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丫鬟當道

第3頁 文 / 夏娃

    「奴婢曉得了。」

    「後面有房間,你自己去隨便選一間吧。」上官耀指向左內側那道門。

    「是。」棠昱拿起包袱,先退下去。

    不多久,階梯上無聲無息地走下一位白衣公子,看起來比上官耀大三、四歲,白俊的臉上笑如春風,足下白靴輕如騰雲,手中執一柄書畫扇子,衣袂飄飄,沉著穩重,也是難得一見的俊逸公子,此人名喚向非玉。

    「如此看來,雙月樓已非習武之地,師弟作何打算?」

    「倒不見得。避開這小女婢便是。」上官耀不以為意。

    「如今如何避得開?」向非玉臉上始終是柔和的笑意,手中扇子輕搖,飄飄有出塵之姿。

    「我讓她待在屋內,她便不敢往後林去。」這口氣之傲,不愧出世就為少爺。

    向非玉但笑不語,神色之間卻不苟同。

    方才上官耀和那丫鬟對話時,他在樓閣之中暗地覷了兩眼,根本不消拿出他過人的識人之力,他敢斷定這名丫鬟不會如此好打發,這一次是師弟看走眼了。

    上官耀並未忽略他的表情,當下揚起嘴角,「二師兄莫非對這丫鬟另眼相看?莫怪一早天氣就作怪了。」

    先莫說他家師父是誰,大師姊甯采笙也先莫提,他和餘下兩位師兄,都知道向非玉最是不把女子當人看的,外人常被他一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外表騙得團團轉,自家人可不上這當,這塊「冰玉」、「冷玉」可不是喚假的。

    上官耀的話自然刺激不了向非玉,他依然談笑風生,舉扇翩翩,「我也該走了,過幾日師弟若得空,就來赴凌月樓之約吧。」

    他把扇子一丟,還給了上官耀,便飛身離去。

    明顯就是激他擺不開小女婢,無法赴約。上官耀眉頭微皺,都怪那江湖術士癲言瘋語,給他惹來一身麻煩!

    說起來……上官耀睇向飄然遠去的向非玉,這塊「冷玉」和那名江湖術士的氣質倒有幾分雷同,當下又攢眉蹙額。若不是為一片孝心,讓年事已高的祖母寬心,如今又何至於著惱。

    現在也只能自我安慰,還好這丫鬟長得算賞心悅目,就當多個沒事時可以打發時間的玩意兒好了。

    第二章

    棠昱琋初搬過來這兒沒幾日,夜還真有點睡不著,幾下翻覆難眠,不得已只好起身。

    明日便是中秋了,窗外月兒明亮,她想起雙月樓的由來,當下便披起外衣,舉步出了房門,往前院走去。

    她已將這兒的環境摸熟,進得前堂來,往左拐那道門便出得水廊來,怕吵醒樓上的少爺,她像做賊似的躡手躡腳穿過前堂。

    這條很長的水廊前面有彎兒,盡頭是藏書閣,第一天少爺便有吩咐,雙月樓她哪兒都去得,就是藏書閣她若敢擅進一步,便要她沒命走出來。

    接連幾日每到過午,少爺都待在那裡面直到天色暗了才出來,而她呢,自是被禁止在門外了。

    她蹙起眉,遠望著那彎處,少爺不說那也罷了,她斗大字不識一個,對這什麼書閣十成就提不起興致,遠遠那頭就是要她走,她也懶得。怪少爺放下話來,她呢,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要脅,別的也不消說,就是好奇心特別旺盛,既然不准她去,她就偏得進去看看不可了。

    得意的笑容自白月似的臉蛋上漾開來,她家大少爺顯然不知道什麼叫「陽奉陰違」,這才是她棠昱琋的「專長」。

    說什麼來賞月,打出房門起就只是藉口!她又不是少爺那種文人,既沒本事吟風弄月,也沒這等雅興。

    這會兒少爺應該睡死了吧!她往後看了看,那雙興奮的明眸在朦朧的月色中閃爍得發亮,拉緊了外衣,她悄悄走起這條長水廊。

    「夜月冥冥,波光……風清颼颼,柳絮飄飄……」

    一串低吟從前面傳來,棠昱琋給嚇一跳,仔細一看──

    那……那個……倚坐在矮欄上那個──不是少爺嗎?他居然還沒睡?!怎麼他不是一個人?旁邊那是誰呀,一身黑漆漆的。棠昱琋緊張的吞了一下唾液。沒時間研究了,得趁少爺發現之前,趕緊折回去!心念一轉,身子便往後轉,正打算鬼神不知的離開。

    「丫頭,鬼鬼祟祟做什麼?」上官耀打她踏上水廊便已察覺。棠昱琋背脊一僵,整個臉皮幾乎擠在一塊,一副哭喪倒楣模樣,轉個身,嘴角卻已經上揚,那笑容甜得可以擠得出糖汁來似的,戴面具都沒這般快速。

    「少爺,奴婢瞧今晚夜色不錯,所以出來散散步,看見少爺在這兒賞弄風月,怕打擾少爺的雅興,正想離開呢。」她眼不眨,臉不紅,氣不喘,說得完全像有一回事。心底轉念想道,既然給人逮著了,索性順便看看少爺和什麼人在一塊,若是亂七八糟之人,也好給老夫人報信去,於是便走上前來。

    上官耀睇她一眼,神色頗有狐疑。

    「教那塊冷玉另眼相看的就是這丫鬟?」這一嘴譏誚的人一身漆黑,身旁擱著一把大刀,刀鋒在月色下劃過一道犀利冷光,一瞧便教人打心底發寒。

    棠昱琋瞧著那柄大刀心底直發毛,目光趕緊移往那人,結果人還沒看仔細,倒被他左臉頰那條深長筆直猶如流星劃過的疤痕給嚇壞了!幽夜,月光下看見這種人,比遇見鬼魅沒好多少。

    「鬼──」棠昱琋大叫,不僅緊拉住上官耀的衣袖不放,還把臉鑽進他胸懷埋著。

    上官耀愣了一下,目光還沒對上三師兄黑,喉嚨便開始發癢,最後還是忍俊不住大笑起來。

    「好,說得好,千字萬字都不及這一字形容得好啊!」他大笑不止,長臂一伸順手來個軟玉懷香,一點都不把黑難看的臉色放進眼。

    「是啊,『好個鬼』!」黑一語雙譏,口氣雖不嚴厲,卻是滿嘴尖酸刻薄的氣味。這個人光吐一口唾液,地上都要死一堆螞蟻。

    棠昱琋悄悄地從少爺懷裡露出兩隻眼回頭看,看明白了,其實這人不難看,就是那道長疤可怕,還有那雙暗夜般的眼睛,看人活像瞪人,又是在月光之下,她才會給嚇著。

    「對不起,我是一時嚇一跳,不是故意的。」想到自己那麼失禮,見人就喊鬼,她已經尷尬得無地自容,她家少爺居然又笑得那樣張狂,更令她恨不得地下有洞鑽,她趕緊回過身來躬身道歉。

    她家少爺也真是,不幫她解圍也罷,還笑成那樣!可是,怎麼她家少爺完全沒那副威嚴了呀?和她對「少爺」的印象完全不符嘛!

    「用不著跟他道歉啦。」上官耀擺擺手,臉上的笑意不去,還接著調侃,「老三,當日勸過你半夜不要出來走動,你不聽,現在自取其辱了吧。」

    師門中有一條規矩,就是在外人面前不得透露師名,也必須隱藏彼此的師兄弟身份,所以一向外人都以為他們是八拜之交的兄弟。

    「教訓得極是,就不知道閣下的舌頭泡酒是啥滋味?」黑也不消發狠相向,光是拿起那把刀,嘴角一咧,舌尖一舔乾燥的唇瓣,還嘖嘖有聲地,那副嘴臉便已經構成了十足威脅。

    這個人的脾氣說不好,倒也還好,就是腦袋一旦動了哪個念頭,都是認真的就是,開不得玩笑。

    上官耀依舊是一臉笑,不過就是收起了一口白牙而已。棠昱琋光在一旁聽,人家還不是說要拿她的舌頭泡酒呢,她都已經起了一身的疙瘩,打腳底毛得心都發涼了,她可還是一群女婢之中最有膽量的人哩,要說不丟臉,就只能說是她的本能知道這名黑衣人當真是招惹不得的。

    說起來,她家少爺怎麼會去認識這種「江湖人物」的?她狐疑地睇向身旁的少爺,直到這時候她才發現……她慢慢地把焦距移向自個兒細小的肩膀,能夠讓她感覺自己的肩膀小,還多虧了擱在上頭的那隻手──

    「少爺,您的手為什麼在奴婢肩膀上?」棠昱更加狐疑且添入質疑的目光鎖住了上官耀。

    「這麼說起來……小丫鬟,你對你家少爺的『瞭解』不夠深入哦,這對你可不太好。」黑一副似笑非笑又兼曖昧的嘴臉,字字句句聽起來,說明示,又不是那麼明顯,要說暗諷,那表情又是那麼明白。

    棠昱琋幾乎是立刻、馬上就把身子給遠遠地移開,離了上官耀起碼有十步之遠,眸底盈滿對她家少爺人格的質疑和審視。

    「你幹嘛啊?要吃你,少爺我也沒那麼好胃口!」上官耀白她一眼。

    「那倒也是。說起這揚州,九里三十步街中,絳紗燈萬數,輝耀空中,珠翠填煙,邀若仙境,比之長安的平康裡,絕無不及之處。小丫鬟,『平昔』你家少爺『在外頭』可吃香得很哪。」黑嘴角噙著一抹促狹,一柄大刀交抱在胸前。他這人呢,是人敬他,他敬人,要得罪了他,當下便有十倍還你。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