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486 瞭解你的故事 文 / 腦袋空空如也
48瞭解你的故事
明亮的燈光將那用於調試音軌的操作台映射的閃閃發光，紅色的指示燈一下又一下的閃爍著，就彷彿是因為承受了那發洩般的吹動之後在無聲的抗議一般。
右手的小拇指已經腫起，手掌上傳來的疼痛卻依舊不能阻止姜俊昊心中那不斷湧動著的憤怒。什麼時候開始，她權寶兒也學會逃避了？可以，不可以，彷彿是很簡單的一個答案都不曾給出，互相之間的距離讓姜俊昊難以感覺到當初的那份默契，就好像去喝咖啡都會選擇同一個種類、同一處座位那般的默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一點都感覺不到了。
並沒有陷入到患得患失的狀態之中，這就是姜俊昊在這段感情中成熟起來的標誌，因為他知道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韓國那還不明朗的形式不允許他就此沉浸在兒女情長之中，電視劇的拍攝同樣也需要他去證明自己並非是隨時那種只會隱藏在陰暗房間裡，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的隨時都可能『自殺』的人。
空調機發出的噪音在這件空無一人的錄音室內迴盪著，操作台前沒有人，只有那紅色的指示燈若有若無的閃現著，氣若游絲一般，彷彿隨時都會熄滅。但它的確是在閃動著的，就好像永遠也不會停止一般。
……
……
人生是什麼？這是所有人都會思考的問題，不管人們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思考的是這種近似於思想家才會去考慮的問題，他們卻始終都在思考著。就好像只是思考晚餐應該吃些什麼也是你人生中的必要環節一般，這的確是思考人生的一種方式，就是不那麼徹底。
直到姜尚佑坐在這裡，坐在這間類似大學圓形教室的房間裡時，他突然發現自己的人生就彷彿是一場賭局。大賭局會讓他不顧一切，奮勇當先，不斷的向前再向前。但是小賭局卻也可以陶冶情操，讓他暫時的得到放鬆和愜意。
但是他為什麼會感覺到憤怒呢？看著身邊的這些知名製作人，甚至知名導演親自上陣在那兩個要在放映廳中睡覺、吃爆米花的中年男子面前無助抗辯的時候，姜尚佑真的很生氣。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是個市儈的人，而事實也是如此，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去追求什麼藝術性的東西。選擇姜俊昊並不是因為知道他會突破什麼，而是因為他的人氣和票房號召力。
直到現在，姜尚佑這才知道了，原來就算是有的導演也不能明白他自己的電影是什麼意思，就算是讓人拍案叫絕的片段也極有可能是一次醉酒之後的幻想。
那麼，它所表達的深意是什麼？到哪裡去在喝一頓麼？
每一次的大鐘獎都是交易，身為公關人的姜尚佑早就無比的確信了這一點。但是當本屆大鐘獎改選之後，姜尚佑還抱著好奇的心態想要來看看改組之後的大鐘獎會是什麼樣子。結果很多人都和他一樣，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感受到了絕對的憤怒。
此時站在台上的那位製作人神色十分難堪，不過在姜尚佑看來他卻是應該羞愧，這位製作人主持的影片就是前段時間頗受好評的『美女的煩惱」它所講述的是一個整容女變成大明星的故事，故事中的溫情、親情和愛情都值得標榜，但是當評委團主席，就是那個總是吵著要睡覺的男人問他知不知道這部電影會對韓國電影界發生什麼影響時，這位製作人就這樣當眾的啞口無言了。
「我告訴你，這部電影會讓外國人認為韓國女星大部分都是整容的，換句話來說，這部電影真正表達的就是一點，外在的包裝永遠比內涵更重要，如果沒有整容，女主角漢娜絕對不會登上舞台，即便她擁有著別人所沒有的實力。這還可以從另一個方面展現了現今韓國娛樂界的現狀，重視外表更比的過重視實力，就好像韓劇裡總是拍攝首爾比較漂亮的地方，就連在樓頂隨便搭個棚子都要選擇風景秀麗的樓頂一樣，華而不實我甚至不明白你這不電影是怎麼通過pg2的評級的，難道韓國的整容機構也開始鼓勵未成年者整容了麼？我要說，這是犯法的」
不管站在前台上的那位製作人如何尷尬，評委長直接就站起身來，他的身軀遮住了投影機的光線，圓形教室最前面的那張白色螢幕上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轉過身，漢娜那張胖胖的，甚至是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笑的臉就這樣映射在了他的臉上，但是在座的製作人，卻是沒人想要笑出聲來。
「各位來到這裡的目的應該就只有一點，在不久後的大鐘獎上為自己的電影弄更多的收成。我想說的話不僅僅是對各位製作人還有各位導演的，同樣也是對各位演員的。與其想辦法讓自己的畫面和橋段看起來更加符合市場潮流，不如去想如何開創屬於韓國電影的潮流。你們可能認為我就是一個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的窮藝術家，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除了藝術，什麼都不能讓韓國電影真正的興起。」
第一部亮相的『美女的煩惱』已然是個悲劇，最起碼看起來是這樣。
評委長回過神，他從身邊的男人手上拿過了一張報表，繼續大聲的說道，「這是上半年韓國票房結算的報表，其實什麼樣的電影賺了錢大家都應該心裡有數，最關鍵的一點，韓國市場很小，千萬的觀影人次又能有多少票房？大投資也不可能有大收益。比起拼製作經費，拼演員大牌，請各位好好的思考一下，你們要拍出來的東西都是什麼，他們都有什麼內涵，能不能讓你們賺錢」
「通俗易懂的藝術，歡笑溫馨的勵志，這才是韓國電影唯一的路。」，說到這裡，評委長的目光看到了一位身穿精緻西裝的製作人，「中天的製作人在哪裡？金泰熙主演的那一部中天」
「這裡」，那身穿精緻西裝的男子猶如小學生一般舉起了自己的手，他好奇的目光，只讓人感覺電腦訪問~w∼apo。這傢伙有點傻。
果然，姜尚佑只看到評委長不屑的笑了一下，臉上還帶著投影機映射出來的『胖子』漢娜，繼續道，「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了，你們得到的獎只有『最佳影像技術」這獎項你們拿的實至名歸。至於其他的就不要想了，我連提名都不會給你們」
身穿精緻西裝的男子臉色通紅，他的額角已經分泌出了肉眼可見的汗水，在場無數同行的目光就等於數千盞大型探照燈的直射一般，讓他感覺臉上很熱，而且不停的出汗。
在毫不留情的諷刺了『中天』之後，評委長直接反身坐下，他將提名名單上『中天』的名字就此劃去。看到了金泰熙在競爭最佳女主角的獎項上報了名，他嘴角不屑的翹起，大筆一揮，直接劃去。
緊接著，他伸出頭，對著自己右側的評委們說道，「希望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韓國電影是靠電影配額制度活著的，安聖基老師剛被檢察廳放出來，配額制度在明年就會大規模的被消減，能不能讓韓國人拍出韓國電影來，我們這些評委應該做的，就是給他們保障。」
一眾評委都是沉默的，但是當他們聽到了這些話，卻全部都是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
『中天』的製作人已經離去，不忍羞愧的下場就是一臉怨毒的表情，在韓國，影評家們很少會這麼當眾不給製作人面子，這些人的人脈關係巨大，得罪了他們極有可能會影響到這些評委本身的事業。
但是，對於這位評委長來說，如果真的有朝一日讓韓國電影市場完全被歐美分割，那麼，他們這些影評人也就不用工作了。大家只需要看從美國那邊翻譯過來的影評就好，本身就是歐美大製作，對於那些充斥著視覺衝擊的畫面，他覺得自己難以體會出導演想要表達的那種細膩情感。
「下一環節，最佳影片的參賽作品總共有十部，『廣播明星」然後就是『梨泰院殺人事件」『家族的誕生』……」
聽到了最佳影片的競爭，在場的製作人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誰都知道，『廣播明星』和『梨泰院殺人事件』在這次的最佳影片上都具有十足的競爭力，特別是擔當兩部電影主演的安聖基和姜俊昊，這兩位的演技可以說是在此次所有參賽作品中最優秀的。
相信，就連最佳男主角也會出現在他們其中之一的手裡。
『廣播明星』的製作人是一位將近五十歲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工作努力的原因，他的頭髮已經有些花白。看到這位，姜尚佑卻是收起了所有的小心思，來到這裡的所有人中，除了他之外，每一部電影都至少有派出了超過兩個人。
製作人、導演、公關，這是十分標準的配置，不知道這『廣播明星』的製作人為什麼在前面的同僚已經受到了羞辱之後還會選擇自己上台，總之，這位製作人中的前輩還是值得姜尚佑尊敬的。
走到這巨大的圓形教室中唯一可以被所有人矚目的地方，這位髮色黑白相間的製作人面帶微笑，笑容可掬的模樣彷彿完全無視了剛剛發生的一切。一部電影是否優秀，從製作它的人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看這位製作人的狀態，『廣播明星』的確有資格跟突破了千萬觀影人次的『梨泰院殺人事件』一較高下。
「看上去這雖然是一部靠著兩位主演多年來頻繁合作的默契撐起來的電影，但它講述的卻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故事。可能因為安聖基和樸重勳的默契、他們的演技太過精彩而導致大家忽略了很多東西，但我真正想說的是，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被遮掩了光彩的故事，更能去打動觀眾。」
「這裡講述的是一位過氣歌手和一位跟著他不離不棄的經紀人的故事，兩人之間的友情，他們多年來合作的情誼足以支撐他們去做很多事情。從這裡就點出了電影的主題，一位因為過氣而頹廢的前任歌王，在經紀人為他湊集保釋金的時候而不得不到一家地方電視台擔任電台主持。從這一方面來說，故事本身的核心就已經構架在了這兩個人之間，這注定不會是一個大氣的故事。」
「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一點，『廣播明星』雖然平凡又樸實，但卻是一個令人深刻的電影。電影的情節我不會講述，在這裡我只說出這部電影的主題。」
這位製作人的背後就是那大螢幕，放映機將廣播明星中的一個片段持續播放則，安聖基所飾演的經紀人，樸重勳所飾演的過氣歌手，兩人一起在警察局中，安聖基送來保釋金，而樸重勳卻是過氣已久。這樣的場面出現在現場發人深省，因為在如今的韓國娛樂圈中，經紀人和藝人之間很難構建這樣的情誼。
「影片提出了一個觀點，沒有得到的，怎麼能說是幸福。沒有可信任的，未來怎能明朗。對一個光說不做的人怎麼能去信賴，沒有可以為對方付出的，怎麼能留住對方。像這樣總是埋怨，緊閉心門的人，很可能會遇到人生最窘迫的時候。」
「到這裡，影片又提出了一個解決的方式。有這樣一種人，只看眼神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不用言語也可以知道心聲，雖然沒有任何東西，但自尊心是一定要守住的人。如果有這樣的人成為你的知己守護在你身旁，那麼你的人生將是成功的也是幸福的。」
「這是一部很簡單的電影，他講述了一種幸福，沒有任何深刻的寓意，所闡述的也並不是戰爭電影中的熱血情懷。它展示的是一種叫做友誼的幸福，而它告訴人們的，就是去尋找、辨別這種幸福的方式。」
說到這裡，這位髮色黑白相間的製作人欣慰的微笑著，就彷彿是已經找到了他所說的那種幸福。他輕輕點頭，然後說道，「我的話就到這裡，請問評委團，還需要提問麼？」
「我有個不同的看法。」，評委長再次看了口，這個不同的看法，讓全場的人都覺得自己的心臟被揪了起來，「您可能是在這個社會裡生存的太久了，不過這的確是一部優秀的電影。我想請您繼續保持這樣的觀念，並且還要讓所有人明白一點，不管什麼時候，類似這部電影中所講述的友誼，還有你想像中的那種幸福，它們都是最深刻的東西，沒有任何感情能和它相比。」
並沒有硬性的規定說在一個人演講結束之後就一定要鼓掌，但是姜尚佑卻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和他一樣的人很多，一部電影可以做到的事情也遠超乎於人們的想像。
它只是在人們走進電影院消磨時光的時候講述了一個關於友誼、關於幸福的故事而已，『廣播明星』的成功是向上的，這毫無疑問，在看過這部電影之後相信很多人都會笑著走出門。但是下面這一部，是業界傳聞可以跟『廣播明星』爭奪最佳影片大獎的電影。
當姜尚佑走上台上的時候，現場的人大部分都不認識他。此時他們方才知道，原來引起了一陣狂潮的『梨泰院殺人事件」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有著三分虛浮的二十八歲男子製作的。
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姜尚佑是空著手走上講台的，他並沒有拿著那份他準備已久的講演稿，他所帶著的，就是被剛剛那一席話改變了的，對於電影的認知。
只有真正的製作了一部電影，看著劇組講述了一個故事才會擁有的感覺。從評級、剪輯、資金不足去借高利貸，到上映、熱賣，因為他和周俊的堅持而引發的大事件。這是一段怎樣的人生歷程姜尚佑並不知道，但是他卻知道，他必須在這裡收斂自己的賭性。
因為坐在那裡，準備真正品評這部電影的人都是真正愛電影的人，他們喜歡這種藝術形式，甚至還會為了韓國電影的發展而努力。可以被敬佩的人有很多，但是他們也需要展現出自己可以被敬佩的品質。
『廣播明星』是一部優秀的電影，但是『梨泰院殺人事件』也絲毫不差。姜尚佑有這個自信，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到。
站在講台前，面對著圓形教室中的評委和製作人觀眾們，他微微的有些緊張，回過頭，舉手投足之間完全都是不適應的模樣，彷彿他還是個公關人，並不適合製作人的身份。
就是這樣的陌生，卻並沒有引得別人的輕視，滿場的觀眾都是屏氣凝神的，因為他們知道這部電影，還有這部電影的主演究竟引起了怎樣巨大的波瀾。
特別是在電影配額制度被政府削減的現在，特別是在檢察廳剛剛將安聖基放出來的這段時間裡，『梨泰院殺人事件』儼然成為了電影界對檢察廳、對韓國政府表達不滿的一個前沿陣地。
就是因為如此，檢察廳才會抓住大宇不放。一些只是有些能力的人聚集起來，在現今這個社會裡也會引起巨大的波瀾，在他們的堅持和對一種藝術文化的熱愛下，看似冷血無情，充滿了利益交換的政治，終究是可以被反對的，而且不會是讓人懼怕的。
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姜尚佑學習了大學課堂中講師的造型，他面對著所有的觀眾，將自己的雙手搭在了講台的邊緣上。
「首先，我能說的是，這並非是一部讓觀眾們看完可以微笑著走出放映廳的電影。但是我們不得不承認，它講述的這段歷史是十分深刻的。」
放映廳中，姜尚佑所看到的就是隱藏在陰影裡的觀眾，放映機射出的光束讓他看不清很多東西，彷彿還有白濛濛的厭惡升起一般，在那背後是審視的目光，是期待的目光，同樣也有好奇的目光。
而就在姜尚佑的身後，那白色的大螢幕上是一副畫報，姜俊昊在拍攝時的那個眼神甚至超脫了他在電影中所表現的演技。因為姜尚佑真的看到了，他看到了姜俊昊隱藏在陰影裡的那半張得意獰笑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