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魅君顏

第12頁 文 / 韋伶

    可憐的胖子被逮住了,雙唇抖動著說:「沒有啊,我沒有……救我!你們快回來救我!」

    「不要命的才回去,你自求多福吧!」

    「大家都是朋友,我們會替你焚香祭拜的!」

    大家一路往閣樓上奔去,混亂的腳步聲響得滿屋子都是。

    樓下吵吵鬧鬧,樓上的水玲卻充耳不聞。她雙腿交叉,獨自坐在圓椅上,沉沉合上雙眼,對著左臂所扶的胡琴,她架勢十足地將琴弓架在琴弦上。

    她表情靜如止水,不動,不笑。

    然而,當她再度亮起雙眼之際,驟然降下的指法立刻使琴弦發出殺豬般的聲音——

    「吱——咿——咽——」

    「哇呀!這是什麼聲音,有夠難聽!」瘦子捂著耳朵大喊,對這陣駭人的音波毫無招架之力。

    眾人的肉眼雖看不見音頻的變化,但神經卻清楚感覺到它的殺傷力,在一剎那間幾乎將空氣逼成無數的碎片,尖銳地刺過耳膜,扎人腦袋,使人腦門一陣昏眩。

    「咿咽!咿咽!咿咽!咽——」

    水玲完全沉醉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殊不知自己製造出來的聲音就如萬豬奔騰,瘋狂地踩過眾人的背,並在眾人背上留下無數的豬蹄印子。

    「受……受……受不了!」

    有人開始甩頭,努力要把耳裡的魔音甩掉。

    「拜託誰快去阻止,我頭昏了……」

    「我腳軟了……」

    說時遲那時快,幾個走得頭昏腦脹的賭徒,突覺眼前一陣暈眩,霍地倒向放置在閣樓闌干旁的書櫃,櫃子倏地失去平穩,倒向闌干,千鈞一髮之際,櫃子被擋住了,但上頭的書卻像瀑布,嘩啦啦地瞬間掉落一樓。

    雍怡倏地瞪大雙眼,但為時已晚,那些書籍猛地由他頭頂砸落下來,一本接一本,不過轉眼間的工夫,他整個人已被埋在難以計數的書冊下。

    「出了什麼事?」水玲及時趕來闌干處查看,一看到雍怡被書埋得不見蹤影,頓時呆若木雞。

    「雍怡!」她驚叫一聲,震撼得無以復加,手忙腳亂跑下樓伏在書堆上,便開始盲目的把書丟開挖人。

    「你要不要緊啊?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被書埋成一座山呢?哎呀!急死人了,怎麼挖這麼久還沒挖到人?」她又丟了幾十本書,「雍怡!雍……咦?這是什麼?詩——經?」

    手中的書名赫然落入她的視線範圍。停頓了一下,沒浪費一分一秒,她立即低頭翻閱。

    「好像讀過……會不會就是這本呀?」

    她很快從目錄中找了一些熟悉的詩經篇目,翻到內頁閱讀。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不是這一首。」

    「麟之趾,振振公子……麟之角,振振公族……不是『汝墳』……」

    她接二連三地又翻了許多篇。

    「『寥莪』六章,四章章四句,二章章八旬……咦,『大東』?有蒙饑簋飧,有求棘匕。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東人之子,職勞不來。西人之子,粲粲衣服。舟人之子,熊罷是裘……腕彼牽牛,不以服箱。東有啟明,西有長庚……咦!」她已經下移的視線倏地又往回膘,「『東有啟明』!哇哈!」

    她大叫一聲,忽然激動地大笑大叫。

    「找到了!我找到了!就是『大東』,東有啟明,東有啟明!耶!耶!哈哈……哈哈……」

    她開心得手舞足蹈,坐在書堆上拚命跺腳,藉以呼應她興奮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熱烈情緒。

    「喂,可以起來了吧?很重耶!」雍怡被她壓在臀部下,以左手支頰,右手反覆以五指敲擊地板,顯示他有多不耐煩。

    水玲這才發現自己赫然竟坐在他身上,在驚訝之餘,她急忙起身並且撥開在他背上殘餘的書本。

    雍怡站直身,以嚴厲的視線睨了她一眼,正準備開口問她書的事情時,水玲已搶先一步,朝他縱身一撲,冷不防投進他懷中,開心不已地抱住他叫道——「雍怡,雍怡,我找到了!就是『大東』!就是『大東』!」

    她真情流露的歡呼聲迴盪在他耳畔,雙臂大咧咧環在雍怡頸上,兩人的距離是如此的接近,致使她因過於興奮雀躍不已的嬌軀,自她投入雍怡懷中的那一刻起,便忽上忽下劇烈地摩擦他的胸口,洩漏了她的曲線有多曼妙,有多……豐滿!

    雍怡只覺自己胸前的皮膚變得異常敏感,使他雙眼空洞地大大瞠著,喉間更有一股力道霍地收緊,令他的吸氣聲變得尖銳,渾身肌肉緊繃,但在那裡不知作何反應,只得任由她去抱、任由她去摟。

    「太……刺激了……」他忘我地低喃。

    跳累了的水玲沒意識到他的異狀,腳跟一站定,遂緩緩收緊臂彎摟緊他的脖子,將柔軟的身軀完全交付給他,在他耳邊喜上眉梢地說:「我好高興啊,幸好大家的努力都沒有白費。」

    「你高興,我也很高興。」雍怡臉紅紅地說。

    第七章

    兩天後

    王府親眷及雍怡等人聚在正廳,屏氣凝神望著大門,期盼等待的人盡快出現。

    當淳親王爺疲憊不堪的身影,在僕人及歌玄的攙扶下適時出現在門口時,淳福晉閉上雙眸,喜悅的淚水立即淌落。

    「王爺,你平安歸來了。老天保佑!」

    「讓你操心了,福晉。」淳親王爺說,安慰地拍著她的手背。幾十年的老夫妻了,感情一目瞭然。

    淳福晉含淚搖頭:「平安歸來就好!平安歸來就好!」

    淳親王爺轉而對大家說:「也讓你們大家操心了!」

    淚腺向來發達的女眷一聽,想到連日來的煎熬與祈禱在此刻總算得到回報,鼻一酸,不禁全濕紅了眼眶。

    「阿瑪,你平安回來就好了,其他的根本不算什麼……」

    「就算廢寢忘食,對我們來說也是應該的……」

    話一說完,大夥兒又忙著擦眼淚。

    淳親王爺感到萬分欣慰,出聲說道:「別哭!別哭!你們都曉得我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如果真替我高興,不如笑給我看吧!」

    淳福晉附和:「是啊,大家別把氣氛弄僵了,咱們快讓王爺坐下喝杯參茶壓壓驚!」

    親眷們這才趕緊讓開一條路。

    淳親王爺直到安安穩穩坐人椅中,啜了口暖茶,才深深歎了口氣,感觸良多地道:「這場無妄之災,真是無妄極了。我乃朝廷的老臣子,天子腳下的哪一條律令法規,我不是清清楚楚、倒背如流的?想不到我今天竟然也會犯了大清皇族的『違礙文字』大忌。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過了就算了,這些日子多虧玄兒裡裡外外來回奔波,才讓事情圓滿落幕。王爺,你得好好謝謝他!」淳福晉一邊說,一邊感激地看著兒子。

    淳親王爺點頭:「是啊,我確實該好好謝謝你。歌玄,就讓你自己開口吧,你希望阿瑪如何謝你?」

    歌玄輕揚嘴角,瞟向在旁的雍怡一夥人說:「阿瑪,你真正該謝的是他們,若不是他們,事情恐怕沒這麼容易結束。要謝我,不如好好酬謝他們吧!」

    大夥兒一聽,馬上樂歪了,嘿嘿笑著以手肘頂來頂去,做夢也想不到被貝勒爺捉來王府當苦力,不但吃得好、睡得好,三不五時還能飛來一筆意外之財。

    「哦?是嗎?」

    歌玄又說:「當然,不只是他們,事實上府裡的每一分子都盡心盡力過,每一個人都該賞。」

    淳親王爺咧嘴而笑:「好,統統有賞!老江,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這個月丫環僕役們的月俸多給一倍,主子們則各給二十兩銀子,讓他們添些自己想要的東西。」

    「是,小的這就去辦。」賬房的管事老江,立即領命退下。

    在王爺下完令後,淳福晉微微一笑地說:「王爺,我想這些天你一定沒能好好合眼休息,不如現在就回房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覺吧。」

    「也好。」

    淳親王爺同意,於是就在晚輩們跪安行禮後,由淳福晉隨侍進人內院。

    他們一走,親眷跟著一哄而散,碩大的廳堂此刻只剩歌玄與雍怡一票人等。

    既然沒有外人在,那票賭徒索性露出本性,笑開一張張大麻臉,跟歌玄稱兄道弟起來。

    「二爺,你這人真夠義氣,難怪內城外城三教九流的人,都愛跟你交朋友!」胖子豎起大拇指,笑咪咪地說。

    一旁的人連忙補充:「我們大家是教你給贏回來做苦力的,可是你對我們如此仁至義盡,再這樣下去,我們會不想離開,乾脆永遠賴著你吃穿就成了!」

    「就是!就是!」瘦子對歌玄挑了一下眉,「二爺,以後要是有類似的事,儘管開口,我一定隨傳隨到!」

    「我也是!」

    「我也是!」

    爭著替他做事的聲音此起彼落,大夥兒賺外快真賺上痛了,巴不得這種事天天都有、多多益善。

    歌玄牽動嘴角,氣定神閒地道:「一個月的月俸就能收買你們,我若再多給你們一點好處,你們每一個人豈不是要對我掏心挖肺、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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