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蝶衣

第20頁 文 / 沈韋

    她怕的不敢去想,可人腦卻不受控制的淨往壞的方向馳去,明天,他會如何面對她?

    會見她嗎?

    一連串疑問浮上心頭,她怕的不敢尋找答案,只能眼睜睜坐在床上,等待黎明。

    隔天一早,她在總管有禮的帶領下,再次前往聞人少閣的書房。

    這次她是懷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來,見總管看她的神色有異,她不禁猜想著,卜總管是否知曉昨夜發生的事?

    她盡量不去看卜總管那鄙夷她的表情,抬頭挺胸往前走。一路上,她注意到每個見到她的僕傭皆神色不善,對她帶有敵意。

    呵,該是這樣的不是嗎?她不會傻的以為自己在此會多受眾人歡迎。

    卜總管領著她來到書房前,冷著聲道:「爺在裡頭等你。」昨晚的事他清清楚楚,原本他是要端解酒湯到書房給主子喝,結果沒瞧見人,他便瞭然的走到她居住的院落。

    果不其然,沒多久工夫便見主子狼狽的自裡頭逃出,這女人!遠比他想像得要來的厲害狐媚,他該多加注意她。

    「謝謝。」輕輕道了聲謝,不管卜總管如何看她,該有的禮貌她不會遺忘,站在門前,她深吸了口氣,輕敲了門,直到裡頭的人回應,這才推門進去。

    外頭的卜總管很是盡職的為他們掩上門扉,不讓他們接下來的談話傳出去。

    「卜總管說你有事要同我說。」她非常不安的睇望著他的背影,今日的他更加拒她於千里之外,連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沒有。

    「嗯。」聞人少閣背對著她,命自己千萬別回頭看她,他怕這一看,他就會忘記接下來要說的話。

    昨夜他想了一整夜,為何自己那樣忿怒?為何明明可以碰她,卻不碰她?整整想了一夜,終於讓他找出答案來,一個他最不願接受的答案。

    他在嫉妒,嫉妒她曾經屬於聞人少保,嫉妒她曾那樣吟哦婉轉承歡於聞人少保身下,他受不了那樣的畫面,他恨不得殺了聞人少保、殺了她再自我了斷。

    這樣強烈的恨意衝擊著他、駭著了他,他以為七年的時間可以使他忘情於她、憎恨於她,他萬萬都想不到,他對她的愛會強過於恨。

    在驚駭的同時,他告訴自己,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如果讓她繼續留在身邊,他會馬上忘記血海深仇,甚至萌生娶她為妻的念頭,所以她必須離開,愈快愈好,今生今世他都不想再見到她。

    他愈是不開口說話,她愈是感到不安,惶惶然望著他的背影,妄想望穿他的心思。

    「等會兒我讓卜總管派人送你回白雲庵。」唯有將她驅離到白雲庵,方能使蠢動的心平靜下來。

    「白雲庵?你要我回白雲庵?」昨日他們才見面,今日他便要她離開,這樣的轉變之快,令她措手不及。

    「是的,我不想再見到你。」他以最冷漠無情的聲嗓說道。

    「為什麼?」她還不想離開,不要那麼快趕她走,不要!

    他迅速轉身怒氣勃發道:「因為我討厭看到你,因為我恨你!因為我要成親了!」最後一句話猶如巨石般砰然朝她扔下。

    她被他的話震得雙耳嗡嗡作響,驚得瞠大眼瞳,凝望進他的眼,想看他是否在說謊;但她看不出,只覺得他認真得緊,他是真的討厭她,真的恨她,真的要娶妻了……「你要成親了?」一想到他即將被另一個女人所擁有,她便心疼的不得了,痛得命她幾乎無法呼吸。

    「沒錯,哼!你該不會以為我今生都不會娶妻生子了吧?你該不會以為我的心一直為你保留?你該不會以為我聞人少閣就算要娶妻也是會娶你吧?」他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她可以另嫁他人,他為何不能另娶他妻?

    「不,我……我……」是的,他的話結結實實擊敗了她。她是一直這樣認為,認為除她以外,他不會娶別的女人為妻;可她忘了,忘了他痛恨她,不再愛她,既然不愛她,他當然有可能愛上別的女人,甚至決意迎娶對方。

    好苦,真的好苦,如果可以,她情願被他掃地出門,也不想得知他即將娶妻的消息。

    她不想聽他要娶哪個女人為妻,她不想知道那個女人與他有多好,感情有多深厚,她什麼都不想知道。

    「我要娶的是我恩人的女兒,如果不是他們,就沒有今日的我,不過苓音也比你好上千百倍,對我更是情深意重,我永遠都無須害怕她會趁我不注意時,在我背後捅我一刀,這樣好的女人,你說,我能不娶嗎?」為了傷害她,他甚至胡亂謅出與恩人之女有婚約的事,並且在細數馮音的優點時,惡意的再貶她一次。

    她捂著心口靜靜聽著。因他的話語,心,像是被刨挖開來巨痛著。

    她相信那個叫苓音的姑娘會如他所說的那般美好,那樣深愛著他,畢竟他是這般的好,即使他一無所有,還是會有姑娘深愛著他的。

    「我相信苓音不會想在府裡見到你,所以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他下著逐客令。

    「昨日,你為何要找我來?」在離去前,她想再問他一次,迫切的想知道。

    「因為我想折磨你。」這是他一開始就抱定的主意。

    她一怔,無語。

    「但昨夜我發現折磨你並不會為我帶來樂趣,因為你早就不在我心上;恨你,只是浪費我的時間。」他拚命告訴自己得放開胸懷,不是要放過她,而是要放過自己。

    不恨也不愛?原來在他心底已決意將她化為一道輕煙,視她為不存在,而她最終的歸日他也為她決定好了,就是白雲庵。

    她淡淡的笑了,笑中帶淚。「我明白了。」她還能強求什麼?他都已經尋到幸福了,她怎能自私的不讓他獲得幸福,要他鎮日活在苦痛當中?若是她的存在會便他過的不快活,那麼她會如他所願的離開,自此不再出現在他的生命當中。

    不再糾纏、不再等待,冉冉紅塵已無掛礙。

    聞人少閣緊抿著唇,他不明白為何心底會產生一絲不悅,他有何好不開心的?她即將離去,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礙他的眼,他為何要不開心!他該是開心的大肆慶祝。

    他為這不該出現的負面情緒而生著悶氣。

    「我祝福你和那位苓音姑娘百年好合。」他不屬於她的,她該學會放手,反正這些年她不也一個人走過來了?她深信今日她也不會有事,所以,她學著釋懷、學著祝福。

    「多謝。」他以為她會生氣、她會尖叫、她會再跟他說愛他,結果沒有,她只是祝福。

    這不是他要的,不是!但,他要的究竟是什麼?他茫然了。

    「少閣,我知道你不愛聽我這麼喚你,但這是最後一次,好好保重你自己。」願往後不會再有不好的事發生在他身上,若真有,她願意代為承受,絕無半句怨言;這是她從前在佛祖面前許下的誓言,今日,兩人縱然無法再在一塊兒,她的誓言依然不變。

    「我會過的很好。」他不以為他沒辦法照顧自己,而她說的這句話仍舊不是他所想聽的,究竟是什麼?他到底想聽她說什麼?他的心開始焦躁不安。

    「我相信。」她展揚著笑靨,深深的看他最後一眼,好將他的模樣牢牢的烙印在心版上;從前的他是熱情俊逸正直,現下的他則是剛毅果敢帶著滄桑,不管是哪個他,都是她深愛的聞人少閣。

    她在心田將他一筆一劃描繪下來,深深埋藏著,不教旁人窺伺。

    愈是等不到想聽的話,他的唇抿的愈緊,心底一股火無處可發。

    「我走了。」其實她很想哭,可又怕他說她是在做戲騙人,於是她只能給予笑容,最為苦澀無奈,卻帶著深深祝福的絕美笑靨。

    有緣無分,有緣無分,這便是她和少閣最佳的寫照。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她一直深愛著他,這份愛將會隨著她年老、死去、深埋在地底下;在他眼底,她始終都是那個貪慕虛榮,不顧旁人生死的樊蝶衣。

    計較嗎?不計較了,已經不計較了,只要他過的好,她什麼都無所謂了。

    踩著絕望的步伐,她離開了他,離開這個她深愛著的男人。

    「嗯。」他僅是簡短的應了聲,目送她離開,他討厭她那動人心魂的笑容,仍舊美麗卻已不似過往燦爛。

    他看著她如預期的一步步遠離他的生命,她的離去代表此後他無須再見到她那張讓他深惡痛絕的嬌顏;她的離去代表此後他的生命將回復平靜;她的離去代表此後他們將……不再見面。

    就要這麼斷了兩人之間微小的牽繫麼?

    一個衝動,聞人少閣跨了兩大步上前,隨即停頓下來,不再追上,他要追上做什麼?告訴她,他要她留下?

    不!不可能,他是恨不得馬上將她逐出生命,怎能再干蠢事將她留下?千萬不能因一時情緒錯亂而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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