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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緩帶輕裘疏狂事,天闊雲閒向歌聲 第二百四十章 平城失先手 文 / 天衣有風

    第二百四十章平城失先手

    桓遠與楚玉相對坐在酒肆之中,兩人之間的桌案上擺放著一隻酒壺與兩隻酒杯,楚玉低頭給桓遠斟了一杯酒,一邊慢慢啜飲,一邊漫漫談笑。

    他們是出來買東西的,本來這些事也可以交給僕從去做,但是桓遠有心想買一些書籍,加上楚玉又想逛街散散心,便一道出來,買了書後便在道旁的酒肆裡休息。

    桓遠聽著其他酒客的閒聊,估算著當下的情勢。

    通過楚玉,他略為知曉馮太后,觀滄海,及容止三人的關係,馮亭在去年上便已然返回北魏都城平城,一力周旋主導,聯合朝內的親王大臣,誅殺了攫取權位意圖謀反的丞相乙渾,並徹底地幫助她自己和現任皇帝拓拔弘穩固了地位。

    解決了外憂,這對曾經面臨相同困境站在同一戰線上的母子便立即開始了爭鋒相對的鬥爭,兩人爭奪的焦點在於權力。

    皇帝拓拔弘年紀雖小,但是卻性格剛強極有抱負,而馮太后亦是果決堅毅不肯放權,兩人一個皇帝,一個輔政太后,一個是名正言順的帝位繼承人,一個以皇帝年紀尚小為由,繼續臨朝稱制。

    思及此,桓遠忍不住冷笑一聲:古往今來,皇室之中,幾乎便沒有過真正的親情,遠的且不說,就說近的,劉子業在他父親死後,不但沒有悲色,反而因為繼承帝位而面現微笑,更何況,馮太后與北魏這位皇帝,並不是真正的母子。

    在北魏的皇室之中,有這麼一條與眾不同的規矩,那便是子貴母死,倘若哪位妃子生下的皇子被封為太子,便要處死那名妃子,生下來的太子交由別人扶養。馮太后與拓拔弘之間沒有血緣關係,少了這麼一層緩衝,兩人奪權起來便越發的尖銳和無所顧忌。

    思及此,桓遠不由得低語出聲:「好一對母子。」

    他聲音雖低,但楚玉卻堪堪能聽得清楚,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從前在網上看宮斗小說,後宮中妃子的鬥爭多半都在於要自己努力生下皇子,被封為太子,並拚命阻止別的妃子生育,但是倘若是到了北魏皇宮的後宮,只怕要千方百計地避孕,就算懷上了,也要想方設法地主動流產了。

    在腦海中想像出這麼一副荒誕的畫面,楚玉禁不住一笑,這時卻聽到酒肆裡南來北往的行商談論北魏都城平城的見聞,卻是拓拔弘將出生不久的孩子封為太子,交由馮太后撫養。

    楚玉聽聞,禁不住吐了吐舌頭,覺得這小皇帝夠了得的,今年才十四歲,卻已經為人父,而馮太后更是不容易,二十多歲的年紀,卻當了祖母,她心中無所掛礙,所想之處亦是十分輕鬆,卻不經意瞥見桓遠神情驚詫。

    楚玉不解道:「怎麼了?」北魏皇家的事,他們當八卦聽聽也就罷了,桓遠為何要一臉凝重?

    桓遠想了想,壓低聲音道:「你難道不覺得奇怪麼?」想了想在酒肆內說這話還是不安全,他結帳與楚玉走出來,兩人坐回馬車上,他才接著道:「馮太后身後有什麼人,楚玉你也該心中大略有數吧?」

    楚玉一怔,微微點了點頭,馮太后身後的人,除了觀滄海之外,只怕還應該有另外一個人,這一點,她隱約有些猜測。觀滄海僅僅是教導馮太后一些為政的策略,並不直接參與政治,但是以馮太后與容止的關係,就算他正在尋找天如鏡,也應該會時不時幫助馮太后謀劃奪取政權,這幾乎是毋庸置疑的。

    心中想著來龍去脈,楚玉猛地一驚,頓時明白了桓遠的意思。

    不管是楚玉還是桓遠,兩人在得知這對名義上的母子之間的矛盾後,都下意識地認為,最終的勝利者一定會是馮太后,因為她背後有容止——可是眼下又是什麼情形?

    馮太后負責撫養太子,這雖然只是一個徵兆,卻顯出了她被迫退讓二線的苗頭,將君主的權力交還給皇帝,也許尚未交全,卻說明她在鬥爭之中確實是落了下風。

    楚玉皺眉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桓遠搖頭苦笑道:「我們身在洛陽,距離平城有千里之遙,其間的關節,又豈是我們能知曉的?」不論皇城之中如何風起雲湧瞬息變幻,遠離爭鬥中心的他們,也只能從少許的訊息之中推斷也許是過時的消息。

    楚玉想了想,笑道:「不管怎麼樣,他們愛怎麼鬥就怎麼鬥吧,跟我們無關便好。時候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她神情輕快明朗,不帶半絲陰霾,桓遠細細觀察著她,方才雖然提到容止的名字,卻彷彿對她沒有半點兒影響,彷彿那真的只是一個尋常認識的人,與她沒有半點兒特殊關係。

    其實北魏的政權之中不管如何爭鬥,對於桓遠而言,都不過只是一場無關己身的鬧劇,刻意瞭解這些,只不過是為了避免禍及己身方便提前趨利避害,而方才有意無意地提醒楚玉容止在其中的位置,則是出於一股他自己無法理解的衝動。

    容止所屬的一方落敗,可是楚玉卻沒有流露出半點兒憂慮之色,這讓他心中有些隱約的歡喜,那種歡喜根本壓抑不住,就彷彿泉水一般,不斷地湧上心尖。

    桓遠不斷地告訴自己,他僅僅是不想楚玉陷於過往無法自拔,見她完全放下,情不自禁地為她歡喜,可是這個理由那麼薄弱,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

    距離那個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層薄膜,可是他始終不願意自己伸手捅破,彷彿一旦越過那個界限,便會有什麼崩毀潰敗不可收拾。

    桓遠心中的波動沒有半點呈現在面上,他依舊是一臉沉靜如水的神情,楚玉在車中坐著無趣,便湊近小窗朝車外望去,卻正碰上一陣風吹來,淺淺的香風將她包圍,卻不知是哪家的花在這春日裡開得繁盛。

    春光一片明媚,楚玉心中也是一片明媚,方才得桓遠提醒,得知容止那邊也許有變故,她卻不感擔憂,這並不是因為她對容止已經漠不關心,而是她覺得這點小風浪應該難不倒容止,他不會真正出什麼事。

    假如容止真垮了,她一定會給面子地多一點反應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怎麼掛心。

    大概……會吧。

    楚玉不怎麼確定地想。

    還是觀滄海的居室內,還是兩個人影。

    其中一個聲音隱帶笑意:「平城局勢有變,你不回去?你若是再不動作,只怕真的會失去先手。」

    另一個聲音卻始終不曾響起,依舊只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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