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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五百三十一章 救駕來遲(四) 文 / 午後方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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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逵一努嘴,手下親衛立即離開。

    敵人迅速接近。

    這可能是契丹建國有史以來最窩囊的一戰,起初還做反抗的,看到西夏軍隊撲來,萬箭齊發。陸續有許多西夏兵士從馬上倒下去,慘叫聲連連。可更多的……

    一起落空。

    正好迎著風,風夾著沙粒,打在臉上都感到痛疼,眼睛根本睜不開。雖然契丹人在放箭,一千個人有九百九十九個是在胡亂放箭,根本就沒有起到多少作用。

    沙塵更烈,即便能睜開眼,看著對面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大團大團的黑影在一片土黃夜裡騰起,天地一片黃色,而這些團團黑色更彷彿是從地獄裡出現的魔鬼。

    面對這種天地異象,膽大的郭逵,也感到一顆心在噗通的亂跳。蕭孝友勸道:「陛下,快下詔撤吧。」

    郭逵愕然。

    蕭孝友是南院樞密使,契丹的重臣,怎能說出這種渾話?這種情況下,形勢很惡劣,但若堅持下來,繼續奮戰,還略略有一絲生機。只要一「撤」,三軍軍心搖動,會立即大敗。在這片沙漠地帶,契丹的戰馬本來就沒有西夏馬匹適應,即便逃,又能有多少兵士逃出生天?

    但人家要撤,那就撤吧,湊過來問道:「陛下,可有後軍?」

    遼興宗啞然,所有軍隊一起帶來了,那來的後軍。

    郭逵說道:「向東南撤,剛才我看到形勢不妙,派人通知後方,若趕得及時。我朝會派一支人馬保護陛下安全。」

    契丹君臣一些瞠目結舌,我們的安全需要宋軍來保護?

    君臣在遲疑,將領不能迅速下令,西夏人已經撲過來。部分契丹兵士看到不妙,撥腿就逃。蕭孝友勸道:「陛下,快撤吧,不但陛下,還有太子……」

    郭逵也無語,契丹這次出征就像兒戲一般,遼興宗不但自己親自前來胡亂指揮。還將寶貝兒子耶律洪基(一寫到這個名字,不由想到金老大的天龍八部)也從後方喊過來,帶到前線,美其名曰增加軍事閱歷。如果做得不錯,像李世民那樣的雄主,還能帶著兒子長長見識。關健他在軍營胡來,那有將近二十萬軍隊放在沙漠裡,不戰反去議和。居然在這裡拖延十幾天時間。又帶來一些伶官,在軍營裡為他表演歌舞,上行下效。將軍營弄得烏七八糟。跟著這個皇帝,這個太子能學習什麼?

    直到現在,居然主意不定,要撤也早點撤,要戰早點戰,那有這樣指揮作戰的。有啊,若是鄭朗不來前線,讓葛懷敏指揮,會比遼興宗更糟糕。

    遼興宗左看看,右看看。看也看不清楚,只能聽,廝殺聲,馬嘶聲,慘叫聲,混作一團。但慘叫聲幾乎全部是自己手下發出的。而廝殺聲全是西夏人吼出的。憋了一肚子氣,今天是西夏的狂歡時候。他黯然地說:「撤。」

    皇帝親自逃跑,整個契丹大軍一起開始逃跑。

    慘敗真正開始。

    有些出忽郭逵的意料,並不是象戰前分析的那樣,更不像鄭朗所說的那樣,西夏有意將契丹皇帝放過。鄭朗說得有理,契丹立國已穩,即便皇帝與皇太子在此,國家還有其他的順位繼承人。即便將二十萬契丹軍隊留在這裡,讓契丹元氣大傷,契丹還能調動幾十萬軍隊備戰。只要幾年休生養息,此仇必報。

    然西夏始終沒有放過他們這一部逃軍。有可能這一部逃軍兵力最多,招人眼睛。但亂軍之中,萬一將契丹皇帝弄死了怎麼辦?緊張的形勢,逼迫郭逵多次配合契丹將士抵抗後面追上來的西夏軍隊。他連連擊斃了十幾個西夏士兵。

    漸漸他的勇悍讓遼興宗注意,問道:「郭遵與你有沒有關係?」

    因為鄭朗,遼興宗偶爾也關注宋朝陝西各個戰役的情況,犧牲的諸多宋將中,郭遵被評為宋朝第一猛將,曾單槍匹馬試圖抵擋十幾萬西夏軍隊的進攻,力斃幾百人才壯烈犧牲。遼興宗還開玩笑地說了一句:「此人可比楊繼業也,可惜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沾襟。」

    「他是我哥哥。」郭逵臉色黯淡下去。

    「為什麼你不說?」遼興宗差一點從馬背上載倒下去,自己怎麼想起來評價說此人軟弱的。

    「陛下未問,臣不能用兄長賣弄,所以臣前來,也是鄭相公當初的知遇之恩。」郭逵感激地說,若不是鄭朗前去延州調查,哥哥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況且對自己更有知遇之恩。

    遼興宗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你們鄭相公是不是早料到朕有這一天?」

    「陛下多疑了,鄭相公是好心,元昊狡猾難防,陛下又親自前來,鄭相公怕萬一,做了一些安排。若是有這樣長遠的眼光,那可以媲美李靖了,三川寨大捷後,也早率兵攻伐靈州與慶州,何必留作今天陛下親征?」郭逵機警的遮掩道,不能說,這是我們鄭相公的安排,讓你們兩國兩敗俱傷的。那麼鄭朗出使契丹,會有天大的麻煩,又說道:「不過鄭相公之能不僅是軍事,還有文治。他軍事不及李靖,可文治卻在李靖之上。」

    話音剛落,又有一撥西夏人追來,郭逵不得不再次撥馬應戰。

    遼興宗看著他背影,心裡也在想,不會的,應想不了這麼長遠,大約是巧合。

    繼續亡命,在西夏人屢屢追擊下,遼興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有的被衝散,有的被擊斃,只剩下幾百人,天色漸漸黑了,來到一處高崗上,草草地準備晚餐,還得繼續逃,這裡不安全。遼興宗身邊寵愛的伶官羅衣開玩笑地說:「陛下。且觀鼻在否?」

    西夏這一戰收穫頗豐,大量契丹兵士被抓俘,為了區別,防止他們逃跑。元昊想出一個殘忍的辦法,將這些俘虜鼻子一些割掉。不過俘獲的俘虜太多了,這一割鼻子,引起更大的恐慌,有的俘虜鼻子割掉後,藉著還沒有停息的風沙再次逃跑。此時遼興宗身邊還有兩個機靈的俘虜割掉鼻子後,逃了出來。居然找到遼興宗,繼續逃,一邊逃一邊大哭。

    遼興宗氣苦,用繩子將羅衣捆綁,準備要殺他。耶律洪基平時與羅衣有交往,勸道:「打渾的不是黃幡綽(唐朝著名藝人,性格幽默,善於口才。曾經用滑稽風趣的語言,諫勸玄宗不要輕信安祿山,應該疼愛自己的兒子)。」

    羅衣機敏的回答:「行兵的不是唐太宗。」

    遼興宗哭笑不得。下令將羅衣釋放。

    吃過晚飯後再次逃跑,在路上時不時又遇到西夏追兵,遼興宗苦逼地問:「郭將軍,你們的兵馬呢?」

    不顧尊嚴了,管他是宋朝的,還是契丹的,只要有救兵來便好。

    實際上元昊在行軍前也曾下令,看到遼興宗父子,務必縱去,但對於其他人。盡情殺虜。不然遼興宗帶著最多的軍馬往外逃,也是最吸引西夏軍隊眼球的,根本就逃不出來。不過身在局中,連郭逵也沒有察覺到,況且遼興宗。

    風漸漸平息,一輪明月升了起來。半圓的月亮彎彎的,十分可愛,漸漸也到了綠洲地帶,蒼黃依然是主調,在蒼涼的月色下,景色一片淒涼。四野繼續傳來廝殺聲與慘叫聲。

    即便夜晚來臨,戰爭也沒有結束。還早呢,這一戰契丹一共是十九萬多兵馬,真正擊斃的人不多,主要是抓俘,還有物資,武器盔甲馬匹,糧草帳蓬行軍其他物資,包括遼興宗本人的器物、服裝與乘輿。

    僅是打掃戰場就得要好幾天時間。

    遼興宗不管,繼續狂奔,渡過屈野河,又扭頭再次問道:「郭將軍,你們的援兵呢?」

    郭逵答道:「大約快到了,陛下切莫擔心。我朝將士也沒有想到會有這樣意外的天氣,雖我派人回去通知,但要做準備與調動,會耽擱一段時間。」

    遼興宗不能言。

    其實早就準備好了,又全是騎兵,趕到主戰場是來不及的,但能在天黑時分便趕來接應。可不能那樣做,那時離主戰場還很近,西夏大軍就在附近,挾大勝之威,又有十幾萬兵馬,即便這數千將士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也會不敵。所以要將戰場往後挪,挪在屈野河與濁輪川之間。話音剛了,後面又有幾千西夏人撲過來。

    遼興宗拍打馬背,可馬一路跑到現在,也跑不動了,遼興宗叫了一聲:「天亡我也。」

    來的是西夏勇將窪普與猥貨,兜抄戰俘,無意中撞上的。看了看這一隊逃兵中那幾抹黃色,窪普與猥貨對視一眼,說道:「去,嚇一嚇這個狗皇帝。」

    「好。」

    兩人率領數千兵馬掩殺過來,他們想讓遼興宗剃成光頭皇帝,才讓遼興宗逃回契丹境內。

    郭逵無奈,他認為西夏人是殺瘋掉了,不顧後果,可自己還得要保護契丹這個皇帝。想想就狂暈,這一戰打得,自己帶來十幾名護衛,除了回去通風報信的,身邊還有十二名護衛,現在僅剩下六人。其他六人有三人戰死,三人衝散,不知道有沒有被捉住也被西夏人割了鼻子。

    拍馬上去應戰。

    然而圍上來的西夏人太多,不但他被困住,連遼興宗也被困住,在西夏人衝突下,一個個手下從馬背上被西夏人用槍與直劍砍殺。就在此時,從後方又閃出一支軍隊。

    窪普也沒有注意,繼續指揮人圍殺。

    羅衣拽著耶律洪基的小手,說道:「殿下,奴恐怕一會兒到陰間為殿下表演了。」

    說完趴在馬背上大哭。

    耶律洪基看了看父親,父子倆也想哭,忽然耶律洪基大喜道:「父皇,是我們的軍隊。」

    還有兩三百步,但藉著月色,能看到打的是契丹旗幟,雖盔甲不整齊,頗像雜牌軍,可能看到皆是契丹式樣的盔甲。

    窪普與猥貨同時也看到這支軍隊,也沒有多想,以為是金肅軍趕來援救的契丹軍隊,人數也不多,只有三四千人,與自己軍隊相彷彿,不過一旦交手,後方必有援軍到達,於是下令道:「調頭應戰。」

    放過遼興宗這一行人,將軍隊調過頭,與這支軍隊殺在一起。

    郭逵看了看,是自己的人,對遼興宗說道:「我軍已到達,請陛下下令你的手下,兩面夾擊。」

    宋軍到了,遼興宗一顆心落在地上,道:「准。」

    郭逵帶著遼興宗的手下,反撲過去。

    窪普與猥貨看到這支「契丹」軍隊盔甲不整齊,皆沒有注意,但一交手,才叫苦不迭。這是最強的宋朝軍隊,裡面還有大量生女真戰士,以及府州折家軍,邊境的蕃兵,即便與契丹最強軍隊相比,也不會遜色。再加上郭逵的反撲,兩面受敵,僅是一會兒,窪普與猥貨的手下紛紛被擊斃,最終大潰。張岊帶著手下追擊去。張亢騎著馬來到遼興宗駕前,從馬背上跳下來,說道:「臣救駕來遲。」

    救駕來遲,多是戲文裡唱的,實際當中很少發生。

    聽著這四個字,遼興宗心中很不是滋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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