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雙雙

第19頁 文 / 韋伶

    雙雙見狀,莞爾地笑開了嘴,在他們眼裡所看到的「美景」,其實是船隻上賞花玩景、衣著鬢影的各家姑娘。

    「小小一個六月初六,明州就有這麼熱鬧的慶祝風俗,可想而知,其他歲時節令,一定不亞於今天。」她猜道。

    「明州是很淳樸的地方,以農立家,對於節令的習俗,慣習成風,年年如此,該有的節俗活動一樣也不少。」趙恭介以低沉的嗓音為她解答。

    「新春正月,我通常只上廟宇拜佛,這裡呢?」

    「穿上新衣,來往拜年,逛店舖、買東西、吃飯、觀賞歌舞百戲。你想得到的,這裡應有盡有。」

    「我……從來沒拜過年,因為沒什麼親人。書上說拜年,要跪在地上,向長輩磕三個頭,才能拿紅包。」

    別妄想了!醉顏樓的姑娘哪有什麼機會拜年拿紅包。親人能躲就躲,能裝不認識的就裝不認識。

    一雙溫掌緩慢抬起,不經意地落在她的頭頂上。「你想拜年,明年我帶你去。」

    雖然她極欲掩飾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感,但仍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一句耐人尋味的細語,令雙雙立時屏住氣息,心頭倏地充塞著難以言喻的感動愣愣地與他對望良久。

    「知道嗎?在你剛正的眼瞳下,我常常疑惑世上怎會有人令我如此傾心?偏偏你就是如此令我傾心。」當他直接掀起被子,突然為她把脈起,傾戀就滿滿地盈在她心底,從那時起,她已決心把一輩子都給他。

    「拜託。」趙恭介心跳漏了一拍,別在這時候跟他談這種事,要他怎麼答啊?大庭廣眾的。他突然全身燥熱起來。

    「我知道你絕對不會是一個好情人,有太多的時候你全副精神集中在醫術上,而遺忘、忽略了其他事。凡事重原則、講道理,頑固又難以相處,還有就是動不動就生氣。但,我就像是喝下毒藥一樣,無藥可救地迷上你──」

    「停!」趙恭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我瞭解你的心意,這裡人『非常』的多,上次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情形,別再上演一次,我是很含蓄的人。」

    「我當然知道你是很含蓄的人。」

    她露出貝齒一笑,嬌俏絕美的模樣恍若出水芙蓉,美麗不可方物。

    然而,站在堤邊的阿輝卻在同時被人冷不防一推,慘叫一聲,失足摔進河中,激起一大片的浪花水光。

    「你怎麼搞的嗎?堤道站得好好的,沒事幹麼往水裡跳?」

    「就算你暗戀已久的江小姐在那艘船上,你也不用往河裡跳吧?等她下來不就得了,真是的,還得麻煩人救你!」

    「笨蛋!我像是自願下水的嗎?」阿輝氣道,這些人就淨會說風涼話!

    大家的注意力全往他那兒去了,忙撈人的忙撈人,忙數落的忙數落,誰又會注意在那一剎那間,雙雙竟然偷偷吻了趙恭介!

    他被偷親了一下!趙恭介瞠目咋舌,血液迅速衝上腦門。

    瞧他臉都紅了,雙雙咬唇甜笑,幫他擦去嘴角的胭脂。「走吧,我們去搭船游河,我長這麼大還沒嘗過坐船的滋味呢!」

    一個轉身,她牽起他的手,興高采烈就要排對去,卻被趙恭介猛然地拉回。

    他嚴肅而鄭重地凝視著她。「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雙雙的心差點跳出胸口,霎時呆滯瞅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你要我嫁給你?!」

    趙恭介點點頭,鄭重地說:「是的,我想娶你為妻,不是因為激情的歡愛,也不是因為奪走你清白之身,為負責任才娶你,而是……因為我想留你在身邊,安定下來。肉麻話,我不會說;花言巧語,我不會編;總而言之,月雙雙,我愛你。」

    怦!怦!怦!兩人的心跳都像在擊鼓,不規則又迅速。

    月雙雙努力嚥下喉間的不適,她完全沒想到他會突然求婚。

    她結結巴巴地說:「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千萬不要在明天一覺醒來,才發現我不是你想包容一輩子的女人,屆時,如果你反悔,我一定會心痛而死。」

    趙恭介用心看著她臉上細微的情感變化,大掌緊緊握住她的雪白柔荑,藉著指間傳來堅決的力道與她心底的悸動相應震湯。

    雙雙屏住氣,凝神傾聽他的回答。

    「我絕不後悔。」趙恭介肯定地答道。

    不爭氣的淚水霎時盈滿她的眼眶。

    「怎麼哭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他說。瞥向距離他最近的徒兒一眼,疾速一腳,驀地將他踹進湖中,登時又是一大片水花四處噴濺。

    「啊──快救我上去!快救我上去!這水好冷!」

    「奇了,這堤道年年在站,今年落水的怎就特別多?剛才是阿輝,現在又輪到你,你們全不帶眼睛出來的嗎?」

    「不……不知道是哪個短命鬼把我推下來?快救我上去,別再囉嗦了!」

    「這不是在拉了嗎?」催、催、催!

    趙恭介趁著混亂,將她拉進懷中。

    「在這裡哭有點難看,別哭,由此刻開始,你愛在這胸膛賴多久,你就賴多久;愛牽這雙手多久,你就牽多久。」

    聞言,雙雙含著淚光,失聲而笑,緊緊蜷在他懷中。

    「一輩子,我要賴一輩子,牽一輩子,就算牙齒掉了,或是頭髮白了,也絕對不放手……」

    趙恭介呵護地摟著她,嘴角隱隱浮現一抹笑意。

    第八章

    白皓閒散、高雅地步進莆子堂內院,院內盆栽綠景處處,寬大而舒適,教人忍不住放鬆心情。

    不過他倒納悶起來,才傍晚時分莆子堂的學徒們全跑哪去了?吃飯?休息?還是逛街。如此一來,月雙雙該從何找起?連個詢問的人都沒有。

    他正打量著一抹雛菊,隨意撥弄著花蕊,耳後「框當」一聲,喚回他的注意力。

    雙雙捧在手心的茶碗落地,摔濺得四分五裂。

    她微微嚥下卡在喉間的愕然,卻感覺冷意直接從頭頂沁入她的全身。

    晚膳時間,夕陽在那空無一人的院子裡,斜拉成一條長長的影子。

    望著她那毫無血色的面容,白皓先是客氣一笑,繼而蹲下替她撿起地上的碎陶瓷片。

    「我聽說醉顏樓廣發帖子,邀請王公貴族到醉顏樓公開出價,要把你們四位花魁嫁出閣去。你卻連夜潛逃,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你跑到這種鄉下地方來了。」他真是沒想到。

    「你想怎麼樣?」雙雙緊縮起下顎。

    「我想怎麼樣……」他頓了頓,斯文有禮地聳聳肩說。「或許,做做醉顏樓的恩人,派人通知艷姨娘來捉人;也或許,從你這裡討點好處封住我這張嘴,從此當沒見過你,如你所聽到的,我沒認真想過這問題。」

    「放過我,不要通知艷姨娘!」她吞下語音中的惶然。「在醉顏樓時,你一直是位有修養的富家少爺,對我十分禮遇。白公子,算我求你,我在這裡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重新做回過去的月雙雙,更不想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那無疑是將她推回地獄去。

    白皓起身,扳平她的雙手,將碎陶瓷片小心放上去,對於她這番懇求,報以會心的微笑。「雙雙,你言重了。撇開陪與客的關係,你何償不是白某的一位紅粉知已,剛才說的話,嚇你而已,你在這裡的事我不會透露出去的,你放心。」

    「嚇我的?」

    「沒錯。」他笑著。「我原本受邀到明州做客,卻意外的在這裡見到故知,知道你在這裡,驚喜之餘,便不請自來地跑來找你。抱歉,因為我的唐突,嚇壞了你。」

    「你……真的只是為了這份驚喜才來莆子堂找我?」

    「人生最快樂的四大事──金榜提名時、久旱逢甘霖、洞房花燭夜,以及他鄉遇故知,你說我是不是真的為了這份驚喜而來,嗯?」他的模樣,十分快活地笑著說,像是對她的不信任無動於衷,反而覺得趣味橫生。

    雙雙聽到他的話,心中一顆大石安然落地。「謝謝你,白公子。」

    她仍有些措手不及,不過既然他願意替她保密自然是最好的了。

    白皓輕喟一聲。「明天午時時分,我就要啟程回臨安城,臨行前我想跟你喝杯餞別酒,重溫以往有你為伴聊盡天南地北時的那種快樂,畢竟,明天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聚,你能來嗎?」

    「明天午時?」

    「連賞光吃頓飯都不願意?」他突然看著她的眼問。

    「不是的,只是……」廚房的大嬸明天要煮大鍋菜,莆子堂上上下下都一起享用這道象徵和樂融融的菜餚,她……

    「好吧,我去,你在哪裡落腳?」就算是答謝他的守密。

    「距這不遠的北涼客棧。」白皓親切地回道。

    ★★★

    趙恭介泡在房內的熱澡盆裡,正在心中盤算何時迎娶雙雙過門。

    他和雙雙雖然尚無夫婦之名,但已有夫婦之實,女人的貞節名聲就如同一條打了結的繩索套在女人的脖子上,絕對受不了閒言閒語的拉扯,所以這件事絕不能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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