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樓雨晴
他顫動了下,驚愕地看著我。「這真的……是你的決定嗎?」
我的決定?這,明明是他的決定啊,我只是,代替他說出來罷了。
我點頭,強迫著自己用最平和的語調說出來。「人生中的幸福,不會只有一段,而我,會試著去開啟另一段。」
他看了眼我身後的徐聖文,聲音聽起來好沈重。「我想,我懂了……」他吸了吸氣,又說:「對不起,是我……」
我搖頭,阻止他往不說。「從認識以來,你一直在說對不起,已經夠了。到了最後,你只要……彼此祝福,就行了。」
「如果這是你要的……好,我給你,你要的祝福。」
「謝謝。」我輕輕笑著。「也祝福你,再見。」
一轉身,笑容來不及收住,眼淚已經掉出眼眶。我不敢回頭,怕他看見我脆弱的淚水,我會走不開。
徐聖文一直跟在我旁邊,輕聲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他,我們並沒在一起?」
我只是一再搖頭,淚水落得又快又急,來不及擦拭。「他……走了嗎?」
「還沒,他一直在原地看著你。你——要回去嗎?說不定——」
「不了,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不懂你為什麼不讓他女朋友知道,他看起來那麼捨不得你,你未必毫無勝算。」
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再問自己。
也許……只是想完美的開始,也完美的結束,這樣而已。
我很清楚,他不可能拋得下他的責任,那麼,我就算爭贏了又怎樣?我們都不會快樂,我不想……爭得那麼難看。
但是後來,靖陽他們分析我的心理,說我只是害怕被舍下的難堪,所以在他還沒做下抉擇之前,就先懦弱地退避。
我是膽小鬼,我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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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回到寢室後的十分鐘,一通簡訊傳來。
對不起,說好要永遠在一起,我卻中途退席。
我點進手機電話簿,看著「李柏琛」三個字,掙扎許久,毅然決然地按下刪除鍵——包括,那首小小的太陽。
放下手機,我吆喝著打牌。平時三缺一,現在難得徐聖文也在,我們來賭喝酒——雖然宿舍是禁止打牌、喝酒的。
又隔了十分鐘。
對不起,給你的眼淚,多過於歡笑。
我把手機丟開,繼續玩。
對不起,如果知道結局會是這樣,當初我不會回頭擁抱你,又傷害你。
這通簡訊傳來時,我剛好乾掉一杯伏特加調酒。5%的酒精濃度其實醉不了人,我腦袋很清楚。
對不起,掌心中的小小太陽,我沒有好好守護,讓它失去了光芒。
對不起,如果我們不曾相遇,你或許,會快樂一些。
對不起,不願你傷心,卻總是令你傷心。
對不起,不能給你幸福,只能給你祝福。
對不起,我的全心全意,只能到這裡。
他傳了很多、很多,多到我記不住。
我沒哭,強忍著淚,一滴都不願掉。
後來,他撥了通電話過來,我沒接。他在語音信箱裡留下言,什麼也沒說,就只是輕輕地,完整地唱完一首歌。
一開始我只相信偉大的是感情
最後我無力地看清強悍的定命運
你還是選擇回去她刺痛你的心但你不肯覺醒
你說愛本就是夢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遠你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
心碎前一秒用力地相擁著沈默
用心跳送你辛酸離歌
原來愛是種任性不該太多考慮
愛沒有聰不聰明只有願不願意
你還是選擇回去她刺痛你的心而你不肯覺醒
你說愛本就是夢境跟你借的幸福我只能還你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沒說完溫柔只剩離歌
心碎前一秒用力地相擁著沈默
用心跳送你辛酸離歇(看不見永久聽見離歌」
我知道這首歌,是我向靖陽借了CD來回聽上無數次的歌曲,是找最後要求他為我而唱,只為我而唱的歌……
他傳來最後一封簡訊,我的淚水終於決堤,抓著手機,無聲痛哭。
對不起,其實……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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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當初我們不曾相遇
今天是不是就會
悲傷淡一點眼淚少一些快樂……也少一些
那麼我還是寧願遇見你
承受悲傷承受眼淚再細細品味你給的
珍貴的快樂
第二話假如
不是任何事都能說假如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愛一旦錯過就再也回不來
假如是最溫柔也最殘忍的傷
那麼我情願選擇今天的擁抱
而不是明天的空虛
明天的遺憾
明天的假如
之一
她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一個男孩子。
那個男孩子,長得很平凡,沒有耀眼的身家背景,成績也平平,走在路上,別人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他總是極安靜地待在角落,讓人忘記他的存在,而他,安於沈默,安於平凡,不介意被世人遺忘。
然而,她注意到他了。
這是在國三那年所發生的事。
成績頂尖的她,總是被師長稱讚;美麗大方的她,總是被異性包圍;氣質秀雅的她,總是有收不完的情書和禮物,這樣的她,難免心高氣傲。
那年,她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年紀,暗戀著隔壁班的班長,約他到無人的停車場告白,結果卻是慘遭拒絕。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對她而言,最大的打擊是,在她毫無防備地蹲在角落放聲大哭時,樹叢後走出一道身影,慢慢地走到她面前,遞出一包面紙。
瞬時,她惱羞成怒,像是渾身赤裸著被他偷窺般的難堪。
「你怎麼可以偷聽別人講話!」
本能地,就將被拒絕的悲憤發洩在他身上,甩了他一巴掌後,哭著跑開。
在那之後,她每次看見他,就有如芒刺在背。
她最丟臉的樣子被他看到了,她向男孩子表白遭拒也被他聽到了,甚至於,她哭得滿臉淚水鼻涕,最醜的樣於也被他看到了。
不管他做任何事,看在她眼裡,都像在威脅她,要把她的秘密洩漏出去。
她討厭他,非常非常地討厭,羞惱之下,她開始處處和他作對。
這對她來說並不難,他們在同一個班級,而她是班長,很多事情都得經她的手。最吃力不討好的事,她推派他去;每次收作業,故意不等他;老師請她幫忙改考卷時,她改到他的會特別吹毛求疵,硬是把明明可以及格的成績壓到五十幾分,本來課業上表現就不是很出色的他,被老師約談了好幾次。
總之,她就是有辦法惡整他。
而他,從來都不會說什麼,也——不能說什麼。
直到,那一件事的發生,改變了他們之間的命運。
那一天,她放學回家,被幾個鄰校的不良少年戲弄,路過的他,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為她打了這一架,代價是臉頰紅腫,手臂擦傷。
她扭傷了腳,他二話不說,一路背著她回家。
她問他:「你明知道我處處刁難你,為什麼還要幫我?」
他低頭盯著地面,沈默地往前走,什麼也沒表示。
「你不會怨恨我嗎?」她又問。
趴在他背上的她,看見他堅定地搖了一下頭。
為什麼?
她心裡有很大的疑問。她知道自己對他算是無理取鬧了,為什麼他不怪她?不向老師告狀?也不藉機報復?他甚至可以不管她死活的。
隔天,她帶了藥品和紗布來幫他包紮。
之後幾次,在幫老師處理事務時,有意無意地探問他的事,才知道,他是單親家庭,家境並不算寬裕,下課總是忙著去打工,所以才會沒太多時間讀書,作業總是拖到最後一刻才交。
所有人只知道他不能說話,而她卻知道,這是他七歲那年發高燒,家計窘困的母親延誤送醫所造成的。
於是,交作業前,她會先將她的作業拿給他,催促他快點抄。
於是,全班都交了班費,只剩他一個,她在私底下,悄悄幫他墊了這些錢。
於是,在處理班上的午餐時,她會在同學將便當抬回教室前,先將前一晚多帶的營養菜餚放進他的餐盒內。
於是,考前她將課本塞給他劃重點,幫他複習。
所有人都在傳,美麗優秀的校花,在倒追那個平凡無奇的男孩,沒有人不質疑她的眼光。
有一天,他突然向她表示:你不要再追樣做了。
「為什麼?你不喜歡?」
他搖頭,在紙上寫著:他們亂傳說你喜歡我,這樣對你不好。
「讓他們傳啊,我又不在乎。」
你對我太好,我會不知道要怎麼回報……
「你對我也很好啊,還救過我。」
我們是同學,那是應該的。
「對呀,我們是同學,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嘛,那你還龜毛什麼?」逮他話柄,她言笑晏晏,慧黠回應。
可是還有班費,總務股長說是你……
「那更簡單。請我吃碗豆花,就當抵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