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於晴

    「當然不是……」

    小剛利落的打斷他的話。「玲玲，這次你可以待多久？」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家偉急忙跟著他的視線走。

    「午夜。」

    「午夜？」小剛失望的低喊。

    「是啊！我得在天使們交班的時候溜回去，要是讓舍監天使發現我沒回去，我可就完啦！」

    家偉仔細傾聽。

    小剛有些不滿、有些抱怨。「你停留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還要短。」

    「天使？你是成人嗎？」家偉突然發問，讓小剛瞪了他好久。

    他沒想到現在跟玲玲說話，還要被一個外來者干擾。

    但林玲似乎沒怎麼在意。

    「我死的時候快滿二十。怎麼？我的聲音聽起來像老太婆啊？」她打趣道。

    「不！我當然沒這個意思啊，我雖想問你現在是天使了，還要被管啊？」

    林玲笑了。「當然！天堂就跟人間一樣，大部分的人類也是被領導人所管啊！再說，我現在可是個學生天使呢！」

    「學生天使？」家偉愈聽愈驚訝，愈聽愈稀奇。「難不成等我們上了天堂還要唸書？那太痛苦了吧！現在我們為了大學聯考可吃盡了苦頭呢。」

    「玲玲現在在準備中級天使的考試。」小剛死瞪著他。「你倒走不走啊？」

    家偉仔細打量小剛。「你拚命趕我走做什麼？難不成……你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嚴家偉，你是什麼意思？」小剛咬牙切齒的吼道。

    林玲輕歎口氣。「小剛，你們到底是不是朋友啊？為什麼老覺得你們像是仇人似的，動不動就想打架。打架是下等人洩憤的方式，常常打架動怒的人是無法上天堂的。」

    家偉笑嘻嘻：「是他想打架，可不是我想打架。不過，以前我老認為只有聖人可以上天堂，但現在看來天堂似乎也滿好玩的。起碼你『感覺』起來就很好玩。」

    「嚴家偉，你到底說完了沒？」小剛不耐的說道。「這一套你留給其他女孩子用吧，玲玲是不吃它的。」他乾脆硬推家偉出門。

    「明天見。」他當著家偉不滿的臉孔前關上門，心中不免舒暢幾分。

    林玲搖搖頭。「今天我才見識到人類原來是這樣交朋友的！跟我那時代完全不一樣。」

    小剛聳聳肩，走回桌前。「家偉那小子不理也罷。倒是你說的好像你是活在好久以前似的。」

    「那可不！我死的時候快二十，現在依照人類的推算，我起碼也有二十七、八歲了。」她開始嘗起家偉吃剩的殘餚。

    小剛看她的眼神怪異起來。「但在我眼裡，你永遠都是二十歲的樣子。很快的，我的年齡就會超過你了。」

    林玲瞄了他一眼，發覺他的眼神深沉而且似乎帶著……悲傷？

    轉載自：黃金書屋掃校不詳

    家偉趁著小剛練球休息的時候，從樹後勒住他的脖子。

    「喂！你這是做什麼？」小剛正要拿毛巾擦汗，沒想到這個混小子竟然會偷襲他。

    「什麼意思？你心知肚明。枉費我們相交一場，竟然不告訴我天使的事，還敢把我擋在門外，分明不把我放在眼裡嘛。」家偉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但還不到半秒鐘小剛就讓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我答應玲玲不告訴其他人她的存在，現在你知道啦，你還不滿足啊？」小剛瞪他一眼，就靠在樹邊坐下。

    家偉乾脆躺在草地上。「但我可沒見到她的樣子啊！亦剛？」

    「做什麼？」

    「天使到底長得怎樣？漂亮嗎？」

    小剛仰頭看著天空。「在你的眼裡，外表才是重要的嗎？」

    「你以為我很膚淺？」家偉不滿的說道：「我當然也很注重內涵啊！但不可否認的，外表也是很重要的。」

    「如果玲玲沒有漂亮的外表，你還會接近她嗎？」小剛彷彿沉入自己的思緒中。

    「你是怎麼了？問這麼嚴肅的話題？我雖然沒看見她的樣子，但我跟她談得也很融洽啊！這不就證明我也不是看外表的啊！」家偉睨他一眼。「亦剛，你是不是有什麼煩惱，說出來我幫你解決啊！」

    「解決？」他浮起一個苦笑。

    在一分以前，他總認為家偉是一個重外表人，所以他根本不配和林玲做朋友。

    但他自己呢？他自己何嘗又不是如此呢？當初在他雙足不便，拒絕所有朋友的同時，一個天使從天而降，他幾乎是半強迫性地讓她和他做了朋友，只因她是天使……

    一個獨一無二的天使。也許是他的虛榮心暗自作祟，傷殘的他竟也能和一個天使做朋友……和一個「天使」做朋友，而不是和林玲做朋友，他這不也和家偉一樣只看見表面的浮像嗎？他不也是個膚淺的人類嗎？……可是他敢發誓，自從好幾年前他就真把林玲當做好朋友了，一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亦剛！想什麼這麼入神啊？要是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們好歹朋友一場，如果你不要我再和天使說話，那我就再也不說啦！」家偉放棄道。

    小剛轉向他。「玲玲很可愛，比你想像中的要可愛許多。」他突然說道。

    家偉略為驚訝的挑起眉。

    「她的鼻頭上散著幾粒紅紅的雀斑，笑起來七分像酒井法子，三分像……」他想了想，柔柔的笑了。「三分像她自己，還有她的眼睛……」

    「等等！」家偉伸出一隻手阻止。「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昨天還不讓我知道天使的長相，怎麼今天就改了念頭啊？」

    小剛苦笑。「我沒有權利阻止你和玲玲做朋友，不是嗎？」即使是嫉妒也不能。

    家偉細細打量他。「你是說真的？」

    小剛肯定的點點頭。「但你可別對玲玲有非分之想唷。」

    家偉失笑。「嘿！再怎麼說，她也是天使啊！你以為一個天使能和人類有什麼結果啊？」他看了眼突然蹙眉的小剛，心生警惕。「亦剛，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天使的吧？」

    他搖搖頭，想甩去剛才突生的怪異感。「我當然喜歡玲玲，她是我的朋友啊！」

    家偉一笑。「那就好啦！改天我介紹幾個女孩給你認識認識，看你現在還沒女朋友，別人還以為你同性戀呢！」

    小剛也露出笑容。「同性戀？那你還敢跟我在一塊？我不是不交女朋友，是緣分還沒到，我可不像你可以一次交那麼多女朋友，現在我是把全部心力放在大學聯考上。」

    「大學聯考？」家偉想起來就頭痛。「兄弟，我還沒問過你的志願呢！我要是能混上個大學就謝天拜地啦。你呢？想上哪所？說不定我們還有緣在同一所學校裡呢！」

    小剛笑笑。「政大。」

    「政大？嘿！你不是開玩笑吧！憑你最近幾次模擬考的成績可以上台大吧！」

    小剛的臉上出現難得的溫柔。「我是為了實現一個朋友的願望。這是她來不及實現的願望。」

    繡芙蓉2004年月4日更新製作

    學校操場的上方有兩個天使飄浮著。

    安琪低頭望著下頭嬉鬧的人群，搖搖頭。「我就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陪你在這裡，這裡一點意思也沒有。」

    林玲盤腿笑著。「我倒覺得很有意思呢！他們看起來……好生動，好活潑，像是所有的生命力全注入他們的身軀裡呢。」

    「那又有什麼用？過幾年，他們入了社會還不是成為社會的敗壞分子。」安琪嗤之以鼻。

    林玲輕笑起來。「安琪，你說得太過火了些吧！至少有些人就不會。」

    安琪瞄了她一眼：「例如，你的小剛？」

    「可以這麼說。安琪，你太過憤世嫉俗了，如果你肯來多看看這些人類，你會發覺人世間好美。」林玲像是沉於夢幻中。

    「我倒是很驚訝曾被是人類的未婚夫拋棄的你怎麼還會這麼眷戀人間？」安琪嘲諷道。

    林玲眼裡的光采驀然消失。這件事彷彿在好久好久以前就被遺忘了。一個她極不願意回想的事實。

    「天使玲！」安琪帶些悔意。「我不是有意要扯出這件事的。」

    林玲蹙著眉，看著下方攢動的人群。「不！你說的沒錯。我曾以為就算我死了，還是會有人惦著我、念著我，但很顯然的，他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就另尋他歡，這著實讓我傷心了好一陣子，畢竟人類的記憶是敵不過時間的……」她突然看見下方兩個男孩在樹下玩過肩摔，眼神不禁柔和起來。「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眷戀人間嗎？那是因為我一直想找尋，找尋一個不會被時間打倒的人，他會永遠記得曾被遺忘的事物……或人。」

    安琪順著她的的眼光看去，「你……找到了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不過無論是有是無，這幾年我的想法變了……或許在這世間沒有人能永遠記得我，但至少……我曾留在他現在記憶中，那就夠了。」

    安琪微微一笑。「我一直以為你沒有頭腦呢！」她有些感動。

    「大智若愚嘛。」林玲困惑的看著下方，搖搖頭。「現在我愈來愈弄不清楚人類交朋友到底是怎麼個交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