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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花之戰;斗百花 文 / 午後方晴

    劉知州也額首道:「好。」

    幾個行首輸贏,他不管的,況且這首詩餘作得是很好,自己後生輸了一籌,也不打臉。人家都四十多歲啦,自己後生才十二歲呢。沒有可比性。

    可是鄭朗驚得差一點眼睛珠子掉下來,這個大神不是在福建嗎?怎麼來到鄭州?

    因為《宋史》沒有將柳永載入史書,對他的歷史,後人知道得很少。少年時的柳永的確是在福建長大的,後來到汴梁應試,自負有才華,準備大展宏圖,可那時候他心性沒有穩定。一到東京城,看到那麼多紅燈,那麼多美人,看花了眼,省試未考中,就開始花天酒地了。

    結果,錢也花了許多,省試又沒有高中,只能回家。但在東京城卻樑上了狎妓的不良習慣,吃喝嫖賭,後兩者為害最大,像婁煙這樣的行首,宿一夜,可需要不少錢的。

    父親留下的家底子迅速敗光。

    人生的大起大跌,反而開闊了他的胸懷。若他改良這個不良習慣,說不定以他的才氣,能在考場上與仕途上雙雙斬獲。但開闊了胸懷,使他的詞越作越好,習慣並沒有改掉。又有一些美妓貪圖他的美詞,甚至不要錢,讓他留宿。

    這就像鴉片一樣,越抽越上癮。

    今年前來汴梁,再次科考,還是沒有考中。只好打算回家去,與東京城結交的一個相好行首不得不告別,心情感到很淒涼,於是寫下了這首留芳千古的雨霖鈴。

    然而事情發生了變化。

    四大行首紛紛應戰,婁煙逼得快要懸樑上吊了,四方托關係。宋祁,那是不用想了,人家是狀元才,憑什麼為你作詞?晏殊,更不用想了。

    正好聽到柳永的事,大喜,於是花重金請他。柳永依然遲疑,婁煙只好以身相許,將這個柳三變請了過來。高衙內成了苦逼的主,怕激起這個大才子的反感,只能退避三舍。

    這過程,鄭朗哪裡能想到?

    甚至他還懷疑是不是柳三變來了。

    轉眼一想,不大可能的。與自己不同,自己抄襲納蘭,抄襲辛棄疾,那怕就抄襲歐陽修與蘇東坡的,往後去,這二人想到了此詞,乍就那麼巧呢?可能言麼?

    但已出現的詞,特別是這樣的詞,誰敢抄襲?

    況且不是柳永,如何讓婁煙屈身如此?

    這一番爭鬥,難分難解了。

    但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柳永的來歷,一個個用狐疑的眼神看著他。

    表演開始了。

    其實也沒什麼,很像是後世歌舞團的表演,只是表演的幾個女子長相略略出眾罷了。白玉娘依然彈琵琶,譚婉還是撫箏,倒是婁湮沒有唱歌,這要留作最後決逐的,改成了彈古琴,造詣遠不及陳四娘,但她身邊的小丫環配合得不錯,吹起了嗚咽的塤,兩相般配,互相和應,也算不錯。然後再到童飛燕,跳了一支舞,很有可能是從唐朝柘枝舞改編過來的,舞蹈激烈優美。

    鄭朗盯著她的細腰,看了大半天,雖然也呼好,但也不像外面所傳言的那麼嚇人。鄭朗一邊看著幾個行首的表演,一邊悄悄地盯著柳永。嚴格意義上,這是他來宋朝後,認識的第一尊大神。不過,從他眼中,並沒有看出象野史上所寫的那種風流,倒有幾分落寞。以他的才情,淪落到這種地步恐怕也不甘吧。

    終於到了江杏兒出場。

    對這個小女孩子,鄭朗十分好奇,特別是她眼中那種茫然迷糊的眼神。

    見她忽地歎了一口氣,也不是真迷糊的,現在的小孩子懂事早,許多人家十五六歲的孩子都能當家立事了。她歎息她的拿長之處,本來在自己閨閣之中,客人站在邊上欣賞,都不在意,況且這麼多人,又離得這麼遠,若不是有那……自己注定是同花了。

    歎息後,寫了一幅字,大約知道討不了好,寫完了將字幅往下傳閱了一下,重新端坐下來。

    鄭朗也看了看,字寫得確實很不錯,從二王書法裡臨摹出來的書體,十分嫵媚。算不上大家風範,但比普遍人寫得確實要好看。看過,傳了下去。

    這才到最關健的一項比試。

    客人來了,最多的節目,聽你唱歌啦。這是紅行首必備的技藝。歌喉好壞,眾人早就知道,可這中間還有一個致命的因素……所唱的詞好壞。

    紅花還需綠葉配,而這個綠葉的功能,往往勝過紅花數倍。

    能唱出多好的詞,就意味著此女能請動多大的神,這個神未必是高官,指的是才子,還有這個才子能情願為你付出多少心血,做一首佳詞給你。後代也有這種現象,但沒有宋代嚴重。

    奇怪的是五個行首,此時都是信心滿滿。

    然後相互的看了一眼,眼中皆閃過戰意。

    剛才的表演是開壇小菜,現在才是動真格!

    婁煙脆聲說道:「奴先來。」

    先唱的未必能討得了好,後唱也未必討得好,關健還是看詞的質量好壞,以及她們的準備工作。說完了,掃了其他諸女一眼,居然沒有一個人反對。於是抱起琵琶唱了起來:「颯颯霜飄鴛瓦,翠幕輕寒微透,長門深鎖悄悄,滿庭秋色將晚,眼看菊蕊,重陽淚落如珠,長是淹殘粉面。鸞輅音塵遠。

    無限幽恨,寄情空殢紈扇。應是帝王,當初怪妾辭輦,陡頓今來,宮中第一妖嬈,卻道昭陽飛燕。

    煦色韶光明媚。輕靄低籠芳樹。池塘淺蘸煙蕪,廉幕閒垂風絮。春困厭厭,拋擲斗草工夫,冷落踏青心緒。終日扃朱戶。

    遠恨綿綿,淑景遲遲難度。年少傅粉,依前醉眠何處。深院無人,黃昏乍拆鞦韆,空鎖滿庭花雨。

    滿搦宮腰纖細。年紀方當笄歲。剛被風流沾惹,與合垂楊雙髻。初學嚴妝,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雲情意。舉措多嬌媚。

    爭奈心性,未會先憐佳婿。長是夜深,不肯便入鴛被,與解羅裳,盈盈背立銀扛,卻道你先睡。」

    這個詞牌叫《斗百花》,是柳永自己創的。

    不能說不好,至少讓鄭朗現在作,定下來作不出。不過鄭朗低頭竊笑,前世也看過許多柳永的詞,但都是比較優秀的,這一首從未見過。終於明白為什麼士大夫不恥了。

    香艷可以,甚至寫上床的事都可以,但要寫得隱晦,比如月亮隱啦,蠟燭滅啦,或者巫山**,就那樣已經就很下流了。可不能直接寫什麼入鴛被,解羅裳,什麼你先睡。再加一些油鹽糖醋,就成真正的黃、色小調啦。

    心中長鬆了一口氣,他生怕柳永下了狠心,再來一首與《雨霖鈴》差不多的大詞,送給婁煙,那樣的話,配上婁煙的歌喉,此次其他四女未必有勝算。

    不過知道內情的人沒有幾個,雖然詞中有些內容略讓人感到反感,可整首詞還是不錯的。是三段詞,卻講述的一件事,一個少女從未嫁之前的幢景,到嫁人進入洞房寬衣解帶前欲迎還拒的羞澀。有可能是明面上的意思,或者是暗指柳永與婁煙某些事,婁煙裝腔作勢的可愛樣子。

    這個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其實寫得很成功的,若將其中的一些露骨的句子改一改。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填腔!

    不過真說起來,在北宋之初,整個詞風格調低下的情況下,這首詞已經獨傲一頭。婁煙唱完了,聲音好,詞嘛,雖然劉知州等人皺了皺眉頭,可小青年們聽了喜歡。對頭,詞就要這樣寫,索性再放開一點哉!

    聽到無數的喝彩聲,婁煙信心十足的沖眾人欠身,施一禮,然後傲然的看著其他四女!

    我倒不信,鄭州城中還有人能寫出這樣的詞作!

    她這一次真的錯了。

    柳永這首《斗百花》雖好,可是格調已先輸了七分,並且倒霉的是,鄭朗小心眼忽然上來,所以選了四首雅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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