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寵靈將軍

第16頁 文 / 韋伶

    她不但以詞名聞於當朝,此外尚工詩、善文、能書、能畫,並善於鑒賞金石篆刻。宋朝王灼《碧雞漫志》,記載她自少年即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輩。若本朝婦人,當推文采第一。

    這樣一位多才多藝的奇女子,在十八歲時嫁給趙明誠。如吉夢所說,趙明誠仍是一位太學生,此人不但才華出?,而且酷愛書畫,對於金石更有研究,與李清照一直意趣相投,志同道合。可惜好景不常,金人南下,攻破北宋的京城,擄去徽宗、欽宗二帝,北宋王朝覆亡。

    在這場劇變中,李清照失去家園、珍藏的書畫金石,甚至在顛沛流離中逃至建康時,失去丈夫,之後趙明誠病死在建康,從此天人兩隔。

    李清照的一生便集國難家愁於一身,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流離失所,飽受戰禍之苦,至死方休。

    庭園石板步道的盡頭是吉夢逗留不去的樓閣,樓閣的門扉在流夢奮力推動下向內倏然敞開,巨大的聲響,彷彿就要驚醒沉睡於此的百年幽靈。

    流夢一跨進門檻,她的目光立刻被吉夢那張美麗細緻的臉龐所吸引。

    吉夢就站在梳妝枯前,那雙明媚的眼眸在門開的一?那倏地流露出喜悅,但在看清來者後,喜悅的表情當場轉換?憂鬱,揭示了她內心的失望。

    「吉夢,你醒醒,你不是李清照,她早在幾百年前就已經在臨安孤寂的度完她的餘生!」流夢咆哮而出。

    「你說什麼?」吉夢緩緩轉回身。

    「她和你不一樣,你擁有的是貴族婦女優裕的生活,而李清照一輩子頻受戰亂之苦。我可以明白她的身世確實教人同情,但你不能因為同情她,或者因為你只記得她的事,便滿腦子全是她的事。吉夢,你不過是以一個旁人的身份在看待她的過往,請你清醒好嗎?你怎麼可以忘了最最關心你的阿瑪、額娘,以及我呢?比起她來,我們才應該是你念念不忘的人!」流夢苦口婆心勸道。

    「我念念不忘的人?」

    「你忘了你曾經因為賭氣,發誓要搶盡所有我喜歡的男人,?的就是讓我傷心嗎?你忘了我們因為一隻繡鳳的花盆底打得頭破血流嗎?你忘了──那群黑衣人如何心狠手辣的把你推下山崖嗎?!」流夢吼了出來。

    吉夢驀地顫動了一下。

    「吉夢,算我求你,求求你清醒一下好嗎?管他什麼李清照、李濁照的,她早已是幾百年前的死人,與你何干?!你不是她,你也當不了她,你是吉夢.愛新覺羅!我最疼愛的妹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吉夢忽然嘶吼起來,整個人像失了方寸地顫抖不已。

    「你懂,你當然懂,你只需要好好的想想!」

    吉夢的眼神不斷飄忽閃躲。「不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記得的不是這樣的……」

    「我不曉得落下懸崖的你,一個人是怎麼恍恍惚惚走到順天來,但從你瘦削的臉頰,我知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流夢以自己的手掌堅定的握住了吉夢的,要她面對現實。「但是,你必須認清一個人所能記得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會記得你開心快樂的事、記得你痛恨憎惡的事,認得小時候的事,記得長大後的事,李清照與趙明誠也只是你記得的一件小小的事情,你不能再被它左右了!吉夢,快回來,好嗎?」

    吉夢壓抑不住湧上喉嚨的心酸,循著她的眸子望去。「我不是……李清照?」

    「你本來就不是,你是銜金湯匙出身的六品格格。」

    「我病了是不是?」她的語氣無比淒涼、無助。

    「是,你病了。」

    「騙……騙人!我沒病,我沒病!是你才有病!我明明記得好多、好多事,怎麼可能記錯呢?你胡說!你胡說!」

    但為什麼她除了這點少少的事外,腦中一片空白,越要想清楚頭就越痛,痛得都快裂開了!

    「我不要想了──」吉夢雙手倏然抱頭,摧心哭嚎出來。

    「吉夢,你怎麼了?吉夢?」流夢嚇壞了。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我的頭好痛!我的頭好痛!」

    吉夢急促的喘息,雙手掩耳不停地朝牆角撤退。

    一幕幕不清不白的記憶片段就像閃電般在腦中閃動不停,她確實看到自己與流夢相望而笑,樂陶陶的小小身影,也看到她自己殘酷地指著流夢叫囂,將她吃得死死的,更看見自己泣不成聲的在水中求救,河水湍急浩大,就快將她吞噬,那是她最後的記憶片段……那是她最後意識──「吉夢!吉夢!」流夢急得都快哭了,不懂她?何突然崩潰,完全承受不住她好意的叫喚。

    「不是李清照的話,那我是誰?!那我是誰?!」她凌亂不已的哭叫,淚如雨下,流滿了整張悲淒的臉。

    她再也不記得任何事了,連最後唯一的信念也在一瞬間潰解。

    她一直以為她是李清照的,如果她不是,那她是誰?!

    「好了!好了!吉夢你是李清照!不要再逼自己了!不要再逼自己了……」流夢抱住她脆弱不堪的身子。

    「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李清照,那只是我腦袋唯一記得的一丁點事,我覺得害怕……覺得無助……在這片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腦中一片空白,所以我只能逼自己相信自己所記得的那麼一丁點的事情,告訴自己我還記得一些事!你為什麼要來拆穿謊言,現在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誰又能瞭解那種茫無頭緒的感覺,要去哪裡、要走哪條路、要做什麼、要向誰求救,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腦袋就是一片慘白,連她自己也弄不懂究竟自己是誰。

    「走開!不要再來管我──」吉夢狂喊出來後,猛地推開流夢。

    「啊!」在流夢喊出聲的同時,她因衝出的力道過大而猛然往後撞倒腐朽傢俱,轟然一聲,她已狠狠栽進木堆裡頭。

    就這樣,流夢抱著嬌瘦的身子,咬唇飲痛地被壓在一堆木櫃圓凳間,額頭還徐徐流下一道血漬,劃過臉頰,滴落在她底下的地板上。

    「流夢!」

    祥德聽到聲響迅疾地趕到,當他推開門的一瞬間,吉夢霍地衝向他,隨即消失在廊外。

    「吉夢,不要走!」流夢勉強站起,提步就要追出去,但被祥德攔住。

    「你受傷了!」

    「我不要緊,你快幫我去追吉夢!」

    「你傷得不輕!」

    「可是吉夢……」

    「你的傷勢比較重要!」

    緩緩的,流夢將目光移到他身上,注視他的雙眸。此時,她不得不察覺到他眼中充滿著急的神色,並溫柔地扶住了自己的臉龐,以空出的右手撥開額角的髮絲,檢視她的傷痕。

    她不知如何掙脫他,這份突如其來的關懷,令她感動地垂下眼眸。她沒忘記幾天前大吼大叫、失態至極的人是她,既然如此,她又哪裡?得起頭來見人?他為什麼就是對她這麼好?

    「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搞成這副模樣?」祥德正色地問。

    「我找到了一本類似詩經詞集的書,上面記載了好幾位文人及他們的身世,當然,我也找到關於李清照生平的事?,大概瞭解她這個人的多難一生,所以,我就再把這段往事告訴吉夢,想再開導她一次,讓她回想起自己是誰,怎麼知道弄巧成拙,吉夢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備受傷害……」

    重複的挫折與打擊讓流夢心如刀割,不知不覺的,懦弱的淚珠已在眼眶裡打轉。

    祥德一臉靜默。

    他不發一言凝視著她脆弱卻又故作堅強的容顏,納她入懷裡細細呵護她的念頭是這般強烈。

    「我覺得很內疚,吉夢看起來好難過,如果我是她,現在一定縮在角落放聲痛哭,畢竟她原本堅持的信念,卻因我的一些話語而崩潰化成幻影。」

    「我……自己真沒用!究竟要怎麼做才能把吉夢安然送回京城?!」流夢絕望地道,然一連串的啜泣聲才剛釋出一個音節,她的心臟就因祥德的反應差點由嘴裡整個跳出來,兩隻眼睛登時瞪得比龍眼還大。祥德,竟然抱住了她?!

    「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我怕自己一開口又惹你生氣,所以我只能這樣抱著你。你已經很努力了,別再苛責自己了。」

    祥德道,密不透風的摟緊了懷裡的小人兒。

    「祥德……」

    流夢眼底含淚,她發覺她是真的被他迷住了,他巨大的身體好溫暖、好厚實,感覺不到一絲絲的作假,縱使、縱使她再自製、再強迫自己忽略心底的這份悸動,也沒有辦法漠視心中鮮明而澎湃的意念──她喜歡他,真的喜歡!

    「對不起!」?著先前的任性,也?著對他的不信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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