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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最牛的學生(三) 文 / 午後方晴

    第一百六十七章最牛的學生(三)

    來到了自家後面。

    原來是一片土坡,因為這片地含著很重的鹽鹼,也無人肯去開荒,於是長著雜亂的蕪草,還有一些矮小的樹木。鄭家就著這片地,蓋了幾排房屋。前面是作坊,後面是安頓的織戶。

    鄭朗帶著杏兒與四兒來到作坊裡,有很多人,除了從定州請來的十二名織女外,又從村子裡請來了一些婦人做幫工。原來只打算請十名婦人打下雜的,當然,若能學會這門手藝,鄭家更歡迎。

    但出的工薪高,鄭家莊許多婦人心動,一下子擠進來了二十幾名婦人。幾個娘娘心軟,再說這片荒地嚴格來說也不是自家的,卻讓自家蓋了作坊,又安頓了十二名織戶,替他們蓋了房屋,將這塊「公有地」全部佔下來。心中有愧,全部收了進來。

    好心是好心了,勞動力卻嚴重浪費,至少有一半人眼下是等於在打醬油。但就是她們全部學會了,想要高產也不可能。眼下效率更慢,近四十名女工,一個月下來,僅能刻出四五幅畫,還是使用了鄭朗的方法,否則效率更低。

    若再加上為了吸引織戶遷移到鄭州,替十二戶買了近兩百畝地,並且從自家割去了近一百畝地,以及建造房屋的錢,成本更是驚人。所以就是拋去了鄭朗字畫的價值,以及他有可能到來的地位,眼下擁有的名氣等隱形價值,每一幅刻絲作品成本也十分高昂。

    走進了作坊。

    寬鬆的來說,這是原始的工廠了,偽流水線的生產方式,小規模的團體配合,還有柴克明這個有文化的ceo管理,與後世的工廠相比,差的也就是楊械設備的落後。

    但不是!

    沒有準確的上下班時間,鄭朗刻意對柴克明囑咐過的,可現在的農村事多,根本做不到,柴克明說過幾句,卻被大娘阻攔了,道:「柴舉子,都是鄉里鄉親的,原諒一下。」

    鄭家誰最大,非鄭朗也,乃大娘也。

    柴克明無奈,只好與她們通之以情,曉之以理,卻被一群潑辣的婦人說了一些俚語,臊得柴克明連忙撥腿就逃。

    還有一種情況,確實有事,農村人,以務農為主,到了農忙時,鄭家莊的婦人一個也看不倒了,全部在田間勞動呢。柴舉子,你是讀聖賢書長大的,難道眼睜睜想看咱家官人一個人在田間活活累死?

    實際隨著得到良好的回報,工薪很高的,真將一年薪酬加在一起,有可能比她們家中田地收入更高。但人家偏不這樣想,怎麼辦?新來的織戶還要好一點,夏收他們趕不上了,但隨著秋收到來,很有可能與鄭家莊的婦人一樣,全部溜走。到時候還要柴克明看守這些織機。

    三是聊天,三四個婦人若聚在一起,會十分可怕了,這麼多婦人聚在一起,可想而知。一天到晚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從東家長說到西家短,包括柴克明的婆娘在內。一天呆下來,柴克明頭都被吵大了,還有苦無法言。

    鄭朗回來後,一股腦將苦水全部倒出來。鄭朗只好過來看一看。

    看到鄭朗來了,這些婦人一起放下手中的活,親熱的喊道:「大郎,大郎。」

    當初選女工時,鄭朗為了避諱,刻意只選了婦人,未出閣的小姑娘們一率不要,於是就出現了眼下這種情況,這些婦人沒有一個怕的,一個個圍在鄭朗身邊,若不考慮到他將來的地位,都能伸出手搶著摸他的小臉蛋。

    一看這架勢,鄭朗撥腿就逃,走了出來,對柴克明說道:「柴兄台,你就委屈些吧,有的事能管就管,不能管就當沒有看到。」

    「……」柴克明睜大眼睛,這就是你替我想出來的辦法?

    正在這時候,宋伯驚喜的跑過來,說道:「大郎,大黃產小崽了。」

    大黃是鄭家另一頭母牛,名字也是宋伯起的,甚至還有老太太賜的小青馬。

    別以為只是過小牛,現在的農村,其重要性不亞於一個婦女生小孩子。

    「過去看一看。」鄭朗說道。

    話音未了,作坊裡的婦人跑出來一大半,一起跟著鄭朗過去看。鄭家的牛,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等於是她們家的牛,多多益善啊。

    反過來也能看到作坊的紀律差到何等地步。

    鄭朗搖頭,心裡想到,軟了,會讓人愛戴,可結果就成了這樣。包括小皇帝與他的大臣關係,還有李廣與他手下士兵的關係,皆是如此,愛戴有了,然而小皇帝卻沒有取得更好的成就,儘管星光璀璨,李廣也沒有取得更大的軍功,自己家呢,也沒有取得更好的效益。

    來到牲畜棚前,那頭黃牛正躺在地上,一頭小牛崽鑽進它肚子下面吃奶。

    「好可愛,」江杏兒欣喜的跑過去,撫摸小黃牛光滑的身體。

    但發生了一起不和諧事件,現在每一家對大牲畜都十分重視,所以宋伯與肖伯準備了一些細糧,滋補大黃。在細糧裡面還拿來了幾個雞子。於是小青聞到了雞子的味道,跑了過來,趁眾人不注意,自來熟的將蛋殼咬開吃掉了。

    「去,去,你這個狡猾好吃的小馬,」宋伯一邊敲打著它了腦袋,一邊將它牽走。

    諸人又是一陣哄笑,對小青的偷嘴,村中很有傳聞的。

    不過終是安靜而又溫馨的一幕,鄭朗沒有回去,與村民們閒談起來。

    忽然六娘跑了過來,說道:「不好了,朗兒,有人砸你的石碑。」

    說得沒頭沒腦的,鄭朗沒立即弄明白,問:「六娘,什麼砸石碑?」

    「一個少年郎,來到我家門前,用石頭砸你那塊石碑,說你是欺世盜名之輩,用太后之名貪自己之靜,是謂什麼不忠不孝。」六娘不清不楚的說,自家兒子立了這塊石碑很久,也沒有人敢砸過。而這個少年一邊砸一邊還給鄭朗戴著大高帽子,什麼太后,什麼不忠不孝,將前面幾個娘娘全部嚇壞了。

    「這是誰家的孩子?」鄭朗也奇怪。

    他是不是不忠不孝,非是一個少年人就能將自己名聲敗壞的,可同樣很納悶。於是來到前面,少年沒有砸了,但直愣愣的站在哪兒,正是小三兒。

    這一行遠不是他想的那樣。

    是不遠,一百多里地,若是一個健壯的成年人,吃些苦,一天一夜就能趕到。就是普通的成年人,吃好了喝好了睡好了,兩天同樣能順利抵達。但他畢竟是一個小孩子。

    第一天就嘗到了江湖險惡的滋味,身上沒有一文錢,怎麼辦,客棧是肯定住不下去,跑到河邊一塊青石上睡下。五月的天,夜晚倒不是很冷,但還有一樣東西,蚊子!

    咬得沒有辦法入睡,第二天頂著一對黑眼圈繼續上路,這走得更慢。而且危機就來了,出京城時買了幾塊餅揣在懷中,大碗茶便宜,也要錢的,喝不起,就著一路上的小溪溪水,吃著餅子。

    智商發達,與普遍孩子不同的,知道就是這個餅子也要慢慢吃,否則吃完了,更糟糕。一餓走得更慢。到了晚上,餓得受不了,又抹不下面子向百姓乞討,然後睜大眼睛四處看,跑到農村的菜園子去了,摘下了幾個小瓜卵子,去掉了苦籽,一邊吃一邊在心中念叼:各位父老鄉親們,對不住你們了,等俺學好本事,以後報答你們吧。

    至於偷、竊、盜這幾個詞眼,暫時不敢去想。

    但這能頂餓麼?別聽什麼小說裡說的,幾個水蜜桃,一瓶酒就飽了,沒有糧食撐著,只會越餓。長夜漫漫,越吃越餓,於是摘的反卵子也越多。最後肚子撐不下去,還是餓!

    沒有弄明白,再次睡在青石上,肚子直叫喚,加上蚊子咬,睡也睡不著,只好抬頭望著天空數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千千萬顆……

    第三天繼續上路,到了傍晚,臨近了鄭州城。其實只要衝一衝,找到鄭家的店舖,說一聲,我認識鄭朗,馬上吃的喝的睡的全部來了,可不敢,怕未見到鄭朗就被送回去。

    心志堅忍如此。

    在離鄭州城不遠的地方休息下來。這時候餅子也吃光了,餓得無奈,再次在鄭州城外做了孤魂野鬼,四處飄蕩,找瓜卵子。這時候,他的體力消耗到了極點,終於躺在石塊上睡著了。

    這一睡到了天光大亮,聽到耳邊有婦人說話:「這是誰家的小乞丐,好可憐。」

    俺不是乞丐,想站起來,身體卻軟了下去,但眼睛能睜開,看到兩個婦人站在他身前,用可憐的眼神看著他,先前說話的婦人又向另一個婦人說:「王嬸,我身上沒有帶錢,你有沒有帶?」

    「帶了。」

    「給我十文錢。」

    要來十文錢,婦人彎下腰,遞到小三子手中,說道:「小郎,去買點吃的吧。」

    小三子眼睛放起光,讀的書多,什麼一飯之恩哪,以前很懷疑,這時候才知道有多珍貴,有十文錢,最少能買十個糖榧餅。力氣一下子湧了上來,從石塊上爬起來,拱手說道:「請問大娘姓氏,小子來日當以千倍還之大娘今天之恩。」

    「傻孩子,快去買點吃吧,別說什麼報啊報的,」婦人沒有當真,說完了,拉著另一個婦人離開了。

    讓小三子感慨萬千,這世道有壞人,也有好人哪。

    拿著十文錢,緊緊抓在手裡,狄青若是此時來了從他手中搶,也未必搶得走。到了鄭州城外,城外就有許多人家了,幾十年的和平,人口增加很快,每一個城鎮人口都在急劇膨脹之中。因此鄭州城外有許多人家,還有了店舖,包括點心鋪,有賣糖榧餅的,薄脆餅(後來的黃橋燒餅),富貴餅的,還有四包饅頭,生餡饅頭,煎花饅頭,羊肉饅頭,細沙包子,蝦肉包子,鵝鴨包子,廣寒糕,大耐糕,五香糕,看得小三子眼花繚亂,長那麼大,從來沒有覺得食物是如此可愛,絲毫不亞於鄭朗的字。

    一樣來了一點,拿在手中,慢慢的吃。

    吃完了力氣稍恢復了一點,繼續往鄭家莊走。來到那條渠前,鄭朗名氣越大,前來洗腳的人就越多,後來連鄰近州縣的百姓都帶著自家孩子前來洗腳。小三子來到渠前,沒有洗腳,而是洗臉,洗乾淨一點見鄭朗,不然印象不好。

    冼好了臉,眼光終於堅毅起來,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鄭家莊。此時鄭家上下,幾乎全在後面牲口棚裡看大黃,只有二娘四娘與六娘在前面燒茶水。也沒有人注意他的到來。

    小三子站在那塊石碑前,心裡默想,見到鄭解元不難,難的是如何讓鄭解元對自己重視,最終能收下自己。於是就想到了一個名人,馮煖。他在孟嘗君門下一直默默無聞,怎麼辦,於是來了一個長鋏歸來兮出無車,無魚的什麼,引起了孟嘗君的重視,留名於史冊。

    所以智商高超,來到了那麼多士子,一個也沒有想到,偏偏他想到了,找來一塊石頭,往石碑上砸,一邊砸一邊斥責鄭朗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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