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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三章 單于的決斷 文 / 殷揚

    第六十三章單于的決斷

    吃飽喝足之後,將士們依然興致高盎,說笑調侃不斷,一直鬧到周陽下令睡覺為止。

    早在出發之前,周陽就告知將士們,在進軍過程中,要做好吃苦受凍的準備,沒有火供他們取暖煨食。只要能打敗匈奴,不要說不升火,就是拋頭顱,灑熱血,將士們也是再所不惜,自然不會有異議。

    哪裡想得到,竟然有火,還是如此奇異之火,要將士們不歡喜都不行。

    命令一傳下,將士們無不凜遵。首先,是在帳幕裡升起火堆,然後把戰馬趕到帳幕裡。這麼冷的天,若是把戰馬放在帳幕外,一定會凍壞。要知道,保持馬力,才能擊破匈奴,這是必要的舉措。

    在帳幕裡,人馬混睡一起,人馬相挨,還有火堆,一點也不覺得冷。

    周陽的帳幕是所有帳幕中最大的,能容納的人不少,一個火堆不夠,足足升了三個火堆。周陽和一眾親兵,還有追風駒、戰馬擠在一起,溫暖如春。

    「真暖和!」親兵們齊聲讚歎。

    在如此冷的天氣裡,能有一堆火,那是無上幸福之事,他們卻是三堆火,還與周大帥共睡一個帳幕,個個興奮得如同跳到房樑上打鳴的公雞般,一臉的歡愉之色。

    追風駒趴在地上,周陽偎著追風駒,頭枕在追風駒肚子上。另外兩匹戰馬,環周陽而臥,周陽為三匹戰馬環繞,處處有溫暖。再蓋上氈子,暖烘烘的,跟烘空調沒多大差別。

    人馬共臥,這是匈奴的辦法。匈奴在較冷的天氣裡行軍打仗,就是用這辦法,既省事,又不會凍著,一舉兩得之便。

    這辦法的確不錯,很適用,唯一的缺陷便是會弄得一身的馬臊味。這對於周陽他們這些出生入死,在死人堆裡打滾,在血水裡洗澡的將士們來說,馬臊味屁都不是,忽略不計。

    這一夜,卻是極為奇別。那就是,滿營地響起「吧嘰吧嘰」的聲響,這是將士們嗒吧嘴巴發出的聲音。

    繳獲了如此之多的牛羊駿馬,原本應該可以大吃一頓的,卻給周陽把牛羊馬肉當柴禾燒了,這固然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卻也惹得將士們饞蟲大動。

    更別說,睡夢中的火堆,仍是肉作柴禾,這香味很誘人,要將士們不在夢中大快朵頤,哪裡可能。

    將士們無不是做著美夢,抱著羊腿,大口猛吃,口水直流。

    周陽也做了一個類似的夢,只不過不是抱著羊腿猛吃,而是抱著碩大的牛頭狠狠的對付,還有現代社會的醬,蔥、蒜泥這些佐料,吃得那個爽,口水直流,周陽的衣襟都濕了一大灘。

    「怎麼這麼臭?」睡夢中的周陽給一陣怪異的臭味熏醒過來,眨巴著眼睛,迷迷糊糊的問道,嘴角的口水晶瑩顯眼。

    「大帥,是肉燒完了,弟兄們把匈奴的屍身當柴禾燒了。」一個親兵打個呵欠,向周陽稟報,末了還來一句:「這覺睡得真暖和,就是營房裡也不過如此!」

    「匈奴的屍身?」周陽有些發愣,轉著眼珠道:「這也能燒,我怎麼忘了這事呢?」

    頭一歪,靠在追風駒的肚子上,接著大睡。

    次日,天亮之後,周陽爬起身來,美美的伸了一個懶腰,昨夜睡得挺香,還美夢不斷,啃牛頭,還吃牛蹄筋。牛蹄筋之多,讓他撐爆了肚皮,回味無窮啊!

    「好多的馬毛!」周陽驚訝的發現,他身上有不少馬毛。

    人馬共睡的好處,就是省事,壞處就是會沾上一身的馬毛,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再一瞧親兵,個個一身的馬毛,都快變成了駿馬了,不由得好笑。親兵們相互打趣:「光長馬毛,不長馬腿,跑起來也不快!」

    洗漱完後,將士們用火烤好炊餅,煨好馬奶子,美美的飽餐一頓後,繼續進軍。

    出發前,將士們把烘乾的羊皮、牛皮、馬皮捆在身上,乍一看上去,就像茹毛飲血的原始人。

    大軍出動之後,昨日的赤潮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毛皮的浪潮,滾滾北去,威勢一點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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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城,依然是冰天雪地,積雪數尺。

    冷冽的冰雪,刺骨的寒風,澆不滅匈的熱情,匈奴在冰天雪地裡跑馬射箭,用彎刀砍殺,箭術精絕,刀法嫻熟,氣勢凶狠,彷彿他們不是在訓練,而是面對可惡又可恨的漢人似的。

    事實上,匈奴正是把空氣當作漢人進行砍殺。可惡又可恨的漢人,不再像以前那般,任由他們砍殺,這置大匈奴的勇士於何處?

    「烏特拉!烏特拉!」

    驚天的萬歲聲響徹天際,震得大地都在顫慄。

    軍臣單于噴著酒氣,一頭從王帳中鑽出來,打量著拚命訓練的匈奴,大是得意,歡喜無已,洪聲大笑,道:「本單于有如此勇士,何愁漢朝不滅!何愁漢皇不臣服!」

    「大單于英明!」

    一眾臣子齊聲頌揚,極是得意。

    「馬來!」軍臣單于這段時間的心情極度之好,酒興上來,更加不可遏止。

    傭僕牽來駿馬,軍臣單于飛身上馬,一夾馬肚,大吼一聲:「駕!」

    駿馬撒開四蹄,奔馳起來。駿馬彷彿感受到軍臣單于的喜悅之情似的,引頸長嘶一聲,極是洪亮。

    「哈哈!」

    軍臣單于縱馬疾馳,興致勃勃,笑聲如雷,遠遠傳了開去。

    「大單于,大單于!」

    軍臣單于所到之處,立時引來一片尖叫聲,匈奴軍隊、匈奴牧民,以崇敬的目光打量著軍臣單于,彷彿信徒面對上帝一般虔誠。

    這也難怪,雖說軍臣單于有數年前的慘敗,敗軍覆師,匈奴損失慘重。可是,軍臣單于畢竟是一個很有才能的首領,他選擇了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要趁景帝駕崩之際,大舉攻漢。

    此戰一開,匈奴穩勝之局,匈奴軍隊、匈奴牧民,對軍臣單于的愛戴之情不僅恢復如初,更勝昔日,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如今的匈奴有句話,是這樣說的「若說大匈奴歷史上最為偉大的單于,偉大的冒頓單于是當之無愧的!在之外,就是大單于了!」

    無形之中,軍臣單于的威望竟然僅次於冒頓單于了。冒頓,是匈奴歷史上最為偉大的單于,他統一了匈奴各部,第一次把四分五裂的匈奴凝聚在一起,這是匈奴的一座豐碑,無人能超越。

    要不是因為冒頓單于無法超越,匈奴一定會認為軍臣單于才是匈奴歷史上最為偉大的單于,誰叫軍臣單于即將率領他們創造輝煌呢?

    冒頓單于雖然統一了匈奴各部,把匈奴整合在一起,成為一支強大的力量。可是,冒頓單于在對漢朝的戰爭中,並沒有取得多少輝煌,儘管有平城圍高祖劉邦,遺書謾呂後的得意之作,卻僅僅是在邊境之地擄掠,並未深入過漢境。

    軍臣單于馬上要做的事情,便是深入漢朝腹地,兵臨長安,擊破漢朝,迫使漢朝徹底臣服。這種事,不要說去做,光是想想就足以讓匈奴瘋狂。

    漢朝,在匈奴眼裡,那是天堂般的國度,有著吃不完的美食,飲不完的美酒,穿不完的綾羅綢緞,花不完的金銀,享用不完的美麗婦人……打下漢朝,匈奴就是進入了天堂,自此衣食無憂,不用再受大漠的苦寒。

    美妙前景,誘人未來,要軍臣單于在匈奴心目中的地位不達到曠古絕今的地步都不行。

    這吼聲發乎真誠,出自內心,與虛應故事截然不同,一聽便能聽出來,軍臣單于大是歡悅,不由得感慨一句:「本單于做單于多年矣,今日方知做大單于之樂也!」

    一雙明亮的眼睛瞇到了一起,骨子眼裡都是癢癢的,太爽了!

    「大單于,我們可否南下了?」軍臣單于正歡喜間,一個匈奴老者恭恭敬敬的問道。

    「你是怕去遲了,沒有最好的莊稼地,牧放牛羊,是吧?」

    軍臣單于對這個老者的心思一猜便中,笑呵呵的打量著老者,寬慰道:「你放心吧!漢人的地界大著呢,比起大匈奴的地域一點也不小。漢人的地界,不僅很大,還很肥沃,比起大漠肥沃得太多!北地、中原、關中、巴蜀、江南……都是美得不能再美的地方,那裡的土地肥沃,草兒茁壯,宜於放牧。」

    軍臣單于一心要滅漢,對漢朝自然是瞭解的,扳著指頭,如數家珍般細數起來,頭頭是道,極是在理。就連當時並不出名的江南,他都知道。

    江南雖然富饒,對中國極其重要,可是,在秦漢時期,卻是不毛之地,不為人重視。當時,江南地廣人稀,土地雖然肥美,卻是沒多少重要性。這對匈奴來說,不要緊,越是這樣的地方,越是宜於放牧,要軍臣單于不關心都不行。

    「大單于言之成理,可是,還是早點去的好!」這個老者很是嚮往道:「這一次,漢人的土地一定會成為大匈奴勇士的牧場!」

    越是勝利的機會越大,匈奴越是不願呆在龍城,因為龍城雖然重要,是他們心目中的聖地,可是,龍城太冷,就是耐寒的匈奴,也是受不了。要是能早日到達漢境,吃穿住用更加多姿多彩不說,光這天氣就暖和得多。

    「既然如此,你們就先南下吧!」

    軍臣單于身為匈奴單于,哪會不明白老者的心思,大笑道:「帶上你們的牛羊,為大匈奴的勇士烤好羊肉,煨好馬奶子,歡快的迎接大匈奴勇士的到來吧!」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話,有很多人認為不適合匈奴。匈奴自小生長在馬背上,可以在馬背上過一生,行動如風,來無影,去無蹤,不可捉摸。其實,那是錯的。

    匈奴擄掠,不需後勤,這沒問題。可是,像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行動,要是沒有後勤,沒有輜重,匈奴也是沒法打仗。

    只不過,匈奴的後勤輜重是活的,那就是牛羊,這與漢朝截然不同,為人忽視。正是因為如此,每當匈奴要大舉行動時,總是會跟著很多牧民,這些的「民夫」,他們的職責就是為匈奴大軍趕牛送羊,要不然,匈奴支撐不了多少時間。

    趙武靈王時期,匈奴大舉南下;秦始皇時期,頭曼單于南下,哪一次不是如此?

    當然,在這之外,牧民還有佔領肥美水草地的貪念。

    這一次,軍臣單于要破漢,依然離不了匈奴牧民給趕牛送羊。按照匈奴的傳統,這些牧民應該是隨在大軍後面,而不是超前。

    匈奴信心十足,此戰必勝,匈奴牧民在龍城已經呆不住了,他們的心早就飛到漢境,飛到中原,飛到土肥水美草青的江南之地。讓他們呆在這裡,是一種折磨,軍臣單于此時的心情極好,願成人之美,欣然同意。

    讓牧民走在前面,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為大軍準備好吃食,烤好羊肉,煨好馬奶子,匈奴大軍只管行軍便是,進軍就會更快。

    有如許好處,軍臣單于當然沒有理由不同意。

    「大單于!大單于!」

    匈奴牧民齊聲歡呼,使勁揮著胳膊。

    消息一傳開,成群結隊的牧民,騎著駿馬,趕著牛羊,唱著牧哥,喜氣洋洋,開始向南進發了。

    早日趕到漢境,佔領更加肥美的土地,這是匈奴牧民的貪念,誰還願意呆在龍城,忍受這冷如彎刀的寒風?

    若是從空中望去的話,只見不計其數的匈奴牧民,趕著牛馬,拖家帶口,喜氣洋洋的朝南趕去。潔白的雪原上,只見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滾滾南去。

    望著歡聲笑語不斷,快速南進的牧民,軍臣單于意氣風發,手中的馬鞭虛抽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去吧!去吧!」

    「大單于,這是不是有點危險?」中行說眉頭一擰,有些擔憂的,道:「他們沒有軍隊保護,若是遇到漢軍,豈不堪憂?」

    「哈哈!」軍臣單于心情實在是太好了,大笑聲中,手中的馬鞭在中行說身上輕抽一下:「那又能怎樣?就算是周陽來了,難道他還能放把火把冰天雪地燒了?」

    「哈哈!」

    一眾大臣齊聲大笑。軍臣單于說得沒錯,就算周陽來了,也不可能再像數年前那般,一把火把草原給燒了,牧民先期南下,一點問題也沒有。

    「可是,奴才總是心驚肉跳,好像要出事。」中行說雙眉緊擰。

    「啪!」軍臣單于手中的馬鞭重重抽在中行說身上。中行說猝不及防,嚇了一大跳,慘叫一聲:「大單于,你這是……」

    「這下,你不會心驚肉跳了吧?」軍臣單于大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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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未央宮,養心殿。

    漢武帝站在窗前,面朝北方,兩道濃眉緊擰在一起,皺成了一個川字,一臉的凝重之色,雙手緊握,太過用力,手背微微有些發青。

    劉徹身後,站著一個與他年歲差不多的少年郎,極是高大壯碩,身材頎長,兩道濃黑的劍眉猶如出鞘的利劍。面如冠玉,極是俊朗。

    他是劉徹的兩大伴讀之一,著名的張騫。

    此時的張騫,微微有些奇怪,試探著問道:「皇上,你怎麼老是朝北望?」

    張騫是個極為聰明的人,他卻是想不明白,這些天,劉徹為何老是北望。一有空,劉徹就會站到窗前,望著北方,雙眉緊擰,彷彿有天大的事情似的。

    張騫是劉徹的伴讀,兩人自小在一起讀書識字,知根知底的,就沒有見過劉徹如此凝重,要他不驚奇都不行。

    「姐夫到了雁門有些日子了,不知道有沒有出發?」劉徹沒有回頭,緊盯著陰霾的天空,彷彿自言自語似的。

    「大帥去了雁門?」張騫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有些難以置信:「大帥的車仗不是還在長安嗎?怎麼可能去雁門?」

    周陽的行蹤屬絕對機密,張騫自然是無權知曉。周陽的車仗天天在長安四處逛悠,動靜很大,誰都知道周陽仍在長安,卻突然從劉徹嘴裡知曉周陽早就去了雁門,他哪能不能驚的。

    「那是迷惑匈奴的。」劉徹的語氣很是冰冷,緊接著就陡轉高亢,振奮異常道:「朕的二十五萬大軍,就要在姐夫的統帥之下,殺奔龍城!」

    「殺……殺奔龍城?」這消息太過駭人了,張騫一個趔趄,差點摔在地上,不顧一切的指著劉徹,驚訝萬端的問道:「皇上,你沒說假話吧?」

    這是驚天的消息,若是不明究裡的人,乍聞之下,自然是不會相信的,聽在張騫耳裡,彷彿千個萬個焦雷在耳畔轟鳴似的,腦中嗡嗡直響。

    「要不如此,朕怎麼會北望?朕是在等候姐夫的消息!」劉徹猛的轉過身來,緊盯著張騫,問道:「張騫,你說,這一仗,大漢能勝嗎?」

    眼睛瞪得滾圓,極是緊張,胸口急劇起伏。

    這一戰的干係太大了,儘管知道周陽用兵奇詭,將士們懷有必死之心,可是,劉徹仍然擔心。不能怪劉徹,實在是此戰對漢朝太重要了,若是此戰勝了,就是畢其功於一役,漢匈戰爭基本上劃上了句號。

    若是失敗,後果極為嚴重,就得一仗一仗的來打,會死傷無數,國力大耗,誰都會緊張。

    「這個……」對這問題,張騫哪敢下結論,不由得張口結舌。

    「皇上,大帥的軍報到了!」

    就在這時,申公手捧一捆竹簡,興沖沖的衝了進來,顧不得向劉徹施禮,雙手奉上竹簡。申公深知,劉徹盼這軍情如盼星星盼月亮,巴不得早點知道,哪敢有絲毫耽擱。

    「快拿來!」劉徹瞬息之間,敏捷如豹,左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抓過來,三兩下展開,略一瀏覽,雙眼瞪圓,嘴巴張大,雙手不住顫抖,連話都說不出來,直接石化了。

    「皇上!皇上!你這是怎麼了?」申公和張騫齊聲驚呼起來,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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