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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九十三章 功德圓滿 文 / 殷揚

    第九十三章功德圓滿

    為迎接秦軍英靈,漢朝做足了功夫。

    一是派公孫弘去番禺祭拜,二是命申公處置此事,三是不僅追認秦軍的戰功,還要把他們的戰功賜予他們的至親之人。

    這三點,任何一點都足以讓趙佗感動無已,更別說是三點一齊使用,由此可見景帝之賢明瞭。

    追認了戰功,就需要繼承人。秦軍將士早已泉下作古,不可能賞及他們自身,只能賞給他們的親人。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這需要做大量的工作,進行排查,選出最適合繼承的人選。

    正是因為這工作很繁重,景帝才命申公處置。

    周陽他們在長沙停留了近十天。這十天裡,周陽是忙前忙後,不僅要忙軍務,更要協助申公處置秦軍英靈歸來一事。

    首先是要把這些骨灰、棺槨清理出來,一個郡一個郡的弄明白,便於各地官員扶靈歸去。十幾萬,不是個小數目,處理起來,就很困難了。

    好在申公才幹不錯,周陽盡心,再有公孫弘輔助,在他們的配合,費時數日就完成了。

    各地官員先是祭拜一通,然後帶人運回去。到了各地,還要祭拜,還要挑選繼承人,還要賞賜,又是繁重的事務。

    一批又一批的骨灰、棺槨給運走,趙佗是送了一批又一批,每送一批就會哭上一通。這幾日裡,趙佗是每天要哭好幾通,整天以淚洗面。

    周陽他們沒有勸說,因為無法勸說。這些骨灰是趙佗數十年收集起來的,那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情感寄托,如今要運回各地,雖是英靈安息所必須,對他來說,無異於用刀在捅心窩,很痛,很痛!

    「胡兒,趕緊備車!」趙佗拄著枴杖,從屋裡出來,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兒。

    「大王這是要去哪裡?」周陽和申公進來。

    「呵呵!」趙佗上前見禮道:「回真定去看看!數十年了,不知真定是什麼樣兒了?祖墳前的棗樹還在在?祖墳是不是變了樣?」

    趙佗的老家是真定,他日思夜想的就是回到真定,去祖墳上看看。

    他的祖墳與別人的祖墳不同,因為給呂太后挖過。

    呂太后當政期間,哪把趙佗這個秦朝餘孽放在眼裡,勒令趙佗歸降。可是,趙佗不把呂太后放在眼裡,不予理睬。呂太后氣不過,把他的親戚朋友抓進大牢不說,還把他的祖墳給挖了,甚至還派軍隊攻打南越。

    以呂太后想來,趙佗不過是秦朝餘孽,暴秦那麼凶悍,不也一樣亡了嗎?趙佗他能翻起什麼風浪?這一仗,南越必亡。

    然而,戰事的發展,遠出呂太后的意料,漢朝不僅沒有滅掉南越不說,反而給趙佗一路往北,打到長沙來了。

    那時候,追隨趙佗出戰的主要是秦始皇那支南征大軍。當時,雖然他們的年紀不小了,可是,他們畢竟是追隨秦始皇征戰天下的精銳之師,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士氣高昂,戰陣經驗極為豐富,漢軍根本就不是對手。

    漢軍敗北之後,呂太后雖是不願,不得不服軟,趙佗這才退兵。退兵之後,趙佗稱帝了,號稱「南越武帝」,擺出一副要與漢朝死磕的架勢。

    到了漢文帝時候,漢文帝不僅把趙佗的親戚朋友給放了,還派人重修了趙佗的祖墳。做完這些,文帝派袁盎入南越說服趙佗,趙佗這才去帝號,歸附了漢朝。

    祖宗對於中國人來說,那是神聖的存在。趙佗的祖墳被挖,他無時無刻不在念著,想親眼看看祖墳,來到長沙這幾日,早就想趕回真定去了。可是,送別秦軍英靈更形重要,他才一直擔誤至今。

    「大王,恐怕不行了。」申公笑呵呵的道:「皇上說了,無論如何,要請大王去長安一趟。」

    「是請,是請!」申公特別提醒一句。

    「請?」皇帝歷來要見人,那是「召」,就從來沒有用過請字,就是周陽擊破匈奴,景帝也沒有用請字,這份量太重了,趙佗有些傻眼:「皇上這是……」

    「皇上說了,你為華夏守護南越,數十年如一日。你回歸中原,皇上要為你舉行一場大慶。」申公臉上帶著笑容:「還請大王不要卻了皇上之心。」

    趙佗的確是當得起「守護神」的稱號,正是他守護了南越之地。若是他有野心做皇帝,秦末戰亂之際,他手握五十萬雄兵,殺回中原,與劉邦、項羽爭奪天下,大勢未可知。那可是五十萬秦軍,是秦始皇麾下的無敵大軍,一旦他捲入中原戰場,劉邦、項羽他們能不能稱霸,很不好說。

    趙佗沒那麼做,而是塞斷五嶺通道,守護南越之地,保得嶺南不失,無論怎麼讚譽都不為過。為他舉行一場盛大的慶祝會,那是應該的。

    「只怕我受之不起。」趙佗很是意外,遲疑著道。

    「大王要是受之不起,還有誰能受得起呢?」周陽反問一句。

    「哎!」趙佗長歎一聲道:「那是弟兄們的功勞,不是我的功勞。」

    「前朝將士皆已泉下作古,大王就代他們受了吧!」申公一躬身,這是致敬。

    「既如此,趙佗就生受了!」趙佗很是感動,鞠躬還禮。

    周陽一聲令下,向長安進發。秦衣仍是為趙佗趕車,趙胡隨侍左右。與趙佗寸步不離的,還有一隊黑衣秦衛,他們是趙佗的親衛,非常忠心。

    長沙去長安,倒也不算遠,停停歇歇,數日之後,就到了灞上。景帝傳來旨意,要漢軍在灞上紮營。

    周陽傳下命令,漢軍就在灞上駐紮下來了。

    隨後,周陽、李廣、程不識、公孫賀、公孫建、申公、公孫弘、趙佗,還有張通他們這些立有大功的兵士,直奔長安。

    漢朝數十年來一直想收百越之地,卻是一直沒有成功。如今,終於收復百越之地,對漢朝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比起長城大捷,絲毫不遜色。

    從灞上起,就有聞風而來的百姓,站立在大道兩旁,歡迎周陽他們的歸來。

    「大漢萬歲!」

    「漢軍威武!」

    一聲接一聲的歡呼聲直上雲霄。百姓扶老攜幼,載歌載舞,歡喜難言。

    周陽、李廣、程不識他們騎在戰馬上,不時朝百姓揮手致意。

    「呵呵!」趙佗一顆花白的頭顱從窗口探出來,打量著道旁的百姓,笑不可抑,一個勁的道:「大漢醒啦!醒啦!」

    說得沒錯,自從漢朝創建到如今,數十年過去了。除了去歲,大敗匈奴外,在對外戰爭中少有勝仗,多為敗仗。以漢朝地域之廣,人口之多,無異於一頭沉睡的雄獅。如今,這頭雄獅醒來,必將發出驚天怒吼。

    很快就到了清明門。遠遠看見景帝的皇輦,停在清明門。皇輦旁站著一個人,褒衣博帶,風采照人,正是灑脫不凡的董仲舒。

    周陽一雙眼睛四下裡尋找,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張不疑。可是,卻是不見他的蹤影。

    「董仲舒見過大王!」董仲舒快步過來,沖趙佗見禮。

    「見過董大人。」趙佗一雙明亮的老眼在董仲舒身上不住打量,讚道:「董大人好風采呀!大漢地廣人眾,人才濟濟呀!」

    「大王過獎了。」董仲謙遜一句,上前和周陽、申公、李廣他們見禮。

    見完禮,董仲舒這才傳景帝旨意:「皇上有旨,請大王乘皇輦入宮!」

    「乘皇輦?」趙佗絕對想不到景帝竟然給他如此隆重的禮遇,有些傻眼:「這……不可,不可,萬萬不可!」

    「皇上說了,大王守護南越數十載,功莫大焉!不如此,不足以彰顯大王之功,還請大王勿辭!」董仲舒接著道。

    「這個……」趙佗仍在猶豫。

    以周陽對景帝的瞭解,既然做出了決定,是不會更改的,笑著勸說:「大王,你就不要推辭了。皇上之所以如此隆遇,不僅僅是因為大王守護南越有功,還在於大王是前朝五十萬南征大軍的最後一兵,禮遇大王,就是在禮遇前朝南征將士!」

    「皇上萬歲!」

    趙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沖長安叩頭:「趙佗謝皇上隆恩!弟兄們,你們看見了嗎?皇上對我們如此禮遇呀!」

    在周陽和董仲舒的攙扶下,趙佗上了皇輦,太監一揮馬鞭,皇輦朝長安城馳去。

    周陽飛身上馬,跟在皇輦旁邊。

    一進入清明門,只見城裡人山人海,街道兩旁全是迎接的百姓。

    「大漢萬歲!」

    「漢軍威武!」

    吶喊聲此起彼伏,直上雲霄。去歲,長城大捷歸來,其盛況也不過如此。

    長城大捷,對漢朝的意義重大,那是漢朝創建以來,對匈奴最大的勝仗,一洗數十年的恥辱。

    收復百越,對漢朝的意義同樣重大。一是徹底解除了南面的威脅,不用再擔心有人統一百越,威脅漢朝南方。二是,沒有了百越的牽制,漢朝的戰略重心就可以轉向北方,全力對付匈奴,與匈奴的生死戰,勝算更大。

    對百越的意義,漢朝百姓不會不明白,這是要與匈奴大戰的前兆,漢朝與匈奴的生死戰即將上演。擊破匈奴,靖邊安民,那是無數漢人的夢想。

    「大帥!」

    「大帥來了!」

    周陽所到之處,必然會發出一陣驚天的歡呼聲。

    去歲,漢軍在周陽的統率下,打敗了匈奴,斬首數十萬,漢朝第一次揚眉吐氣,漢人挺起腰桿做人。

    如今,在周陽的率領下,漢軍收了百越之地,百姓對周陽的敬愛之情,就是用光三江四海水來研墨也不能說清。

    周陽不時沖百姓揮手,讓百姓更加歡喜,讚不絕口。

    「大帥好親切呢!」

    「大帥更俊了!」

    「大帥,你什麼時間變得更俊了?」李廣策馬而來,與周陽並騎而馳,調侃一句。

    「飛將軍,你聽錯了,不是我更俊了,是我本來就很俊。至於你嘛,卻是越來越老了。」周陽笑著調侃起來。

    「你……」李廣直翻白眼。

    「飛將軍,你就休要眼紅,大帥再俊,你也沒有女兒。」程不識插上一句。

    「呵呵!」公孫賀他們齊聲大笑。

    「呸!你有女兒?」李廣很不滿。

    程不識聳聳肩,算是回答。

    離開長安,已經半年多了,重回長安,周陽他們的心情都不錯,說笑幾句後,來到了馳道,不再說話。

    主父偃等在這裡,傳景帝的旨意,要趙佗、周陽他們走馳道,以示榮寵。

    走馳道,是漢朝最高禮遇。周陽他們已經走過一回了,並不妨礙再走一次。李廣他們挺起了胸膛,昂起了頭顱,特別振奮。

    周陽也是歡喜,打起精神。周陽並不是那種喜歡賣弄功勳的人,可是,這種禮遇是對他功勞的承認。承認自己功勞,那是人生最快慰的事情。

    謝恩之後,皇輦上了馳道,周陽一拉馬韁,追風駒歡嘶一聲,上了馳道。

    李廣、程不識他們緊隨其後。

    張通紅光滿面,歡喜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有走馳道的一天。張通出身於破敗的世家,真不知猴年馬月才有如此榮耀。行走在馳道上,那感覺就好像在雲端之上,飄呀飄的。

    車聲轔轔,馬蹄沓沓,在馳道漢軍的注視下,周陽他們很快就到了未央宮前。

    朝中大臣在這裡迎候。周亞夫手執玉笏,身著朝服,站在隊伍的最前列,格外顯眼,紅光滿面,興奮得都快歌唱了。

    周陽這是第二次走馳道,他位高權重,也才走過一次。周陽是他兒子,兩次走馳道,這說明什麼?說明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比一代強,周家後繼有人了。

    「陽兒,快,皇上在等著你們呢。」不等周陽見禮,周亞夫就笑呵呵的上前,挽住周陽的馬韁。

    周陽飛身下馬,見禮道:「見過阿父。」

    周亞夫一把拉住周陽,左瞧瞧,右瞅瞅,周陽更加成熟了,更加歷練了,歡喜得一張嘴哪裡合得攏,唯有呵呵直樂的份。

    「起樂!」

    隨著司儀的聲音響起的是一陣悠揚的樂聲。

    周陽、申公、董仲舒、主父偃、李廣、程不識他們簇擁著趙佗,進了未央宮。

    張通來到宮門前,一雙眼睛睜得老大,把宮門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很是激動,身子有些發抖。

    「張通,進來!」周陽發現了張通的異樣,當然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那是因為張通太幸福了:「只要你努力,以後進宮的機會就多了。」

    「謝大帥!」張通對周陽是感激萬分,要不是周陽提攜他,把他收入軍中,他哪有今日。

    張通建功,留侯世家復興就有望,這是天大之喜。

    周陽在他肩頭拍拍,意示鼓勵,張通點點頭。吸口氣,強抑激動的心情,跟著周陽而去。

    來到宣室殿前,只見景帝站在殿外的台階上,一臉的笑容,打量著周陽他們前來。

    景帝竟然降階相迎,這可是天大的榮耀,比起走馳道更加難得。李廣、程不識他們興奮得差點蹦起來。不是他們虛榮,實在是這種事太難得了。漢朝創建這麼多年來,走馳道的人不少,皇帝親自出迎的卻沒幾回,要他們不興奮都不行。

    「是迎接大王的,不是迎接我們!」周陽明白景帝的心思。

    「哦!」李廣和程不識略有些失望。

    想想也是,周陽、李廣、程不識他們雖然建有大功,景帝可以賞賜他們,可以重用他們。唯有趙佗,賞無法賞,用不能用的,只能用隆重的禮遇來補償了。

    「大王,皇上親迎。」主父偃來到趙佗身邊,提醒一句。

    「啊!」讓趙佗坐皇輦,走馳道,已經是天大之喜了,景帝親迎,趙佗絕對想不到,驚詫得一張嘴張得老大。

    「趙佗!」景帝笑呵呵的,一甩皇袍,大步過來。

    「皇上!」趙佗激動難已,噗通一聲,跪在景帝面前,一顆花白的頭顱就叩了下去。甚是用力,發出「咚咚」的響聲。

    「起來!起來!」景帝忙來攙扶。

    趙佗卻是一把抱住景帝的雙腿,悲聲大放:「嗚嗚!嗚嗚!」

    一把鼻濞,一把淚,趙佗是哭得好不歡暢,一臉的笑容,他這是喜極而泣。景帝禮遇他,那就是在禮遇五十萬南征秦軍,這比什麼都重要。

    「快起來,快起來!」景帝忙拉他。

    可是,趙佗硬是不起來,抱得更緊,哭得更是歡暢。

    秦衣、趙胡他們眼裡噙著淚水,跪在景帝面前,沖景帝叩頭:「皇上萬歲!皇上萬歲!」

    趙佗能得到如此高的禮遇,他們也是歡喜,心神激盪之下,聲音都有些發顫。

    聽著趙佗的哭泣聲,秦衣他們的歡呼聲,景帝劍眉一挑,歡悅上臉,暗想:「周陽沒說錯,這是收百越民心的良機,天賜之機呀!周陽這一計,出得好!」

    周陽打量景帝,只見景帝皇袍在身,頭戴通天冠,精神奕奕,可是,眉宇間總是帶著憂愁。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舉國歡慶的好日子,景帝應該歡喜才對,為何如此憂慮?

    難道出事了?會是什麼事呢?匈奴打來了?沒聽說。

    宮中出事了?也沒有聽說。

    究竟出了什麼事?周陽萬分不解。

    在景帝再三相勸下,趙佗好不容易止住哭聲,站了起來。周陽和李廣、程不識他們上前見禮。

    景帝一臉的笑容,擺擺手,要周陽他們免了。景帝目光從周陽他們身上一掃,最後落在張通身上,微微一笑,道:「進殿吧!」

    拉著趙佗的手,進了宣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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