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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五百二十四章 絕密(下) 文 / 午後方晴

    看了看床單,幾株桃花鮮紅得亮眼,一對鴛鴦微閉著眼睛,羞澀地不忍看剛才的一幕,其他的,都很正常。

    鄭朗鬆了一口氣,問:「杏兒呢?」

    「她到前宅去了。」樊月兒耷拉著腦袋低聲不安地說。

    鄭朗來前宅,蠟燭還在亮著,不但杏兒在,幾個娘娘,崔嫻、四兒與環兒也在,三娘正在說話,還在抽泣。鄭朗未進去,大約是三娘四娘喊杏兒明天回娘家備辦的禮物。然後說到大娘與二娘,幾人就聊住了,此時正聊到傷心處。

    歎息一聲,但是無奈的事,人老了,終歸要死的。

    又走回去,對樊月兒說道:「今天發生的事,不能對別人說。」

    「嗯。」樊月兒重重地點頭,又說道:「妾好擔心……」

    「擔心什麼?」

    「以後又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會了,等喪期結束,我就接你過門,不管發生什麼。也不知道你家是怎麼想的,偏要做我的妾……」

    「你進來的。」說完像一只躲進草叢裡的兔子,樊月兒將腦袋往胸脯裡縮。

    是推了門,沒有算進去,自己也清楚,剛才撞到了,可沒有用力。然而為什麼她睡在杏兒床上沒有走?或者是累了,或者是有意的……沒有多想,但發生的事是太多了,懸了好幾年,犯誰也心急,沒底兒。說:「來。」

    樊月兒遲疑地走到他身邊,鄭朗說:「你也不小了。關於房事上,我們沒有同床,我不便說。」

    「同過的。」

    「就算同過了。但你還不清楚,明天你與崔嫻聊一聊,知道嗎?」得讓她弄清楚。不然會擔心。

    ……

    兩個腥紅的絕密大字放在合門使眼皮底下,根本就不也怠慢,交到內宮。

    確實是絕密奏折,不然鄭朗不敢這樣隆重。趙禎雖對自己信任,但自己要懂得分寸。

    講的是契丹與西夏戰爭。

    鄭朗預計有些失誤,史上是去年九到十月發生的戰爭。鄭朗以為自己做了一些推手,只會提前,不會退後。結果偏偏推遲。

    不知道哪裡發生錯誤。隨後兩個娘娘去世,鄭朗心灰意懶,沒有再過問,直到月前,將兩本書上交,精神才稍稍振作,問了一問。又與府州做了聯繫。得到一些情報,才知道原委。

    還是三川寨之戰。

    歷史上元昊三川寨大捷,信心極度膨脹,於是桀驁不馴,契丹大怒。興師動眾,前來攻伐。但這次三川寨元昊大敗,信心低落,國內分裂,民不聊生,使他失去信心。就包括緣邊,史上在議和時還多度小規模的入侵,可這一次沒有了。十分安靜。

    契丹追問呆兒族的事,又毒打他的使者,元昊一直忍氣吞聲,屈辱地將呆兒族部分族民交還給了契丹。又派使者前去求和,獻了一批昂貴的禮物。當然,這些禮物也不會放在遼興宗眼中,再貴,還有宋朝增加的那個二十萬貴嗎?

    這種屈辱的求和,使契丹內部產生分裂,契丹再次毒打使者,轟回西夏,繼續逼西夏人將餘下的叛部交出。但這一來,天氣漸漸冷下來,耽擱了進攻時季。

    此時,宋朝已經與西夏人議和,隨著賜國主禮送到宥州,中冬錢也到了夏州,西夏迫不急待的將七萬石鹽運向保安軍,通過榷場換回大量物資。兩國和平,西夏國內百姓人心始安,大量物資到來,物價跌下去,又有部分儲備,元昊底氣硬了起來。

    此人是這時代最大的怪胎。

    不僅是對宋朝,對契丹亦是如此。

    態度稍稍強硬,不是我的錯,我好心幫助貴國平滅叛亂,但羅漢奴虐待我的部下。帶回來的黨項諸部一起交給貴國了,現在國內沒有夾山百姓,要麼全部戰死在三川寨,與我無關,是宋人殺死的。至於議和,我們與宋朝已經搭成和議,你們契丹沒有攻打我們西夏的理由。

    言語還算是恭敬的,可遠不及前幾次。

    終於將契丹激怒。

    得到消息後,鄭朗長撫一口氣,他一直在擔心,就怕三川寨大捷會帶來一些消積的影響。只要契丹與西夏不翻目成仇,繼續像以前那樣藕斷絲連的,想要滅亡西夏絕無可能。

    心中也慶幸自己做了種種佈置,慶幸宋朝及時與西夏議和成功,還有契丹小皇帝的年輕無知,否則這次契丹與西夏人就打不起來了。

    但絕對絕對是好事。

    寧肯不知道歷史的走向,也不希望歷史的車輪繼續沿著原來軌道向前發展,否則北宋美好的時光僅是八十年……

    這些在奏折上不會說的,說的是下面。

    地形決定行兵佈陣,契丹想要進攻西夏,只能從東路發起進攻。阻卜部也有部分道路通達賀蘭山,但道路遠,多是沙漠地帶,若是走個私,帶著足夠的水囊與草料,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押送幾百匹牲畜,潛入西夏。大軍想從西路入侵西夏,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繞道進入回鶻,那又不可能給元昊一個深刻的教訓。

    東路黃河一分為二。北河套地勢平坦,可有夾山阻擋,糧草運輸不便,只能派一支輔助的騎兵,深入賀蘭山,遇到西夏主力軍隊抵擋,南路契丹軍隊會合,渡過黃河,兩軍夾擊。但主力軍隊必須從黃河南岸出發,若是西夏主力部隊在此,北路軍隊渡過黃河,再次兩軍夾擊。

    與史上河曲之戰無關,一是黃河至此只有幾百米寬,水勢平坦,易於渡河,二是西夏政治中心零亂,興慶府其一,夏宥銀鹽也是西夏人的老巢,這決定了南河套九曲地區才是最有可能爆發大戰的主戰場。

    史上契丹這一次軍事佈置沒有錯。錯的是輕敵,忽視了風沙因素。

    蕭惠才能也只能做到如此了,二流的將才。怎能要求他重視風沙?

    此次契丹兵力陸續在會聚,還是蕭惠。在他光鮮外衣沒有扒下來之前,很得遼興宗重視的。

    其次是時間。必須在秋季。西夏與契丹國內有大量漢民,皆是半耕半牧國度,甚至在漢人帶動下,耕比牧地位更重要,畢竟耕作能養活更多的百姓。元昊在國政那麼困難的情況下,還興修了數條水利工程,便於灌溉種植莊稼。契丹亦是如此,幽雲十六州地區。以及遼南一帶,都出現大量農田。鄭朗也在猶豫不決。

    倭國的水稻。

    東北以前成為北大荒,主要是農業產量低,直到倭國水稻耐寒的水稻引起後,農業才發達起來。倭國此時已經種植了大量水稻,只不過近九百年的時間,都沒有人想到從倭國將水稻往東北引進。雖只能一季。以東北的黑土地,一旦種植,會比河南河北莊稼產量更高。會造成兩個後果,契丹更富,人口更多。契丹從馬背上下來。兵士會懦弱。利與害的關係鄭朗分不清楚。

    想征討西夏,必須出動大軍,也要等秋收上來,才有充足的糧草。而且秋天,天高氣爽,適合契丹騎兵作戰。地上草雖黃,馬能勉強食之,不需要攜帶大量馬料。

    所以契丹與西夏去年年底再度交惡,卻拖到今年秋後才出兵西夏。

    然後寫敵友關係。

    如今的宋朝頗類似後世。

    無論交趾、大理或吐蕃,國內的梅山蠻,以及夔州路諸大蠻的近乎獨立,都不足以為害。吐蕃雖強大,但產生嚴重的分裂,自顧不暇,那有膽量侵犯宋朝?況且還有西夏這一共同強敵存在。吐蕃進取心也不強,即便沒有西夏,危害也不大。

    頭痛的便是契丹與西夏。

    西夏與那個倭國十分相似,無恥,不要臉,貪得無厭,對它們再好,也不會滿足,對它們不好,更會報復。無藥可醫了。但背後還有一個更討厭的國家,契丹。

    可契丹卻怎麼去看,他要做老大,讓他做好了,何必去爭這個假名?滿足他的虛榮心,只要不對付宋朝,不管他們出兵西夏、回鶻或者高麗,不用理他們,甚至小小地拍他們的馬屁,挑起他們好戰精神,削弱他們國力。所以可以暫時的與他們聯手,做一個虛假的朋友。這才是高明的外交之術,也就是孫子兵法中說的伐交之道。

    分析完這些,才有了下面的計劃。

    重心所在。

    趙禎看後,將幾位宰相傳進來,但如今朝堂幾乎整個清洗,沒有一人上過前線的,對軍事皆不懂,一個個沉默不言。

    其實在這之前,已爭論過一次。

    鄭朗的兩本書,算術沒有爭議,只是覺得太過神奇,一個個以為自己才學淺了,又從太學裡將一些精通算術的博士喊來。翻過後,全部瞠目結舌。有的人不服氣,用鄭朗這些公式計算,對照,連算盤與算籌一起拿出來驗證。實際這個算術很很大缺陷的,比如三角函數表鄭朗沒有下載到硬盤中,鄭朗肯定弄不出來,只能指明一個方向。基礎函數的問題沒有搞清楚,到後面高等函數更成問題。但已經劃了時代。

    搗鼓數天之後,幾十個博士心悅誠服,可以做教材了,放在太學裡教學生,實際這些博士們想將手稿拿到太學慢慢研究。算術忌諱不大,但後面的,一個個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了很多,其實也不多,都是基礎的地質學、物理與很粗淺的基礎化學知識。相對的,物理化學肯定比地質學影響更重要。當真將地質學學好,手一指,哪裡有什麼礦藏,儲藏量多少,便能一清二楚?

    可大家一起集中在這個地質學上。至於鄭朗說是俺是儒家學問,乃是格物學,格物致知,根本就沒有人注意。管你是什麼家的學問,只要手一指,有金子有銀子,墨家的也是好東西。

    以為學好了,便能得到這個學問。肯定要派人學的,但派那些人學,弄不好流傳出去怎麼辦?

    但,未必是好事……

    生與死,依然還是一線間。

    因為朝堂上有一個人……

    看了看奏折,賈昌朝終於說話:「陛下,臣擔心兩國和平,自從范韓離開朝堂,一些有爭議的法令廢除,國家太平,連年豐收,百姓壓力也隨之減輕。」

    吳育不滿地盯著賈昌朝。

    不能怪賈昌朝,歐陽修也說過,王堯臣多能哪,在三司使,使國家財政迅速轉好。但他忘記了,以前三司使是在維持龐大西北戰役的開支,不打仗了,三司使運轉再不正常,國家也就快完蛋了。

    賈昌朝也在說類似的話。

    老天爺也怪,君子黨離開朝堂,國家風調雨順。

    因此在邇英閣丁度講到詩經裡匪風篇裡「誰能烹魚,溉之釜鬻」,趙禎問了一句:「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與此意思是否相同?」

    問得斷章取義,意思也大不相同,丁度卻一本正經答道:「烹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非是聖學深遠,何必強明古人求治之意?」

    兩人在拚命的曲解,一個說得不對,一個嚴重曲解老子的本義,老子說治國要小心,丁度曲解成苛碎。陛下,你只要抓住大綱就行啦,不能再像范仲淹那樣玩下去。

    吳育沒有作聲。心中不服氣,想到,國家太平時光,也與你無關。一是將士打出來的和平,二是風調雨順,前任諸相制訂條款使國力恢復,你才沾的光。居然自以為功,無恥!

    這便是趙禎的平衡之術,賈昌朝種種手段,趙禎知道一些,將吳育調到東府任副相,兼知開封府,取的正是平衡掣肘之術。

    賈昌朝一字一頓地說:「戰無非是錦上添花,但事情洩露,若是有不測,兩國和平瓦解矣,西北再度戰亂不休。」

    聽到這裡,吳育忍不住說道:「賈相公,此言過矣,戰與不戰不在我,我國是想和平,讓百姓休生養息,但西夏不會這樣想,一旦他們恢復,非得來侵犯邊境。想要和平,只能乘機削弱,他們越弱,和平才能越久。」

    「你懂什麼?本身契丹會落敗,就十分荒謬!」賈昌朝冷哼道。

    「契丹勝不動,契丹不勝則動,僅是調動七八千軍馬,又有何妨?」吳育盯著其他幾位宰相,心裡想到,你們倒是說一句公道話哉。不然俺一人不是賈昌朝的對手。

    之所以這樣想,一,陳執中,他的女婿是鄭朗的學生,二,宋庠,與鄭朗交情不錯,三,丁度,同為趙禎進講,還有兩人,龐籍在延州,王貽永純是打醬油的。陳執中與君子黨不滿,多附從賈昌朝做了許多不好的事,可鄭朗不是君子黨成員。

    但讓他十分失望,一個個皆緘默不言。

    吳育只好拋出一句:「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御史中丞張方平自前線歸,可傳張方平詢問。」

    史上沒有這句話,出自鄭朗之口,一度很流行。

    趙禎傳張方平進來。

    賈昌朝臉色一陰,心裡想到,這個小子純是在拆我的台,張方平能喊麼?他本來就是鄭朗屬下。

    兩人將來會有的鬥。

    張方平將鄭朗奏折看了一眼,不客氣地說道:「陛下,臣以為是好計,西夏詭詐,不能信,和必不長久,想要長久,這是一次良機,況且動用兵馬並不多,也能賣契丹一個人情,省得他們以後向我朝邀功,說和平是他們契丹替我朝爭取來的。一旦參與,此患從此自解。不過難的就是人選,無論府麟路或者延鄜路都沒適合的統帥。龐相公善守不善攻,主持此次計劃,才能不足……」

    人選倒是有一個,可趙禎與吳育不由同時看著西南方向,想到二字,奪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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