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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緩帶輕裘疏狂事,天闊雲閒向歌聲 第二百三十五章 往事已成傷 文 / 天衣有風

    第二百三十五章往事已成傷

    觀滄海就坐在楚玉身前不遠處,此時是夜晚,車內沒有點燈,更加的漆黑一片,楚玉只能在黑暗裡隱約瞧見他端正俊秀的臉容輪廓,以及掛著可親笑容的嘴唇弧度。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楚玉很難想像,這個看起來十分和氣親切的男子,竟然會有那樣可怕的威勢。

    他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也偏修長而非健壯,可是見識過幾次後,楚玉再也不會認為這人軟弱無力,相反,他連指尖髮梢都是無以倫比的強大,這不同於阿蠻的蠻力,而是純粹的實力與本質的強。

    他之所以能兵不血刃地逼得馮太后讓步,並不是他言語厲害,而是他的每一句話都基於他本身而發,他本身就是強橫無比的實力保障,不管是智略還是武力,都有令人膽寒的成分在其中。

    聽了楚玉的問話,觀滄海笑笑,他笑得很隨意,與在馮太后府邸上充滿魄力的笑容又大不相同:「你想知道什麼?」

    楚玉一時語塞,她想知道得太多了,觀滄海一擺出這麼副隨便問的架勢,她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該問什麼。樹立了一下亂如麻的思緒,楚玉決定問自己比較關心的:「你們三個是怎麼回事?從頭說,詳細說,越細越好。」

    黑暗中,楚玉看見觀滄海的笑容彷彿模糊了一下,但是很快便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一切都還是原樣。

    接著,她聽到觀滄海低緩的聲音,那聲音沿著緩緩流逝的光陰逆流而上,讓舊日的時光逐漸地浮到表層,翻越無數如山巒般起伏的思緒,便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楚玉所不知道的辰光。

    楚玉靜靜地聽著,在馬車之中,伴著微微的顛簸,黑暗中馬車車廂木材的香味,和從觀滄海身上傳來的藥味混合起來,慵懶輕緩地浮游不定。

    那是一個很俗套的故事,在二十年前,又或者是十**年前,總之時間已經不太確定,一對孤獨相伴的父子,來到了洛陽城定居。

    自然,這不是一對普通的父子,雖然就連做兒子的,都對父親的人品有些懷疑,可是對於父親的才能,他卻從來都很是佩服。

    過不久,這對父子居住的地方,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那位不速之客送來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請那個父親代為教導,只不過那女孩沒多久便被帶走了,只留下其中的男孩,與兒子一同長大。

    那父親將自己的學識,毫無保留地教給那個男孩,甚至對其教導得比對自己的兒子更嚴格,更用心,那作為師兄的兒子是有些妒忌的,但是他並不是鑽牛角尖的人,偶爾妒嫉一下便又恢復如常。

    隨著時光流逝,這一對師兄弟漸漸長大,他們年歲相差本不太多,又是師從一人,共同長大,彼此可以說是最親近的夥伴,卻也是最留意的對手。

    人總是有比較之心的,這對師兄弟所學重合不少,因此便不時地以其中一項較量,各有勝負無數,並逐漸形成一個習慣,那便是凡是有什麼事要對方去做,便先比較一次勝負,敗者答應勝者在能力範圍內的一件事,這個不曾約定過的默契甚至直到現在都還存在著。

    只是好景不長……

    觀滄海頓了頓,忽而又輕柔微笑道:「其實好景已經很長,可是我每每回想,總是覺得不夠長的,後來,那個師弟與他的師父和師兄發生一些爭執,彼此不歡而散,那師弟去了他該去的地方,做了他該做的事,而那師兄和他的父親,則離開洛陽,前往江陵定居,又過了幾年,那父親死去,只留下那師兄一個人,獨自打著守孝的名義在江陵城外做那世外閒人。」

    他說這話時,語調極為柔暖,雖然他雙眼為錦帶所蒙,可是楚玉相信,倘若他眼睛完好,目中的光芒必定是無比的懷念溫柔。

    觀滄海淡淡道:「我說了這許多,你也該能猜出,那師兄便是我,而那師弟是容止,至於那與容止一同被帶來,又很快帶走的女孩兒,便是你今日瞧見的北魏太后馮亭。」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哪國的臣民,南宋的不是,北魏的也不是,故而他言辭之間,對所謂的太后並無多少尊敬之意。

    楚玉沉默許久,問道:「那你當初跟我說的,你是容止的仇人,是騙我的了?」

    觀滄海微微一笑,道:「也不盡然,昔年我與容止決裂,他用毒傷了我的雙目,這些年來一直未能復原,也算是恩斷成仇,只不過,那馮亭,當初差一點兒便成了我的師妹,當初她著急頂替人進宮,沒來得及受我父親教導,我如今代父為師,幫她這一把,卻是與容止無關。」

    雖然貴為太后,但是馮亭如今的處境並不怎麼好,她扶持先帝的兒子坐在皇位上,可是朝中卻有大臣手握重權跋扈專橫,想要真正將權力握在手中,只有先除去那權臣。

    馮亭留皇帝在北魏首都平城那裡做幌子,自己卻千里迢迢南下洛陽,尋找到觀滄海,向他求助。

    觀滄海早已打定主意不為任何人出仕,因此縱然馮亭以太后之尊前來邀請,他也僅只是代行師職,教導馮亭真正的權術手段和治國方略,讓她擁有自保甚至進一步掌控權力的機會。

    這也是為什麼方才觀滄海說「她只能相信他」的原因。

    觀滄海的解釋很詳細,很完整,也很長,說了整整的一路,將三人的關係說得分明,包括他原本是受何戢所托前來殺她,但是半途卻被容止阻了一阻,後來來到洛陽,又改變了主意在楚園旁住下。

    楚玉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將觀滄海說出的訊息完全消化,這時候馬車已經行到她家門前停下。

    觀滄海又是一笑,道:「回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是他們今日來尋我,我才知道你消失不見的。」接著他便順理成章地想到了馮太后,前去要人。

    楚玉卻有些躑躅,她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觀滄海靜待片刻,忍不住微笑道:「你還想知道,容止現在何處,對吧?」

    楚玉輕聲道:「你應該知道,對不對?」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字,對她至今還存在著影響力,尤其在她知道是容止阻攔了觀滄海殺她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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