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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七百八十七章 小重山(五) 文 / 午後方晴

    本來想五一多更的,可一直感到感情太奔放,不大適合,只好沉澱著感情,只能一天更一萬來字了。

    一個人是否能病重,主要兩個方面,一個自身的調理,一個是心情。自身調理,鄭朗已用活生生的例子,證明小丸子不能吃,至少含有金石成份的小丸子不能吃.

    這件事對道教打擊很大,但與鄭朗無關,如果趙禎能多活一個十年八年,就是得罪所有釋老,他也願意。第二個再三說動靜結合,他在宮中還真沒有什麼耳目,可有一個最好的耳目,趙念奴,時與趙禎書信來往,不可能指望趙禎去做廣播體操或者跑步,打太極拳,但偶爾也散散步。有時候批閱奏折稍晚,也吃夜宵,還是十分吝,隨便著就一碗湯喝,連羊肉都捨不得吃,更不要說什麼山珍海味。但比以前那種苦逼的生活要好一些。

    心情上有利有弊,群臣全部要扶立皇嗣,趙禎心情低落,不過黃河竣工,這是封建史上的盛事,不要提長城、阿房宮與隋朝大運河,那個工程雖大,是不顧百姓死活興修出來的,兩相根本不能比擬。趙念奴帶著兒子進宮,經過自己一年教育,一個更懂事的外孫子進宮,會使趙禎更開心。

    大約皇上會多活上幾年。

    因此漸漸不翹望東方,甚至開始準備徵召學生。

    召進士不大可能,召舉子,宋朝有多少舉子?那是幾十萬!

    老年的,中年的,少年的。

    並且名額如此之少,幾大先生,二程等人不會放在韓琦眼中,但在士林界還有些影響的,甚至京城各大書社就能買到他們所撰寫的書籍,況且還有一個鄭朗呢,只召收幾十名士子,一旦選中,說不定也是科舉之舉第二條好出路。

    無數舉子從四面八方到來,不過讓他們很失望,幾個先生把關,逐一挑選,不但看其談吐,還要答他們出的試題,來者多,中者更少,落選者比倒不亞於省試考。

    也不能說五先生刻意為難,首先名額真的不多,其次鄭朗說過,是共同學習,甚至可能讓這些舉子加入到撰寫儒學當中來,不要說資質差,就是資質好,對經義不精通者,也立即刷下去。

    有時候鄭朗也偶爾過來看一看。

    最終能挑中的人,可以說每一個學子,都可以到各地學堂擔任先生。至少拋除詩詞歌賦以及駢文外,對經義的理解上,甚至許多進士都不及被挑中的學子。

    但是鄭朗想錯了。

    趙禎的病主要原因,還是嘉佑初年那場大病將身體削弱了,隨後以又拚命地造子,床事頻繁,會給一個人帶來多大危害?更不要說趙禎那個可憐巴巴的贏弱身體。小丸子與合理的飲食,在裡面起作用,若是從少年時就努力使飲食合理,作用會更大,這時候略過晚了。

    心情更是的。

    就是說心情,對趙禎其實不是很有利。

    趙念奴無心中聽來一些話,對趙禎說了,大臣的背叛讓他很失望。

    心中惦念著兩件事,第一件事乃是西夏,實際契丹自耶律洪基手中起,大幅度衰落,可是在宋朝君臣眼中,仍然強大無比,幽雲十六州那是連宋太宗都無法完成的事,況且後人。對幽雲十六州,趙禎只是抱著一份奢想,真正想的是收復西夏失地。至少將疆域恢復到宋太宗年間。

    但因為河工,想要實現,也要很長時間。

    他這個身體等不及的。

    能等的就是黃洱,國家財政惡化,可是他不知道,只看到國泰民安,若加上黃河治理妥當,內治上已經到了巔峰。黃河竣工了,黃河南北鞭炮放了好幾天。

    在那一刻,趙社內心深處忽然產生一種能放手的想法。

    這個對趙禎身體肌能很不利的,儘管它很玄奧,但確確實實存在……」月初,趙禎病重。

    皇上病重,大臣不安,相問,趙禎傳旨,諸宰相被帶到皇帝寢宮,福寧殿西閣,這是天下最尊貴的人居室,因為兩府大臣多有變動,許多宰執從未進來過。

    挑開帷簾,大臣一起看呆了,從帷簾到被褥,暗淡的顏色又破又舊,布料粗鄙,而且看樣子許多都沒有更換。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四等戶人家的臥室也未必如此寒酸。

    趙禎已經醒過來,看著幾位宰相,說了一句:「朕居宮中,自奉止如此爾。就是如此,也是民之膏血,豈可輕費哉?」

    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說諸位宰公,你們平時奢侈無度,與朕相比,心中可有愧?還是說我一個皇帝儉樸如此,算不算一個合格的皇帝?

    看到皇上,還活著,但趙禎這一問,居然無一人能回答,一個個愧疚地離開福寧殿。重臣當中,還是有人有資格回答的,一個半人,范仲淹一個,鄭朗算半個。

    危險期渡過,趙禎下了一詔,詔鄭朗赴京。

    沒有想到,韓琦六詔奪情,鄭朗不受,書院正是召生階段,趙禎一詔,鄭朗去立即收拾行李,趕白京城。

    先行來到京城的鄭宅,這一過,鄭朗幾乎四年多時間,沒有進入此宅,略略出現新變化,北邊建起一座道觀,鄭朗知道,但對此沒有多大心情。隨後進了內宮。

    趙禎從昏迷中醒來,還沒有康復,一直臥在病床上。

    鄭朗施禮。

    趙禎道:「鄭卿,見你一面好難。」

    「陛下」,鄭朗還能說什麼呢?桂州為了治瘧疾,與諸位大夫討論很長時間,具體的不懂,但一些粗粗的望聞聽切,還是略知道一些。看著趙禎臉色,臉色灰暗,心中更是憂心仲仲。

    「其實當年的事也不能怪你,貶職多年,也算是處罰了。」

    「是。」

    「什麼時候重回朝堂?」

    「臣也不知道,且四娘病重,臣心中擔心一時半會回不了朝堂。」事實是他根本就不想做趙宗實手下的大臣。當然,也沒有必要說出來。

    「家事重要,可國事更重要。」

    「陛下,近來國家無事風調雨順,就是黃河也會平安很長一段時間,朝中諸相個個名震中外,多臣行,少臣也可。」鄭朗只好違心地說。名震中外倒是不假的,可真正的吏治能力與德操,鄭朗刻意不提。

    「朕聽說你在修儒學?」

    「準備動手修,現在仍然要醞釀此事非同小可。陛下中國幾千年歷史上古的太遠,不提,春秋爭霸,戰國爭雄,民不聊生,以我朝之力,人口之盛,動手三十幾萬軍隊都感到國家壓迫,但秦國僅是伐楚,就用了六十萬軍隊。更不要說長平之戰秦趙相持三年,讓白起坑殺四十多萬趙國降卒。」

    趙禎點頭。

    上古史籍很少記載民生,可是能對比的,農作物產量遠不及宋朝,春秋戰國時有多少戶數,缺少史籍記載,但想來頂多與唐太宗末年相比,也就是三千萬幾百萬人口。一國攤下來又能有多少戶,幾萬人戰爭還可以,若是戰爭規模達到幾十萬之眾,再相持數年時間,不論勝負,會給百姓帶來多大的壓力,這個不用想的。

    鄭朗又道:「然後自秦大一統,隨後百姓揭竿而起,漢楚爭霸,到漢朝成立,也不過平安一百來年,王莽亂政,百姓再度不安。說東漢乃是漢室,實際巴經等於無形中更換了一個朝代。東漢末落,三國爭雄,十六國,南北朝,一直過了三百多年,才到隋朝大一統,可惜又出了隋焰帝。一場隋唐演義,人口削減三分之二。」

    這個說起來輕淡,但在趙禎心中不同,不由歎了一口氣。

    「唐朝看似沒有分裂過,持續了近三百年,實際沒有,自安史之亂起,國家就開始民不聊生了。又到五代十國,直到我朝,百姓才喘了一口氣。為什麼,一個是制度,二個就是思想。一個好人君,再加上幾個賢相,國家就能大治幾十年,一旦人主不好,或者沒有賢相支持,國家就會迅速敗落。若遇到暴主奸臣當道,國家就如秦隋,立即土冉。這個比瓦解對百姓的危害更大。」

    土崩就是指國家一下子走向滅亡,瓦解是漸漸走向滅亡,被諸侯或者列強最終肢解。鄭朗說土崩不及瓦解,其實差不多。若想速戰速決,與其讓它瓦解,還不如讓它土崩,反而百姓經過陣痛之後,能進入一個新時代。

    但不論輕重,兩者都不是一個封建王朝願意看到的,鄭朗又說道:「陛下,以臣之見,其實中國歷史史書都不用看的,僅用八個字就可以概恬,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八字放在三國演義裡充滿了豪情,可是出自鄭朗嘴中,卻是充滿了種種的血腥,與無奈、歎息、失望、不甘。

    「臣想試一試,看看能否另外找到一條出路。」

    「這個很難的。」

    「臣知道很難,做一做,說不定還有希望,不做,中國包括趙氏宗室,依然在這個死亡的循環圈內掙扎。現在做還來得及,到了吏治敗壞之時,再做,什麼也來不及了。比如中晚唐,也有一些人君想有做為,可最終結果呢?」

    趙禎默然

    「陛下,你要平平安安地,這個國家還需要陛下。臣子只能起輔助作用,人主才是真正的主導。」

    「朕這身體……」趙禎眼中閃過灰暗。轉了一個話題,說道:「鄭卿,替朕撫一曲吧。」

    「如果陛下願意,臣願意天天進宮替陛下撫琴。」

    「那樣不好。」

    「無妨,反正臣在丁憂期間,不能進入仕途,至於儒學,臣還在反思當中。閒來無事,替陛下撫琴,也是臣的榮幸。」

    說著,鄭朗讓太監拿琴出來,替趙禎奏琴。

    一曲了,趙禎說道:「不及年少之時清雅。」

    少年時鄭朗琴技未必比現在好,可沒有心思,如何彈好琴呢。

    趙禎又說道:「可是朕聽得卻很溫暖。」

    「那就好。」鄭朗留了下來,每天進宮替趙禎撫一首琴曲,偶爾也說說話。

    沒有人認為鄭朗在拍馬屁,要拍馬屁也要拍趙宗實,拍一個快要死的皇上有什麼作用。只能說這二人君臣相誼鄭朗雖在丁憂,但丁憂肯定不及皇上重要了。一時間整個京城百姓都在歎息。

    鄭朗回到家中,趙念奴帶著李貴到來。

    趙念奴穿著一身道袍,雖身材窈窕終是從仕女裙換上了道服,乍一看,有些不倫不類,但鄭朗此時也笑不出來。趙念奴問道:「鄭郎,父皇病情如何?」

    「殿下,我也不大清楚。」

    「你是連瘧疾也能治好的。」

    鄭朗不知道怎麼回答,那種偽青蒿素起了一些作用,但不起完全作用,否則鄭朗都不會苦苦期盼金雞納樹了。兩者性質不同。趙禎病情也很複雜,身體枯褐,風眩病,還是那種很嚴重的風眩病,導致了智力下降,也是趙禎晚年執政不及中年的原因之一。並且趙禎恐怕還有其他病症在身,就是放在後世,如今的趙禎恐怕也不能完全康復,活一年是一年了。

    看到鄭朗表情,趙念奴忽然撲入鄭朗懷中放聲大哭。

    鄭朗說道:「奴奴,不用怕,這些天好好照料陛下,臣也呆在京城,每天進宮給陛下彈彈琴,說說話,寬慰他的心情,說不定陛下的病也能康復。你想一想,八年前陛下病情有多重,不是也好了嗎?」

    正在安慰趙念奴,門房突然進來,看到這一場景,瞪目結舌。

    趙念奴立即離開鄭朗懷抱,仍用手帕擦著眼淚。門房釋然,以為公主傷心,自家相公可是宋朝頭號忠臣的,失態之舉,道:「鄭公,你三個學生要見你。」

    「讓他們進來。」

    司馬光與呂公著、嚴榮帶了進來。

    看到趙念奴在此,面面相覷,知道內情的司馬光卻是皺了一下眉頭。

    鄭朗讓他們坐下,問:「你們來有何事務?」

    「時局……」司馬光警惕地看著趙念奴說道。

    「不要想太多了,就是有什麼難題最終會化解的……」,鄭朗也含糊地說道。

    又扭頭看著嚴榮,說道:「當初借下巨債,乃是為了河工。因此我上書進諫讓銀行用其利潤償還,不論什麼情況,銀行的利潤在未償還清這筆巨債之前,勿得讓任何人挪用。一旦挪用,說不定又會讓人將矛頭指向河工之上。」

    「鄭公,我知道」,嚴榮悶聲說道。

    其實鄭朗寫了一個錦囊給嚴榮,說得十分詳細,也更觸目驚心,這時,只是再次囑咐一句罷了。

    幾人隨便談了幾句,鄭朗含糊地回答司馬光,已經給了指示,觀望,不能急!三個學生與趙念奴離開……」月黃河水起,不過汛情不大,對新堤幾乎沒有產生任何影響,就夾帶著泥沙衝入東海。

    一場治河,幾乎所有老百姓都瞭解到治河的一些道理。泥沙沉澱最厲害的時候是在秋後到春天,水勢越平緩,沉澱越厲害。但這個沉澱與放河淤田性質不同的,放河淤田雖沉澱了一些河沙,更多的是淤泥。放在大河裡沉澱,淤泥讓河水稀釋沖走,所剩下的卻是鹽鹼性極重的河沙,有百害無一利。

    因此束水沖沙高峰時還是在汛期,汛水越大,沖沙作用越大。

    看到桀驁不馴的黃河居然真的被束縛起來,兩岸百姓更是響起一片謳歌聲。

    利好的消息不僅於此,還有北方。

    宋朝仍弄不清對象,認為契丹才是宋朝頭號敵人。

    契丹發生一件大事,兩年前,耶律重無其子尼嚕古與蕭呼敦準備謀反,尼嚕古讓呼敦速發,稱其父重無詐病,等耶律洪基到來,謀事作亂。可當時遼國朝堂上還有一個重臣耶律仁先,此人對契丹忠心耿耿,威名赫赫,父子忌憚,進諫讓耶律仁先出任西北路招討使,以圖將耶律仁先調走。

    耶律洪基準備答應,北院樞密使耶律伊遜進諫說,仁先,先帝舊臣,德冠一時,不可離開朝廷。

    其實耶律洪基對耶律重無父子也感到忌憚的,悟,以耶律仁先為南院樞密使,封許王,繼續留在京城。

    父子不敢行計,開始偽裝成乖孫子。

    兩年後耶律洪基漸漸鬆……」讓耶律重無又看到一次機會。耶律洪基獵於灤河的太子山,扈從官多是重無的黨羽。一干人準備謀逆,正好被雍睦宮使耶律良僥倖暗中聽到。也不大好告密的,還沒有謀反,又擔心耶律洪基親近其父子,弄不好皇上不相信,自己腦袋就掉了。因此只能密言於太后。

    遼國太后蕭撻裡稱病,將耶律洪基召回,將此事告之。

    耶律洪基將耶律良召來,責問道:「你想離間我骨肉手?」

    耶律良道:「臣若妄言,甘伏斧鎖。陛下不早備,恐墮賊計。或者還有一個辦法,召呢嚕古來,若來是臣妄言,若做賊心虛不來,可以證明臣所言非虛。」

    耶律洪基才相信七八分,又將耶律仁先喊來,耶律仁先說道:「此曹凶根,臣疑之很久了。」

    耶律洪基派耶律仁先暗中調查此事,耶律仁先離開時說了一句:「陛下也要提前防備。」

    洪基額首,派使者召尼嚕古,尼嚕古見使者來召,知道事情洩露,命手下將使者拘禁於帳下,準備加害。幸好契丹人食肉茹血,隨身多帶著割肉用的刀子。不知道其使用了什麼方法,居然將刀子弄到手上,將反捆雙手的繩子割斷,逃出大帳,偷了一匹馬飛快地逃回行宮,以狀櫱報。

    耶律洪基才完全相信,可就是到這時候,他還沒有做好防備。

    那邊已經開始動手,看到使者逃走,尼嚕古被逼無奈,迅速派人將蕭呼敦召來,開始聚集黨羽,強行擊殺耶律洪基。天龍八部裡最大的一幕好戲即將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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