只要他不承認,漢朝找不到借口,就不會出兵。可是,周陽要他當眾起誓,他心中有鬼,他哪裡敢?他不敢起誓,無異於承認了。

    交出郭解,他還真有那想法。當初收留郭解之時,就存有此心。能讓郭解為他的大事出力自然是好,要是實在不行,交出郭解,再好言卑辭的請罪,像劉駒一事一般,就此不了了之。哪裡想得到,周陽的條件大出他的意料,非常苛刻,只是饒他的命,不是退兵。

    「大王,我們能打過大漢嗎?」有將領忍不住了,小心翼翼的問道。

    漢朝的實力擺在那裡,閩越根本就不是對手。

    正是因為如此,鄒郢數次起兵攻打南越和東甌,都因為漢朝的介入而不得不罷兵。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不安份,卻力圖避免與漢朝刀兵相見。

    漢朝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即使一戰失敗了,還可以調集更多的軍隊前來,閩越地不廣,人口更少,物產不豐,處處倚賴漢朝,閩越就算仗仗勝了,也會給消耗光。

    「一定能勝!」鄒郢通曉兵法,他早就謀劃好了,派出三萬軍他去纏住會稽駐軍,集中十二萬大軍猛攻漢朝新軍,四打一,勝算非常高,儘管他們的裝備戰法不如漢軍。

    「大王,就算打勝了,大漢還可以派軍前來的。」有將領不得不提醒他一句。

    「這你們就不用擔心了,只要這一仗勝了,大事就成矣!」

    鄒郢環視一眼眾將:「這次是周陽統兵前來。周陽去歲打敗匈奴,隱有大漢第一名將之勢,若是把他給打敗了,大漢的信心會大受打擊,誰統兵也沒用。更別說,李廣、程不識這兩大名將也來了,若是他們敗了,那就是慘敗之局!要想再派兵前來,沒有三五年不可能。有了這三五年時間,孤足以滅掉東甌,吞併南越大部分土地。」

    略一停頓,聲音陡轉高亢,不無得意的道:「三五年以後,匈奴恢復過來了,必然前來復仇雪恥。為了不讓孤背後捅刀子,漢皇一定會滿足孤的一切要求。到那時,就不是孤忌憚大漢,是漢皇忌憚孤了!」

    匈奴在舔傷口,準備復仇一事,天下皆知,這是必然之事,眾將再無顧慮:「大王,那我們就打這一仗!」

    「打!」鄒郢沉聲道:「這一仗干係極大,一定要打勝!你們一定要有決死之心!此戰勝,則百越一統!」

    「諾!」一眾將領欣然領命。

    「兵力相等的話,我們打不過漢軍。可是,我們擁有兵力優勢,此仗不必試探,直接決戰!」鄒郢大聲下令道:「立即出營列陣,決一死戰!」

    試探的話,就是雙方派出少量的軍隊打打,試探對方的底細。鄒郢的判斷是對的,閩越軍隊在沒有兵力優勢的情況下,肯定打不過漢軍,這是數十年來公認的鐵則。

    試探的結果就是失敗,對閩越軍隊士氣的打擊不小,與其如此,不如不試探,直接決戰,憑借兵力優勢取勝。

    說到裝備,閩越不如漢軍;說到戰法,閩越不如;說到士氣,閩越仍是不如;說到戰場經驗,還是不如……處處不如。唯有一處遠遠超過漢軍,那就是兵力上的優勢了,這是鄒郢取勝的唯一倚仗,必須得發揮出來。

    命令一傳下,閩越軍隊開出營寨,開始列陣。

    鄒郢野心勃勃,要統一百越之地,他當上閩越王之後,一直致力於整軍備戰,是以閩越軍隊訓練有素,號令嚴明。

    雖是十五萬大軍,列陣卻很快捷,沒多久功夫就列陣完畢了。

    只見顯壓壓一片人潮,氣勢恢宏,陣勢謹嚴。

    就在閩越軍隊佈陣的同時,漢軍也開出了營地,開始佈陣。漢軍訓練有素,號令嚴明,三萬大軍佈陣,除了蹄聲、腳步聲、號令聲以外,再無其他的聲響。

    鄒郢看在眼裡,贊在心頭,不住點頭。

    漢軍的陣勢沒有改變,仍然是陌刀手在前,弩陣、弓箭手在後,兩翼由騎兵護住,背後由輕步兵掩護。

    陣勢一成,氣勢磅礡,人如龍,馬如虎,氣貫長虹,殺氣騰騰。

    鄒郢是第一次見識漢朝新軍,不由得眼睛睜大,仔細打量起來,他是越看越驚心。

    陌刀拄在地上,在日下光閃閃發光,雖然是拄在地上,其不凡之處已經展露無疑。如此沉重的兵器,一旦高高舉起,狠狠劈下,那後果將是毀滅性的,沒有什麼東西能抵擋得住。

    對於陌刀,鄒郢聽郭解說起過。當時他很是懷疑,九十斤重的陌刀,要用在戰場上,那得多大的力氣?在戰場上,不能僅有武器,還要有盔甲,這一加起來,不就是一百多斤了(一漢斤相當於現在半斤),在哪裡去找這麼多強壯的兵士?

    要找幾百上千身材高大,力氣不小的兵士,鄒郢還能相信。可是,郭解說的有數千之多,他無論如何是不信的。

    在歷史上,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從三王五帝到如今,就沒有使用如此沉重兵器的先例,更沒有把這麼多兵士集中使用的軍隊,鄒郢的懷疑實屬正常。

    眼前卻是事實勝於雄辯,顛覆了數千年信奉的戰爭規則。數千陌刀手列成陣勢,個個身材高大,異常健壯,他要不信都不信。

    「怪不得鄒高會全軍覆沒!」鄒郢想起鄒高,終於明白他全軍覆沒的原委所在了。

    不說別的,光這陌刀就夠鄒高受的了。更別說,他一個誤判,以兩萬敵三萬,不完敗都不行。

    再看漢軍的盔甲,把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一雙眼睛、手、腳露在外面,全給盔甲包裹住。比起札甲,其防護力好得太多了。

    漢軍有陌刀這樣犀利的利器,再有如此好的防護力,鄒高兩萬軍隊沒有殺傷上百漢軍,再正常不過了。

    「冤枉鄒高了!」鄒郢大是後悔,不該一怒之下殺了鄒高。可是,世上哪有後悔藥?

    漢軍陣勢列成,再無動靜。鄒郢一臉的難以置信,把漢軍的營地打量來打量去,明明足以容納八萬大軍的營地,怎麼只有三萬人?

    五萬會稽駐軍哪去了?

    難道會稽駐軍給周陽派到別處去了?瞧漢軍這番舉動,很有可能。這個周陽,太狡猾了,比狐狸還要狡猾,他竟然玩了這一手。

    五萬會稽駐軍不在這裡,會給周陽派到哪裡去呢?

    這問題還真把鄒郢難住了。閩越地形複雜,多山地、叢林,正是伏兵之處,會稽駐軍隨便找個山谷、叢林一鑽,誰能找出來?

    五萬會稽駐軍去向不明,對別人來說,還真是擔心的大事。鄒郢一點也不擔心,他不僅不擔心,反倒是更加歡喜。他就可以節約出三萬軍隊,用來猛攻漢軍。

    原本打算用十二萬來猛攻漢朝新軍,如今變成十五萬了,不再是四打一,是五打一,兵力優勢更加明顯,這勝算就更高了。

    百越是否一統,功業是否成就,就在這一戰了,鄒郢哪能不歡喜的。

    機不可失,失則不再來,鄒郢手中領旗一展,大聲下令:「進攻!」

    「進攻!進攻!」閩越軍隊吼叫著,對著漢軍壓了上去。

    十五萬大軍一齊壓上去,那動靜非常大,光是腳步聲就震得地皮都在顫抖。更別說,還有十五萬張嘴吼出來的廝殺聲,響遏浮雲。

    「隆隆!」閩越軍隊濺起大片大片的煙塵,彷彿烏龍墜地,籠罩在閩越軍隊的上空。

    「見過送死的,就沒見過這麼送死的!」李廣騎在戰馬上,有些難置信的看著推進的閩越軍隊。

    「鄒郢這是發狠了,他妄圖把我們一舉擊潰,連後備兵力都不留。」程不識一張大嘴裂著,大是好笑:「他們排成這麼密集的陣勢,我們的弩陣一射一大片,他嫌死得不夠快?」

    對他兩人的說法,公孫賀他們大是贊成。

    漢軍有弩陣,弩陣一旦發威,具有毀天滅地的威力,閩越軍隊竟然排得這麼整齊,那不是送死嗎?

    古代戰爭,與現代戰爭不同。現代戰爭是爆炸性的武器,是面式殺傷,一顆炸彈爆炸,會炸死炸傷一大片,是以要求一定的距離。

    而古代戰爭,其武器為點式殺傷,即使弓箭強弩亦是如此。漢軍的弩陣威力很大,就在於,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射出大量的弩矢,神奇的把點變成面,對敵人的殺傷就大得多了。

    鄒郢並非不知道漢軍的弩陣厲害,而是閩越軍隊的陣勢符合當時的兵法,並無指責之處。

    李廣、程不識二人久歷戰陣,眼光獨到,一眼便瞧出,閩越軍隊如此陣勢,正便於漢軍弩陣發揮。

    「有人想三更死,何必留他到五更!」周陽手中的令旗一展。

    弩手開始忙碌起來,裝填弩矢。

    一架架強弩,好像一頭頭凶獸,隨時會朝閩越軍隊撲去。弩矢一裝填好,這些凶獸就露出了猙獰的獠牙,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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