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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年 第十一章 漢留 文 / 荊洚曉

    說要離別,是見胡仁全然不思在帳中那師爺周旋之力,出了營門便要離去。陳宣商賈世家,深知官商勾結的好處,明明見那師爺對胡仁頗有好感,卻見胡仁不思結交,便如眼睜睜見他有銀子不會賺一般,陳宣跟著胡仁,是為自己創業打算,若要他跟一蠢人去白白受苦,卻是定然不肯。

    胡仁一摸腦袋,自然就想起方才是那師爺周旋,自己才有舌辯之機,雖然他沒有陳宣諸多計算,但受人之恩,總得有個交代,當下便在營門口候了半晌,把兩個金戒指塞到下了哨的老兵勇手裡,托他求見那師爺。

    老卒把戒指放嘴裡咬了一下,焦黃尖臉上皺褶便開了花,把那灰白髮辮甩到頸間,歎了口氣道:「得,你們先把馬牽這兒吧,侍候劉師爺的小子,算起來還是和我同一牛錄的,我把話托他捎過去,見不見你就不打包票。」胡仁迭聲的應著,招呼陳宣在寬城子營外一個打尖小店歇腳,兩碗茶一上,胡仁止住要往外掏碎銀的陳宣,哪個時空都好,錢財不露白總是沒錯,幾個銅錢付了帳,胡仁哪裡還管泛沫的茶滌著碗壁裂縫裡的烏黑?一氣便灌了三碗,心才定下來。

    陳宣雖說也是出過門的人,但二少爺向來都只是在馬車裡,端著蜜水或是酥茶就著點心來消受那旅程之苦,這碗茶他實在有些難以下嚥,但胡仁這時解了渴,見他這般做派,立時生出許多不快,剛要出言責難,卻又想到方纔他還提點自己,一時也拉不下臉,只是瞪眼盯著陳宣,陳宣苦笑端起碗,拿到嘴邊卻又展顏道:「師父,那師爺來了。」

    胡仁回頭一望,果然是那師爺拈著幾根老鼠鬚,一手把著水煙袋,踱著方步子走了過來,胡仁忙起身去迎,嘴裡道:「快請坐、快請坐。」那師爺微微一笑沖胡仁習慣性伸出的手握落,胡仁見他沒什麼架子,手上下意識地屈起食指要去搔他手心,這是他在前世捉弄朋友同事的習慣了。

    誰知那師爺的長袖落下籠住兩人的手時,邊上陳宣見到胡仁一臉驚愕的望著那師爺,便是剛才要那吉林將軍要砍要殺時,胡仁也沒現在驚訝,但驚訝之中,卻又有點「他鄉遇舊識」的欣喜。

    只聽胡仁顫聲說:「你,你也是,也是從那裡來?」

    胡仁這等模樣,卻是因為兩手相握,他那屈起食指剛好頂在對方食指上!也就是說在胡仁下意識屈起食指要去搔對方手心時,那師爺也屈起了食指。

    那師爺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不改,低聲道:「五人分開一首詩。」

    胡仁此時深信不疑,激動地答道:「身上洪英無人知!此事傳以眾兄弟。」這種類似「寶塔鎮河妖」的台詞,自然是看金庸小說、《醉拳》長大的七十年代生人耳熟成詳的。

    「後來相會團圓時!」劉師爺如胡仁所料,馬上就答了出來,但他接下來低聲說的話,卻讓胡仁從天堂掉到地獄。

    「不知老哥駕到,末曾遠迎,理當三十里鋪氈,二十里掛綵,十里擺茶擔,五里置香案,才是做兄弟的道理,招待不周,還望海涵!」說罷劉師爺方才鬆開胡仁的手,對著打尖店那烏黑發亮的破長凳道:「請登位!」

    胡仁再遲鈍也知道,這是幫會的禮儀了,並且完全不同於王駒和他說的那些土匪黑話,這一來一往明顯透著講究和組織的性質的,不知什麼地方讓這位幫會中人的劉師爺誤會了,以為自己也是幫會中人。

    他自然不知王駒行得「拐子禮」,便也是洪門中人,但「海底」哪能輕易匯露?洪門在城市創立禮門,禮門首領死前尚不把「海底」告知門徒,所以王駒教他的不過是些土匪常用黑話罷了。

    其實剛才見面握手,胡仁便已在生死關頭又走了一趟,若不是他不經意屈起食指做弄人的習慣,那劉師爺練了十二年的虎爪馬上就會扣住他的脈門,然後逼問胡仁從何學到那個「ok」的手勢。

    但自從來到此年代一直磨礪纍纍的胡仁,卻出奇的好運:在彎下拇指之前屈起了食指。這便成了洪門中人的三一九的手印了。即是紀念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崇禎帝自掛東南技——吊死在煤山槐樹上的日子。

    胡仁苦笑給陳宣使了個眼色道:「去把馬牽過來。」然後一腦子迷糊的坐下,如是去見吉林將軍之前,依胡仁的性子,多半會坦然相告,但偏偏生死關轉一圈,便是鐵打的膽子這一時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一時底氣不足,長歎了一聲,雖歷史上中國的幫會怎麼樣他倒不清楚,但武俠小說時,冒認幫裡人的,動不動就三刀六洞的,事到如今,胡仁也只好打定主意混過這一關再說,他便道:「請教……」

    「轉請教!」劉師爺眼睛一亮。

    胡仁心中苦笑,這明顯又是一個坎,可他卻又不知從何應對,難道說轉轉請教?那更是不通,只好硬著頭皮道:「再請教……」話沒說完,劉師爺的水煙袋便遞了過來,胡仁見那煙嘴還貼著三個手指,頭皮都發麻了,他知道自然是不能伸手去接,這時幸好一隊官兵甩著辮子押著一隊囚車路過,有個把總模樣的沖劉師爺打了個招呼,胡仁一時手腳無措,劉師爺和他對答一番切口,三請教、對詩,還有現在的請煙,都是洪門中人見面的規矩,除了對詩是胡仁從電視劇電影上學得;三請教是胡仁捉住了語法上的邏輯而撞中,但請煙這節,胡仁卻無法混下去了,只擔心一個應對不妥,劉師爺叫喊起來,官兵合圍好漢架不住人多,今天這命就送在這裡了。

    這時胸口那沾染了林三死時的濺飛鮮血上,一隻金頭蒼蠅在上面叮咬,鼓動的薄翅似乎為著胡仁的尷尬拍掌,胡仁不禁火起,屈指把蒼蠅彈飛。

    若不是那只停到胸口的蒼蠅,胡仁也是必死無疑!自有清一代,洪門向為所禁,而此間清廷也不斷派人混入洪門臥底,如果讓劉師爺發現胡仁這個懂不少切口的人,卻又不是洪門弟兄,必定暴起發難,但萬幸那只蒼蠅讓他屈指一彈,卻是異地堂口龍頭大哥的答禮。所謂無巧不成書,正是如此。

    胡仁抬起頭來正想對那師爺和盤托出自己不是幫會中人,卻見那師爺臉帶笑意把右手從煙嘴下轉到煙袋底,再又從下到上打了個圈子才吹燃紙媒吸煙,一口煙噴出,師爺才道:「在下劉逸成……」

    這當頭胡仁的迷惑,其實確是他不明白類如「ok」手勢在這個年代的意義,這種手勢卻是洪門中人危急中招呼同門兄弟援手時,所用的手勢。又可以理解為異地弟兄初到貴地報到「掛牌」,所以這師爺在帳中才伸予援手,幫他周旋。

    這是最不滿意的一篇,胡仁和劉師爺的應對,太多的巧合破壞之前一直營造的平實,一定要改,結果可以不變,但過程絕不容許這麼花巧.用巧合來代替邏輯,絕不是件好事兒,就算在此處改寫之前,下面也不能再開此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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