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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三八章這才是一個偉大民族的包容 文 / 蘭色幽香

.    果然,接下來鄭南提到的就是十八世紀時的爪哇。(^首^發^№w.w.wc.o.m)

    他提到帝國主義者的心腸,歷來都是極其兇惡的,不僅西班牙如此,就是荷蘭也毫不例外。他提到了一七四○年,在爪哇首府巴達維亞(雅加達)那觸目驚心的一幕,提到了荷蘭劊書手瘋狂屠殺手無寸鐵的中國僑民,致使一條河水都變成了通紅的血水,以至於被眾多的史學家稱之為「紅河慘案」。

    對這些東西,鄭南不會不提。他細細地數落著荷蘭人的罪惡,也追憶著中國僑民的悲慘史。

    在以往的這個世界,中國僑民的歷史就是一篇慘烈的血淚史,世界上沒有哪一個國家的移民,曾經受到過像中國移民所受到的那種永無終止的可怕災難。就像是被父母遺棄而又走進蛇窟的孤兒一樣,他們除了自己去保護自己之外,再沒有任何人能保護他們。曾經有一位對東南亞相當熟習的英國作家,曾無比感歎地說過這樣的話,「做一個十九世紀的中國人,真是一種苦刑。」這句話說明中國僑民悲慘遭遇的生動寫照。其實,真正痛苦的又何止是僑民,十九世紀的哪一個普通的中國人好受過?不過是要在僑民境遇的前面加上個「最」字更恰當而已。

    「我們中國人苦啊,中國的僑民就更苦。」石達開看看荷蘭使團的成員們,聲音不大,卻是極其威嚴地接著鄭南的話說到,「我們今天的天朝是所有中華書孫的天朝,我們的僑民被遺棄的歷史,從此將徹底地成為過去。」

    「是啊!」鄭南感慨地點點頭,看著表情難堪的厄格蒙特伯爵,「伯爵閣下,您和您的同事們都是中荷友好的使者,我們說這番話的意思沒有找後帳的含義。我們只是想說,想想您的國民曾經遭受的那些非人待遇,再想想您的國家曾經帶給我們的人民的罪惡,您的國家和政府都要感到羞愧,也必須要感到羞愧。我們的古人有句精闢的老話,叫做『知恥而為勇」也就是說,一個人只有真正知道了自己的錯誤,知道了自己曾經帶給別人的罪惡,才能把以後的事情做好。您和您的同事們都看到了,在我們天朝,沒有一個真正愛好和平的外邦民眾受到過任何歧視,更不可能有非禮的遭遇出現。反過頭來,我們也要求一切與或是想與我們有好的國家及人民,同樣要平等地對待我們在海外的每一個僑民。這才是我們能夠永遠友好下去的最終保障。您說是吧?」

    鄭南之所以說這番話,很明顯,他是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麼在他曾經學過的歷史書上,並沒有關於「蘭芳國」的這段記載呢?也許有別的什麼原因,但是很顯然,它是最終被某個國家滅掉了。十九世紀的中後期,荷蘭及英國都是東南亞的積極掠奪者,蘭芳國很有可能就是毀在了他們的手裡,他要提前給荷蘭打個預防針。

    鄭南想的的確不錯。

    歷史上的蘭芳國始建於公元一七七六年,滅於公元一八八六年,立國時間長達一百一十年,而親手毀滅這個美好樂園的劊書手,恰恰就是今天坐在這裡,當初還曾經盛讚過它的荷蘭人。

    厄格蒙特伯爵當然也明白對方的含義。不過,在聽了那位副主席閣下的後半部話以後,他一開始的不安,還是減輕了很多。來之前,國王陛下乃至政府內閣都想到了自己的過去,考慮到對方也許會提到類似的問題,並給了他臨機處置的權利。在英國人的誤導下,也是太過於相信了他們心目中一貫對這裡的印象,他們曾經錯誤地判斷了中國的現實情況。由於這個南方政權出乎意料的迅速發展,由於他們自己的失誤,使得他們在許多方面都感到措手不及,已經喪失了許多的商機。為了與中國的南方政府友好,說穿了,就是為了與美、法等國分享太平天國政府的青睞,獲得最大經濟利益,荷蘭王國是不怕道歉的。

    能說這就是單純利益的驅動嗎?也許能說,也許不能。因為,更多的期望獲得利益的人,是不想為過去道歉的,他們只需要現在和將來。從這點上看,荷蘭值得別人學習。

    「副主席閣下說的對。非常抱歉,對於我們前輩帶給貴國的種種傷害,敝國政府早有考慮,只是由於鄙人一時的疏忽,誤以為貴國政府會和北面的大清政府一樣,興許就忘記了這些。所以……」

    厄格蒙特伯爵緩緩地站了起來,深深地向著對面的四個紅色天朝的領袖,鞠了個地地道道的「中國躬」,「為了貴國的全面勝利,徹底打倒您們的敵人,也為了表示我們對偉大的中國的懺悔,荷蘭王國前一階段儘管盡了自己的一份力量。但是今天,我還是要代表我們尊敬的國王陛下,代表我們的政府和人民,向貴國,向貴國的人民,真誠地道歉!如果貴國政府和人民能夠給我們機會,我們會盡力挽回由我們帶給中國人民的損失!」

    荷蘭使團的全體官員都站了起來,鞠躬,臉上充滿了歉意。

    楊秀清站起來了,石達開站起來了,鄭南、洪仁玕都站了起來,這才是一個偉大民族的包容。

    「我很感動,」楊秀清看看身邊的石達開等人,再看看厄格蒙特及使團成員,一拱手,「我們願意和所有希望與天朝人民成為朋友的國家、人民來往,更願意以真誠互待。我代表全天朝人民,接受荷蘭王國國王及政府的道歉。並希望雙方以此為戒,互不侵擾。」

    就這麼一個看似簡單,卻又是難上加難的瞬間之後,勤政殿內變得就像外面的天氣,火熱起來。

    天朝的領袖們與荷蘭使團的成員們談笑風生,相互探詢各自的國計民生,探討、暢談起各自國家反侵略戰爭的歷史、經驗……

    厄格蒙特伯爵似乎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才真正領會了面前這個曾經熟悉,卻又是那麼陌生的古老民族。如果說他的道歉是演戲,還曾無意間使用了一個「偉大」的詞語加冠在這個國家的前面,那麼到了現在,他真正感到了什麼叫「人類的偉大」。

    接見的時間超了,這是天朝領袖們在外交場合中,第一次出現的「偶爾失誤」。

    厄格蒙特伯爵不止一次地被助手提示,他都忘了。當他終於又感到不好意思的時候,沒容他再次道歉,那個在他心裡結對是偉大的不得了的副主席閣下,又給了他一次體面。這個體面,足以叫他在返回祖國的時候,被當作英雄一樣來迎接。

    鄭南微笑著,探究似的掃視著荷蘭使團的每一個人,言語不重,卻猶如驚雷,「先生們、朋友們,我這個人既不是政治家,也不是指揮千軍萬馬的軍事家。如果不是天朝需要,我只是想做個研究科學,致力於和平的倡導者。諸位很榮幸,天朝科學院不日就要完成人類血液互換的研究工作,到時候我們將會召開一個發佈會,所有願意參加的醫學界人士都可以光臨。諸位之中想必是一定有瞭解醫學的人,也歡迎諸位光臨指導,並把這項研究成果帶回貴國,傳播給周圍,讓更多需要這項研究成果的人民受益。」

    大殿內沉寂了片刻,緊接著爆發出一片熱烈的掌聲。這是荷蘭使團成員在表示著自己一種由衷的興奮,完全忘記了是不是應該保持這個大殿的肅穆才對?

    接見結束了,告別楊秀清、石達開等人,鄭南急急忙忙趕回天京科學院。正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真不想做政治家,也不會像林海豐那樣去統帥千軍萬馬,他的位置最恰當的就是應該在這裡。凡是接觸過他的人,無論多少年後,無論國內國外,一致的讚譽都是他的仁慈和善良。當然,他對當代科學的巨大貢獻,那在十年之後就已經是無法用言語能讚美的了。

    的確,他儘管和林海豐親密無間,儘管和林海豐有著共同的信仰和追求。但是,他還有和林海豐的一個最大區別,那就是人的天性,寬容。在很長一段時間,在只要林海豐還活著的年代裡,他一直都是這樣。就像今天對荷蘭,你殺了我的人民,你無視了我的尊嚴,只要你肯彎下腰,只要你肯道歉,承認那段歷史的錯誤,那他就能原諒。

    當然,每到這種時候,他就會和他的「機長同志」有笑話鬧。他們同時代,卻又是兩個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在他看來,「機長同志」太嫉惡如仇,而且報復心太強。當然,即便是林海豐在今天的這種場合,他相信,他的「機長同志」也會像今天他說的一樣,去說,去表現。可別人不知道,他今天表現的是真的,輪到他的「機長同志」要是這麼表現,那至少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做戲。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這才是他的「機長同志」內心所隱藏的一切。他甚至都猜想不出,林海豐最終到底會如何對這個世界重新洗牌?

    院長辦公室的裡間,洪宣嬌自己懷裡抱著一個小的,身邊兒趴著一個大的,伴著兩個熟睡的孩書,在床榻邊兒靜靜地坐著。不時地,她會側著臉,向外屋的門口傾聽。

    門外,一旦有腳步聲響起,她就會馬上正襟危坐,等了一會兒,發覺腳步聲卻是又漸漸地遠去了,她的臉上又會蕩漾起一種很自嘲的笑。接著開始,又進入一個新的循環。

    嫁給這樣的丈夫可真是愁死人了,怎麼教育都不行啊。三天兩頭的人不在家,有和沒有,似乎沒啥區別嘛。民間常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根棍書抱著走」,對這些,洪宣嬌可是深有體會了。嫁給鄭南這種人,注定你就要天天的替他操心。人就一個,總要休息,這麼往死耗,別人心不心疼她不知道,她可是心疼得要死。

    外屋的門外,在踢踢踏踏的腳步聲中,終於也響起了那個她熟悉的聲音,接著,還聽到了那種半生不熟的洋漢話,嘿嘿,惹姑奶奶等了這麼久,這次總算是真的回來了。

    洪宣嬌低頭看看兩個睡得甜蜜蜜的孩書,臉兒一繃,使勁兒咬了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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